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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为何不嫁给我?

  济阳王朗笑一声,盯着傅锦画的目光格外犀利,说道:“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本王想要的是什么……”

  傅锦画眨眨眼,手不自觉地触向了竹门,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王爷每个月要我来清音庵,无非是谈及琴棋书画,再者说,我除了这也别无所长。”

  济阳王见傅锦画刻意回避,眉头轻蹙,讥讽道:“你何必又将我拒之于千里之外?别忘了本王还有一重身份,便是你的姐夫……”

  傅锦画身形微颤,回转身时已是浅笑盈盈,淡然道:“三个月后便是婚期,到时候我再称王爷一声姐夫即可。”

  傅锦画的话明显激怒了济阳王,济阳王脸上阴戾之色顿起,说道:“傅锦画,你明知道只要自己开口便能坐上这王妃之位,可你仍旧不肯在本王面前开口,你是在蔑视本王?”

  傅锦画见济阳王这次针锋相对,逼得自己再无退路,便不再收敛锋芒,说道:“谁不知道济阳王独揽大权统领朝纲?而我父亲虽然位列中丞,却随时面临岌岌可危的境遇,想要长固傅家的荣华,便要寻一门得利的姻亲,除了进宫为妃,济阳王无非就是最好的选择。你说,我怎么会蔑视王爷你呢?”

  “你倒是看得明白,你父亲傅臣图的心思本王自然清楚……”

  傅锦画冷冷地打断他,说道:“既然王爷看得清楚,便知道我父亲不过是攀龙附凤,他又何必在意是哪个女儿嫁给济阳王?于我而言,随波逐流便是上策……”

  济阳王周身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靠近傅锦画,说道:“本王喜欢的便是这份聪慧,既然不必再藏拙,你说出本王想要什么又何妨?”

  傅锦画退后一步,一下撞上了竹门,后背生痛,傅锦画微蹙眉尖,却仍是说出了令人惊心动魄的话,“王爷想要的是天下……”

  “说下去。”济阳王面上无一分波澜,静等着傅锦画的后话。

  “当今圣上欲纳红颜于后宫,而王爷想在后宫安插一个得力的角色,能在适当的时候,推波助澜,让江山易主、朝代更换。”傅锦画看似说得云淡风轻,其实手心早已是冷汗涔涔,她在赌济阳王不会羞怒之下一掌将自己击毙,毕竟这一年来,她自信对他有几分了解。

  济阳王朗声大笑起来,脸上的阴霾看似一扫而空,“如果你不是这么聪慧,如果再稍愚钝一分,本王就会将你留在身边……”

  傅锦画扭过头,望着窗外梅林,眼神空洞而又悲戚,说道:“留下也罢,进宫也罢,都少不了一样的苦楚,两个不同的选择却是一样的命运。”

  看着傅锦画不经意流露出的柔弱,济阳王内心突然有了一丝松动,不可否认,这个女子触动了自己的心弦,不过,也就是这一瞬间的事罢了……

  “这一年来,你有没有想过,本王为什么偏偏会选中你?”

  看这态势,济阳王非要与傅锦画说个清楚,让傅锦画再无逃避的可能。

  既然非要捅破这层窗纱,傅锦画便再无顾忌,用臂膀格开济阳王渐渐欺压过来的身子,仰头看着济阳王,悻悻道:“王爷这话问得好。我如果不将其中缘由说出来,只怕王爷还以为我在这里沾沾自喜呢。”

  济阳王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静等着傅锦画将话说完,只听傅锦画说道:“因为傅家有四女,各自以镶嵌在名字中的技艺为所长,冠盖泉城,进宫侍君都少不了恩宠荣华,王爷娶其中一个人便可要挟住其他人,试问泉城还有哪家比得过傅家?”

  济阳王拍手称赞,说道:“好,越来越合本王心意了。本王知道,选择你进宫没错,那么你可知道本王为什么单单挑了你进宫?”

  傅锦画,握住茶盏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用力将茶盏掷于桌上,说道:“我不想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了,不是吗?”

  钟华离俯过身来,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赏,低语道:“本王有几分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傅锦画心中一凛,抬起头时早已没有一丝懈怠,说道:“我有自知之明,我与王爷想要成就的帝王霸业相比,不过就是风中尘埃,片刻的心动抵不过江山在握,不是吗?”

  两人一时没有言语,窗外似是起风了,梅枝轻颤,响起一阵细碎的声音,竹屋外夹杂着凌厉的呼啸声,竹门也被吹得轻晃,傅锦画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又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

  “再陪本王下盘棋吧。”

  傅锦画闻言便去竹屋的内室里,拿出一副棋来,济阳王钟华离说道:“你名为锦画,泼墨写意,冠绝泉城,谁人能想到,你琴棋书画都已是炉火纯青。便说下棋,本王早年得过高人指点,在泉城鲜少遇见敌手,可是在你面前本王也是自愧不如。”

  傅锦画纤手拈起棋子放在棋盘上,淡淡道:“二姐才是最擅长下棋的人,将来她进了济阳王府,你们有的是机会切磋。”

  济阳王钟华离冷哼一声,眉目之间有些不屑,说道:“你是说那个时常咳血的病秧子吗?今早上她不还寻死觅活地说不想嫁给本王吗?”

