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吕太后(2)

　　秦始皇削平群雄，统一了天下，这是他对历史做出的巨大贡献。但是秦兵暴虐，杀人屠城，在统一战争中遇到了东方各国人民的坚决抵抗。楚国灭亡的时候，流行着这样的一句话：“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吕公不把吕雉嫁给沛县县令，而嫁给无赖之徒泗水亭长刘邦，又把吕嬃嫁给狗屠樊哙，是因为刘邦、樊哙都有武艺。肖何、曹参、夏侯婴等人都和刘邦交好。真命天子，相面大贵等等说法都是后来人们编造出来的。但刘邦好交游豪侠，被人们视为英雄也是事实。看来吕公对暴虐的秦朝是一个反叛者。所以才让他的儿女弃文习武，嫁女择豪杰。刘邦比吕雉大十多岁，吕公父女都不嫌弃，还编织出相面大贵的故事来推动刘邦起事。吕雉可以算得上是西汉建国的女性元勋。

　　三、三载囚徒

　　公元前205年四月，刘邦乘项羽征讨山东田荣被陷在齐地的机会，率领诸侯联军五十多万人，攻破了西楚霸王项羽都城彭城，端了霸王的老窝。刘邦以为天下事不足忧，就在彭城置酒高会，庆功摆宴，拥抱妇女为乐。项羽丢了都城，没了立脚根基，也着了急。项羽身边有个谋臣叫范增，他给项王献计说：“刘邦攻下彭城，不乘胜进兵来围剿我们，重兵一定屯在彭城东面，阻挡我们的归路。大王赶快率领轻骑兵，绕到彭城西边，出其不意地向东进攻，必能打败刘邦。”项羽从其计，果然大获全胜。杀得汉兵落花流水，争相溃逃，淹死在谷水、泗水、睢水里的汉兵有二十多万。刘邦被楚军团团围住，眼看遭擒。恰好这时刮起一阵大风，飞砂走石，两军混乱，刘邦才突出了重围。刘邦赶忙到丰邑镇去接家小，谁知那里早被楚兵包围，刘太公和吕雉，以及吕公都被楚军掳去。鲁元公主带着弟弟刘盈混在难民之中逃了出来，碰上了刘邦。当时夏侯婴给刘邦赶车，把鲁元姐弟俩收到了车上。楚兵追得很急，拉车的马也跑得十分疲乏。刘邦为了减轻车上的重量，就把鲁元姐弟推下车去。夏侯婴停车又把姐弟俩抱上来。就这样一推一抱好几次，反而耽误了时问。气得刘邦举剑要杀夏侯婴。可是杀了夏侯婴，谁来赶车呢！所以刘邦的剑举了十多次，终于没有砍下来。就这样，刘邦被楚兵追上了。带兵的楚将叫丁公。刘邦急中生智对丁公说：“天下乱纷纷，项羽和秦朝一样暴虐，他迟早要灭亡。你还不如留下一条后路，把我放了，将来我会厚报你的。”丁公果然放了刘邦。后来，天下平定了，丁公到刘邦那里去请赏。刘邦反而说：“当年你放了我，是对项王不忠，像这样二三其德的人，留着有什么用。”就这么着，丁公被刘邦砍了头。这都是后话。丁公放刘邦，可见当年刘邦从彭城败逃时是多么狼狈。

　　刘邦从彭城败退西逃，在成皋筑起了一道防线，借地利才挡住了项羽的推进。楚汉两军在成皋相持。从公元前205年五六月到公元前202年八月，前后三年，吕雉在项羽军中当了三年囚徒。公元前204年，吕公死在楚营中。项羽把吕雉和太公装在囚车里，经常放在前线。项羽还在阵地上挖下大坑，埋上一口大锅，威胁刘邦，若不退兵就把吕雉、太公煮在一锅。古代有下油锅的刑罚，叫烹刑。吕雉过的这三年囚徒生活，真是叫人担惊受怕。幸亏刘邦在鸿门宴上结识了项羽的叔父项伯，两人拜为兄弟，又许下儿女婚姻。吕雉就是项伯的亲家母。所以吕雉在囚禁中常得到项伯的保护才幸免于难。为人厚重的项伯，不懂政治，和项羽一样是个糊涂虫，他在刘邦的欺诳下不知不觉做了汉军的内奸。项王的天下一半就败在项伯的手里。吕雉经过这三年囚徒生活的磨练，更加刚毅和顽强，能屈能伸了。

