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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西太后(4)

  谕王公百官等:上年海疆不靖,京师戒严,总由在事之王、大臣等筹划乖方所致。载垣等复不能尽心和议,徒以诱获英国使臣以塞己责,以致失信于各国。淀园被扰,我皇考巡幸热河,实圣心万不得已之苦衷也。嗣经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王、大臣等,将各国应办事宜妥为经理,都城内外安谧如常。皇考屡召王、大臣议回銮之旨,而载垣、端华、肃顺朋比为奸,总为外国情形反覆,力排众论。皇考宵旰焦劳,更兼口外严寒,以致圣体违和,竟于本年七月十七日龙驭上宾。朕抢地呼天,五内如焚。追思载垣等从前蒙蔽之罪,非朕一人痛恨者也。朕御极之初,即欲重治其罪,惟思伊等系顾命之臣,故暂行宽免,以观后效,孰意八月十一日,朕召见载垣等八人,因御史董元醇敬陈管见一折,内称请皇太后暂时权理朝政,俟数年后朕能亲裁庶务,再行归政;又请于亲王中简派一二人,令其辅弼;又请在大臣中简派一二人,充朕师傅之任。以上三端,深合朕意。虽我朝向无皇太后垂帘之仪,朕受皇考大行皇帝付托之重,惟以国计民生为念,岂能拘守常例?此所谓事贵从权。特面谕载垣等,著照所请传旨。该王、大臣奏对时,哓哓置辩,已无人臣之礼,拟旨时又阳奉阴违,擅自改写,作为朕旨颁行,是诚何心?且载垣等每以不敢专擅为词,此非专擅之实迹乎?总因朕冲龄,皇太后不能深悉国事,任伊等欺蒙,能尽欺天下乎?此者伊等辜负皇考深恩,朕若再事姑容,何以仰对在天之灵?又何以服天下公论?载垣、端华、肃顺著即解任,景寿、穆荫、匡源、杜翰、焦祜瀛著退出军机处。派恭亲王会同大学士、六部、九卿、翰、詹、科、道将伊等应得之咎,分别轻重,按律秉公具奏,至皇太后应如何垂帘之仪,著一并会义具奏。特谕,钦此。(《清代档案史料丛编》第一辑,第101一102页)

  上谕明发算是定了八大臣之罪,宣布了垂帘听政之制。但两宫还嫌不够,于是召集群臣控诉载垣、端华、肃顺欺负孤儿寡母之罪。两宫涕泣的控诉使在场群臣为之不平。但是谁也未曾料到六岁的载淳说出了一句使人为之惊讶不已的话:

  阿奶,奴辈如此负恩,即砍头可也,请勿悲。(《清稗类钞·咸丰季年三奸伏诛》第254页)

  皇帝的话就是口谕,既然皇帝表态,那就立即行动吧,因此,在奕的亲自部署下,派人先逮捕了载垣、端华,将其押入宗人府。接着又请旨令醇郡王奕率人前往中途擒拿肃顺。肃顺在密云遭擒后被押入宗人府。三人在宗人府相会,已没有热河的威风了,他们谁都没有料到孤儿寡母竟如此厉害,真是迅雷不及掩耳,防不胜防啊!

  十月六日,宣布了八大臣之罪并严厉地进行了惩处:载垣、端华赐令自尽,肃顺斩立决,景寿革职、穆荫革职发往军台效力赎罪,匡源、杜翰、焦祐瀛革职。慈禧、慈安垂帘听政,掌权的愿望终于实现。当然,两宫并未忘记热河许下的诺言,这不,刚刚垂帘,令奕为议政王的上谕也颁示天下了。

