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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生命尽情绽放的夏天(1)

  铭记·典藏记忆

  或许,记忆是泛黄的老书,即便不再翻阅,也能诵读出其中的字句。有些时候,真正失去了,才愈加明白,所谓的忘记,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根本不曾分离,又何谈忘记?在脑海里,在梦里,在笔端,在云里,一刻没有停止过的思念,都在提醒自己:当爱已成往事,还有记忆折磨着你。

  忘不掉,忘不掉,那些曾经的回忆,一一浮现在眼前,那些短暂的别离,比起这永远的天人永隔,又算得了什么伤痛?彼时以为已经忘记的,在如今的痛苦中,愈加提醒自己,根本无法忘记,只会愈加清晰。

  这大概是林徽因一生的伤痛,由自己施加给徐志摩的痛苦,现在因为他的去世,加倍地奉还给了自己。在纷纷乱乱的回忆中,如何能静下心来,再去理会纷扰的琐事?在这份不宁静中,她打算整理徐志摩的书稿,出一本徐志摩的文集。

  和她同步的,还有徐志摩的好友,那些忘不掉徐志摩的人,自发地凑在一起,收集、整理徐志摩的书信、诗文、手稿。他们都把自己手头所有的志摩的遗稿送到了胡适那里,由胡适安排人统一整理。

  对徐志摩的朋友而言,收集、出版徐志摩的文集,是一种追悼,是一种纪念。而对于林徽因,却是在一点点地搜集过去一点一滴的回忆,慢慢地沉陷进去。时光又似乎回到了伦敦,徐志摩似乎还在对自己笑,他似乎还是那么的风流倜傥……追悼,对有些人来说,是为了永远忘记,而对于林徽因,却是为了想起。

  在搜索关于徐志摩诗文的过程里,林徽因和胡适多有交流。徐志摩曾有一个装有早年日记和零碎物品的小箱子,寄放在凌叔华那里,后被胡适要过来,交给林徽因保管。林徽因万分激动,因为她记得,徐志摩曾告诉过自己,早年在英国留学的“康桥日记”,他都有完整地保存着。

  然而,林徽因翻遍整个小箱子,除了不包括徐志摩和自己相识相知的那些回忆,其余的日记都在,甚至还有陆小曼一大一小两本日记,林徽因失望了。在梁家举办的文学沙龙上,有人告诉林徽因,曾在凌叔华那里见到过徐志摩的“康桥日记”。

  凌叔华是徐志摩生前的好友,是北大外文教授陈西滢的夫人。1925年春,徐志摩因与陆小曼的恋情闹得满城风雨之时,决议去欧洲旅行散心,他的日记以及书信手稿由于不便携带,加之里面涉及他和林徽因过去的一段情缘,便托付给凌叔华保管。

  徐志摩自欧洲回来后,因为日记中的内容有不能为陆小曼所见者,所以迟迟没有取回。在徐志摩去世后,根据凌叔华的意见,想要把日记交还给陆小曼,没想到却流落到林徽因的手里。而林徽因也因手里没有徐志摩的“康桥日记”,暗暗埋怨凌叔华的小气。

  林徽因将陆小曼的两本日记交还给凌叔华,并要求凌叔华交还自己徐志摩的“康桥日记”,凌叔华勉强同意,两人定于12月9日去凌叔华家中去取。没想到凌叔华并不在家,还留言说因到处搬家,日记不好找出,等有时间再翻找一番。

  高傲如林徽因,在有关徐志摩的事情上,却甘愿忍下气来,一再坚持。若不是徐志摩,按她平常的脾气,定是“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愿说”,又岂会再三跟进?在写给胡适的信中,林徽因自己说:“我只是要读读那日记,给我是种满足,好奇心满足,回味这古怪的世事,纪念老朋友而已。”

  在凌叔华看来,林徽因却是因为想要销毁证据,埋藏自己和徐志摩那段“不光彩”的过去,以保全自己在这世间的形象。其实,经过多少年的洗礼,关于争夺“康桥日记”的初衷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林徽因愿意为了她和徐志摩的回忆,费尽周章,去央求、去索取。

