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南地北，思念如故，久违，畅想(2)

　　我跟在她的后面，看着她一蹦一跳的像个小精灵。脑海里还是想起了第一次与她见面时，那位气质非凡的领班。几年过去了，真像历史变迁般物是人非了吗？我很久没有去过我们曾经一起工作过的星巴克了。或许那里的人我已经一个都不认得了，或许那个星巴克已经不是我们心中的那个样子了。

　　\"欢迎光临星巴克，两位需要什么？\"

　　\"真像当时的你啊。\"我看了看邢璐，目光背后的玻璃处，是金黄色的晚霞，将她的脸照耀得更加精致和迷人。

　　\"嗯，哈哈。\"

　　\"麻烦您给我一杯极蓝，一杯摩卡。摩卡加奶不加糖。\"我说。

　　\"好的，还需要别的吗？\"

　　\"一份金枪鱼沙拉，一份抹茶蛋糕。\"我刚要张嘴说，她就把话抢了过去。

　　\"好的，两位请稍等。\"

　　我看着那个服务员的背影，纤瘦的身躯，修长的小腿，真是像极了当时的邢璐。那个墨绿色的工作服，有我们很多共同的回忆啊。

　　\"怎么改极蓝啦？\"

　　\"不是怕你笑话一成不变吗？\"

　　\"哪有，你记忆还挺好啊，我的摩卡不加糖。\"

　　\"那是，免得您又呵斥我。\"

　　\"哈哈，就会说笑。\"

　　哪里是说笑，还记得三年前在星巴克上晚班，邢璐让我帮她拿一杯摩卡，说自己太困了。我就去前台拿了一杯摩卡，伴随着奶香和咖啡香，加了一块方糖。之后就被无情地训斥了，什么减肥计划什么的，我的天啊，这事儿谁能忘啊。之后害得我请她吃了一天的饭，还是当时一个什么素食餐厅，贵得离谱。

　　\"在想那份素食套餐吧？\"

　　\"啊？\"

　　\"看我了解你吧，我就知道你会因为那个斤斤计较。\"

　　\"我……\"本想再狡辩一下，还没说出口，被她的这一句话噎了回去。

　　坐在星巴克熟悉的沙发上，好像质感和气味都那么熟悉。这种熟悉会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感觉。油然而生的是一种华丽的美感，从瞳孔发出的光芒似乎就是无法摆脱这种好像经过历史轮转而带有年轮古典气味的美感。

　　\"见面也一天了，都忘记寒暄几句了，最近怎么样啊？\"

　　\"你怎么也这么客气，这话应该是我说的，怎么一个人来北京？\"

　　两个问题同时摆在了两个人的面前，刚才的气氛顿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地狱般的阴冷。我的目光，停留在了那杯没有加糖的摩卡上。

　　三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坐在自己打工的星巴克窗前，看着外面形形色色的纷扰世界。雨点在玻璃上肆无忌惮地自我灭亡，在发出微弱的声音后就粉身碎骨没有了踪迹。唯一留下的，可能是一道水帘，挂在玻璃上。

　　目光随着雨量的增大而越发模糊，天也渐渐暗了下来。店里没有什么客人，安静的状态可能让人思维更加活跃。

　　目光停留在了两排整齐的桌子上，一分钟之前，最后一个客人也离开了。前台的小李玩着PSP，而其他服务生也都坐在了离前台最近的一个桌子上看电视。

　　\"阿豪，帮我拿一杯摩卡过来吧。最近投来的简历很多，我有点看不过来了，现在困了。\"

　　听到领班的命令，我只能按照吩咐去做，虽然我心中也在反抗着，毕竟她并不是客人。而且一天都没什么人，现在外面下雨，她还不早点让我们回去休息，苦苦支撑，又不是她的店。

　　可当我端着摩卡进入办公室的时候，怜悯的神情可能已经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了我的脸上。

　　这个气质并不平凡的女孩子坐在经理的皮椅上，头发有些乱，眼圈也发黑了。看着她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沓简历，真是难为她了。时钟已经指向了八点半，客人都离开了，为何不让自己休息一下，这些工作回家再做呢？

