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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玉堂春,云锦霞裳涓翠茵(1)

  独舞确是极美的女子,虽出身青楼,却出人意料的灵秀动人,明眸皓齿,白嫩如玉的脸上泛起一对梨涡,淡抹胭脂,仿若出水芙蓉,不卑不亢。

  而最终结果是,那独舞姑娘竟然同意了夕颜的要求,并且抱着自己的琵琶登上了夕颜为她准备的马车。

  十二骑马走在夕颜的马车旁,看着前面那辆马车,忽而笑道:“七嫂,你说这独舞姑娘是给你面子呢,还是给七哥面子?”

  夕颜并不答话,只是投给他冷冷一瞥,他自是看不见。

  十二只觉得见过皇甫清宸之后,夕颜就变得有些奇怪起来,却也说不出是哪里怪异,只能一路默默护送她回府。

  回到府内,夕颜亲自敲开了皇甫清宇书房的门,笑意盎然,温顺可人。

  “七爷。”她将身后的独舞推到门前,依旧是笑道,“妾身知道七爷近来很辛苦,因此,特地找了独舞姑娘回来服侍七爷,但愿七爷能够中意。”

  书房内,皇甫清宇微微抬起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两个女子,脸色因为光线而显得有些忽明忽暗,看不清楚。

  夕颜心头却依旧是淡定自若,微笑看着他。

  片刻之后,皇甫清宇缓缓靠向椅背,脸色这才明朗起来,微微一笑:“颜颜费心了,那就让独舞姑娘进来罢。”

  果然。夕颜冷笑,将独舞让进了屋中,眼见着独舞朝着皇甫清宇施了礼,这才冲着皇甫清宇一笑,退出房门,顺便帮他二人将房门掩上了。

  未几,书房之内传出了嘈嘈切切的琵琶声,异常动人。

  是夜,夕颜独自一人,安然入梦。

  接连数日,皇甫清宇没有再出现在夕颜房中。而据下人说,皇甫清宇的书房内,日日传出动人的琵琶曲。

  没有人再那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也不再需要费尽心思的去揣度他内心的想法,其实很惬意。

  只不过,稍稍有一点无趣。夕颜再一次陷入百无聊赖的境地之时,淡淡的想着。

  于是崔善延不知是奉了谁的命令,特地为她请了一个戏班回来,安置在府中,每日吹吹打打,弹弹唱唱,倒确实排遣了两日的孤寂。

  然而两日之后,夕颜厌倦了。

  信步走在后花园中,却不觉来到了西院,夕颜赫然发现,这里不知几时竟多了个花圃。

  花圃内,皇甫清宇的轮椅停留在一片花草前,独舞就蹲在他的身边,两个人共同摆弄着一盆花,皇甫清宇说了句什么,独舞扬起脸来冲他一笑,明眸善睐,璨若星辰。

  便是这一扬脸,她看见了站在花圃门口的夕颜,忙的站起身来:“独舞见过皇子妃。”

  夕颜本不打算进来,却不想被她看见了,便走了进来:“妾身见过七爷。”

  “颜颜,你怎么会到这边来?”皇甫清宇淡淡一挑眉,神情滴水不漏。

  “凑巧路过罢了。”夕颜淡淡道,随即转头看向一片鲜艳夺目的花海,转头看向独舞,“这些都是你栽种的?”

  独舞垂眸一笑:“是七爷陪着独舞种下的。”

  “哦。”夕颜答应了一声,忽又笑了,“七爷真是好兴致。”

  “颜颜你若是喜欢,何不带一盆回去?”皇甫清宇看着她,微微一笑。

  夕颜微微勾起唇角:“好啊。”

  于是她便走进花海之中挑选起来,一时只觉得眼花缭乱,连带着头也开始发晕,胀得难受。

  当夕颜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一株白色花瓣上泛着绿纹的花枝时,眼前仿佛突然一亮--绿莲。

  绿莲,绝情绝爱之花,可入药,疗心伤。

  这些都是南宫御曾经告诉她的,似乎还包含了某个伤痛的传说,只是过了这么许久,夕颜已经记不清了。

  或者说,那些太伤太痛的事物,她都不敢去记住。

  夕颜不知道这花是不是真的能疗心伤,然而却唯有绝情绝爱那几个字,深得她心,从一开始便记到现在。

  “七爷,我选这盆。”

  夕颜回头看了皇甫清宇一眼,却见他微微拧了眉看着那盆花:“绿莲?”

