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吕太后(4)

　　在吕太后的一手扶植下，诸吕掌握了京师很大一部分军政大权。但是外戚掌权，根本不固，太后一旦百岁后，外戚就成了无本之木。吕太后又绞尽脑汁用移花接木之法，使后宫美人与诸吕交媾，或以诸吕有身之姬入宫生子，诈称惠帝之子；以吕氏血统子弟冒充刘氏篡夺皇位，巩固吕氏政权。《吕太后本纪》记载了惠帝共有七个儿子：一为太子少帝刘某，立四年后废杀；二为淮阳王刘强，三为常山王刘不疑；四为第二少帝刘弘（又名刘山、刘义），五为常山王刘朝、六为淮阳王刘武，七为梁王刘太。以上七个冒名惠帝子，太子少帝为吕后所杀，刘强、刘不疑夭亡，少帝刘弘等四人为陈平、周勃诛灭诸吕时所杀。

　　所谓惠帝之子，皆冒姓刘氏，《史记》、《汉书》中均有明确的记载。《史记·外戚世家》中说：“宣平侯女为孝惠皇后时，无子，佯为有身，取美人子名之，杀其母，立所名子为太子。”《正义》引刘伯庄云：“诸美人元幸吕氏，怀身而入宫生子。”学术界有人怀疑这些记载，认为是周勃等人造作出来的“虚词”，是借故枉杀。事实并非如此。我们认为《史记》、《汉书》的记载是真实的。汉惠帝十七岁时因受“人彘”刺激，病魔缠身，二十四岁就夭亡了，哪来那一大堆儿子呢？如果陈平、周勃枉杀惠帝子，那汉文帝岂能罢休？更荒谬绝伦的是，吕太后把惠帝亲姐姐鲁元公主之女配惠帝，即舅甥结亲。再从年龄上看，更为荒唐。鲁元公主在公元前202年嫁给赵王张敖，后废为宣平侯，其女张皇后最早也只能在公元前201年出生。惠帝子公元前194年即帝位，娶张皇后，其时她只有七岁。十七岁的舅舅，娶了七岁的外甥女。吕太后让这一对少男童女结合生儿子，无论在伦理上，还是生理上都是背逆天理的。《史记·外戚世家》中记载说：“吕后长女为宣平侯张敖妻，敖女为孝惠皇后。吕太后以重亲故，欲其生子万方，终无子，诈取后宫人子为子。”吕太后违背生理，千方百计让一个七岁近亲女孩生儿子，简直是对亲骨肉的摧残。惠帝绝望地喊出：“此非人所为！”岂止是对“人彘”的抗议！张皇后生子不成，吕太后才又生一计，移花接木，用吕氏血统交媾后宫，生了儿子又杀其母。太子少帝长到八九岁时，知道自己母亲被害，年少无知，一怒发泄，声称长大了要为母亲报仇。这话传到吕太后耳朵里，这还了得。吕太后就把太子少帝在宫中杀死，改立常山王刘义为少帝，更名为刘弘。吕太后临朝，为了固权，真是费尽了心机，她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做得出来，可谓空前绝后。

　　八、耕田之歌

　　吕太后为扶植吕党，不惜移花接木。反过来，对于真正的刘氏子孙，吕太后却大肆剪伐，摇其根本。刘邦八子，被吕太后害死者有四子及一孙。

　　刘邦的八子是：当亭长时的外妇曹夫人生齐王刘肥；下面依次是，吕后生惠帝刘盈，薄姬生孝文帝刘恒，戚夫人生赵隐王刘如意，赵姬生淮南王刘长，诸姬生赵幽王刘友、赵共王刘恢、燕王刘建。

　　刘邦八子，有三赵王，均死得很惨。赵隐王刘如意被召到长安毒死，已如前述。赵幽王刘友，因不喜欢诸吕之女，被吕太后召到长安幽囚在王邸，派兵守卫，不给饭吃，活活饿死。刘友临死，作《饥饿之歌》，发出了呼天抢地的控诉。歌词是：

　　诸吕用事兮刘氏危，迫胁王侯兮强授我妃。

　　我妃既妒兮诬我以恶，谗女乱国兮上曾不寤。

　　我无忠臣兮何故弃国，自决中野兮苍天举直。

　　于嗟不可悔兮宁早自裁，为王而饿死兮谁者怜之！

　　吕氏绝理兮托天报仇。

　　吕太后强迫刘氏子弟娶吕氏女为正妻，既遮人耳目，又在刘氏子弟中安置活人窃听器，刘氏子弟不爱吕氏女是很自然的。赵共王刘恢，不爱吕氏之女，被迫自杀，临死也谱写了绝命诗托天鬼报仇。燕王刘建死，吕太后杀子夺地。淮南王刘长因是吕太后养大，故得保全。代王刘恒，因其毋薄姬不被刘邦所宠，又王边地，亦得保全。齐王刘肥来京朝拜，吕太后在宴会上酒中下毒，被惠帝识破，要与王兄刘肥同饮，吕太后不得不打翻酒杯，才幸免一死。然后齐王又献城阳郡以尊鲁元公主为王太后，才算博得吕太后的欢心，回到了齐国。但齐王仍不放心，为第三子刘章娶吕禄之女为妻，并送刘章到京师为人质，终于避免了灾祸。