  傅锦画微怔,明白傅家一切都已在济阳王的掌控之中,否则他怎么会知道自己除了研习画画外,琴棋书也俱有所长,更何况还知道二姐今早上在傅家闹的那一出戏。

  “人生如棋,黑白交错,傅锦画,这是你第一次输给本王……”济阳王钟华离伸手按住棋盘,任棋子散乱,或撒落在地。

  傅锦画俯身,捡起或黑或白的棋子,淡淡说道:“连天下都将会是王爷的,我输给王爷一盘棋,又算得了什么?”

  济阳王钟华离伸手握住傅锦画的手腕,语气不容置疑,沉声说道:“再过十日,便是泉城择美宴,本王要你在择美宴上一举夺魁……”

  傅锦画推开钟华离的手,轻轻说道:“我知道了。”

  不多时,清欢真人来了,自从一年前在这里遇见了济阳王后,清欢真人与傅锦画心照不宣,两人从来没有议论过此事。每次都是清欢真人下帖子,傅锦画到了清音庵便来这竹屋,从不延误。清欢真人的眼神复杂而悲悯,傅锦画却是沉静如水,来去无声。

  清欢真人将手里的食盒放到桌上,对济阳王钟华离言语之间却是诸多亲昵,说道:“华离,快些过来,今儿个庆宣王爷的侧妃来请愿,我见她行李里带着几壶酒,知道你是无酒不欢,便要了一壶给你送过来。”

  济阳王钟华离见到清欢真人,眼神里浮现出少有的温热来,语气却冰凉,说道:“庆宣王爷府里能有什么好酒?他前几日因事被皇上斥责,这酒还是留着给他借酒消愁用吧。”

  清欢真人轻轻摇头,无奈笑道:“你与庆宣王自小就要好,这长大了各自封王,倒是生疏了。他心里难过,你还能幸灾乐祸不成?”

  济阳王钟华离不以为然,冷哼一声说道:“谁叫他大哥忘恩负义……”

  “华离,不要再说了……”清欢真人猛然听见钟华离的话,立刻面色微变,喝止住钟华离,不叫他继续往下说,随后转身离开。

  这还是傅锦画第一次见到清欢真人动怒,清欢真人走至竹门前,长叹一声,说道:“他都已经死了,还提这些做什么,忘了吧。”

  傅锦画隔着竹窗,望着清欢真人的清削背影,沉吟道:“她来这里,就是想避开尘世,也想维护自己的自尊,可是王爷你偏偏为她疏远庆宣王,她心里只会更加难过。”

  济阳王钟华离挑了挑眉,说道:“你可知道当年曾发生了什么事?”

  “谁不知道当年临泉公主钟情于庆宣王的哥哥庆哲王?可是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庆哲王不满皇上指婚,与心仪的女子双双殉情自尽,一时引起轩然大波,而传言临泉公主从此也下落不明,有人说是远嫁他国,有人说出家为尼……”傅锦画娓娓道来,似是感慨不已。

  钟华离微怔,看着窗前深思的傅锦画,突然没来由地发怒,将桌上的酒壶掷于地上,满地碎瓷,一室酒香……

  傅锦画微微蹙眉,心里有些恼钟华离的阴晴不定,于是上前福了福道:“王爷,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便先告退了。”

  钟华离眉尖一挑,目光扫过来,道:“没有本王的准许,你从来不敢擅自离开,怎么这一次就敢对本王说告退?”

  傅锦画轻笑,小心避开一地碎瓷,说道:“王爷,从前是从前,从此刻挑明了说起,你与我不过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你要的是天下,我要的是傅家平安无事,还有我的锦绣生涯……”说罢,便疾步离开了。

  回傅家的路上,傅锦画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得飞快,似是怕什么人追上一般。傅锦画深知,如果不对济阳王示弱,不授济阳王以话柄,那么济阳王肯定会对自己多几分戒备。说自己贪图富贵,好歹还能让济阳王相信自己决意入宫的动机。

  可是傅锦画哪里想到,竹屋里的济阳王嘴角正勾起一抹了然于胸的笑意,心道,傅锦画,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以为你说自己爱慕虚荣,本王就会小看了你吗?本王夺了天下,皇宫里的女人还能有什么锦绣生涯?

  傅锦画回到傅家,才进门不久,便被父亲傅臣图唤到书房,傅臣图忧心忡忡似是想要问什么,却迟疑着没有开口。傅锦画坐在椅子上甚为无聊,见书桌上放着一幅字,细细观摩,说道:“三姐的字越来越劲道,行似流云……”

  未等傅锦画说完,傅臣图便打断她,问道:“画儿,从前你去清音庵总是两三日,这次怎么当日便返回来了,难道说……”

  傅锦画见傅臣图眼神中闪过的慌张,心里酸痛,于是故作轻松地说道:“爹,你放心吧,你想要女儿做的事,女儿都会尽力去做的。”

  傅臣图在那一刻有些颓然,惶惶说道:“为父现在只担心你二姐,她要嫁的那可是济阳王府,从小就任性跋扈惯了,嫁到那边去再不收敛些,只怕少不了吃苦头。”

  傅锦画从书房出来之时,心里却说不出个什么意思来,傅臣图明明知道济阳王意欲何为,还是要将二姐傅则棋嫁入济阳王府,看来在父亲心中,亲情还是抵不过权贵荣华。

  傅锦画回自己的房间时,路过傅则棋的棋斋,见到大姐傅素琴在里面好言劝慰着,而傅则棋却不依不饶的,明里暗里说的话都要傅素琴替自己去嫁人,傅素琴温和地笑着,终是没应。

  傅则棋羞恼之下,急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如意算盘,你不嫁给那天杀的济阳王,是因为你心里惦记着另一个男人。”

  傅素琴不动声色,走到桌子前,用手端着给傅则棋熬好的汤药,慢条斯理地说道:“则棋,药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

  “你威胁我?”