  “怎么,七爷莫不是舍不得?”夕颜将手背在身后,微微仰着头看他。

  闻言,他轻笑了起来:“哪里,颜颜,你喜欢什么都可以。”

  你喜欢什么都可以。

  夕颜淡淡勾起嘴角,唤了门口的碧溪进来,将这盆花搬回自己所居的园中。

  夜凉如水。

  无论日间怎样的繁华与热闹,到了这个时候总归要消停下来。万籁俱静之时,便是夕颜的心最空荡之时。

  侍女们都以为她已经睡下,因此也各自下去休息了,任谁也不会知道这几日,每当这个时分,她都独自坐着,守着那一盏烛台直到天亮。

  眼前的烛火忽然一阵摇曳,变得忽明忽暗起来,夕颜拔下头上的一根银簪,细细挑了挑烛芯,待放下银簪之际,才突然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猛然回过头去,身后的男子依旧俊朗如当日,笑得邪肆轻佻:“师妹,这么久才察觉到有人潜进屋中,有心事?”

  南宫御!夕颜有些怔忡的看着他,愈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他伸出手来在她眼前晃了晃:“见了师兄就这个反应?颜颜,你有心事。”

  “胡说。”夕颜回过神来,冷冷瞥了他一眼,“师兄,难得你还记得我这个师妹。”

  南宫御大大咧咧的坐下来,“你在怪我当日不辞而别?我哪里知道你将自己弄成这般模样还有人愿意娶你?七爷,想来人品很是贵重吧?”

  夕颜心头微微一窒:“无端端提他作甚。”

  南宫御忽而眨了眨眼睛,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魅惑的神情:“颜颜,你对他动心了?”

  “南宫御。”夕颜剜了他一眼,咬牙道,“你再胡说,莫怪我赶你出去。”

  他摸着下巴,只是看着她笑:“这样咬牙切齿,可不像你。看来那皇甫清宇,并未将你调教得多好。”

  夕颜深深吸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却见南宫御缓缓起身来,走到窗沿边,对着今日刚刚摆上的那株绿莲看了一会儿,方才转过头道:“颜颜,如今你已经要靠这株绿莲来提醒自己了吗?”

  “没有的事。”夕颜淡淡道,“不过是图它好看罢了。”

  南宫御啧啧一叹:“颜颜终于也学会自欺欺人了。”

  夕颜终于忍无可忍:“南宫御!”

  微微提高了声音,却不想竟惊醒了外间暖阁里的侍女:“皇子妃有什么吩咐吗?”

  夕颜一听,那侍女似是在穿鞋要进来的架势,忙的放低了声音道:“你快走。”

  “颜颜,你难道不想看看,若然被皇甫清宇知道你房中有别的男人会是什么反应吗?”他忽然伸出手来揽住夕颜,附在她耳边低声道。

  他一边说,一边趁夕颜不注意之时,悄然掀起了她后衣领的位置,微微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轻笑。

  夕颜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一把推开他,毫不吝啬的扯出大大的笑容:“好馊的主意。”

  已然可以听见那侍女的脚步声,夕颜往他身上一推:“走呀!”

  “明晚等着我,我会来找你。”他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在那侍女推门的瞬间,身影极快的一闪,已经跃出窗去,消失不见。

  “咦,晚上这样凉,皇子妃开着窗户做什么?”那侍女进来,见夕颜站在屋中,不免惊讶,上前将窗户关上,又转身来服侍夕颜躺下。

  夕颜没有说什么,躺了下来,却依旧无法入睡。微微翻转了身子,透过橘黄的烛光,她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株绿莲,终于再次失了神。

  “颜颜,你对他动心了?”

  南宫御的声音恍惚间再一次响起,夕颜怔了片刻之后,忽然笑了出来。

  动心?笑话!

  她无法理清自己那或是空荡或是失落的心境,可是却明确的告诉自己--天下男子,不过都是如此,又有谁值得谁动心?

  又下雨了。

  傍晚时分,夕颜站在窗前,看着从屋檐上滴滴答答落下来的雨点。

  北漠的天气似乎总是这样,即便已经到了秋季,却还是三天两头的下雨,整个秋天都显得阴雨绵绵。

  夕颜数着雨滴,心中忽然一叹--颜颜,你好像变得惆怅了呢。

  刚要转身,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夏涵的声音:“皇子妃,七爷过来了。”

  夕颜猛地一怔--他怎会突然到来?

