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蔷薇计(10)

　　“蔷薇山庄？”

　　“是的。它是属于我的，你占有没有用，它永远也不会属于你。”

　　“我可以还给你，但是我有条件，你得留在我身边。”

　　“我不会答应你，除了周其峰，我不跟任何人讲条件。”

　　“那你凭什么要我把蔷薇山庄还给你。”

　　“凭你对我爱。一个男人如果真正爱上一个女人，愿意把全世界都给她，而我要的不过是栋房子，这要求对你来说一点也不高，而且也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

　　“你吃准了我，我愿意当那个傻瓜，但是，我能用蔷薇山庄换到你的心吗？”

　　“我没有心。”

　　“我会让你有的，蔷薇山庄也会让你有的。”

　　“你真的爱上我了？”

　　“是的，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它控制了我，我输了。但是我喜欢这种感觉。”

　　“你能爱我多久？你以前不是很爱郑小宛吗，你是想告诉我男人多么不可靠吗？”

　　“没人能保证永远，小说能看到结局，可是生活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我曾经想给她永远，但是时间和经历使我和她都变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一点点回忆。我不想做世人眼中的负心汉，可我不想欺骗她也不想欺骗自己，我和她已经没有可能了，但是我不能对她太残忍，她是个可怜的人……”

　　乔诺冷冷地说道：“她可怜，那我母亲呢？”

　　陆宇说：“都是可怜人。但是生活是朝前的，沉浸在过去对我们没有好处。”

　　乔诺盯着陆宇的眼睛，冷笑道：“你忘得掉吗？我没那么幼稚，我和你一样经历过，我知道什么叫刻骨铭心。我和母亲被父亲赶出蔷薇山庄，我们向他乞讨生活，母亲死了，我孤身一人在瑞典，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受尽欺辱，打工差点被人强奸，我不会忘掉这一切都是因为郑小宛。而你的生活本来也不是这个样子的，你有梦想，有抱负，可是都被我爸生生给摧毁了。他把你从天堂推进了地狱，害你饱受折磨，那种痛苦的滋味你忘得掉吗？别骗我，你忘不掉，我也忘不掉。我们都没有那么宽宏大量，我们对把我们推进地狱的人恨得咬牙切齿，这种恨支撑着我们生存下来，我们怎么可能轻易忘掉，忘不掉的，永远都不会……”

　　陆宇看着乔诺眼中仇恨的怒火，他的心一阵疼痛，他不要她这样，不要又是一个郑小宛，他猛地一把抱住她，说道：“乔诺，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不要抱着那些罪孽，它们会把你伤得体无完肤，会把你害死的，忘掉以前好吗，我帮你。”

　　乔诺伏在他怀里，咬着嘴唇，10年前的一幕浮现脑海。

　　蔷薇山庄，一只黑色的大狼狗张牙舞爪向乔诺扑过来，乔诺眼前一团黑影，她觉得世界末日到了。狼狗吐着舌头，冒着热气逼近她的脸，她本能地用手挡着脸，大声叫喊着救命。

　　可是没有人回应她，只有一个女人的笑声，像一把利剑，划破天空，刺向乔诺的胸膛。

　　乔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个男人抱住了她，狼狗扑在他身上，咬住了他的手腕。

　　一股血流在乔诺额头，湿湿的，热热的，发出浓烈的咸腥味。

　　乔诺睁开眼睛，看到一张英俊但忧伤的脸。

　　他扶起她，对她说，以后不要来这里了。

　　女人走过来，把狗叫走了。

　　男人捂着流血的手腕消失在雨中。

　　从此，乔诺再没有来过蔷薇山庄，后来，她母亲死了，她死里逃生，离开了苓城……此时，那一幕像那只大狼狗一样又向她扑过来。

　　乔诺猛然抓住陆宇的手，摸着手腕上那道伤疤，说道：“10年前，郑小宛放狼狗咬我，如果不是你救我，结果会是什么样子？”

　　陆宇脑海里也浮现那一幕，本来他以为已经忘记了，那天老姚来找他，他回想从前，记起了蔷薇山庄那一幕。那是他10年前与乔诺唯一有过的一次交集，如同命中注定的，那天他经过蔷薇山庄，偏偏遇着郑小宛放狼狗咬她。后来他听说她母亲死了，她出国了，便再无她的消息了。那天，她从巷子里失魂落魄地跑出来撞着他的车子，他扶起她看到她的第一眼，只觉得她的眼神似曾相识，怎么也没想到她是伍顺海的女儿，是10年前他救下的女孩。

　　陆宇看着乔诺，问道：“你怎么知道……”

　　乔诺说道：“在科隆那晚，我就知道那个人是你了。”

　　“那只狼狗10年前我打跑了，现在它早就死了，你不要对它念念不忘。”

　　“可是我心里始终有条狼狗，像噩梦一样向我扑过来。”

　　“我会挡住它们，任何狗都不能伤害到你。”

　　“没有用，只有郑小宛被那只狼狗咬住脖子，我才会得到解脱。”