　　我递过去了那杯摩卡。

　　\"小心烫。\"我随口叮嘱了一句。

　　她好像并没有听到我的话，拿过来之后，喝了一口。脸上立刻出现了非常痛苦的表情，整个面容都扭曲着，好像积攒着愤怒一样。我感觉到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转身准备离开。

　　\"你干嘛加糖啊？！\"

　　\"啊？\"

　　\"我不是和你说……\"话刚出口，竟然不是埋怨咖啡太烫，这可让我不知所措了。

　　\"我以为你喜欢。\"

　　\"我男朋友说我太胖了，不能再喝了！\"

　　\"外面冷，这样能……\"

　　我还没有解释，连杯子带咖啡已经全部被一股蛮力扔到了地上。我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液体，心里有些不服气。但是作为实习生的我，又是第二天来上班，只好忍气吞声。

　　出去拿了笤帚、拖把，然后把这里慢慢地收拾干净。

　　在我擦地板的时候，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在我的身上移动，可是我没敢出声。心里搓火，但最终还是被理智压了下来。擦好后，我准备出去的时候，又偷偷地看了她一眼。这么纤瘦的身躯，还会被埋怨太胖，真是不可理喻。

　　这时我的胸口突然像炸开了一样，回想起了昨天和王晨追踪的经历。没错，最后那个男生说的就是邢璐两个字。这个黑白分明的对比让我更加难以忍受，何必为了那么一个放荡不羁、丝毫没有责任感、亵渎感情的混蛋这样摧残自己的身体呢？

　　于是我结束了一整天的思想斗争，准备把这一切告诉邢璐。毕竟，长痛不如短痛，这样下去，她会慢慢失去自我的。

　　当我推门进去的时候，窗外闪过一道闪电--那刺眼的黄光和随后轰天般的巨响。在瞳孔中反射出的邢璐显得那么忧伤而脆弱。我看见了她的泪水，这让我欲言又止。

　　\"阿豪，对不起……\"

　　我没有听错，她在向我道歉。

　　心弦仿佛一下被拨乱了，迸发出的是何种感情？我立刻冲了上去，扶着她的肩膀。而肩窝里散发出来的颤抖，竟让我的精神产生了可怕的共振。

　　\"我和男朋友吵架了，心情不好，对不起。\"

　　\"……\"

　　沉默了一会儿，她见我没有说话，便抬头看我的表情，谁知我已经红了眼圈。这种情愫自己都无法定夺，只是被昨天和今天两个人的做法震撼了。

　　我多想说出真相，可眼前这个女孩儿已经像一个失水的苹果。若我多言，何止一次皮开肉绽的痛。

　　于是我并没有说话，继续看着她，努力微笑着。

　　突然她抱紧了我的腰，我想挣脱，又瞬间没有了力气。看着她流淌出来的泪水，只好就这样僵持着。

　　待一切平静之后，我们谈了很多。伴随着雨点从天而降，我的心好像也落到了地平线上。只是这地面充满了空洞，而飞流直下还有多少海拔，却不得而知。

　　我再次被富二代重创，这种内伤可能已经让我的免疫系统产生了无数种抗体。在补体和白细胞的帮助下，我的魂魄里已经有了足够的免疫力，对待富二代，何必多言。

　　我们对视着，瞳孔中散发着熠熠发光的坦诚。又同时拿起杯子，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咖啡，好像在为自己的思路轮转争取时间。

　　\"怎么不说话？\"

　　\"你先说吧。\"我看看她。或许她的出现更加让人觉得突如其来，没有征兆也没有预约时间。

　　\"咱们能不能先不说这个？不如先叙叙旧，谈谈原来在星巴克的快乐回忆啊。对了，王晨去哪里了？\"

　　我靠在了沙发上，用手把挡在眼前的头发拨开：\"王晨？出国了，两年没有音信了。\"

　　\"这样啊……\"

　　我仔细想了想，确实也两年了。脑海里很久都没有出现王晨的影子了，或许真的是离我太远了。

　　\"要不……\"

　　\"你说话怎么突然吞吞吐吐的。\"