  内阁奉上谕:恭亲王奕著授为议政王,在军机处行走。钦此。

  六、叔嫂冲突

  两宫皇太后与奕为了共同目标即打倒辅政八大臣而暂时联合了,而且配合得非常好。但是当目标实现、局势稳定之后,这两股势力的冲突又在所难免。

  咸丰驾崩后,其子载淳继位。按贯例新帝即位必须改元。所以在热河时肃顺等就拟定新帝的建元年号为“祺祥”,并经两宫同意明发了上谕。可是,回銮以后八大臣被打倒,其所拟定的年号当然也不宜再用。十月五日,大学士周祖培上了一道奏折请求另拟建元年号。两宫太后阅折后觉得甚合心意,于是,立即将奏折转回军机处,令另行酌议。军机处是以奕为首的,而且现任军机大臣都是奕的心腹。在复议建元年号的问题时他们考虑到的是这样一个事实:这次打倒八大臣,实行垂帘听政是两宫皇太后与恭亲王共同努力的结果,那么,今后的权力分配就不得不从两方面考虑,治理国家也必须由两方面共治,于是,经过充分酝酿军机大臣们拟定“同治”二字进呈。

  军机处拟定后进呈两宫太后,两宫觉得非常得体。她们考虑并非与奕和军机大臣相同,她们认为,既然两宫同时垂帘,那么当然要两宫“同治”。于是,经两宫商定用此二字。

  十月五日,改元同治的上谕通过内阁明发全国,上谕是这样写的:

  大学士周祖培奏建元年号可否更定一折,奉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懿旨:建元大典,昭垂万世,前经载垣等拟进‘祺祥’字样,意义重复,本有未协。兹据周祖培奏请更正,实属关心典礼,周详慎重,深惬慈怀。受命议政王、军机大臣恭拟‘同治’二字进呈,仰蒙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允行。本月初九日,联御极颁诏,其以明年为同治元年,布告天下。”(《清代档案史料丛编》第一辑,第112页)

  在奕看来,“同治”年号是最恰当不过的了。既然“同治”嘛,那就应该共同治理。他倒是在心中有个分工:两宫治内廷,我治外廷。所以奕以议政王辅助幼主之身份,总揽外廷大权。在奕看来,这都是理所当然的。

  对奕的揽权,两宫是有看法的,尤其是慈禧,她费尽心血打倒八大臣,实现了垂帘听政的宿愿,她怎么能忍心再出现一个肃顺式的人物,使她成为帘后的摆设品呢?起初,她对奕是宽容的,因为那时局势尚不稳定,对北京的底还没摸清,所以,她不冒然限制奕。但当她摸清底细,稳定局势后,她可不再容忍了,于是,她首先通过各种途径警告和限制奕。可奕倚仗大功在身,势力雄厚,军机大臣们全仰其脸色行事,他怎么能买慈禧的账呢?故仍然包揽外廷大小政事,叔嫂间冲突开始,而且这种冲突与日俱增,最后终于表面化。

  引起慈禧与奕冲突表面化是蔡寿祺的一个奏折。我们先暂搁一下笔,先来认识一下这位拜折人蔡寿祺吧。

  蔡寿祺,江西德化人。道光二十年(公元1840年)二甲进士。入翰林院任编修。同治四年(公元1865年)二月,署日讲官。这位先任编修后充日讲官的蔡寿祺,很有一套观察时局风云、窥测内廷动向的本领。因一件小事使这位蔡寿祺下决心向议政王开炮。

  慈禧垂帘以后,安德海十分得宠,为了取得主子的欢心,安德海经常向宫中管事大臣于常例之外求索以供慈禧,当然也不否认夹有他自己的需索。那管事大臣曾为此而深为不满,但又怎么敢与慈禧的心腹太监安德海作对呢?因此,他不得不千方百计地满足安德海的需求,可安德海也越发需索无已。这件事情辗转传到了议政王奕的耳朵里,这位总揽外廷大权的人不知为什么动了管一管内廷之事的心,于是,他对管事大臣说道:

  “若安德海再越常例需索,你把他带来见我,我教训他一下。”

  这位宫中管事大臣听到议政王管一管这事真是烧香难求,于是叩头谢过:

  “奴才谢王爷关照,一定遵令而办。”

  一日,安德海又来索求,常例之外加了许多。那管事大臣一反常态,竟笑而不予。安德海见状正想发怒,只见旁边走出一位小太监,对安德海施礼说道:

  “安二爷,议政王请你去一趟。”

  安德海听说议政王请他,不觉心头一喜,心想:怎么样,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还不听我指使,看见了没有,议政王有事还得“请”我呢!只见他仰起头,神气十足地走开。管事大臣看到安德海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冷笑了几声,心想:恐怕回来就泄气了吧!

