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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感情的对白,重量慢慢增加,华丽不如真实(1)

  在紧张地度过了一个考试周以后,我们也已经筋疲力尽了。大学的考试总是莫名其妙地和\"突击\"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平时像是在放假,考试则像是在打仗。茶不思饭不想,夜里都得开灯看书。后天就是最后一科了,这个学期马上就要结束啦!这种兴奋总是在考前弥漫着,真正考完却没有那么轻松,因为接踵而至的就是成绩的公布。

  \"豪哥,今天是周日,你把蓝琳叫来,咱们出去吃个饭吧,最近考得头都大了。\"

  \"啊?你问问明明,看看他乐意去吗?蓝琳最近忙,要去就咱几个喝点儿酒去。\"

  王晨问了一下,看见明明在床上像死猪一样不动,就拿了一瓶水,准备泼他。这个动作被我制止了,因为明明这个状态已经维持了两三天了。问他,他只是笑笑说没事儿,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好,单纯到和婴儿没睡好觉的愤怒一样。可是在他的眼神里,总是有一种纯黑色的空洞,脸上暗淡无光,眼神也没有那么透亮,我早就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怎么了?\"

  \"好几天了,不知道,也不和我说。看他精神状态不好,我没多问。\"

  王晨听了我的话,好像也觉得最近明明有问题,眉头紧锁看着我。

  \"不会又是李杰欺负人了吧?\"

  其实也习惯了,两年多的时间,一旦有情况,八成和李杰有关系。他舅舅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他爸有数不胜数的钞票,他还有那么个SB性格。其实这种人,就给丫放伊拉克去,不被子弹打死,也被老美吓死。他那个性格,在宿舍里面已经那么长时间,真的像一盆腐烂的植物,让自己的气息无声无息地滋生着、蔓延着。

  王晨的眼神中蕴含着复杂的感情,于是我爬上了一节上下铺之间的梯子,拍了拍他,说:\"明明。\"

  \"嗯?\"

  \"你没睡?\"

  \"嗯。\"

  他坐了起来,看着我们两个,眼睛圈黑得像个熊猫一样,而表情却没有国宝那么憨态可掬,只是愣愣的。

  \"哎哟,明明,怎么了这是?\"

  王晨紧握着双拳,或许他已经认定是李杰又干了什么欺负人的事情。

  \"不是他……是……是……\"他突然哭了。

  \"怎么了明明?\"我突然慌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哭得那么无助,像个没人要的孩子。从小玩到大,就算我们一起逃课被老师当场抓到,就算我们一起打架他看见我全身都是伤口,就算我们去网吧被他妈妈发现当场一个耳光,他都是那么乐天,没有泪水。

  \"就是啊,告诉我们,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王晨也感觉到了些许的慌张,可能这次明明真的遇到了很大的事情。因为我们都了解这小子的性格。

  \"我妈……我妈病了,查出来是癌症……乳腺癌……\"明明抽泣着,\"她……她说……她说让我考完试再去看她,必须听话。\"他擦了擦眼泪,\"我这不没办法……没办法才硬着头皮去考试……\"

  我示意他下来,之后我们三个抱在了一起,那紧紧的感觉,让我又一次感觉到了友情的伟大。酷暑之时,三个一米八左右的大男孩儿,在泪水的淡淡咸味中体会着。

  我时常在想,这种领悟为什么都要在这种环境?往往是一种滚烫于心田的伤感,抑或是一个久久不能释怀的心结。

  没等最后一科考试,我们也没去吃饭。当天晚上,在一辆现代出租车里面,我们陪着明明走在了开往北大医院的路途上。

  \"蓝琳,今天就不和你聊天了,明明他妈病了,很严重,我们在去医院的路上,你自己早点休息啊!\"

  我给蓝琳发了一条短信,又一次摸了摸兜里蓝琳给我的钱,一千块,我一分都没有动。确认以后,就闭上眼睛等待着。出租车开得并不慢,可是我能感觉到明明的颤抖。旁边的王晨时常和我有个眼神交流,看得出来,他也很着急。但在心情焦急的时候,感觉什么都没有期待的那样好。车速不够快,司机技术不够好,路灯不够亮,其实都是心情不够淡定。话说回来,遇到这种事儿,如何能心如止水?不过不乏一些身价上亿甚至几亿、几十亿的人说,在外面,别惹事儿,但是遇到事儿就不能怕。我就不爱听这个,你是不怕,我他妈的没钱没地位,一个富二代就让我怕得抽自己嘴巴。

  出租车从学院路走四环,过健翔桥、马甸桥、德胜门外大街、德胜门内大街,再到西什库大街。每个路标都在拉长明明心中的伤口,他后悔,他不该那么听话,考试算什么,重要的是他妈妈的命!