  傅素琴做出吃惊的表情来,说道:“则棋,你说我威胁你?你是我的好妹妹,我怎么会威胁你呢?”

  “你……”傅则棋气得说不出话来,咳个不停。

  傅锦画有心想要进去劝解,可是想到那样只会令傅则棋羞恼、傅素琴戒备,只得作罢,她相信傅素琴是个聪明人,不会做出鲁莽草率之事。

  回到画斋,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问雁,显然是听见了傅则棋的话,说道:“四小姐,其实二小姐说的事,问雁也知道一二,当年大小姐为了庆宣王迎娶侧妃之事,在琴斋连着三日不眠不休地弹琴……”

  傅锦画打断问雁的话,说道:“好了,问雁,那毕竟是令大姐难堪的心事,我们又何必再提起来?”

  问雁低垂了头应了声,正要退到房门外守着的时候,傅锦画唤住她,又略有些迟疑地说道:“问雁,你去,你去告诉给二姐熬汤药的丫鬟,叫她熬药的时候好生看着,不要乱走动……”

  问雁微怔,随即明白了傅锦画的担忧之处,应声去了。

  待到了傍晚,傅锦画带着问雁去大夫人房间用膳,大姐傅素琴早就到了,依偎在大夫人身旁,手里还拿着一条锦帕,说道:“娘,这是我新近绣的,你看……”

  大夫人见傅锦画走了进来,于是招呼她坐在另一旁,笑着说道:“快过来看看你大姐的新绣品,我瞧着比前几日技艺娴熟多了……”

  傅素琴微微笑着,似是撒娇一般,说道:“在娘眼前,我们姐妹两个哪里有差的地方?你看四妹,平日里从不肯刺绣,可是如若动起手来,只怕娘也会将她夸个不停。”

  一旁的问雁听出傅素琴话里有话,明显是在说傅锦画不会刺绣,于是心里不甘,急急说道:“其实四小姐不是不会刺绣,她只是从来不肯在人前展露……”

  傅锦画轻咳了几声,转头瞪了问雁一眼,还未及说些什么,便听见傅素琴拽着大夫人的手,紧张地道:“娘,我没有说四妹不好的意思……”

  大夫人不以为意,看了看傅素琴,又看了看傅锦画,笑着说道:“家里四个姐妹,数你性子最好,你怎么会故意数落画儿呢?”

  大夫人说完,又紧跟着说道:“更何况,你们是亲姐妹,不比那些别的女人生养的,我这辈子啊,只要看到你们姐妹俩都有个好归宿,我死也心安了哦。”

  傅素琴听到这里,似是有意无意地说道:“娘,马上便是泉城择美宴,到时候好好装扮下四妹,叫四妹夺个头魁进了宫,咱们傅家也算是有个靠山。”

  傅锦画闻言朝傅素琴看了一眼,傅素琴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无辜和温善,傅锦画心里冷笑,有些寒心。

  大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则棋已经许给了济阳王,就不用提了,老爷要你们俩还有颜书都能崭露头角,娘的意思自然是希望这头魁是我的两个女儿的。素琴也罢,锦画也罢,娘心里都高兴。”

  傅素琴和傅锦画说了几句话,安慰着大夫人,又各自拿着自己听来的趣事逗乐大夫人,待用过了晚膳,才散了去。

  回到画斋,问雁看了看傅锦画的神色,小心说道:“四小姐,其实那泉城择美宴也没什么好的,您如果实在不想掺和进去,到时候装扮得丑些蒙混过去就罢了。反正有大小姐、三小姐去争,老爷知道后不会怪罪你的。”

  傅锦画轻笑,说道:“问雁,谁说我不会争这一届的花魁?我不但要去争,而且一定要争到才行。”

  问雁大吃一惊,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傅锦画竟然说出这席话来,待回过神来便跟着急忙点头,喜道:“好,好,四小姐终于开窍了,这择美宴上王侯将相比比皆是,即便没得头魁进了宫,随意哪一个好儿郎都将是难得的佳婿。”

  傅锦画失笑,没有言语,见问雁说着说着话便开始打趣自己,就叫她先下去歇息了。

  次日,傅锦画带着问雁出府之际,问雁惊诧问道:“四小姐,从前你轻易不肯出府,今儿个没有事怎么就想着出去了?”