  奕正在军机处处理一些事情,听管事大臣派来的小太监报告安德海又于常例之外需索,于是就让那小太监把安德海叫来。当安德海前来之时,奕正在那里静候呢。

  “奴才给王爷请安。”安德海见到奕后便首先施礼了。

  奕瞟了安德海一眼,冷冷地说道:

  “宫中供取皆有定例,任何人不得于常例之外再滥加需索,而你竟然破例需索以逞其私,违例坏规,你可知罪吗?”

  安德海没想到是来受训的,而训他的又是议政王,要是别人说不定他不会服,可这议政王并不是好惹的,还是不吃眼前亏为好,因此,他连声说道:

  “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话刚出口,又觉“知罪”不妥,但是难以收回。奕见状,也想教训他几句就算完事,他接着说了下去:

  “现在国事方艰,宫中不宜求取……”

  安德海忍不住打断奕的话问道:

  “所取为何?”

  奕的话突然被安德海打断,并突如其来的问了这么一句,不觉一怔,略加思索才接着答复了安德海的问话。

  “如瓷器、杯盘,照例每月一份,积下来也不算少,你为何再索?”

  安德海听完此话,松了一口气,这算什么罪呢?他当即表示,

  “往后不索取了。”

  奕又讲了一些不宜破例滥索的话,就让安德海退了出去。返回的路上,他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他在思考着如何出这口气,一路深思,计上心头。

  次日,安德海对御膳房作了特别关照,向他们下了这样的命令:

  “今日皇太后传膳,悉屏御瓷,尽用那村店粗恶的瓷器。”

  御膳房觉得纳闷,但又不敢与安德海相抗,于是遵令而行。慈禧用膳时,见上来的膳食全用粗瓷盛着,不觉眉头皱起,她发怒道:

  “怎么搞的,这么粗糙的瓷器也能供作御用?”

  安德海见状急忙凑到慈禧面前,带着不满的神色说:

  “主子不必发怒,容奴才禀报:昨日到内务府管事大臣处领御用之物,不料被六爷召至,怒容满面,严厉斥责。说什么奴才不遵宫制,随意为主子索取御用之物,还说即使太后也不能例外,并令自今日起减少御用之物。为遵六爷令,今日不得已如此。”

  “噢,原来如此,这位议政王也太肆无忌惮了,昔日的告戒他不听,反而变本加厉了,总揽外权且不言,竟然管到内宫来了。今日减御用,难道明日减御食不成?!”

  因此,慈禧与奕的矛盾加深。这件事很快在宫内传开了,那位善窥内廷之事的蔡寿祺了解得更为详细清楚。蔡寿祺分析了双方利弊,认为慈禧手里有“同道堂”印章,这是权力的象征,而且还掌握着皇帝,奕虽然暂时有些势力,恐怕难以久与慈禧对抗,我何不赌上一注,投靠慈禧打击奕呢?此必得到慈禧欣赏,那时高官厚禄自不必言。于是他便精心起草了一个弹劾奕的奏折,几经修改便上呈御览。

  现在我们该回笔写拜折后的情况了。三月五日,蔡寿祺的奏折转呈两宫太后。慈禧自听政以来整日都得看奏折。有些奏折她会一目十行。对这个奏折,她起初也是草草看了几眼,但奏折的内容深深地吸引住了她。她仔细看了下去。

  近来竞有贪庸误事因挟重赀而内膺重任者,有聚敛殃民因善夤缘而外任封疆者,至各省监司出缺,往往用军营骤进之人,而夙昔谙练军务通达吏治之员,反皆弃置不用,臣民疑虑,则以为议政王之贪墨;自金陵克复后,剽拟谕旨多有大功告成字样,现在各省逆氛尚炽,军务何尝告竣?而以一省之事之肃清,附近疆臣成膺懋赏,户兵诸部胥被褒荣,居功不疑,群相粉饰,臣民猜疑,则以为议政王之骄盈;……近年部院各馆差使,保举每多过分,而利害而缄口,臣僚疑惧,则以为议政王之揽权;总理通商衙门保奏更优,并有各衙不得授以为例之语,臣僚疑惑,则以为议政王之徇私。