  来不及多想,夕颜瞬间就已经确定了自己并不想见他,索性转身,迅速躺到了床榻之上,拉过被子将自己盖住。

  皇甫清宇又过了片刻方才进了门,夕颜听着他轮椅逐渐靠近的声音,心中却烦躁不已,仿佛那轮椅每转过一圈,都是碾在她的心上。

  皇甫清宇的轮椅停在床前,探出一只手来,抚上她的额头,低低的开口,声音醇厚悦耳:“颜颜,身子不舒服吗?怎么这样早就歇下了?”

  夕颜翻身背对着他,脑中虽是一片清明,然而嘴里却只是嘟哝了一声:“没有。”

  “没有?”他掩嘴低笑了两声,“这么说来是因为不想见到我了?”

  夕颜眉心微微一跳,随即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用被子遮住自己的头,模模糊糊道:“七爷说什么呢,妾身实在是累得慌,想歇息…”语罢,还发出一丝困倦的叹息。

  皇甫清宇看着她的背影,点头微笑起来:“好,既然这么累,你就先歇着。等我沐浴过来再陪你。”

  陪她?夕颜耳朵顿时竖了起来,便听见皇甫清宇的轮椅已经很快的出了房门,往浴池方向去了。

  她猛地坐起身来,鼻间顿时捕捉到残留的他干净清朗的气息,心跳顿时乱得一塌糊涂。

  “唉。”

  蓦然间,屋中竟然有男子悠悠然的叹息声响起,夕颜一惊,转头便看见了惯常神出鬼没的南宫御,脸色一变:“你几时进来的?”

  南宫御长身玉立,站在床边俯身看着她:“你心神不定的时候。”

  他目光灼灼,夕颜却毫无躲避的意思:“你就会胡说。”

  “敢直视我的眼睛,为什么刚刚却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南宫御声音低沉,似乎是在寻找答案,然而那语气,却分明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不想见他。”夕颜推开他,坐起身来,眉头微蹙。

  “颜颜,是不想见,还是不敢见?”南宫御缓缓勾起薄唇,那神情说不出是冷笑还是探问,可实在是古怪之极。

  “南宫御,你想说什么?”夕颜被他古怪的神情看得浑身不自在,有些恹恹的道。

  不料南宫御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缓缓直起身子之后,便抱着手臂看着夕颜,脸上的笑容又逐渐变得邪肆不羁起来:“颜颜,我们私奔吧。”

  他说出这句话来,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才是真正的南宫御,永远没有正形。稍稍瞥了他一眼,夕颜淡淡道:“你少来闹腾我。”

  “难不成你想跟他相守一辈子?”

  “叫你别胡说了。”夕颜站起身来,忽又想起皇甫清宇过会儿就要回来,“他就要回来了,你快些走。”

  “可是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南宫御说着,竟然直直的就往夕颜的床榻上倒去,将脸埋进温暖的被窝片刻,竟然还深深吸了口气,“颜颜,你的床还真是舒服,莫怪的下着雨,皇甫清宇也要过来与你同睡。”

  夕颜微微怔了怔。南宫御在她面前向来不说这种让人难堪的话,今日却似乎真的有什么不同。

  她也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拨了一下他死尸般的身体:“你怎么了?”

  南宫御长叹了一口气,忽然伸出手来将她揽进了怀中,紧紧抱住:“颜颜,我现在很混乱,不知道该怎么选。”

  “放手!”夕颜毫不客气的挣开他,“你疯了是不是?要选什么自己拿主意,别跟我动手动脚。”

  他低笑了两声:“那他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过?”

  夕颜蓦地一堵,差点就那样生生把自己呛住。

  他对自己,又岂止是动手动脚。

  夕颜心头有些懊恼的想着,一转头,却发现南宫御怔怔的看着自己,眼神似乎有着些许落寞。

  他缓缓抬起手来,触到夕颜的脸:“颜颜,你脸红了。”

  闻言,夕颜脸上顿时一热,这回是连自己都察觉得真真切切了,却也只有咬牙装作不知,揪住他转移开话题:“你刚刚说选什么?”

  南宫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喜欢上一个女子。”

  夕颜听闻,忍不住冷冷哼了一声:“南宫公子,这样的事情在你身上发生得还少吗?你一年要中意多少位姑娘,估计自己都数不过来吧?”

