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是谁的谁(2)

　　“还是云景你嘴甜，么么！对了，话说你的新对象我也一直没见过，要不你打电话叫他过来吧，这样我们俩就都圆满了。”

　　“他……他今晚有重要的事。”云景撒了谎，脸上的笑容僵住，好在这只是一通电话，并没有人会看到她的表情。

　　“我敢打赌，你的那位肯定没有我贤之哥好。”

　　“好好好，我问问，等会儿过去找你。”

　　“那等你呀，回见。”

　　“回见。”云景说笑着冲马路对面的人挥挥手，然后挂断电话。

　　“看样子你有事，那就先走吧。”许南泽出声。

　　云景没有与他多客气，点了点头后说再见，提着自己的包起身离开寿司店。

　　莫小珂又打来了电话，一接通就说：“快过来吧，我跟下面的人说了，你直接到75楼的餐厅包厢就可以了。”

　　“好好好，别催了，我这就过马路。”

　　“对了，要不先去补个妆，我今天可是带妆出门，不想让你当壁花。”莫小珂压低了声音，小声地提醒。

　　“为了你，我甘愿当壁花。最好你那个贤之哥在看到其他人的丑样子后会觉得你就是天上月，把你捧在手心，放在心尖。”

　　“云景，不枉我白疼你一场，爱死你了。”莫小珂忍不住偷笑起来，随后来了个声吻，这才挂断电话。

　　过马路，站在酒店大门前，云景仰头打量，这是A市的地标性建筑，能在这里吃饭可算是奢侈。她和莫小珂认识多年，虽然知道她从未因为钱而发过愁，却也从未想过她的家宴竟然会如此地好，能到这么奢侈的地方来。

　　进入大堂，前台处已经有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在等候，见云景进门，他客气地走过来问：“请问是欧阳小姐吗？”

　　“是的。”

　　“你好，我是这里的大堂经理，大小姐已经吩咐过了，让我接待您。”男子笑容得体地介绍，然后十分客气地侧手示意云景跟他走。旁边守在电梯处的另一个男子赶紧按下电梯开门键，同时也是微笑着侧手做请的姿势示意云景进电梯。

　　进入电梯，那个大堂经理一起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女接待。云景看到这阵势，不禁心里在想：不愧为A市的著名酒店，这服务层次和普通酒店的差别还真不是一点点，连坐电梯都有几个人招呼，称呼客人都叫大小姐，还真是领导级别的享受。

　　“大小姐让我们为您准备了服装，由这两个同事带您去换上。”电梯在4楼停下，经理侧手示意云景出电梯。云景心想这莫小珂可真能折腾，想对经理说不用，可那两个女接待已经先走出电梯微笑示意云景跟她们走。

　　在4楼的一间套房里，床上已经准备好了两套礼服，和一双高跟鞋，女接待说让云景挑选，云景心想这酒店的规矩可真多，吃个饭而已还非得换上礼服。看了一下选定了那件比较保守低调的香槟色系带长裙，今天是来见莫小珂的家人，毕竟莫小珂才是主角，她越低调越好。

　　换完裙子，两个女接待就打开一只三层阶梯化妆箱，拉着云景坐下就想要给她化妆。云景一再拒绝说不用，最后只是简单地打了一些粉底上了些淡妆才完事。

　　折腾完一通后，云景再次由两个女接待带到电梯处，经理竟然还在那里等着。随后，经理亲自将她送上75楼并带到了一扇富丽堂皇的大门前。

　　云景冲经理说“谢谢”，经理很客气地说“应该的”，并示意身边的两人去开门。

　　两个女接待握住两侧门上的金色门柄向内推开大门，云景看到了屋内的一切，不禁睁大了眼睛。

　　这是间十分豪华的包厢，数百平方米的房间以欧洲宫廷风格装饰；硕大的水晶吊灯悬于屋中央，墙上有大面积的雕刻，连墙角都是金箔贴面、描金涂漆处理；整间包厢不论是家具还是配饰，都有着欧洲十七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风格，高雅而质感。

　　屋内有一整面墙是落地窗户，可以将A市的夜景尽收眼底，窗边是一张三米长的餐桌，一对中年夫妇面对门口坐着，应该就是莫小珂的母亲和继父，莫小珂和一身穿西装的男子背对着门而坐，这一老一少两对人的画面，看上去和谐又美好。

　　门被打开的声音让餐桌前的四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门口，莫小珂欣喜地站起，从桌边朝门口而来，她高兴地打着招呼。今天的她穿着一件红色长裙，柔软的材质，精致的做工，完美地勾勒着她的好身材，再加上她脸上那灿若朝霞的笑容，云景想不出还有谁比这样的女子更光彩夺目、耀眼动人。

　　“云景你来了，等你好半天了。”