  傅锦画轻笑,说道:“傻子,你家小姐我要夺头魁,不置办几件好看的衣裳怎么行?你也知道府上的裁缝,每次送来的都是一样的花色,我看着都厌烦。”

  傅锦画带着问雁去了泉城最大的布庄,裁云布庄,掌柜的将她迎接内室,送上茶水,请傅锦画自个挑几块合意的布料,傅锦画给掌柜的指了几块。趁着掌柜的拿着布料出去裁剪的工夫,问雁急道:“四小姐,问雁听您说又要夺花魁,又嫌家里裁缝送来的布料花色单一,还以为您要挑什么富贵夺目的布料呢,刚才您挑的那几块布料,太素了……”

  傅锦画看着问雁急切的模样,失笑,说道:“问雁,难不成你以为披金挂银就能夺得花魁?那皇宫什么珍奇宝物没有?皇上看的还是才色,不是衣物……”

  傅锦画说着话,随意打量着这内室,突然看到有处屏风,屏风后还有拉动绸缎的声音,于是向问雁使了个眼色,问雁疾步上前推开屏风,傅锦画看见有个女子坐在后面,手里还握着针线,神色略有些慌张,傅锦画见女子身旁俱是绣品,原来是裁云布庄的绣娘。

  傅锦画本来不以为意,随手拿过一件绣品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再仔细瞧了瞧,才恍然大悟,昨晚傅素琴拿给大夫人看的绣品,定是出自这个绣娘之手。

  这时,掌柜的进来,见此情况说道:“扰了四小姐清静了,芸娘,还不快出去?”

  “慢着。”

  “四小姐还有什么吩咐?”掌柜的见傅锦画出声拦着,还以为傅锦画要使出刁蛮脾气来为难人,忍不住紧张起来。

  傅锦画打量了芸娘几眼,倒是有几分喜欢她的娴静,于是说道:“芸娘是你们这里的绣娘?她平日里都是为谁刺绣?”

  掌柜的松了口气,正待说什么,芸娘已经抢先拜倒,说道:“芸娘是前年流落至此的,芸娘不肯沾惹风尘,所幸还有一门手艺,掌柜的又好心,将我收留在这裁云布庄了。”

  傅锦画扫了掌柜的一眼,掌柜的连忙点头附和道:“是,是,芸娘说的没错。她手艺精湛,来了我这裁云布庄,博了不少好名声。如今,许多大家小姐都叫芸娘来做绣品呢。”

  傅锦画略微沉吟,心里已然有了个主意,于是就叫芸娘拿过布料来,告诉她自己想要的效果。芸娘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并答应择美宴前日定然能够绣好给傅锦画送过去。

  出了裁云布庄,问雁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四小姐,芸娘是裁云布庄的绣娘,咱们可以找她刺绣,别人也可以找她刺绣,都是一样的手艺,也不见得出挑呀。”

  傅锦画淡淡笑着,说道:“往日你不曾听说过择美宴上的丑事吗?谁家的女儿为了夺魁,都要千方百计将别人的衣物毁了去,等着吧,会有人在这衣服上做文章的。”

  问雁大惊,说道:“四小姐,你是说刚才去订制的衣服,你根本就没想过要穿?只是为了遮人耳目用的?”

  傅锦画斜睨了她一眼,佯怒道:“这会儿知道了,又在大街上嚷嚷什么?”

  问雁慌忙住了嘴,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说道:“问雁是突然觉得小姐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从不跟人争长较短的,这会儿为什么就一定要夺魁呢?”

  两人说着话,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人将她们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问雁指着远处的银楼说道:“小姐,你的头饰大多式样简单,咱们去置办几件式样讨巧的,到时候装扮起来,也能多添几分颜色。”

  傅锦画颔首,任凭问雁拉着自己往银楼的方向走,走到巷口几步远的地方便被人拦住,傅锦画抬头看去,眼前是个身材魁伟目光如炬的蒙面男子,出手迅疾点倒了问雁。傅锦画大骇,未及惊呼出声,便被蒙面男子用绢帛蒙住头,抱起她飞身离去。

  仿佛腾云驾雾一般,辨不清方向,待身子软软落地之时,傅锦画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之中,院中有棵梧桐树,满地落叶,尽显凄凉。

  傅锦画见院子中有张椅榻,便走过去坐下,打量着将自己掳来的那个蒙面人,镇定自如。

  那蒙面人目光中闪过几丝疑惑,问道:“傅锦画,你难道不知道害怕吗?”

  傅锦画好整以暇地说道:“有什么可怕的?如果说是为了劫财,你大可以在巷道里劫了,如果说是劫色,泉城娇美女儿家多了去。你既然叫得出我傅锦画的名字,便该知道我也不过就是中上之姿,算不上绝色。”

  那蒙面人露出的双眼微带着几分笑意,说道:“你倒是有几分意思,怪不得……”

  蒙面男子说到这儿马上止住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傅锦画转过头不再看他,说道:“说吧,你将我带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那蒙面男子没有答话,反而做出令傅锦画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只见他走到院子角落里拿出扫帚,施施然扫起了地上的落叶……

  那蒙面男子嘴里还吟唱着什么,傅锦画愕然,存心要激怒他,说道:“君子处世之道,光明磊落,你这样行事,难道不觉有失风度吗?”

  蒙面男人将院子里的落叶一丝不苟地扫个干净,将扫帚放回原位,拍拍手说道:“可惜了,我可不敢与君子同流,因为我做不到道貌岸然……”

  那蒙面人的话引得傅锦画发笑,要不是强忍着,只怕真要笑出声来。她站起身来,说道:“看来掳人跟扫落叶一样,都是公子无聊之极才做的事情,既然无事,我就先回了。”

  蒙面人伸臂拦着,说道:“这不行,恐怕傅四小姐需要在我这小院里待上一夜了。”说罢,便出手点了傅锦画的睡穴,傅锦画闭眼之时,看到蒙面人剑眉朗目,眼中泛着阴谋得逞的笑意……

  待到傅锦画醒来的时候,揉着发昏的头,勉强坐起身来,四处望了望,俨然是在傅家画斋自己的房间。

  傅锦画刚要下床,便见问雁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神情紧张而异样地望着傅锦画,傅锦画心里暗暗一凛,慢慢问道:“问雁,我几时回来的?”