  一路上都有一种罪恶的粘稠感,好像公路上软软的、滑滑的沥青。每个急起急停都有危险的元素在靠近。

  \"豪,哪个医院?如果需要,把医院名字告诉我,我立刻过去。\"

  \"不用了,你休息吧。\"

  我犹豫了很久才给蓝琳回短信,我太怕打扰她。小心翼翼的程度好像拆弹一样,我想给她安全,给她安静。而她从小就被人给予\"情商超高\"的称号。原来总是让很多小男孩追,我们当时说这是情商高,而现在,面对社会面对学校的人际关系都游刃有余,我们才知道,这才是情商高。

  在询问了病房具体位置以后,我们几个小跑来到了病房。医院的楼道里还是习惯的消毒水味道,但这个时候我们感受更多的是那份心急如焚的痛觉。

  从门口的小窗户望去,这个病房是一个单人病房。洁白的大床上躺着一位妇女,而床的旁边则是明明的爸爸。叔叔闭着眼睛,肯定也是好久都没有休息过了,一脸的疲态。

  \"妈……妈!\"明明看见自己的妈妈,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也顾不得医院楼道里肃静的大牌子,一下扑到了床边,我和王晨在后面走了进去。叔叔看见儿子来了,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爸,对不起,我来晚了,妈和我说不严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爸……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会……会……这么严重!\"郑叔叔摸了摸儿子的头,然后看看自己的老婆。他可能也不知道该不该责备自己的儿子,看见儿子他的眼眶也湿润了。

  上次去明明家做客,他妈妈还那么风姿绰约。或许再美的女人,被病魔折磨以后,穿上病房的病号服以后,都是那么憔悴,那么让人怜惜。

  \"叔叔,我们是来帮忙的。我们带来了水果和吃的。\"

  \"哦,天豪和王晨啊,叔叔谢谢你们……\"看到门口的我们,郑叔叔再也忍不住了,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有一句话,叫患难见真情。切身体会之后,更加深刻。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看到这个中年男人,让我想到了一个词--易碎。他的感情和神经已经在之前绷得紧紧的,这次的释放可能是一种拯救,如果明明还不来,再让这个男人承受更多,或许崩溃已经在门外等候。

  \"明明……\"这时候,明明的妈妈睁开了眼睛,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嘴角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也许在自己最在乎的人出现的时候,生命的奇迹就像雨后的彩虹一样绽放。我看着明明的妈妈,那眼神中的混浊和竭力发出的声音都让我的内心底线猝不及防崩塌了,泪水浸湿了眼眶。

  \"妈……\"明明立刻摸了摸妈妈的脸,可能是药物的关系,妈妈的脸已经有点浮肿了,\"妈……我来晚了,我真的不知道您这么严重。\"

  郑明明哭得那么伤心,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早就埋下了伤心的种子。记得高考前夕,我们一起去打篮球,他却谎称是补课。后来明明的妈妈发现了,就骂了他一顿。在高考的压力之下,明明也没有发泄种种琐碎的怒火,但是他和妈妈吵了一架,让妈妈不要管他的课余生活,不然不想考大学了。明明妈气急了,一下晕了过去。我们就一起把郑明明的妈妈送到了医院,而明明妈当时也只是一时生气,没有什么大碍。

  事后他妈妈要求我们不要把事情告诉明明的爸爸,怕他爸爸骂他。在我的印象里面,那次,明明就已经非常害怕,好像就已经对医院产生了莫名的恐惧。而现在,那种恐惧带着焦急和慌张被无限放大了出来。

  \"妈……您会没事儿的,相信我。\"明明的手和她妈妈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他的妈妈看着他,目光微弱却努力聚光。在几秒钟之后才勉强地微微点头,眼神里面发散着慈祥和一种空洞感。

  几句话之后,明明的妈妈就昏了过去。看着阿姨如此脆弱,我也倍感伤心,毕竟,从小就和明明一起玩,阿姨对我和王晨都很好。我示意王晨出来和我洗水果,给明明和他爸爸一点空间。

