第22章 可远观不可靠近的人(2)

　　云景拿出手机，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冯默白，可又不太敢在此时与他直接对话，就又打开邮箱开始写邮件，写完又删，删完又写，来来回回、写写删删地就过了一个下午。

　　3

　　晚上云景回家，莫小珂正在厨房煮面条，看她那一身睡衣的样子就知道，又是宅了一天没出门。见云景回来，莫小珂端着两碗面条出来，又端出来一碟溜青菜，说：“你可真是有口福了。我几年不下一回厨，现在被你赶上了。”

　　“是呀，难得你肯进厨房，就算是做的毒药我也要尝尝。”云景笑着随手将包放下坐到桌边，边拿筷子边问：“看你这高兴的样子，是有什么喜事？”

　　莫小珂解下围裙在桌边坐下，笑眯眯地说：“你猜呀。”

　　“捡钱了？”

　　“俗气。”

　　“好吧，我就是个俗人。”

　　“我有新工作了。”莫小珂做出一个“V”字手势伸到云景面前。

　　“哟，难得呀，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这样啃老下去呢！什么工作？”

　　“你再猜。”

　　“我怎么猜，回头又说我俗。”

　　“给杂志写稿。”

　　“你？写稿？”云景惊讶，挑到嘴边的面条都一时没有吃下去。

　　对于云景的惊讶，莫小珂十分受用，站起来抬着下巴咳了咳嗓子，说：“欧阳云景同志，现在请听莫小珂郑重宣布——从今以后，我本人莫小珂，将成为《旅游周刊》的专栏写手，在未来的数年间会一步步向前，成为著名的专栏作家。”

　　“恭喜恭喜。”云景配合地拍手鼓掌。

　　莫小珂嘿嘿一笑，重新坐回桌边，说：“云景，以后旅行就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我真是爱死这份工作了。我要让我妈看看，就算没有她，我也能活得很好。”

　　“加油，少女！”云景笑着握拳做了一个鼓励的动作。

　　莫小珂点头，重新拿起筷子挑着面条准备吃，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些失望的神色，说：“本来，我今天是想带你去见贤之哥的，然后一起告诉你们这个消息，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两个人。可是不巧，他今天没空，就只能委屈你和我吃着面条来分享这个消息了。”

　　“没事，以后有机会。”

　　“云景，还是你最好，爱死你了。”

　　莫小珂笑眯眯地夹了一块青菜放到云景碗里，云景笑着也回夹一块给莫小珂，想了想之后问莫小珂，说：“我有件事拿不准主意，你帮我想想好不？”

　　“什么事？”

　　“惊鸿有意让我提前转正。”

　　“好事呀。”

　　“不过，要把我从现在这个律师手下调走，换到另一个律师手下做三助，而我现在的上司和这个律师关系好像不怎么样。”

　　“你想想，能在惊鸿转正那可就是得了多少人眼红的工作，你只要在那里撑过一年，考上资格证，顺利的话就能在那里转为律师；就算不能在惊鸿转为执业律师，去别的律师所应聘那也是金闪闪的招牌呀！”

　　“可……我如果答应了，是不是就有叛变之嫌？”云景想到了冯默白，不敢想象如果冯默白知道她转投刘启明，会怎么看她。

　　“职场如战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说，这是人事调动又不是跳槽，哪来那么严重。除非……”莫小珂斜眯起眼睛打量云景，暧昧地笑起来说，“除非你对现在的上司有了特殊感情，舍不得。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自打你在惊鸿上班你就再没计较林摩的事了，还肯坐下来和林摩面谈，人也经常走神，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是不是和你这个上司有关？”

　　“瞎说什么呢。”云景否认，却掩不住地有说谎的紧张。

　　“哈，还真是的，看你脸都红了。当初你和林摩在一起也没见你脸红过，老实说，你这个上司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我又没答应什么。”