　　“仇恨是把双刃剑，伤害别人的同时也会伤害自己，我不希望你再受伤。”

　　“我早就伤痕累累了，不在乎再多一条伤痕。而且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生死对我来说就那么回事，没什么可怕的。”

　　“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抱歉，我不会考虑你的。你如果真的爱上我了，那是你的不幸，我对此无能为力，你如果陷得不够深，现在还可以回头。”

　　“你把我所有的路都堵死了，你让我怎么回头，我回不了头。”

　　乔诺低下头来，不说话了。

　　她无法告诉他，她也回不了头了，她走上了一条绝路。

　　陆宇紧紧拥住乔诺，恨不得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乔诺，你为何如此固执？

　　15.难道我爱你不够多

　　叶婷婷按了半天门铃，杜远才拖着沉重的身体开了门，他感冒了。叶婷婷下班的路上给他打电话，听他声音不对劲，得知他生病了，于是买了些水果来看他。

　　杜远一个人住，在一个高档小区里，是套三室两厅的房子，200平方米。装修时尚，以黑白两色为主，因为乔诺喜欢这两种颜色。但凡是乔诺喜欢的，杜远都喜欢。他总想着有一天乔诺会回来，会成为这间屋子的女主人，所以他按她的喜好装修房子。

　　乔诺是回来了，但是她没有踏进这间屋子，她身边的男人是陆宇。

　　他不相信乔诺会爱上陆宇，他知道她离开蔷薇山庄就成了一个没有爱的女孩，她不会爱上任何男人，可他还是嫉妒陆宇，他还是期待乔诺有一天会来他这里。哪怕是奢望，他也依然期待。10年来他都是靠着这种期待过来的，他不怕再等下去。

　　不过房子里有着很明显的单身男人的特征，凌乱。

　　叶婷婷没怎么来过，杜远不喜欢女性来家里，她就识趣不来打扰，不过每次来了都必定要帮杜远收拾屋子。刚开始杜远还阻止她，但没有用，叶婷婷闲不下来，后来他就随她了。她每次收拾屋子都很快乐，仿佛这是给她的一种恩典，杜远就不忍剥夺她的这点快乐了。

　　周宁和汤中意都说叶婷婷很适合杜远，杜远心里也明白，再没有比叶婷婷更适合自己的女孩子了，他也努力试过，可是没有用。真爱一个人根本用不着试，两个人在一起时，你会觉得每个毛孔都自然而然地透着喜悦，对方每一个眼神你都想捕入眼底，每一句话你都想记在心中。当你们分开后，你会一个人细细回味那些片断，恨不得对方立即出现在你跟前，哪怕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在一起就足够了……这就是杜远对乔诺的感觉，他爱她，这种爱已经深入骨髓，灵魂。

　　所以，乔诺当年离开他时，他的世界昏天黑地，他看不到光，听不到声音。

　　他觉得他死了，他的心死了，灵魂死了，只剩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叶婷婷一进门，就忙上了，给杜远吃药，洗水果……杜远歪在沙发里，看她忙上忙下的。

　　周宁说叶婷婷是那种让男人想娶回家当小媳妇的女人，杜远觉得此时的她真像个小媳妇。她对他是无怨无悔的付出，只想他对她有一点点动心。可就是这点小小的愿望，他也无法满足她。他没法骗她，他做不来。

　　叶婷婷又开始给杜远收拾屋子，拖地，擦家具上的灰尘。

　　杜远懒得管她了，突然听到叶婷婷在书房里对他说道：“乔诺在公司打了郑小宛一耳光，这事在公司闹得沸沸扬扬的。”

　　杜远一怔，他知道乔诺跟郑小宛有仇，但没想到这么快她们就交手了。

　　杜远问道：“怎么回事？”

　　叶婷婷说：“可能是因为陆宇吧。”

　　杜远不说话了。

　　叶婷婷在书房里也没说话了，她手中拿着一张照片。照片被撕过，重新拼起来的，像拼图。虽然是张很旧的照片，照片上的人也拼得有些模糊，但她认出那是乔诺。

　　自从上次在餐馆，杜远和乔诺偶然遇见后，叶婷婷心里就不是滋味，对乔诺也有种说不出的情感。虽然她知道乔诺对杜远没有男女之情了，但杜远对她的心还是一如既往，这让她又嫉妒又痛苦，而且要命的是，她这种情感既不能在乔诺面前流露，更不能在杜远面前流露，她只能深深埋在心底，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这种折磨。

　　叶婷婷今天听到同事们议论乔诺和陆宇的八卦，她心里倒是有些高兴，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希望乔诺和陆宇真是那么回事。如果乔诺跟陆宇在一起，杜远就更没希望了，他也许会死心，而她也许会在这种夹缝中获得一丝希望。正是这种小小的希望，她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给杜远打了个电话。

　　叶婷婷看到乔诺的照片在电脑旁，就知道杜远一个人时在看这张照片，在想念乔诺。所以她把乔诺的事情告诉他，想扑灭他对乔诺的爱火。

　　叶婷婷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卑鄙过。

　　是他让她变得卑微，而这种卑微令她变得卑鄙，她卑鄙也不过是为了得到他的爱。

　　她原本只想和杜远简简单单地相爱，现在偏偏弄得这么复杂。

　　“她的照片不是你该看的。”