  “可是她就要成为别人的了,我不知道该带她走,还是让她跟别的男人洞房花烛…”他拉过夕颜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作痛苦状,“颜颜,我这里很疼。”

  许多年以后,当夕颜想起这个夜晚,心里还是会泛起疼痛。即便明知道他这痛苦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可是她却一眼就看到了他眼眸深处的痛苦--那里,是骗不了人的。

  原来,不羁倜傥如南宫御,也会有这样的痛苦。

  夕颜心头仿佛有什么弦被拨动了,然而开口却依旧冷哼了一声:“亏你自诩为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做不到拿得起放得下呢?”

  “她跟别的女子不一样。”南宫御喃喃着,“即便是全天下的女子都中意我,只怕她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夕颜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南宫御,心中禁不住有些恻然,然而与此同时,另一股凉意却涌上心头:“你也只是如今难过罢了,他日遇上别的女子,也就忘了今时今日了。所谓负心薄幸,不就是如此吗?”

  南宫御缓慢的牵起嘴角:“听你这么说,我是应该放弃她了?”

  “不知道。”夕颜淡淡道,“与我无关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南宫御喉头微微一动,没有说什么。

  又过了许久,久到夕颜估摸着皇甫清宇已经该回来了,正要拉他起来的时候,他却突然一个挺身坐了起来,揽过夕颜,附在她耳边:“颜颜,我选好了,你可要为我祝福。”

  他话音刚落,那厢房门竟已经打开了,皇甫清宇的轮椅缓缓出现在门口。

  夕颜身子顿时一僵,然而南宫御却只当未见一般,缓缓放开她,嘴角勾起她再熟悉不过的笑容,才在二人双双的注视之下,跃窗而出。

  直到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夕颜才转头看向皇甫清宇,但见他眉头微拧,脸上却是淡薄的笑意:“颜颜,那是谁?”

  夕颜心头微微一震,一时间想不出该怎样回答他。

  却听得皇甫清宇轻笑了一声,夕颜抬头看去之际,分明看见他眉宇间一闪而过的凌厉:“既然颜颜你不知道那是谁,想必是刺客了?”

  语罢,他也不待夕颜回答,转身便朝外吩咐了道:“传令下去,先前有刺客从皇子妃屋中逃走,全力捉拿。”

  立刻便有侍卫领命下去,夕颜听到那些人迅速的跑开,心头却并不担心,因为她相信凭南宫御的本事,定然是逃得出去的。

  皇甫清宇这才上前来,握住了她的手:“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被吓着了?”

  夕颜心中疲惫,便顺水推舟的点了点头:“七爷,我想好生休息,只怕不能服侍七爷。”

  出乎意料的,皇甫清宇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微笑道:“那你先去休息,我在这里守着你,可好?”

  自然是不好。夕颜心中暗道,但嘴上却依旧温顺:“多谢七爷。”

  夕颜静静躺在床榻之上,而皇甫清宇只是披了一件衣衫,顺手取了一本书,便坐在那里看起来。

  屋子里满满都是他的气息,夕颜觉得很疑惑,他身上清朗的气息分明是极淡的,然而每一次却仿佛都能盈满她的屋子。

  这样的情形下,夕颜哪里能睡得下去,背对着他,眼睛却睁得大大的,手指在软枕上一圈又一圈的划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间突然有脚步声传来,因着是晚上,来人已经尽量放轻了脚步声,可是却依旧显得匆匆,在寂静的夜里,屋里的两个人都听得分明。

  夕颜心头直觉不好,刚翻过身子,却见皇甫清宇也放下了书,对她道:“不是吓着了吗?躺着不要动,我出去看看。”

  夕颜应了一声,看着他的轮椅摇出去,外间说话的声音很低,她侧耳听也只听得到嗡嗡声,不多时,却连嗡嗡声都消失了。

  又等待了许久,却不见一点响动,夕颜终于有些沉不住气来:“碧溪,刚刚来的是谁?禀了何事?”

  “回皇子妃,是崔总管,说是那刺客被拿下了。”

  刺客被拿下了!夕颜顿时一惊,南宫御一身的好本领,怎么可能被拿住?还是说这七爷府中的侍卫竟个个都非等闲之辈?

  夕颜来不及再想些什么,匆忙下床穿衣,无论一众侍女怎么劝都劝不住,很快穿戴完毕之后,便急急的朝着据说是在审问刺客的偏厅跑去。

  偏厅之中灯火通明,门口有几个守卫,见了她都不敢阻拦,夕颜径直入内,却赫然发现只有皇甫清宇一人坐在里面,哪里有什么刺客的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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