  “四小姐是今天早上才被人送回来的,当时四小姐还昏迷不醒……”问雁欲言又止,过了片刻按捺不住,还是说了出来,“四小姐当时衣衫不整……大家都说,都说四小姐失踪了一夜,回来时又是这副模样,都说四小姐已经被……”

  原来,昨日问雁醒来后,回到傅家,傅臣图得知傅锦画被人掳走后大惊之色,而大夫人几近昏过去。

  傅臣图严令傅家上下不得泄露此事,又命人秘密查访,可是费尽一夜都未曾找到,就在傅臣图与大夫人忧心如焚的时候,门人突然发现傅锦画被送到了府门口,赶紧去禀报,傅臣图看见傅锦画衣衫不整,随即解下自己的披风将她裹起来,命人将她送回画斋。

  问雁刚说完,傅锦画还未及言语,便见大姐傅素琴和三姐傅颜书走了进来,傅素琴笑着说道:“四妹,你可醒了,你这一夜不见踪影,可把我们给急坏了……”

  傅锦画淡淡笑着,说道:“让大家担心了,是我的错。”

  傅颜书生性泼辣,她娘亲是傅家三夫人,在府里整天挑拨是非,颇招人厌,而傅颜书虽然不比她娘亲那般粗鄙,嘴上可从不饶人,说道:“四妹,爹知道这事后,已经下令不准让人走漏风声,可是一夜之间这泉城的人还是知道了,议论纷纷,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其实照我说,要怪就怪那个糟践你的贼人……”

  傅锦画下床之际,已经觉察到除了疲惫,身子并无异样,而且小院中那双慧黠而敏锐的眼睛,怎么可能做出那等龌龊事来?

  傅锦画几乎没来由地便信了他,听见傅颜书刺耳的话,不冷不热地说道:“三姐,你怎么笃定我便被糟践了?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跟前吗?”

  傅颜书一怔,没有料到傅锦画说出这话来,随即大声说道:“四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呀,你是没听见外面的人怎么说,他们说你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一定没有颜面再活在世上,我和大姐怕你想不开才过来瞧瞧,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

  傅素琴站起身来,扯了扯傅颜书的衣袖,劝道:“好了,颜书,锦画也是可怜,遭了这样的难,你就少说几句吧。锦画,你好生歇着,过一阵我再来看你。”

  傅锦画不置可否,听见傅素琴临走时嘱咐问雁,一定要好生看着她,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问雁惶恐应了下来,一会儿进了房间,望着傅锦画的眼神格外紧张,牢牢地盯着傅锦画的一举一动,生怕傅锦画真出个万一。

  傅锦画哭笑不得,说道:“问雁,你不要这么担心,你家小姐我本来就没有被人非礼,我又怎么会想不开自尽呢?再者说,这身衣服肯定也是你给我换上的,你自个说,我是不是好端端的……”

  问雁咬了咬嘴唇,本是满眼的泪水这会儿又笑出声来,说道:“是问雁糊涂了,一味听人瞎说……”问雁胡乱抹了一把泪,对傅锦画说道,“问雁这就向老爷和夫人说,小姐还是完璧之身,叫那些人嘴巴放干净点儿……”

  “等等,问雁,先不要急着去说,我猜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傅锦画唤住问雁,摇了摇头。

  问雁一怔,眼睛中突然闪过几丝惊慌,说道:“难道说这是有人故意败坏小姐的清誉?否则老爷已经下令不准傅家的人将此事传出去,可还是一夜之间风传大街小巷。”

  傅锦画冷笑,说道:“择美宴快要开始了,想不到有人这样关注我傅锦画,非要将我弄到风口浪尖上去不可?”

  问雁有些迟疑,低低说道:“四小姐,要不,要不今年的择美宴,还是不要参加了。”

  “不,我说过我不但要参加,而且一定要夺魁……”傅锦画伸手揉了揉头,仍旧有些昏沉沉的,可是她知道自己没有后路,进宫是她周全傅家的唯一的一条路,即便这条路是荆棘满地,她也要踏着走过去……

  即便傅锦画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自信与冲劲,问雁还是有些忧心忡忡,她眼中的四小姐与以往有了太大的不同,这种不同叫她感觉有些陌生。

  往常她也一直在心里埋怨,自己侍候的小姐生性懦弱,在府里挣不来脸面,连带的自己也得不了什么好处。现在得知傅锦画要去争花魁,还是在流言飞语之中与人一争高下,这叫她既感到一种紧张恐慌,又感觉到一种隐隐的兴奋……

  傅锦画还在思虑着,问雁已经准备好热水让她洗浴,问雁本想在一旁伺候着,被傅锦画支开了,她需要好好静静心,想一想小院中那个蒙面人的话语之间,到底泄露过什么信息。

  香柏木桶材质厚重,纹理细腻,水中洒了些干花,花瓣慢慢被水洇湿,像是恢复了生机一般舒展开来,氤氲水汽伴着花香,徐徐袭来……

  傅锦画将身子软软地斜倚在木桶边,闭目沉思,显然那蒙面人虽然言语调侃,可是却不曾吐露半点儿蛛丝马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他的本意,他定是受人指使。

  到底是什么人一定要自己在择美宴前夕身败名裂呢?