  12月14日,凌叔华来到林徽因的住处,因林徽因和梁思成不在,遂留下一个日记本和一张便条。林徽因读完那本日记,却发现并不完整,日记恰好中断在徐志摩第一次见到林徽因的前一两天。

  至此,林徽因彻底一反她历来表现的清高性子,一连给胡适去了两封信,细致讲述了她和凌叔华之间的来往、纠葛,冗长而唠叨的内容,只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气愤。12月18日,胡适写信给凌叔华:“昨始知你送在徽因的志摩日记只有半册,我想你一定把那一册半留下做传记或小说材料用了。但我细想,这个办法不很好……”

  凌叔华到底还是比较尊重胡适的,尽管她不愿意,但还是托人给胡适送去了日记,并附有一封信:“……算了,只当我今年流年不利罢了。我永远未想到北京的风是这样刺脸,土是这样眯眼,你不留神,就许害一场病。”

  据胡适1932年1月22日的日记记载:“为了志摩的半册日记,北京闹得满城风雨,闹得我在南方也不能安宁。今天日记到了我的手中,我匆匆读了,才知道此中果有文章。我查此半册的后幅仍有截去的四页。我真有点生气了。勉强忍下去,写信去讨这些脱页,不知有效否。”

  关于后来的半册日记,我们不知道里面到底记述了什么,以致胡适也要说“此中果有文章”,我们也不知道,被凌叔华裁去的那四页中,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如今,“康桥日记”已经淹没在时间的洪流里,一如他和林徽因当年的康桥之恋。

  有人的地方,自然断不了流言。关于林徽因苦苦追寻“康桥日记”的事件,每个人保留着不同的意见,有说她是“好奇”,有说她是“纪念老朋友”,也有人说她是为了“销毁罪证”。

  如今,回头品读林徽因的一生,能如此急促而不顾形象的,也大概只这一次。不论是当初她在康桥的悠然转身,或者和金岳霖的君子之交,她都一直用理性支配着情感,用现实打量着生活。而在徐志摩死后的年月,因为一本日记,林徽因却无端失去了她原有的优雅,才成了她生命里引人注目的一笔。

  关于往事,世人自有论断。但在我,仍相信林徽因是出于对徐志摩的“爱”,且不论这是男女之间的爱,还是纯友谊的爱。在徐志摩逝世四周年的日子里,林徽因写了《纪念志摩去世四周年》,字句间的拳拳深情,不加斧凿,是完全纯自然地流露:

  “今天是你走脱这世界的四周年!朋友,我们这次拿什么来纪念你?前两次的用香花感伤地围上你的照片,抑住嗓子底下叹息和悲哽……”

  漫看人间,已经逝去的,不论是人还是回忆,都会将最好的留在心底。因为在意,一起经历的,未曾知道的,才都格外珍惜。逝者已矣,却越发想要收集过去的点点滴滴,就算有一天,自己也要跟随着时间,成为天地间的过客之一。

  寻觅·构筑梦想

  明朝张岱曾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这句话我喜欢了很多年。或长或短的几十年时光里,平淡占据了大多数人的生命,如若连深爱的人或事都没有,不可说不是一种遗憾。

  人之所以和动物区分开来,在于人类有属于自己的思想,构筑起了独有的文化。在几千年的文明史中,音乐、舞蹈、文学、绘画……每一种文化,都有它独特的特点和重要的作用。而在这之外,建筑——一门凝固的艺术,无比实际地发挥着它重要的作用,在古往今来的岁月里,逐渐成了一道道亮丽的风景线。

  醉心于一门艺术,是对情操的陶冶,是对生活的充实,更是情感的一种寄托。而对于林徽因和梁思成,建筑更是一种美好感情的维系,能一同讨论、一起画图纸、一起欣赏优美的建筑,似乎生活也更加充盈,婚姻也愈加美满。

  在梁思成加入中国营造学社后,尽管朱启钤不认为有必要去北京以外的地方开展田野调查,但梁思成出国留学接受了西方科学思想,并且他是讲求实事求是的人。于是,1932年的夏天,梁思成和营造社的学员一起考察了平郊的古建筑,并随后考察了宝坻的广济寺。