　　“这么说，表白了？”莫小珂的八卦之心如星星之火被燎燃，兴奋得跟打了鸡血一样。

　　“算是吧，但也不全是，我不知道应不应该接受。他……他总让人感觉看不透，就算站在面前也很有距离感。”

　　“说得这么玄，我都糊涂了，唉……”莫小珂托着下巴垂下眉头。

　　“没事，我自己也在糊涂，你也别费神了，还是我自己作决定吧。”云景叹息着起身拍拍莫小珂的肩，莫小珂也就不再追问了。

　　吃完饭看完两集电视，莫小珂说有些困了就去洗澡，云景顺手拿了放在桌上的手机去阳台，想吹吹夜风让自己再好好考虑下玉姐的提议。毕竟明早就要回复，自己总要有决定的。

　　站在阳台上，点开手机发现有一条未接电话和一条未读信息，看时间竟是早上就有的，应该是早上上班坐车时没听到，今天白天又一直没留意。顺手点开未接，发现竟是冯默白的手机号，短信是未接电话后一分钟收到的，却一个字都没有。云景想了想，还是决定回拨号码，响过三声后手机被接起，冯默白沉缓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

　　“喂，冯律师，我是欧阳云景。”

　　“我知道。”

　　“呃，您打过我电话，有什么事吗？”

　　“现在没事了。”

　　“哦……”云景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你有事吗？”冯默白询问，语气平淡。

　　“我……有点事。”云景犹豫着，不知道今天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冯默白。

　　“什么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能处理，没事了。”迟疑很久，云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电话两头陷入了沉默。

　　站在夜幕下的阳台上，云景依稀听到那边人的呼吸声，还有轻轻点击鼠标的声音。云景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幕情景，冯默白坐在酒店的窗边，一手拿着手机和自己通话，一手还忙于工作。

　　“冯律师，你忙的话就挂了吧。”

　　“不忙，没事。”那边点击鼠标的声音停下，然后是椅子移动的声响，似乎是他站起来离开了桌子。

　　又是沉默，好几秒的沉默，云景几乎可以猜到那头的人从桌边离开，穿着酒店的拖鞋走到窗前的模样，可仅是这样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不禁加快。仿佛是在突然之间，她心里一下有了回复玉姐的答案，转正的诱惑很大，可她在听着冯默白的声音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偏向了留在他身边的想法。说她头脑发热也好，说她不理性也好，她还是作了这样一个决定。

　　“北京的夜景很漂亮。”冯默白缓缓出声，声音有些许缥缈。

　　“嗯。”云景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只能出点声音表示自己还在听电话。

　　“如果我说，想你现在陪我一起看，会不会显得矫情？”冯默白轻笑着说。

　　云景抬头朝外面的夜幕看去，星星点点的路灯照着楼下的萧索马路，马路另一边是废弃多年的旧工厂，再过去可以远远眺望到×大的教学楼。这样的景致自然不能与北京的夜景相比，但她生出了与冯默白一样的想法，她希望有人能陪自己一起站在这里吹着夜风，看不算太美的夜景，而那人也是冯默白。

　　她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受到了他的思维与感觉。纵然此时相隔千里，她却觉得和他的距离比任何时候都近。

　　“不会。我现在也在看夜景。当然，肯定没有你看到的美。”

　　“你也想我陪你看吗？”

　　“嗯。”

　　后面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秋夜的风微凉，丝丝缕缕地拂上云景的脸和握着手机的手，她的心却感觉到了热意浓浓，一种满足与甜蜜顿时生出。

　　“那么，我想问一下，我的提议你有答案了吗？”

　　“嗯。”

　　“不要说出来，等我回来，当面告诉我。”冯默白温柔地说。

　　“好。”这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云景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像是有一个激荡不安的灵魂在身体里醒来，跃跃欲试，躁动不安，长久以来垒起的理智高墙在他那句想和自己一起看夜景的感叹中轰然倒塌。