　　云景露出微笑，握上莫小珂伸过来的手，说：“还不是你安排的，要不然早上来了。”

　　莫小珂拉着云景左右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说：“我就知道你是这个码，这裙子我一眼就相中了，知道你穿上肯定漂亮，特意带回来给你的；还有那鞋子，那鞋子是我让贤之哥找人国外代购的，只有巴黎总店有上架两双，我全拿来了，你和我一人一双。”

　　说着，莫小珂提起自己的裙摆将脚伸出来，一双漂亮的细高跟鞋子果然与云景脚上的一模一样。

　　“你聪明，有眼光，好吧？可这鞋跟真不是一般的高，平时又不能穿，好浪费。”云景笑眯眯地捏一下莫小珂的脸，莫小珂笑嘻嘻地躲开，然后顺势挽上云景的胳膊带她进门。

　　云景随着莫小珂向屋内走，微笑着将目光投向桌边的几人，准备着初次见面的礼貌招呼问好。可就在她张嘴要说出来时，一直背对门口而坐的年轻男子转过头来，她到嘴边的话戛然止住，整个人也僵在了原地，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3

　　这里只有四个人，那个位子在莫小珂旁边的年轻男子必然是她的贤之哥。他们应是初次相见，但为何云景却这般熟悉他？

　　莫小珂边介绍边拉云景朝桌边去，云景看到她的唇一张一合，听着她的声音像是遥远的山谷传来的回音一样模糊不清。脚下是质地精良的进口地毯，踩在上面只觉得双脚如灌了铅，每走一步都万分艰难，越靠近那张桌子，就越觉得无法呼吸。

　　云景一寸寸地打量这个年轻男子，想找出一丝异样的地方，她在心里寻找着侥幸的理由，也许只是长相相似，不会是同一个人。可那双眼睛和那一模一样的五官却刺激着她的神经，告诉她这是真的，冯默白真的就是莫小珂从小心心念念的贤之哥！

　　莫小珂并没有意识到云景的异样，拉着她到桌边站定，指着那对中年夫妇介绍说：“这就是我妈和……和冯叔叔。”

　　“叔叔好，阿姨好。”云景机械地发出声音，尽最大的努力在脸上挤出些笑意。

　　两位老人并不介意云景的勉强，都站起身来，莫妈妈伸手握住云景的手拉她在自己旁边坐下，说：“这就是小珂常提起的云景吧？来，快坐下来，真是太谢谢你这些年对小珂的照顾了，要不是你，小珂现在也许还不肯回家呢！”

　　“你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团圆是应该的。”云景生硬地客气着回应，被拉着安置在了桌前的座椅上，但她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朝对面的男子看。

　　云景看到莫小珂在男子身后站定，笑嘻嘻地攀上旁边年轻男子的肩头，亲昵地支在他的肩膀上，说：“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贤之哥，全名冯默白。对了，他和我们一样也是学法的，是个大律师，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我……我……”云景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觉得自己的咽喉被一只大手捏住，紧紧地捏住，然后一点点收紧力量，让她胸口闷痛几乎到不能呼吸。她用尽全力控制自己不当场崩溃，真的是他，真的是冯默白。

　　“我又不是明星，怎么会谁都知道，不提也罢。”冯默白微笑着拍拍莫小珂的手背，看不出一丝不自然。

　　“话说，你都从来没告诉过我你在哪家律师行工作，你说说吧，也许云景真听说过呢。云景现在在惊鸿上班，可是很有名的律师行，你应该听说过吧？说不定你们从前还有机会在哪里见过，只是不认识对方而已。”

　　不不不！不要回答，不要说不认识，不要撒谎，云景在心里喊着，这太伤人了，这样的否定真的比任何恶毒的话都要伤人。

　　“我听过……”在冯默白再次开口之前，云景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忽然出声接话，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有点过分激动，停了一下，强作镇定地缓了语气，说，“我听过冯……冯先生的大名，冯先生曾办理过几个很有名的大案子，大家……大家都很佩服冯先生的魄力。”

　　“你好，经常听小珂提起你，谢谢你这些年照顾她。”冯默白站起身缓缓向云景伸出手来，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异样。

　　云景僵坐在那里，许久之后才突然失笑，迟缓地站起来轻颤着手，伸出去与冯默白交握说：“不客气，小珂是我的好姐妹，应该的。”

　　隔着桌子一米宽的距离，冯默白手心里的温度是那么熟悉，可此刻又是那么陌生。云景直视冯默白的眼睛，她努力探究关于现在这一切的信息，双眼酸涩到想要流出眼泪，可她明白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她用目光问对面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呀，世上那么多男人，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偏偏是你俩？

