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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离文学

    看书时间长了,徽因头晕得厉害。这时候,她会找出思成的衬衣、宝宝和小弟的破袜子来缝补。所有这些东西都旧得不成样子了,可是他们没有钱购买新的。孩子们除了冬天能穿上外婆做的布鞋,其余的时间都是穿草鞋。为了家人尽可能穿得像样些,徽因穷尽了自己的想像力。尽管她很清楚,她并不擅长做这些事情,她觉得做一天这样的事比让她写一章宋、辽、清的建筑发展还要费劲。
    天又阴了下来,会下雨吗?孩子们还没放学呢。徽因凝神望着窗外,外面传来了山歌声:“……夏天热,冬天冷,这边出太阳,那边起灰尘,你说怄人不怄人……”四川的山歌高亢而凄凉,有川江号子的味道,听着让人想流泪。
    孩子们放学回来了,院子里响起了他们的脚步声。徽因心里像是射进了阳光,一下子明亮了起来。让徽因感到欣慰的是,尽管生活这样艰苦,孩子们却成长得健康、可爱。女儿再冰14岁了,她的性格中既有思成的温和,又有徽因的敏感。她每天要踩着长长的泥巴路去上学,中午还总是吃不饱,但她的学习成绩却十分出色,看到她明媚笑脸的时候,就是徽因、思成最快乐的时候。儿子从诫11岁了,晒得黑黑的,赤脚穿着草鞋,和本地同学在一起时,说一口地道的四川话,猛一看,和李庄土生土长的孩子没什么两样。他又活泼又聪明,操心着妈妈的健康,从不要大人为他劳神。
    这个时期,林徽因真正地脱离了文学界,全身心投入到了对建筑学的研究之中。而在抗战之前,徽因对文学和建筑学都难以割舍,可以说文学和建筑学各占了她一半的精力和时间。抗战爆发,时代的变化,导致个人命运、个人选择发生变化。这之后林徽因仍然还写诗,但这些诗作完全是内心痛苦的流露,而过去则多多少少还有些“为赋新诗强说愁”。战时“大后方”知识分子的生活,对国家民族命运的忧虑及个人的病痛,反映在她的诗作中;早期那种空灵、婉约、飘逸的风格转变为悲怆、沉郁以至苦涩;诗的内容也不再局限于个人不可捉摸的心绪和情感,而代之以一种尖锐的内心冲突和社会性主题。
    徽因放弃了她一直非常热爱而且也表现出卓越才华的文学创作,固然是因为长时间与文学界失去了联系,失去了交流与共鸣,也就失去了创作的兴致和动力;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徽因自觉的选择。
    林徽因从事文学创作的时期,正是以“新月派”为代表的“京派”文人在文坛十分活跃的时期。“新月”作家力求回避让文学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政治责任和理性负笈,其创作较多地表现个人的性情修养和趣味,作品多流露出贵族、名士的气息,属于追求趣味、性灵的一派。
    尽管林徽因从不认为自己是新月派诗人,但她无论是早年经历,还是后来的创作风格,都与这个团体的许多重要成员有相同之处。抗战爆发后,她真正走到了“窗子以外”,颠沛流离、贫病交加的生活经历,使她“告别了创作的旧习惯”。她的艺术天赋、她的创作激情在对古建筑艺术的研究中寻求到了庇护,她多方面的知识和才华在这个领域得到了展示———文艺和哲学、科学和工程技术、东方和西方、古代和现代。因此,即使在李庄这样封闭、清苦的环境里,她仍然还能保持精神世界的完整和丰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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