　　公元前202年八月间，刘邦用了张良的计策，假意与项羽讲和，骗得项羽放了吕雉、刘太公。紧接着垓下一仗，全歼项羽军，刘邦取得了胜利。

　　楚汉相争时，刘邦在彭城败退后就立了六岁的儿子刘盈为太子，以肖何为丞相辅佐太子留守关中。刘邦统帅大军在成皋指挥作战，并在成皋建了行宫。贪酒好色的刘邦并不因为战争放弃他的行乐，成皋行宫有一大批姬妾。其中有薄姬，生子刘恒，就是后来的汉文帝。有戚夫人，生子刘如意，刘邦封为赵王。赵姬生淮南王刘长，诸姬生赵幽王刘友、赵共王刘恢、燕灵王刘建。加上惠帝刘盈，齐王刘肥，共是八个儿子。

　　皇宫中的嫔妃姬妾，盛服美食，游乐筵宴，好不快活。但她们数十百个人共同围着一个皇帝转，难得一幸。青春虚度，内心十分空虚。这些嫔妃姬妾，为争龙颜，勾心斗角异常激烈，不亚于战场角逐。就拿汉文帝的母亲薄姬来说吧，她曾与管夫人、赵子儿互相订有盟约，无论哪一个首先亲近了刘邦都要互相引荐。后来管夫人、赵子儿先后被刘邦召幸得宠，但她们并未引荐薄姬。薄姬找她们二人求情，两人不但不引荐，还取笑薄姬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把一句玩笑话还当真。管夫人、赵子儿嘲笑薄姬的话恰好被刘邦偷听到了。刘邦可怜薄姬受冷落，就把她召来问话。这位薄姬虽然有些本分，可也有几分心计。她好不容易得见一次天颜，岂能把机会放过。她给刘邦编了一个故事，说：“汉王，我昨夜做了一个梦，真怕煞人了，一条巨龙钻进了被窝，盘在我肚子上。”刘邦笑着说：“这是你做了个好梦，所以今天有缘见我。我就是龙啊，今晚我替你圆梦。”可怜的薄姬，用尽了心机，只得到刘邦召幸这一次。不过薄姬很幸运，一幸生男，被刘邦封了代王。在封建社会里，母以子贵，薄姬后来成了代王母后。至于那不生儿子的管夫人、赵子儿被刘邦玩过也就抛在一边了。可能薄姬生得不太有风韵吧，被刘邦冷落。这倒好，吕后不太嫉妒她，没有对她下毒手。薄姬不争风吃醋，在大臣中也得了好人缘。诸吕被铲除以后，代王刘恒被大臣拥立为皇帝，这就是汉文帝。俗话说，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薄姬母子正是这样。

　　与薄姬行事相反，在成皋行宫中有一个争强好胜的戚夫人，凭着她的妖娆美容，争得了刘邦的专宠。她又生了个儿子，于是产生了非分之想，要替自己的儿子夺太子之位。吕后在楚军中为囚徒，刘盈在长安留守，她们母子二人与刘邦的感情自然疏远。戚夫人和儿子赵王如意守在刘邦身边，撒娇撒痴，自然感情日益亲密。戚夫人能歌善舞，颇能勾人心魄。刘邦离了戚夫人是吃饭不香，睡觉不安稳。刘邦灭了项羽之后，带兵出关擒韩信、讨匈奴、征英布，总是把戚夫人带在身边。回到长安后，刘邦整天围着戚夫人转。有一天御史大夫周昌来奏事，见刘邦正在宫中抱着戚夫人玩耍，扭头就走。刘邦喝令周昌跪下，他走上前去，骑在周昌的脖子上问：“周昌你说，我是什么样的君主？”周昌毫不客气地说：“你是桀纣一类的昏君。”刘邦也不生气，倒哈哈大笑起来。君臣二人为何这般戏耍？原来周昌为人强直刚正，忠心不二，他出生入死几十年跟随刘邦，是泗水亭的卒吏，刘邦的亲兵。周昌见刘邦这样沉溺于酒色，心中气愤，因此冒出了昏君的话来。刘邦虽然做了皇帝，但不免还带有乡下佬的无赖习气，也犯不着为了几句话杀掉一个大臣，何况又是多年出生入死的老战友。所以嘻嘻哈哈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由这件事可以看出，戚夫人过分专宠，不仅惹恼了那受冷落的吕后，就是大臣们也看不惯。戚夫人和她的儿子赵王如意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

