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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贝多芬传(5)

  我的故国,我的出生地,浮现在我的眼前,如我刚离开时那样真真切切。我的父亲河——莱茵河,当我将与之再次相见,并向它致敬时,那将是我平生最幸福的时刻之一。这个心愿何时能实现呢,现在我还无法告诉你确切的时间。但至少可以跟你说,你们会发现我又长大了:这不是指艺术方面,我指的是做人方面,你们会觉得我更善良和完美。如果说我们国家在物质生活上没有得到提高,那么,我的艺术将可以为改善穷人的命运贡献力量……我的近况还不算太坏。说给你听你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从去年开始,希诺夫斯基一直是我最热情的朋友,我和他之间确实产生过一点小误会,不过这反而加固了我们的友谊。他给了我每年六百弗罗林的津贴,一直给到将来我找到一个合适的工作为止。我作曲得到的收入还不错,订单也是接二连三地来,我可以这么说的。我的每件作品都有六、七个出版商争抢,只要我自己不怕烦的话,更多的都会有。

  他们不再跟我讲价了,就按我定下的价照付。你看,多美的事!

  例如,我见到一个朋友生活困难,我要帮助他,但是我的经济能力却办不到,那么,我只消坐到书桌前,动手干点活,片刻之后,我就可以使他从困境里走出。但我也比以前更节俭了……不幸的是,有一个忌妒的魔鬼前来作怪,它就是我那病恹恹的身体。

  三年以来,我的听力越来越差了。这或许是因为我肚子不舒服引起的,你知道我以前老是肚子疼,现在就更严重了,因为我总是拉肚子,拉完后就特别虚弱。弗兰克想让我服补药,还拿扁桃油替我治耳疾。不过,一点效果都没有,听力照样越来越差,肚子还是一样的疼痛。一直到去年秋天都是这样的,我那时总是灰心绝望。一个笨医生提出让我用冷水洗浴;另一个医生稍聪明一点,他劝我在多瑙河暖和的水中洗浴,效果还真的不错,我的肚子疼好了些,可耳疾还是没任何好转的迹象,可以说是更糟糕了。去年冬天,我的身体情况确实无比糟糕,老是剧烈腹痛。

  一直到上个月之前,都还是这个样子,我去看了韦林医生。因为我考虑到我的病更应该请外科医生来治,再加上我一直都相信他。我严重的腹泻就是他治好的,差不多完全止住了。他还让我去多瑙河洗温水浴,他往水里加了些强身的药酒。他没有给我开任何药,直到四天前,他才给我开了点胃药片,还开了一种治耳疾的茶。我感到好了很多,有点力气了,只是耳朵有点嗡嗡直响,白天黑夜都是这样。

  可以说,我的生活实在是悲惨。近来,差不多有两年时间,我避免所有的交际活动,因为我不能告诉别人说:我是个聋子。如果我干的是别的行当,这也许无碍,可是,对于我所从事的这个行业来说,这种情况就太可怕了。我那众多的仇敌们会怎么说我呢?

  为了让你了解这种古怪的重听,让我告诉你吧,在剧院里,我一定得坐得离乐队特别近才行,不然我就听不到演员们说的话。要是坐得稍远一点的话,就连乐器和歌声的高音都听不到了。在交谈时,奇怪竟然还没有人觉察到我有耳疾。因为我非常不专心,所以别人总以为是我没专心听。别人说话轻声一点,我差不多听不见。不错,我可以听到声音,但听不清具体的言辞。可要是别人大喊大叫时,我又难以忍受。至于将来会如何,那鬼才知道呢。韦林说,就算不能得到完全的康复,情况也一定会有所好转。

  对于我的生命,我的造物主,我经常诅咒它们。普鲁塔克指引我要隐忍。可是只要有机会,我就要挑战我的命运。但是,我一生中的某些时候,却是上帝最为可悲的造物。我求你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我的病情,就连洛申也不要说,我告诉了你,你一定要绝对保密。要是你能就这个问题写信给韦林的话,我会很欣慰。如果我持续是这种情况,我将在明年春天去你身边,你要替我在某个美丽的地方租一间乡村小屋,我想做半年的乡下人,这样对我也许有好处。

  隐忍!不过是一种逃避,多么可悲啊!可是,我却只有这唯一的一条路了!你已经够烦的了,而我又给你带来这友情上的烦恼,请你原谅。

  斯特凡·布罗伊宁现在正在这里,我们几乎整天待在一起。回忆过去,让我很是开心!他真的懂些事了,人又善良,是一个优秀青年,而且心地纯正,多多少少跟我们大家一样……我也想写信给洛申。各位善良的人们,就算我没有给你们写信,我也从来没有忘记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你知道我是不擅长写信的,我最要好的朋友们也是好几年没接到过我写的信了。我生活里唯有音符,刚完成一部作品,接着又要开始另一部作品了。依我现在的工作方式,一般都是同时在做三、四件事。你要经常给我写信啊,我尽量有空就给你回信。代我向大家问好……再见,我忠诚善良的韦格勒!相信你的贝多芬的爱,相信他的友谊。