　　也许从前，她曾试想过如果打响一场争夺战，就算背上破坏者、插足者的骂名也可以，她要与那个冯默白的青梅竹马来一场较量。她要争取冯默白，这样的话也许结果会不一样，可为什么偏偏这对手就是莫小珂。

　　三秒钟的握手，云景不舍地慢慢松开他的手，与他的指尖最后一次摩擦错过，然后在手还未来得及收回前，指尖和掌心的温度已在空气中慢慢退却。云景觉得自己有种濒临崩溃的感觉，她无法再留在这里了。

　　“小珂，我忘了跟你说，我只是上来打个招呼，其实我今天还有些事。”云景侧过身，努力自然地向莫小珂开口。

　　莫小珂一听十分吃惊，站起身走到云景旁边拉住她说：“什么事这么急呀，你人都来了就一起吃了饭再走吧，这里的东西可全都是国外空运来的，厨师也都是顶尖的。”

　　“我真的有急事，下次再吃吧，有机会的。”云景不自觉地将莫小珂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拿下，她现在只想离开，否则她不知道自己在下一秒会不会，忍不住破坏这里合家团圆的场面。

　　“大过节的，能有什么事，说好了你要认我妈当干妈的。”莫小珂努起嘴，显得十分不乐意。

　　“我……我约了人。”云景慌乱地说出一个理由。

　　“谁呀，谁这么重要，能让你抛下我们去见他？”

　　“是……是……”云景口吃着，不知道如何应对。

　　看莫小珂没有停下嘴的意思，莫妈妈最终站起身，从桌边笑着走过来打圆场：“既然欧阳小姐有急事，小珂就别为难人家了吧。”然后，莫妈妈将一张金色卡片递到云景手上，说，“这几年小珂一直在外面，都麻烦你照顾她了，初次见面也没有准备礼物，这是这家酒店的VIP卡，报我的名字就可以免单消费。以后你要是想吃了就过来，别客气。”

　　如此近距离地打量莫小珂的妈妈，云景才发现她竟如此眼熟，那个经常出现在报纸和新闻上的著名女富豪，曾经的当红女星，现在的华珂集团执行总裁。

　　华珂集团旗下有各个行业的衍生公司，如此一家酒店的免单消费权限，不过是九牛一毛的见面礼。

　　“谢谢阿姨，我先走了，大家节日快乐。”云景甚至没有客气地推辞一下就接过了那张卡，在莫小珂的责怪声中匆匆朝门口走去。

　　倒不是她贪图这张VIP卡，连意思性地拒绝一下都没有就急着接受，而是她知道如果自己推辞，那么就意味着又要延长对话，她就还要继续停在这间屋子里。一秒，哪怕是一秒，她也不想多留在这里，她只想离开，离开得越远越好。

　　快步走到门口，云景颤抖着用手握住门柄，她花了很大的力气去推开那扇厚重富丽的大门。迈出房间的大门，随着身后门自动关上的轻响，云景像是瞬间被抽去了线的木偶，再没力气伪装镇定了。她摇晃着走出几步扶住对面的墙壁才勉强站稳，接着转过身背靠着墙壁，她直勾勾地盯着那扇大门，像是在看一件可怕的东西。

　　同时，云景也在等，等冯默白从里面出来。如果他担心自己他会出来的，他会追着自己出来解释，就算他不想让莫小珂看出什么，寻个什么理由，说接电话或是上卫生间之类的俗套借口出来也可以，只要他出来就能看到自己。虽然她心中明白，此时此刻已经真相大白覆水难收，但她还是不甘心地等着冯默白的解释，只要他现在出来，只要他说她就信。

　　可是，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那扇富丽的大门纹丝未动，更没有人从里面出来。五分钟呀，三千六百秒，四千多次心跳，云景的心在这五分钟里一点点痛着，一点点变凉。

　　有在楼层经过的人发现了云景，看到她六神无主的模样走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云景只看到他的嘴在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节日快乐。”云景推开那人的手，然后有些摇晃地朝电梯走，也不管那人在身后叫她。

　　4

　　云景不知道是怎么离开酒店的，穿着那身价值不菲的晚礼服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像个失忆的人，脑中一片茫然，只是眼前不停地重复着在酒店房间的那一幕——冯默白向她伸出手，如一个陌生人般生疏客气。

　　我真的与他握手、打招呼了吗？云景在心里一遍遍问着自己，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与他如此握过手。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太坚强了，她开始无比佩服起自己的定力和演技。

　　手机传来那曲《Istayinlove》的歌声，云景不用看也知道是冯默白打来的。她轻轻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

　　“云景。”冯默白唤她，声音低沉缓慢，就像附在她的肩头呢喃。

　　“我听着，你说。”

　　“你都看到了，莫小珂就是那个人。”

　　“我看到了，我看得清清楚楚。”云景忍着不让自己的声音有异样，却忍不住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