　　她无法再无视自己的感情偏向，觉得那似乎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疯狂而刺激地追寻着冯默白而去。也许还会受伤，也许会再一次上演伤心童话，但她已经顾不得结果了。

　　4

　　第二天一早，云景去了玉姐办公室，很客气地婉拒了玉姐昨天的提议。玉姐没有表现出多少情绪，只是挥挥手示意她回去工作，然后拨了一个内线……

　　不一会儿，云景看到刘启明去了玉姐的办公室，几分钟后刘启明从办公室出来，还是那张三分笑的脸，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云景不知道自己这一举动是否会给刘启明留下自己不识好歹的印象，只希望不要得罪人。同时，她担心起自己下个月初的试用评估，要知道，最终的评估结果不仅需要人事的综合评估，合伙人意见也同样重要。

　　中午休息时间，云景趴在桌上午睡了一会儿，却因为心里有事怎么也睡不着，就端着杯子去休息室想冲杯咖啡，刚走近休息室就听到里面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偷听谈话不是云景的爱好，不过既然提到自己，她还是不能免俗地停下脚步静听起来，先听出来的声音就是秦霜霜。

　　“我就不明白，那个欧阳云景有什么好的，长得也不怎么样呀。”

　　“这你就不懂了，人家自有办法呗。不过，你还要谢谢她，这次要不是她拒绝了，你也得不到这样的机会。”这声音是玉姐的助理。

　　秦霜霜不屑地哼了一声，说：“谢她？得了吧，谁不知道她是靠着冯律师才进的惊鸿，看起来老实，背后不知道有什么勾当呢。她是不想离开冯默白这座靠山，所以才不去刘律师那儿的。”

　　“她估计还不知道，今天人事已经发了她的实习评估给合伙人。冯律师不在，她没靠山喽。”

　　“不是说满三个月评估吗？她好像还不到吧？”

　　“这事儿我告诉你，你可别外传。”玉姐助理的声音压低了一些，秦霜霜连连也压低了声音“嗯”了一下。

　　“下月有国庆长假，还有中秋假期，人事那里怕忙不过来就问可不可以提前进行。本来她是冯律师的人，这个要由冯律师来决定，可恰巧冯律师不在，人事就问玉姐，玉姐随口就答应了。”

　　“这人事就不怕冯律师回来了不高兴？”

　　“你以为人事那边傻呀，肯定是有人授意提出来的，故意看准了时间……”

　　“你是说刘律师？”秦霜霜显得有点惊讶。

　　“刘律师和冯律师别看表面没什么，暗地里一直不合，两人抢兵夺将的事也不止这一次了。洛阳知道吗？当初她就是刘律师手下的实习生，后来到了实习结果评估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转到了冯律师手下，再后来还当了冯律师的私助。这次欧阳云景要是答应了去当刘律师的三助，那刘律师就算是报了洛阳那‘一箭之仇’了。可偏偏那欧阳云景放着立刻转正这么大块诱饵都不要，还对冯律师死忠心，你说放你是刘律师，你能甘心吗？”

　　“原来如此……那么，她这次不是铁定要三震出局了？”

　　“也许吧，就看玉姐的意思了。说到底，她才是惊鸿的一把手。”

　　“我觉得，刘律师已经是把功夫做得差不多了。冯律师远在外地，玉姐犯不着为了个小实习生跟合伙律师过不去。”

　　“这倒也是，毕竟玉姐在这里当头儿也需要下面合伙人的支持，顺水人情而已，没必要不做。”

　　听到这里，云景的心已经由开始的担心紧张变得冰凉，她握紧了手中的杯子，转身就想离开，却在回头时吓得险些叫出声来——是玉姐，她正拿着只杯子站在一步开外，素来冷清的脸上此时更是毫无表情。看到云景惊吓的模样，她也没有任何表示，径自越过她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立刻停止了讨论声，传来对玉姐的问候声，玉姐淡淡地应着，同时对她的助理说：“我办公室的饮水机没水了，让人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