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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1521年12月

  通往维滕堡的路上

  一缕光线穿过昏暗厚重的云层,给清晨裹上了一条冰冷的灰色披肩。马丁·路德走在路上,背诵着晨祷的祷告词,他嘴里、鼻子里呼出的热气在寒风中变成一团团白雾。祷告让他忘记了寒冷,但是他几乎没有注意到,走出这个藏身的城堡的感觉是如此美好。从5月4日起,他就成了瓦特堡里一名实实在在的囚犯,到现在将近有七个月了。这段时间他过得非常充实,除了学习,就是把新约《圣经》翻译成德语。

  但是,有各种各样的消息却让他为他的改革所带来的连锁反应而焦躁不安。国家已经处在混乱的边缘,叛乱迫在眉睫。马丁·路德想不通,为什么他的老朋友乔治·斯帕拉廷拒绝出版他最近写的小册子。再有,自莱比锡辩论后对马丁·路德越发痛恨的乔治公爵威胁弗雷德里克亲王,说如果不把路德交出来接受审判,他就要发动战争。还有,马丁·路德在维滕堡的同事、宗教改革的领军人物之一卡尔施塔特(Karlstadt)对改革过于激进、过于求快,令改革收效甚微,反而造成更多的问题。

  马丁·路德听够了。他决定冒险离开瓦特堡,化装前往维滕堡一探究竟。他现在有着长长的头发,浓密的胡须,乔装打扮后可以扮作容克·乔格——弗雷德里克亲王手下的一名骑士。他计划潜入城中,尽量多了解一些改革的真实情况,然后在被人认出、引起麻烦之前迅速离开。

  * * * * * * * * *

  12月4日

  维滕堡,城堡教堂

  维滕堡城堡教堂的门半开着。马丁·路德走进去,略站了站,让眼睛适应里面昏暗的光线。这个古老的礼拜堂的墙壁上布满了凹坑,不知道聆听过多少人的祷告;它的地板上也不知曾经撒下多少人的眼泪。对马丁·路德来说,这个礼拜堂几乎成了一件活生生的物体,一位欢迎他回来的老朋友。但是他感到不太对劲。

  马丁·路德轻轻走在正对着圣坛的石板通道上。没有燃烧的蜡烛,也没有声音,只有一位老人在祷告。他蜷缩着身子,在颤抖,在哭泣。马丁·路德不想惊动他,慢慢地靠近。这时他看清了:这是他的老朋友,约翰尼斯·施陶皮茨。自从在奥格斯堡施陶皮茨解除了路德对自己的义务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马丁·路德把手轻轻放在神甫的肩上。“神甫。”他叫道。

  施陶皮茨惊声跳了起来,他举起胳膊护住头部:“不,不!求求你。”他叫喊着。

  马丁·路德拉住他的手,跪下来面对着他。“神甫,是我。看着我,我是马丁。”马丁·路德立刻看到了鲜血。施陶皮茨的额头上有一道刚刚结了痂的伤口,在刚才躲闪时伤口又迸裂了。马丁·路德从腰带上扯下一块布,轻轻按压在朋友的伤口上。

  “马丁?”神甫问道,他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长发虬髯的骑士会是他最喜爱的学生。他一把抓住了马丁·路德的胳膊。“哦,感谢上帝。你是马丁?”他拥抱着这位在信仰里的儿子,眼眶里溢满了泪水。

  “神甫,发生了什么事?”马丁·路德问道。他环顾四周,发现圣坛上的弥撒书不见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施陶皮茨俯身向前,按住了额头上的布。“是昨天晚上的事。人们都疯了。不止是这里,是整个维滕堡。他们闯了进来……这群畜生……”

  “谁,神甫?他们是谁?”

  “学生,城里的人。人太多了,我也不清楚。他们都穿着斗篷。太冷了,所以我记不清……”他又换了一只手按住额头上的布。

  马丁·路德感到滚烫、愤怒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他一定要查出来这件事是谁干的。过了一会儿,施陶皮茨才能继续说话。

  “他们都带着刀子,藏在斗篷里。带着刀子进教会啊,马丁。”他摇着头说,“他们带走了圣坛上的弥撒书,谁知道他们把书带到了哪里。他们还把我们赶了出去,把所有的神职人员都赶出了教会。

  “他们向任何一个祷告的人扔石头,”施陶皮茨抽泣了一声,呆望着那条石板路,“不论是男人,女人,甚至是孩子。”马丁·路德从导师的声音中听出他的怒火正在升腾。“任何一个在他们看来向圣母祷告的人。”

  马丁·路德无言以对。他心中的矛盾痛苦地纠结在一起。只要他试图寻找答案,寻找这种疯狂行为的原因,他的良知就会刺痛他:这是你的错,马丁。是你的错。“对不起,神甫。对不起。”他喃喃地说。我可能也扔出了石头。所有这些暴乱为什么?都是因为你,蠢人,你以为答案在你自己手中。他想。

  施陶皮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颤抖着叹息一声:“我们都想要改革,马丁,”他说,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但不是这种。不是叛乱。”他指着头上的伤口说,“这里会痊愈,但是教会可能不会痊愈,你必须阻止这一切,马丁,你必须做些什么。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教会。”

  “我向你保证,神甫,”马丁·路德流着泪说,“我一定会做的。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 * * * * * * * *

  瓦特古堡

  在简短的停留和与几个朋友会面后,马丁·路德回到了瓦特堡。在维滕堡的所见所闻让他非常震惊和失望。没想到,所有的人,从学生到银行家到商人到农民,都在散播仇恨和反叛的种子。在这个藏身之处,他匆匆写下了一篇警告词,要求改革要适度进行。

  “记住,”他写道,“敌基督者,正如但以理所说,‘至终却非因人手而灭亡’。暴力只会让他变得更强大。要劝诫、祷告,但是不要战斗。我们并不是要解除所有法规的束缚,而是必须将法规置于合法政府的实施之下。”

  他以祷告结束了这篇警告词,心中升起一丝渺茫的希望,希望上帝会使用他这个引起暴乱的人来制止暴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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