　　杜远的声音不知何时在叶婷婷耳边响起。

　　叶婷婷吓了一跳，手一抖，照片掉落地上。

　　杜远一个箭步上前，捡起了照片。

　　叶婷婷愣住，看着杜远，他病得浑身软绵绵的，哪来的力气冲上来捡照片？

　　一张照片都让他如此紧张！他那么在意她？那么爱她？！

　　叶婷婷突然觉得无比委屈，泪水夺眶而出，眼泪汪汪地看着杜远，说道：“我连她的一张照片都不如吗？”

　　杜远坐在电脑椅里，端详着乔诺的照片，没有说话。

　　叶婷婷继续说道：“杜远，难道我爱你不够多，不够深吗？”

　　杜远叹了口气说道：“对不起，婷婷，我有点累，我不想跟你说这个，你先回去吧。”

　　叶婷婷更委屈了，“你是讨厌我了，要赶我走吗？”

　　杜远疲倦地说：“我真的很累，你走吧，谢谢你来看我。”

　　叶婷婷生气了，说道：“好好好，我走了，我不妨碍你了。”

　　叶婷婷离开了书房。

　　杜远听到客厅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沉静。

　　杜远用手抚过照片上乔诺的脸。

　　乔诺，你会爱他吗？为什么你始终都不肯给我机会，我只要一点点。

　　16.你知道你这样有多么残忍吗

　　汤中意过生日，在酒楼订了个包间，叫了杜远和周宁一起吃饭。

　　三人虽然家庭背景迥异，但中学时都是问题学生，与众人格格不入。他们当年打打闹闹，多年的交情非同一般，汤中意称三人为刎颈之交。后来，乔诺来了又走了，在他们三人中间留了个影子，在杜远心上留了道伤疤。杜远安静了，他们也不再打闹了。直到有一天，叶婷婷出现在杜远身边，汤中意和周宁以为杜远放下了。此后，三人又经常有事没事地聚一块儿喝喝酒聊聊天，有时也带着各自的女朋友。

　　这次，汤中意特意吩咐杜远和周宁带家属来，他自己也带了家属，一个叫阿琳的女孩子，是他才交了一个月的女朋友，长相一般，属于站人堆里不一定能找出来的那种。周宁和杜远每次见汤中意，都是新家属，周宁说他是天天当新郎，夜夜换新娘。

　　汤中意总是背着女孩们说，“唉，我是个残废，没别的能耐，就好这口了。”他这话半真半假，他心里只有一个人，但那是天上的月亮，可望不可及，而且他还不能说出来。他只要说出半个字，他的脑袋就保不齐还能顶在他脖子上，杜远一定会让他死无全尸，而且乔诺也未必再给他好脸色，他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所以藏在心底，自己明白就成，没必要昭告天下，弄得众人皆知。

　　汤中意一说他残废了，周宁就说你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别祸害良家妇女了。

　　汤中意说我罪孽太深，放下屠刀也成不了佛。

　　每次周宁和汤中意打口水仗，杜远都不参与，只当旁观者。汤中意有时也替杜远难过，好好的意气风发的一个人，被乔诺给毁了。唉，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杜远好歹还能把心底那点伤痛露在脸上，他却担心藏不好，露出半点，被杜远和周宁知道。

　　汤中意这次是东道主，最早到酒楼，紧接着是周宁和丁可心，杜远和叶婷婷，那天叶婷婷从杜远家哭哭啼啼跑了，杜远也没有打电话安慰她，叶婷婷骑虎难下。汤中意打电话请她参加寿宴，她借台阶下跟着杜远来了，她还是舍不得杜远，要断早就断了，她都有些瞧不起自己的犯贱了，可是她又没有办法斩断对杜远的情丝。

　　杜远的堂弟杜方也来了，他自小跟在杜远的屁股后面，跟汤中意和周宁也很熟，有事没事常凑到一块儿热闹。

　　那天汤中意去跆拳道馆找杜远，刚好碰见杜方，就叫上他一同来吃饭。杜方没有家属，他跟汤中意一样，也是个没长性的，跟女孩子好不了几天就分道扬镳，不是他甩人家，就是人家甩他。这方面，杜方称汤中意是他的前辈。汤中意虽然也只是个混混，但是会哄女孩子，手上又转来转去有几个闲钱，所以100个姑娘里有99个是被他甩掉的，而且他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一点情债都不背。杜方却为几个姑娘做人流埋单了，他事后嘀咕，还不知道姑娘肚子里的究竟是不是他的呢，没准他当冤大头了。汤中意为此常取笑他是活雷锋。

　　大家围坐一桌吃火锅，热气腾腾的。汤中意爱耍嘴皮子，丁可心也会制造话题，杜方和周宁又会推波助澜，酒过三巡，包间里就更热闹了，汤中意被众人灌了不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