  致韦格勒的信

  (一八○一年十一月十六日于维也纳)

  我善良的韦格勒!谢谢你再次对我的关心,我很不值得得到这份关心。——你想知道我现在好不好,需要些什么,虽然谈论这些问题让我挺不舒服,但我还是乐意告诉你。

  几个月以来,韦林总是给我的两只胳膊敷发疱药……这种治疗让我非常难受。不说那种痛苦,就连手臂都常常一两天不能动弹……我知道,耳朵里的嗡嗡的鸣响声比以前要轻些,尤其是左耳——最先出现重听的就是它,但是,我的听觉到现在还是没有什么改善,我甚至不敢肯定它有没有变得更加严重。

  我的肚子好多了,特别是在我洗了几次温水澡后,有那么八九十来天,我的感觉还不错。隔那么一段时间,我就吃点健胃药;而且还按照你的劝告,在肚子上敷些草药。——韦林不愿意听我谈论什么雨中淋浴。当然,我对他也不是很满意。他对这种病太不上心、太随意。

  对我来说,去他那里是相当不容易的事,可是,如果我不去他那里,我就从来见不到他。

  你认为施密特医生怎样?我并不想换医生,可我觉得韦林过于注重实践,不习惯从书本中接纳新观念。而施密特这一点就跟他全然不同,或许他不会像韦林那样随意。据说直流电疗法效果不错,有个聋哑儿恢复了听觉呢,还治好了一个聋了七年的男子。这是一个医生告诉我的,他曾经见到过。你觉得如何呢?恰好,我听说施密特有点这方面的经验。

  我又感到活着的快乐了,并且与人接触得也多了。两年来,我是多么孤单和忧愁啊,你几乎无法想象。我的残疾就像一个幽灵,处处在阻碍着我,让我躲避着人们。我也许如同一个愤世嫉俗的人,但我并不是!

  我之所以有这样的变化,是一位亲爱的姑娘的魅力的促成。她爱我,我也爱她。这是我两年来所拥有的初次幸福时光,这也是我第一次感到婚姻可能会给人带来幸福。但令人难过的是,她跟我的情况不一样,而且,说实在的,现在我还不可能结婚,我必须要再挣扎一番。

  如果不是有耳疾,我也许早就走遍了半个世界。这也是我必须要去做的——对我而言,比起从事艺术创作,并将它展现出来,再也没有什么事能让我更快乐。

  你不要以为我在你们家里会快乐。还有谁能使我快乐?哪怕是你们的关切,对我而言都可能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从你们的脸上,我会看到同情的表情,这会令我更加忧伤。在我那美丽的故国,又有什么吸引着我投向他呢?不过希望有个更好的环境而已。要是没有这个病痛,我原本会实现我的心愿的!

  啊!倘若我可以摆脱这个病魔,我真想拥抱全世界!我的青春才刚刚开始,是的,我感受到它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我的体力和脑力得到飞快的增长。我那已然窥见却无法确定的目标,我一天比一天更接近它了。只有这样的一些思想,才使你的贝多芬得以活下去。没有片刻的休息!——除了睡眠,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休息。但非常糟糕的是,我的睡眠却不得不比以前要花更多的时间。要是能将我的病痛除掉一半,那么,我就像一个更加自主和成熟的人那样,奔向你们,将我们友谊的纽带长久地拉紧。

  你们应该看到,我可以在这个世界得到幸福,我并非是个不幸的人。——不,这让我无法忍受!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它将无法使我屈服……啊!要是可以千百次地享受人生,该是多么美好——不,我感觉得到,我并非生来要过安适的生活。

  ……向我多多问候洛申……

  ——你确实有些爱我,是不是?请相信我的友情。

  你的贝多芬

  韦格勒和埃莱奥诺雷·冯·布罗伊宁写给贝多芬的信

  (一八二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于科布伦茨)

  路易,我亲爱的老朋友:

  当我把里斯的十个公子中的一个送去维也纳时,我不禁想起了你。

  自从我离开维也纳,二十八年来,要是你没有每隔两个月就收到一封长信的话,那挨骂的应该是你,因为我给你寄了头两封信后你却不回信。这是不好的,尤其是现在,我们这些老年人不自觉地都在回忆往事,追寻青年时代的影子是我们最大的快乐,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

  你那善良的母亲,愿上帝保佑她!多亏了她,我才与你结识,还结下了亲密的友谊。这是我一生的闪亮点,我总是快乐地回忆着它……我举目遥望着你,就像瞻仰一位英雄。而且,我可以骄傲地说:

  “我并非没有对他的发展产生影响,他常常向我倾诉他的愿望和梦想,而后来,当他接连不断地被人误解时,我却很明白他的本意是什么。”

  感谢上帝,让我可以和我的妻子谈起你,现在又跟孩子们谈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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