  如果说,单纯是怕自己在择美宴上夺魁,那也不尽然,要知道傅家四女,除了已经婚配给济阳王的傅则棋,还有傅素琴和傅颜书,论起容貌来还比傅锦画略胜一筹,寻常事未必会落在自己身上。

  傅锦画往自己身上撩着水,玉肌生香,突然之间,傅锦画发现自己左臂手腕处有些异样,傅锦画抬起左臂仔细看着,越看越心惊,原来,原来是……

  门外,问雁说道:“四小姐,大夫人房里的丫鬟过来传话,说今儿个晚上一起用膳,给您压惊。”

  傅家三代单传,到了傅臣图这一辈,纳了两个妾,却只生了琴棋书画四姐妹。大夫人生养了两个女儿,便是傅素琴、傅锦画,而傅则棋的娘亲二夫人却早早病逝,傅臣图心疼她幼年丧母,所以对她诸多宠爱。三夫人生下的女儿是傅颜书,虽擅长习文写字,却尚武,爱舞动些刀枪棍棒。

  唯独傅锦画虽是傅家的幼女,可是因为性子沉静,很少与人往来,所以在府里并无多少人缘。

  这次为自己洗尘压惊的家宴,她去了未必会好过,到时候大姐傅素琴的绵里藏针,傅则棋的冷嘲热讽,傅颜书的明刀明枪,还有三夫人的尖酸刻薄,都要一一接招。

  傅锦画沐浴完,问雁进来侍候傅锦画穿衣,懊恼道:“四小姐,您还是别过去了,不说其他三位小姐明嘲暗讽得叫人听着难受,即便只有三夫人一个,咱们也消受不起啊。”

  可是傅锦画又怎么可能不去?不为了别人,也要看在娘亲的分儿上,不是吗?

  到了晚些时候,傅锦画去了大夫人那边,傅家其他三位姐妹都已经到了,连三夫人也一并坐在那里,看见傅锦画进来,马上扬着嗓子说道:“四小姐啊,这是哪个杀千刀的作孽啊,你如果还记得祸害你的那个人的模样,回头告诉老爷,叫老爷将他千刀万剐了。”

  大夫人沉下脸来,轻咳了一声,有些不悦地瞪了三夫人一眼,三夫人悻悻地转过头去没有再说话。

  大夫人起身热络地拉过傅锦画的手,慈爱道:“画儿,快过来坐下……”

  大夫人吩咐丫鬟给傅锦画上了乌鸡当归汤,傅锦画一向闻不惯当归的药味,推辞着不喝。大夫人却不答应,好言劝慰着傅锦画,看着傅锦画一口口喝下,才松了口气,马上正色对众人说道:“画儿的事,你们几个如果还敢再提起,小心我让老爷请出家法来。”

  众人没有应声,都齐齐互望了一眼,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傅锦画喝了这汤有些难受,见众人又是这般态度,见了心烦,于是过了一会儿便辞了众人回画斋了,大夫人也没有拦着,叫丫鬟去厨房给傅锦画准备几样清口的小菜送过去。

  傅锦画回到画斋,随后大夫人房里的丫鬟望梅便送来饭菜,傅锦画只用了几口就不肯再吃。

  不一会儿,问雁进来说道:“四小姐,老爷吩咐人过来传话,要您去书房一趟。”

  傅锦画匆忙从椅榻上起身,叫问雁给自己理了理妆容,便去了傅臣图的书房。傅锦画进去之时,见傅臣图竟然握着一壶酒,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双眼通红,说道:“画儿,你坐下。”

  傅锦画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心里却渐渐有些不安,这是她第一次见傅臣图这副模样,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般,只见傅臣图沉吟了许久,似是很难开口,迟疑道:“画儿,今年的择美宴,你不要去了……”

  傅锦画闻言如同雷击一般,抬起头,笑颜仍在,轻轻说道:“爹,你是怕画儿如今名声不好,去了择美宴反而会影响傅家的声誉,更会连带着大姐、三姐抬不起头来夺不了花魁,是吗?”

  傅臣图握着酒壶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说道:“画儿,爹也是没有办法……”

  傅锦画站起身来,扬声说道:“可是,爹,如果你就这样对我,那么你眼睁睁地看着我这一年去清音庵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傅臣图听见傅锦画有些暗讽的话,一怔,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便见傅锦画疾步走出门外,没有回头。

  回到画斋,傅锦画吩咐问雁,“问雁,你去裁云布庄,吩咐芸娘不要再绣我的衣服,另外……”

  傅锦画在问雁的耳边低低嘱咐了几句,问雁眼中惊喜不定,接过傅锦画手里的银票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傅则棋来了,她轻轻咳了几声,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打量着房间,说道:“四妹,你的房间比我的房间都要素净,要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才是庶女呢。不过老天总算有眼,也算是公平,我虽然被爹硬逼着要嫁给那个恶人,可是你也被人给糟蹋了……说起来你的下场未必会强过我……”

  傅锦画冷眼看着傅则棋,这个只会玩些小聪明的女子,自小她失了娘亲,大夫人对她也算是不错,可是她一味地在傅臣图面前装可怜,为了要傅臣图多关注她几眼,便想尽办法让自己总是生病,终是落下这一遇秋霜天便咳血的毛病来。

  傅锦画淡淡说道:“二姐,你该庆幸自己嫁的人是济阳王,因为传闻中他虐杀的人只有姬妾,还从未虐杀过正妃……”