  与此同时,有孕在身的林徽因只能守在家中,企盼着梁思成有所收获、平安归来。尽管大腹便便的她不能一同前往考察古建筑,但林徽因却仍然心系着她和思成共同的事业。于是,她想尽办法参与到梁思成的工作中来,夫妻二人于1932年共同撰写了《平郊建筑杂录》。

  每每这个时候,脑海中就会浮现夫妇二人琴瑟共鸣的美好画面。为了共同的事业,为了美好的生活,为了肚中的孩子,两个人的心紧紧地连在一起,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

  许多人说,林徽因宛如高高在上的女神。这源于她对完美的追求。在后人的评论中,多是对林徽因的崇敬仰慕者,却也不乏负面的议论。有人说,林徽因凡事追求完美,过于虚伪;也有人说,林徽因的一生扭捏作态,活得太累。

  然而流水落花,一切都已过去,林徽因在建筑上、文学上的成就依然散发着灼灼的光芒。这些光环并非强求,站在后人的角度,功过是非自有定论。林徽因关乎文学、关乎建筑的成就,离不开她的才情,也离不开她的坚持。

  谈到林徽因文学上的成就,总会不自然地联系到徐志摩。在林徽因的青春岁月,是徐志摩牵引她,一步步在文学的道路上由青涩走向成熟。虽然徐志摩去世了,但林徽因却并没有搁置起她写作的笔。在这段时间,林徽因写下了《莲灯》、《别丢掉》、《雨后天》等优美的诗篇,还有那首《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响点亮了四面风;

  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

  星子在无意中闪,

  细雨点洒在花前。

  那轻,那娉婷,你是,

  鲜妍百花的冠冕你戴着,

  你是天真,庄严,

  你是夜夜的月圆。

  雪化后那片鹅黄,你像;

  新鲜初放芽的绿,你是;

  柔嫩喜悦,

  水光浮动着你梦中期待的白莲。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

  是燕在梁间呢喃,

  ——你是爱,是暖,是希望,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尽管有很多人认为,这首《你是人间的四月天》是首情诗,但经过反复推敲后,这首诗应该是林徽因写给腹中的孩子的。诗句间的温馨、淡雅,一如林徽因本人,清新脱俗,令人难忘。这首诗,也是林徽因的代表诗作。

  8月,儿子出世,夫妇二人为了纪念宋代建筑学家李诫,为儿子取名为梁从诫。不过后来梁从诫考取清华大学建筑系时,差两分没有考上(当时梁思成是建筑系主任),遂改学历史,这是后话。

  在平淡却幸福的日子里,时间一点点溜走。有时候,看儿女围绕身边,林徽因也认为岁月安好,自己只是寻常妇人。然而心中却有一股力量,在推着她前行,行走在事业的道路上。

  1933年秋,林徽因终于放下手头永远也忙不完的事情,和梁思成以及营造社的其余几人,一起踏上了去往大同的旅程,前去考察云冈石窟。习惯了相夫教子生活的林徽因,感动于满眼的新鲜和美好,她曾对沿途风景有过这样的描述:“天是透明的蓝,白云更流动得使人可以忘记很多的事,更不用说到那山山水水、小堡垒、村落,反映着夕阳的一角庙,一座塔!景物是美得使人心慌、心痛。”

  事物不会停留在最初的美好,接触之后,才会更深刻了解到美的真谛。林徽因万万没想到,大同曾经是辽金时代的陪都,而今却如此的落后贫穷,不由又兴起“物换星移几度秋”的感慨。

  在这样的地方,衣食住行都成了问题。环境越是艰苦,林徽因反而愈加乐观。或许在往后的生命里,她的坚强和乐观确实成了支撑生活的动力,也让后人更全面地了解了林徽因。在大同,交通工具主要是毛驴;在大同,一日三餐主要是面条;在大同,他们住在四壁透风的农舍里……