　　四、屈膝谢周昌

　　公元前197年初秋的一天，刘邦端坐在未央宫前殿的御座之上。文武大臣在殿前两边排开，神色紧张地听候刘邦宣布更易太子的决定。这一年赵王如意长到八岁，高高个头，虎头虎脑却又机灵聪明，刘邦认为长得很像他。再加上戚夫人在枕边絮絮叨叨，汉高祖刘邦就特别喜欢他。刘邦常对大臣说：“如意这孩子长得像我，太子刘盈是个软蛋，怕是守不住天下的。”在封建时代里，为了避免诸公子争位，要确立一个合法继承人。谁是惟一的合法继承人呢，只有嫡妻生的长子才具有资格。按宗法制度，立太子有两条原则，一是立嫡不立庶，二是立长不立贤。刘盈为嫡妻吕后所生，已在公元前205年就立为太子，是天下的储君，如今已有九年。刘邦要更易太子，就叫动摇国本。他必须会聚大臣共同商议。

　　刘邦宣布更易太子，要大臣讨论。大家一个个面面相觑，哑口无言。这时吕后躲在东厢房探听消息，见群臣鸦雀无声，一下子急煞坏了，一颗吊着的心更加紧缩起来。她只觉得眼睛发黑，两腿发软，差点儿瘫在地上。吕后知道，太子一废，她的皇后地位也就完了，说不定还要被打人冷宫呢！吕后正在发急，突然间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口吃的声音，这就是曾经骂刘邦为桀纣之君的御史大夫周昌发言了。只听得周昌说：“陛下，这更易太子的事使不得。愚臣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但臣期——期——知其不可！臣期——期——不奉诏。”周昌面带怒容，急得脖子根都红了。他话又说得急，本来就口吃，现在更加吐字不清，所以一连串的期——期声，把刘邦也逗笑了。这时大臣们也哄堂大笑起来。这次刘邦还只是放试探气球。易太子的事讨论不下去，就退朝了。

　　退朝以后，文武大臣都走完了。周昌因为心中有事，觉得话说得不畅快，还坐在那里发愣，所以最后下殿。这时吕后也顾不得皇后的尊严，他从东厢房跨步出来，直奔周昌跟前。周昌还没来得及行礼，吕后倒一头跪下了。吕后感激涕零地说：“御史大夫，今天没有你，太子一定保不住了。”周昌扶起吕后，一本正经地说：“我谏陛下，是为社稷国家，不是为太子，为何要谢我！”说罢，扬长而去。

　　事情过后，吕后还是提心吊胆。她又找来智多星留侯张良商议保全太子之法。张良不愿介人皇帝老儿家中之事，不肯画计。吕后让她大哥建成侯吕泽去威胁张良，吕泽说：“你为皇上不知画了多少计策，今天皇后求你画一计你都不肯，这是对国家有二心。保太子是保国本啊！”张良说：“陛下打天下，他听我的计，可现在天下已定，他爱着戚夫人和她的儿子，这不是用话语能够劝转的。因为这是爱的力量。吕后色衰爱驰，怕是没有办法了。”吕泽还是不放过留侯，要他再想想办法。张良沉思了一会儿说：“办法倒是有一个，这要看太子的运气了。终南商山上有四位隐居的老人，陛下很崇拜这几个人，多次请他们下山做客，就是请不来。一位姓庾，名宣明，号东园公；一位姓崔，名广，号夏黄公；一位姓周，名术，号角里先生；还有一位叫绮里季。这四老住在商山，人称商山四皓。皇后派人多带些金玉绵缎的重礼，命太子写下相请的亲笔书信，向四老说明国本之重。若太子请得这四人来，陛下就不会再说什么了。”吕泽依计而行，四老下山了，就住在吕泽的宾馆里。