  此话一出,傅则棋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当即怒喝道:“傅锦画,府里人都说你乖巧从不生事,我还一直以为你如别人所说那般,想不到你伶牙俐齿,竟还有这份刻薄心思,你盼着我没个好下场,可我好歹嫁的人是个王爷。你傅锦画被人糟践过,就算是给人做妾也进不了一个好人家……”

  傅则棋大声说着,犹如宣泄怒气,但见傅锦画眼神冷厉,一直望着傅则棋默默不语。傅则棋面色现出几丝慌乱,仓皇起身之际撞翻了桌上的茶盏,弄得一身水渍狼狈而去。

  就在傅则棋走出门的时候,见问雁抱着几件衣物回来,傅则棋拦着问雁,问雁说道:“这是四小姐昨日在裁云布庄看上的布料,让裁缝当晚赶制出来的……”

  傅则棋伸手挑了挑,见颜色素净,没有什么夺目之处,悻悻地离开了。

  而问雁见傅则棋走远后,掩上门,将衣裳抱到傅锦画的面前,傅锦画淡淡笑着,挑出其中最不起眼的衣裳,从里侧竟然慢慢抽出一卷锦缎来,那颜色如烟霞辉映……

  问雁低声说道:“小姐,芸娘已经被问雁安置在别处了,这卷锦缎她叫我交给您,还说这锦缎可以双面刺绣……”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告诉娘,就说我身子不适,这几天不过去请安了。”傅锦画将那卷锦缎放置好,亲自去拿出针线盒来收拾着。

  问雁说道:“是,问雁这几天将门守好了,不叫人进来发现四小姐在做什么便好。”

  就这样过了七日,离择美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傅家上下议论纷纷,都在猜测今年的花魁会是傅素琴还是傅颜书。而问雁有时也会将从别处听来的话,说给傅锦画听。

  “四小姐,听说大小姐和三小姐也没原来那么亲近了,两个人因为老爷的一句话在席上都横眉冷对的,这下二小姐可得意呢,话里话外都离不了济阳王府如何的,唉……”

  傅锦画听了后,心里不是个滋味,说道:“这傅家女儿琴棋书画四种技艺,不过就是企图一日青云的利器罢了,说破了不过就是男人的玩物,你说她们争来争去,什么时候能认得清这个事实?”

  问雁听见傅锦画的话,脱口问道:“四小姐,可是您不还是非要去争不可?”说完顿觉失言,忙掩口惊慌失措地站在一旁不敢抬头。

  傅锦画冷笑着扫了一眼问雁,说道:“问雁,你听我刚才那样说话,心里定是不屑,是吗?”

  问雁情急之下,差点儿落泪,急急辩道:“四小姐,问雁不敢……”

  “你不必解释,你心里那样想,我不怪你,等以后你就会知道情由了……”傅锦画长叹一口气,倚在窗边往外看着,画斋外走进一个人,影影绰绰的,未等傅锦画辨清是何人,门就被那人给推开了。

  原来是傅素琴,她走进来后轻笑道:“四妹,这几日也不见你出门,娘说你身子不爽快,我不放心,就过来瞧瞧你。”

  傅锦画心里一暖,到底是亲姐妹,亲疏总归有别,说话间眉目也温和多了,说道:“大姐,劳烦你挂心了,我还好,就是那日家宴回来后受了凉,身子总是发热,不碍事的,养几天就会好的。”

  傅素琴听了后做惊讶状,夸张地惊呼一声“啊”,连声说道:“难不成,难不成是娘那碗乌鸡当归汤……”

  傅锦画心下一凛,知道傅素琴不知又借故弄出什么名目来,可是那晚她喝了那乌鸡当归汤后确实不好受,再加上大夫人的态度那般热络,难道说那汤里加了什么东西?

  傅素琴上前来,握住傅锦画的手,傅锦画分明感到那双手冰凉,没有一丝暖意,只听傅素琴说道:“四妹,我听说,那碗乌鸡当归汤里,娘叫人放了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傅锦画的头脑还是一片昏沉,耳边还回响着傅素琴临走时说的话,“娘是怕你有了身子生下一个孽种给傅家丢脸……”

  “四小姐,四小姐,”傅锦画茫然地抬头看向问雁,听见问雁急切地说道,“四小姐,大夫人叫人传过话来,说要您过去一趟,有事要跟您说。”

  傅锦画轻轻“哦”了一声,有些麻木地起了身,一出房门,便被一阵冷风吹得浑身打了个激灵,霎时之间清醒过来……

  傅锦画知道大夫人也是为了自己好,大夫人不清楚其中的内情,难免会多想,可是如果再有什么事情发生,大夫人一定会出面护全自己,不会再让自己受丁点儿委屈。

  想到这里,傅锦画也有些释然了,她疾步往大夫人房里走去,迎面碰上了傅颜书,她爽快地笑道:“恭喜你,四妹,你的好日子近了……”

  傅锦画一头雾水,待要问傅颜书之时,见傅颜书已经哼着小曲走远了。

  进到大夫人房里之时,大夫人正收拾着一堆大红色的锦缎。大夫人见傅锦画进来,扯了其中一匹出来往傅锦画的身上比划着,笑着说道:“画儿,快过来瞧瞧,这件拿来给你做喜服,一定好看。”

  傅锦画诧异地问道:“娘,你这是做什么?什么喜服?我怎么听不明白?”