  在病房里面,明明和他爸爸坐在了床边。

  \"爸……这些天您辛苦了……\"

  \"没事儿,只要你妈没事儿,我再辛苦又算什么呢?\"

  明明抱住了他的爸爸,这是他第一次抱住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因为在明明心中,对这个男人总有一种芥蒂。毕竟,这个男人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而是他的继父。

  明明总会和我们说,他根本无法接受两个父亲,即使一个离开了,一个才迟迟赶到。每个孩子对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有一种难以割舍的特殊感情。而继任的,总会有说不出的隔阂感,除非,感情转身,必须转得华丽、动人。

  他的继父就是一个很老实的人,工作稳定,很顾家。当然,对明明的帮助也很大,尤其在经济上。但明明在家里对他的继父如同陌生人一般,他一直认为是这个男人赶走了他的亲生父亲。其实有的时候,感情的事都没有绝对。

  其实我劝过他,感情没了就是没了,没必要深究谁对谁错。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总有这样或那样的模糊感,让整个人生在一种不可磨灭的错觉里面潜滋暗长。

  而现在,可能是他第一次真正地将心真诚地摆在这位父亲面前,没有隐藏,没有虚假。这种发自肺腑的声音,明明自己都没有听过。心底的跳动,血液的迸溅,都在血管一舒一张中积攒着爱的力量。

  在楼道里面,我们拎着水果,谁也没有说话。走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楼道,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难以抵抗的压抑。而这种压抑在几分钟之后变成了别的。

  当我们洗好水果准备走进明明妈妈的病房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了:\"前面的年轻人,请问一下,骨科怎么走?\"

  听到有人问路,我和王晨一下就辨别出来了这个久违的声音,可是眼前的这位叔叔好像没有认出我们。难道真的是祸不单行?在医院这个地方遇到熟人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在楼道里,面前这位叔叔沧桑的胡子楂和额头上的皱纹让我感觉时间快进了很多。历史的年轮仿佛镀了金边儿的书,一道清风,翻过数页。回首过往,又无力回天。或许这就是我们时常感叹的岁月,也是我们时常哀叹的宿命。

  \"叔叔……\"我和王晨异口同声,之后又相互看了一眼。

  \"嗯?\"叔叔回头,目光扫向我们的时候立刻放出了一道光,没错,是眼泪。

  \"是你们!快告诉我,为什么昕琪伤得那么重?是怎么弄的?\"叔叔一脸疑惑和痛苦。

  而我内心突然充满了吃惊,好像自己的精神被谁扭曲了一样。两幅昕琪的画面在脑海的左右两边,其中一个是完好的、健康的;而另一个就像叔叔说的,遍体鳞伤、体无完肤,脸上带着血,嘴里还说着什么。

  我迅速回想了张昕琪离开学校的场景,没有受伤,没有异常。纵使得罪了李杰,但是他只能在学校里面呼风唤雨,出了学校,他一样犯怂。

  \"叔叔,我们也不知道他怎么了,离开学校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王晨在一旁点了点头,迷茫。

  我的后脊椎骨突然感觉到了一股久久没有露面的杀气,这杀气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曾经。缓过神来,他已经离开我们五六步远。

  \"你们随我来!\"

  \"嗯。\"

  我和王晨来到了五层的骨科,刚一进门,就看见了张昕琪受伤的腿被高高地吊起,以免再次受伤。而昕琪本人则在睡觉。

  全身很多地方已经被缠上了绷带,脸部的挫伤已经快长好了。几个星期的时间,我们没有他的一点音信,而自己的好朋友正在经历这种肉体上的巨大折磨。

  我想,王晨和我一样,也在回忆着,思索着,可是每个记忆死角里面都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这种玄机的可怕在于未知,比富二代李杰更加让人伤脑筋。

  此时的我们,也只好按捺住内心的凉风习习,坐在床边。在回忆中搜寻着一切可能与这件事有关的细节。那个连拍一样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了一个昕琪微笑的回眸上。

  静静地等待着他能够醒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病房里慢慢散发着丝丝的人。墙壁上破损的油漆,房顶上已经不完整的石灰,都在诉说着一种不幸。我们和叔叔甚至没有一个眼神的交流,直到我的手机将我沉思的状态打破。

  \"喂?\"

  \"你们去哪了?\"

  \"我们马上就回去。嗯,先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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