　　刘章入宫侍卫，是吕太后的亲侄女婿，被封为朱虚侯。这刘章生得魁伟轩昂，一表人才，不苟言笑，刚强严肃，诸吕倒是怕他三分。他见吕强刘弱，心里极不是滋味。但刘章却不动声色，他在寻思着找一个机会杀杀诸吕的气焰。有一次太后在宫中举行游乐的家宴，也请朝臣进宫助兴。吕太后玩得高兴起来，要行酒令，指派刘章为监令官。刘章暗暗高兴，他要在这人们极乐之中出其不意打击诸吕。盘算已定，故意对太后说：“启禀太后，臣是将门之后，只怕执法太严，还是另请别人吧！”太后说：“我派你做监令官，就是要严，任何人不得耍赖。”刘章说：“臣遵旨，请以军法监酒。”吕太后一时高兴，大声说：“监酒也要如同军令，有逃酒者，先斩后奏。”吕太后这话只不过是随便说说，她想哪能因喝酒而杀人呢！

　　酒过数巡，刘章见吕氏子侄狂欢极乐，高声喧哗。他心想，何不就此先来一点动作，探探风头，树立点威严。于是他来到太后身边，对太后说：“臣见太后十分高兴，我编了一首《耕田歌》，边唱边舞以助酒兴。”吕太后听了很高兴，就同意了刘章的请求。刘章于是拔剑起舞，边舞边唱：

　　深耕概种，立苗欲疏；

　　非其种者，锄而去之。

　　吕太后听了立刻沉下脸来。那些酒囊饭袋的吕氏子侄还不解其中意，居然鼓掌喝彩，齐声叫好！又过了一会儿，诸吕中有一人喝醉了逃席，大家都没在意。可刘章看在眼里，尾随出去，大喝一声，手起剑落，砍下了逃席人的头。”刘章提着人头禀告太后说：“太后，有人逃席，臣已执法。”诸吕一见，个个吓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吕太后面对文武大臣，要维护称制的尊严。只因有言在先，君无戏言，也不好加罪刘章。这场家宴不欢而散。刘章这一剑，试探了诸吕的气质，可以说是为诛灭诸吕进行的一次演习。

　　九、吕后之死

　　公元前181年正月三十乙丑日，这一天发生了日全食，白昼昏暗如夜晚。日食月食本来是自然现象，但古人认为是上天示警。这次日食，吕后自认为是上天诫示她。因此她对左右说：“此为我也。”心中极度忧虑。为什么吕太后要把日食往自己身上揽呢？因为吕太后饿死赵幽王刘友就是这一年的正月十八丁丑日，丁丑距乙丑只有十三天。日食来得如此之巧，使她惊恐不安，认为是上天示警。这意味着大臣不平，刘氏反抗，她成天提心吊胆，疑神疑鬼，坐卧不宁。但是吕太后却并未因此收敛她的毒焰。日食后不久，二月她又害死了新近徙赵的赵王刘恢。这时吕太后的心理陷入了极度的矛盾和恶性循环之中。一方面她担心刘氏子侄的报仇，而另一方面却又加紧剪除刘氏子侄。所以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接连害死两个赵王。吕太后心情沉重，神情恍惚。她经常做恶梦，梦见两个赵王来索命。吕太后就这样战战兢兢又过了一年。

　　公元前180年三月，吕太后为了祈求免灾，到长安郊外去祭祀。这是当时的风俗，通常在二月或三月到宗庙、社坛或水边祭祀，可以消灾，称为“祓除”、“祓祭”。吕太后祭毕回宫，路过轵道亭，突然眼花，像是一条蓝色大狗飕地蹿到胸前，在她腋下狠狠地咬了一口。回宫后请卜者占卦，说是赵王如意变化作祟。这更使吕太后惊恐，加重了她的精神分裂症，总觉得腋下奇痒并起了一个疙瘩。后来真的抓破了皮肤，得了腋下溃烂症。吕太后度日如年，挨到了七月中，病情加重，自知不行了，于是召吕产、吕禄进宫安排后事。吕太后对诸吕说：“你们受封为王，违背了高皇帝的盟约。按誓言‘非刘氏王者，天下共击之’。现在大臣们都不服你们，我死后小皇帝镇不住大臣们。你们要牢牢地记住，掌握好兵权，保卫好宫廷，一定不要为我送丧，免得为人所制。”八月一日辛巳，吕太后终于合上了她那不情愿闭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