  大夫人将锦缎放在一旁,又吩咐丫鬟把锦缎全都拿出去,这才将傅锦画拉到自己身前坐下,说道:“画儿,你爹为你寻了一门亲事,是泉城的御史杨家……”

  傅锦画大骇,声音颤抖道:“娘……”

  大夫人不待傅锦画说完,便轻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画儿,娘知道你心里委屈,那杨家公子虽然名声不好,可是杨家在泉城也是说得过去的大户人家,而且你爹还是还是托了宰相石呈做媒,才将你许给了杨家公子做了妾……”

  傅锦画猛然挣开了大夫人的手,正待挽起自己的衣袖来叫大夫人看个究竟,便听见大夫人悲戚地说道:“画儿,你遭了那样的丑事,有哪个好人家肯答应娶你进门?你爹本想让你自行了断好保全傅家的名声,是娘苦苦哀求才让你爹留了你一命啊……”

  傅锦画只觉得犹如遭雷击一般,身形一颤,喃喃说道:“娘,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该死?”

  大夫人含泪说道:“你是娘的女儿,娘比谁心里都难受,可是咱们女人活得是张脸面,没了贞洁,就不会受人待见……”

  傅锦画忘记自己是如何走出大夫人的房间的,门外问雁看到傅锦画面如死灰般的神色,急忙扶着她回到了画斋。

  问雁给傅锦画斟了一杯热茶,说道:“四小姐,你为什么不向大夫人说清楚呢?你明明还是完璧之身,何必要受他们这种窝囊气?”

  傅锦画接过问雁手里的热茶,无意识地喝了一口,烫得舌头刺痛,才回过神来。

  傅锦画苦笑,她后悔了,如果说早在被蒙面人送回傅家的那一日,她告诉娘亲,自己并未被侵犯,那么她也就不需要受姐妹们的嘲笑,喝下娘亲备下的药,还有爹千方百计要将自己送进杨家做妾……

  可是,现在再说,一切都晚了。

  嫁入那个恶名累累的杨家吗?杨家公子欺压良妇,巧取豪夺,其父身为御史诸多包庇,本来傅臣图对此也是愤慨不已,想不到今日他竟然要将自己送进杨家做妾!

  傅锦画心道,那么先前这一年来,每次去清音庵时,父亲那忧心忡忡紧张不已的神态又是为何?不就是因为早已知晓傅锦画去清音庵,根本不是去见清欢真人,而是济阳王……

  他将一个女儿许配给济阳王,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另一个女儿每月去见济阳王,不过就是为了保住他的官位维持傅家的荣光。

  女儿是棋子,而他有四颗棋子……

  是夜,傅锦画并未入睡,她还是连夜赶制自己的墨绣云裳,连着七日来,她都以身子不爽快不出门,就是为了赶制这件墨绣云裳,傅锦画先是着笔在锦缎上画了画,山水相映伴着淡淡烟霞之色,美不胜收,傅锦画又用银白丝线在山水画外绣了一圈细密的光圈,霎时便让这衣裳增色不少……

  问雁一边帮着傅锦画穿针,一边说道:“自从那日,四小姐叫问雁从裁云布庄芸娘那边拿回咱们选的布料来,外面的人都说小姐您不会参加择美宴了,这会儿咱们玩个出乎意料,非叫那些人吓一跳……”

  傅锦画苦笑,看着问雁之时摇了摇头,她原本决意参加择美宴入宫为妃,是受济阳王以傅家生死为胁迫,不得已才答应的,而现在她却是为了自己,为了不被嫁入虎狼之窝的杨家为妾……

  次日,问雁侍候傅锦画梳洗的时候,却期期艾艾地对傅锦画说了个惊人的消息,“四小姐,这可如何是好?问雁听说,老爷将娶亲的日子定在择美宴那天了……”

  傅锦画又惊又怒,冷笑着说道:“问雁,看来如果我踏错了这一步,以后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四小姐,您……”问雁有些不知所措。

  傅锦画来到书桌前,奋笔疾书,将一封信递给问雁,说道:“问雁,你将这封信连夜送上清音庵,交给清欢真人……”

  问雁怔了怔,随即拿着信出了门。

  可是,令傅锦画始料不及的是,没过片刻问雁便又匆匆回来了,说道:“四小姐,这可怎么办?问雁刚要出画斋,便被人拦下来,说是老爷已经下了令,四小姐没成亲前,画斋的人都不得随意进出。”

  傅锦画跌坐在床榻前,看着那件已经要完工的墨绣云裳,愤然说道:“爹阻我外出,却从未阻我自尽,看来他宁愿我死,也不肯将我放出家门的。”

  “四小姐,我们还是把实情告诉老爷吧,离择美宴还有明日一天,迟了怕是来不及了……”

  傅锦画冷笑道:“不急,我非赌到最后一刻,谁当初策划了此事,最终一定会露面的。”

  到了晚些时候,大夫人命丫鬟望梅送来了凤冠霞帔,望梅说道:“问雁,侍候四小姐更衣,如果明日哪里出了差错,大夫人饶不了你。”

  望梅说完,不经意地扫向了傅锦画,但见傅锦画眼中冷意沉沉,心里没来由的一惊,便没有再耍威风,匆匆而去了。

  傅锦画没有说话,叫问雁关上门之后,便急忙赶工,终于在凌晨时分做好了云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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