  只因心中有梦,一切都变得无比美丽。恶劣的环境反而催生了林徽因高昂的斗志,她跟随梁思成一起爬上爬下,拉着皮尺测量平面,考证洞窟石刻的手法……这些古建筑,一度被遗忘在岁月的角落里,历经风吹雨打,此刻它们被林徽因爱抚着,似乎所有悲戚的过往也变得无比值得。

  在那个经费、交通都受限制的年代,想要更多地考察古建筑,却又不知从何处入手。中国的地大物博反而成了阻碍他们考察古建筑的一个重要因素,很多古建筑,在经过成百上千年的岁月洗礼之后,是否还存在?是否还保存健全?这些都是他们决定前去当地考察之前需要认真考证的先决条件。

  有时候,困难在有心人面前是那么不堪一击。在无法预知一个地方的古建筑是否还有考察价值的问题上,林徽因和梁思成想出了一个独特的办法:他们给很多地方的照相馆寄去一封信,信中请求照相馆帮忙拍摄当地知名的古建筑,并把照片按原地址给他们寄回来。大多时候,梁思成夫妇也会在信中附上一点儿酬劳。

  在如今信任危机的年代,过去的淳朴和善良已经变得如此遥远。当时,大多数地方在接到这样的请求信之后,都会给他们寄来相应的照片。还有一些照相馆,他们扛着相机,翻山越岭,给他们拍好照片寄回来,却不收任何酬金。

  回过头,这段时光尽管不是林徽因生命中最灿烂的年华,却是她生命最充实的阶段。这时的林徽因,不仅儿女成双,事业日上,还可以和心爱的人一起携手,踏遍青山,寻访斜阳,在鸟语花香的荒野一起漫步,完成他们年轻时的梦想,考察一个个凝固的艺术。

  有时候,我们总羡慕别人的青春不老,却遗落了自己最初的梦想。背起行囊就能远游,放下行囊就是故乡。在日渐富足的生活中,人们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工作,苍老的不是青春,而是被遗落的一颗心。

  安好·岁月静美

  相对的时光,有苦才有甜,有动才有静。如若不曾失去过,何来高于一切的珍惜?月上柳梢头,我们向往蓬勃的朝阳;青春不再,我们追忆曾经的葱茏岁月;战火纷飞,我们怀念最初的和平年代……

  1937年前的这段时光,是林徽因动荡生活之前的最后平静。在即将到来的战火面前,每个人都无比渺小,如果只能在动荡的年月里随波逐流,又何谈梦想?可惜没有人能够预知未来,如果看得到以后,在安好的岁月里,恬淡自如的林徽因怕也要珍惜每一秒的光阴,哪怕只是多收获一点,多前进一步。

  在这个白雪纷飞的冬夜,捧着林徽因的诗,心头有说不出的暖。愈加相信,她是一个怀着对生命无尽热爱的女子,她流露在笔端的,对自然、对时间的敏感,那么细腻,那么柔软。我同样感叹于岁月的无情,本该如流水般温和的时光,偏偏这么刺骨,在不经意间让人换了容颜,变了心境。

  在战争以后的时光,林徽因的诗褪去了以往的柔和、烂漫,甚至在往后的日子里,她很少再写诗。于我,便愈加珍惜她平和人生中的点点滴滴。一次次抚摸过她的诗集,里面的每一首诗、每一篇文章,都是林徽因五十多年人生中的零碎记忆。如果可能,是否能用这些散乱的回忆,拼凑出一代才女的完整一生?

  细细想来,真正参与进林徽因生活的人,应当有着更弥足珍贵的回忆。自1932年在一次聚会上相识之后,费正清、费慰梅夫妇正式走入了林徽因的生命。有人说,围绕在林徽因身边的,没有女性朋友,但费慰梅当是其中之一。

  林徽因从小在东西方两种文化的教育下成长,对她来说,四书五经和拜伦、雪莱一样,都是奔腾在她生命里的血液。同样的,在这样的环境下,讲究仁义礼智信的传统文化和崇尚自由、个性的西方文化,在林徽因的身上不可思议地完美融合在一起。中西方的两种文化,对于林徽因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生命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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