　　公元前194年，刘邦带兵征讨淮南王英布，中了一支冷箭。刘邦回到长安，病势沉重，戚夫人日夜啼哭。刘邦想到吕后雄杰，太子刘盈制不住母后，担心戚夫人和赵王如意的地位保不住，遂发狠下决心易太子。刘邦再次召开大臣会议。这回是奉常叔孙通带头廷争。他说：“春秋时晋献公废太子申生，立小儿子奚齐，晋国五世不宁。远的不说了，就说眼前吧。秦始皇不早定太子扶苏，二世胡亥篡位亡了国，陛下是亲见的。陛下要易太子，就请先杀了老臣吧！”叔孙通原是秦朝博士，眼看秦政废坏，一摇身投了刘邦。大家都知道叔孙通圆滑得很，他不会轻易强谏。这一次却出人意料，他带头强谏，使刘邦大为吃惊。当然，叔孙通知道满朝文武都反对易太子，所以他才大着胆子说了这一番话。这一来刘邦又下不了决心。这一次连议仍然是不欢而散。刘邦狐疑不决。

　　吕后见时机已到，便召来太子办了一席家宴，请来四老作陪。吕后陪着刘邦入席，刘邦见有四位老人，心中不觉诧异。刘邦问太子，这四老是何人？还未等太子答话，四老就自报姓名：东园公、角里先生、夏黄公、绮里季。刘邦听罢，又是一惊，瞪大了眼睛把四老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徐徐地说：“朕多次请你们，你们都躲起来。小儿有何德何能，劳驾四老相辅？”四老回答说：“陛下轻慢辱人，我们又不想做官，受不了你的气，所以要躲起来。现在太子仁孝谦恭，陛下万岁之后，太子掌政，我等臣民，应为国家效力，所以来辅太子。”刘邦听了，又喜又忧。喜的是太子得贤辅，埋怨自己把太子低估了；忧的是太子羽翼已成，更易不成了，不免对戚夫人和赵王如意担心。刘邦六神无主似的退回后宫，把事情告诉了戚夫人。刘邦对她说：“我想立你的儿子做太子，可他才十岁，朝中没有一个大臣赞成。如今太子已经是天下归心了，更易不得了。”刘邦说罢，长吁短叹。戚夫人听罢如同晴天霹雳，耳朵嗡嗡发响，泣不成声。刘邦抚着戚夫人说：“卿家不要哭了，打起精神给我跳个舞。我为你唱支歌，再慢慢想别的办法。”戚夫人只得止住哭泣，缓缓地跳起楚舞。刘邦用手随着舞乐的节奏打起了拍子，边打边唱，哼起了一首《鸿鹄歌》：

　　鸿鹄高飞兮，一举千里；

　　羽翮已就兮，横绝四海。

　　横绝四海兮，当可奈何！

　　虽有赠缴兮，尚安所施！

　　为了戚夫人和赵王如意，刘邦接连几天闷闷不乐。宫中一个掌印的符玺郎名叫赵尧的人，看透了刘邦的心事。他趁刘邦身边没人的时候，大着胆子对刘邦说：“陛下，臣知你忧虑的心事，怕是为赵王如意的安全吧！”刘邦一见这符玺郎，才是一个英俊的青年，想不到如此有心计。刘邦十分高兴，就直对赵尧说：“卿说对了，朕想不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来。卿有何良策，快快奏来。”赵尧说：“保住了赵王如意就保住了戚夫人。保赵王如意，这事不难。但有两条，不知陛下能否办到？”刘邦说：“哪两条，卿快说来。”赵尧说：“第一条，陛下要割爱，让赵王早些离京就国；第二条，要给赵国立一个尊贵而又刚强的相来保护赵王，这个相要能够顶得住皇后的压力。此外，还要设一个鲠直的御史大夫。”刘邦想了想，一拍大腿说：“有了！这御史大夫就委曲卿来担任。赵王，我马上派他就国，派周昌作相。”刘邦说罢，立即找来周昌，对他说：“周昌爱卿，朕今日召你，有要事商量。你跟我几十年，只有你靠得住，不知你这回期期奉不奉诏。”刘邦说完，态度十分严肃。周昌说：“陛下，只要是社稷大事，臣肝脑涂地也愿为陛下效力。”刘邦就把保护赵王的事和赵尧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对周昌说了。最后，刘邦嘱托说：“卿不让我易太子，我这就把赵王如意托付给你了。卿当不成御史大夫，要离京三千里，带着赵王就国去做赵相。”周昌说：“臣遵旨！”刘邦安排了这件事，仿佛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宣旨赵尧为御史大夫。刘邦的这一系列安排，吕后看在眼里，不觉怒从心头起。她布置心腹暗中察访。吕后的耳报神终于打听出是赵尧的主意，吕后得知后，冷笑了一声：“走着瞧吧！”

　　五、白马之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