　　\"咱们还是说说我们的事情吧？\"

　　\"我们？！\"

　　\"不是……\"

　　她的脸上骤然间乌云密布，目光聚焦在那个装咖啡杯子的边缘。脸颊和眉毛都从刚才的神采奕奕变得无精打采。我的思绪再次被时光漩涡卷入到了三年前。

　　她看看我，求助的神情让我不知所措。

　　她没有说话，突然沉默得像个木头人。

　　\"我和男朋友分手了，想来北京散散心。\"

　　我听到这句话，嘴角没有上扬，心里却有些释然。她终于分手了，这并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庆幸朋友脱离虎口。因为以前的种种告诉我，那样的男朋友，何必珍惜，这样的分开，又何必难过。

　　\"哦。\"

　　\"你不惊讶吗？\"她看了我的反应以后睁大了眼睛。

　　\"嗯，意料之中。\"

　　\"啊？\"

　　覆水难收，我却后知后觉，当时没有告诉她真相，现在说出来真的就比那个时候合适吗？我的思想挣扎着。

　　\"我觉得有些事情是天定的，缘分尽了，分手是好事。长痛不如短痛，免得夜长梦多。\"

　　\"啊？你什么意思啊？你了解我男朋友？\"

　　从她的语气中迸溅出了极其的不满，我想我真的是找错了方法。事情完全朝着我控制不了的方向发展，或许三年前善意的隐瞒，现在全要偿还了。

　　我抿了抿嘴唇，看看已经略微激动的邢璐。她的眼神告诉我，今天一定要说出个子丑寅卯，不然……

　　\"无言以对了？你究竟知道很多还是很少？\"

　　她还是很了解我，思考的时候喜欢抿嘴唇，喜欢看窗外。我看出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能来北京找我，其实也是对我的莫大信任。

　　\"其实……\"

　　\"什么？\"

　　\"你还是以前那个男朋友？\"

　　\"以前？你指哪个？\"

　　\"咱们认识的时候那个？\"

　　\"是啊……\"

　　她看我的眼神突然深邃起来，好像可以看见我内心的一举一动。我有些毛骨悚然的。

　　没办法了，我只好全盘托出，带着悔意和歉意。

　　当我把全部都告诉她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问我看到的那个人的外貌特征。她的眼神里已经布满了慑人的血丝，一分钟后，只是我还坐在沙发上。星巴克里面的客人都目睹了一个女孩儿把一杯刚买的热咖啡泼到了男孩儿的身上，然后扬长而去。

　　几个小时之后，我坐在自己的床上，邢璐的东西还在客厅整齐地摆放着。我把那个留有唇印的科罗娜空瓶子扔进了垃圾箱。

　　然后在家里找了找，没有烫伤的药，只好去楼下买，几经周折才买到。站在卫生间的镜子面前，看着自己上半身烫伤的边缘--丑陋得像变异了一样的皮肤。

　　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王晨不在，明明不在，昕琪也不在。我如口含黄连一般，心里那一泓静水也翻江倒海。

　　我观察了一下自己，好不容易从一种悲痛欲绝中苏醒过来，邢璐的到来堪称同归于尽的楷模。她现在也一定在哪里经受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只是我的话语会更加催化这种情感的裂变。

　　用药膏涂满烫伤的皮肤后，静静地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记忆像被连根拔起，再也收不回去。脑子里突然都是蓝琳的笑脸，我又一次感觉到了脸颊一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每次我都用这句话解释着自己的懦弱，不知道这块已经用旧了的遮羞布还要让我折磨多少个来来回回。

　　蓝琳的影子仿佛已经被我强行压入了一个内心很难察觉的空间，但现在看来，它只是待在眼皮下面的某个角落，一照镜子，重见天日。

　　或许我早该这样赤裸裸地看看自己了，为什么还在沉迷于过去，为什么不能自拔于青天之下。或许只因为，夺走她的竟然是……

　　我放弃了这个人的名字，不然只会让人更加悲凉。我回想着事情的经过，一切都像高尔基所说，暴风雨之前会非常平静。

　　一个人，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