  好!慈禧看到这所列贪墨、骄盈、揽权、徇私四大罪状,不觉叫好。蔡寿祺确实抓住了要害,这就够那议政王受的,她怀着浓厚的兴趣看完最后一段。

  臣愚以为议政王若于此时引为己过,归政朝廷,退居藩邸,请别择懿亲议政,多任老成,参赞密勿,方可保全各位,永荷天庥。(《清宫轶事·蔡寿祺疏劾恭亲王》)

  慈禧看完了奏折,还真有些爱不释手,她反复地阅读了几遍,才放到一边。她太高兴了,奏折来的真是时候,是啊,这一次一定要让恭老六引为己过,归政朝廷,退居藩邸。

  三月六日,两宫传出懿旨:“召见议政王。”奕接旨后立即前往会见两宫,他以为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商量,但是,步入殿门后觉得气氛与往日不甚相同。不过他还是稳稳地站在那里。慈禧见奕已到,用征询的眼光看了看慈安,慈安点了点头。于是,慈禧便开口说道:

  “六爷,有人疏劾你了。”慈禧直截了当地全盘托出,并且一边说还一边抖了抖手中的奏折。这意思是说:这是千真万确的。

  奕身为议政王,没想到竟有人疏劾,于是带有疑惑口气说道:

  “何人疏劾我?”

  “日讲官蔡寿祺。”慈禧毫不隐讳地回了一句。

  “蔡寿祺?此人本非好人,专事投机,待奴才回去后立即将他拿问。”

  奕真是口出大言,这可气坏了慈禧。她没想到奕会这样回答她,不惩处他今后那怎么能行呢,于是,她先令奕退下,又向太监发出命令:

  “传我的话,宣召大学士周祖培、瑞常、吏部尚书朱凤,户部侍郎吴廷栋,刑部侍郎王发桂,内阁学士桑春荣、殷兆镛等前来陛见。”

  一会儿承召各大臣鱼贯而入,慈禧召见他们的目的是欲议定奕之罪。议定时尽管这些大臣意见不甚一致,但在两宫的诱胁下也不得不议奕之罪。议定的结果很快以上谕公布于众。

  朕奉两宫皇太后懿旨:本月初五日,据蔡寿祺奏,恭亲王办事徇情、贪墨、骄盈、揽权,多招物议,种种情形等弊,似此重情,何以能办公事?……

  恭亲王从议政以来,妄自尊大,诸多狂傲,倚仗爵高权重,目无君上,看朕冲龄,诸多挟致,往往暗使离间,不可细问;每日召见,趾高气扬,言语之间,许多取巧,满口中胡言乱道。似此情形,以后何以能办国事!……

  恭亲王著毋庸在军机处议政,革去一切差使,不准干预公事,方是朕保全之至意。(《清官轶事·蔡寿祺疏劾恭亲王》)

  上谕一颁,朝廷内外为之哗然。奕的心腹更是惊恐不已。正在此时,悖亲王奕谅为奕鸣不平,他认为“恭亲王自议政以来,办理事务,未闻有昭著劣迹,惟召对时语言词气之间诸多不检,究非臣民所共见共闻;而被参各款,查办又无实据,若遽行罪斥,窃恐传闻中外,议论纷然。”因此,他建议“请皇太后、皇上恩施格外”。醇郡王奕谡也步悖亲王之后尘,上书请求格外施恩。况且,一向以办理对外事务见信于各国的奕一经罢斥,各国竞也十分关心,“外国使臣亦询军机诸臣事所由”(王闽运《祺祥故事》),在这种情况下,两宫亦觉太过,于是决定作些让步。

  奕起初趾高气扬,对蔡寿祺之参劾满不在乎,甚至竟认为两宫根本不会惩处他。但当罢免议政之职、革去一切差使的上谕颁发,他才像大梦初醒,感到了两宫的厉害,悔恨自己过低地估计了她们。因此,当四月十四日两宫复召奕之时,他改变了以往的傲态,进门之后,双膝跪地“痛哭谢罪”。奕此举也总算给两宫树了梯子,布下台阶,于是,她们决定减轻处分,并以上谕向群臣作出了合理的解释。

  本日恭亲王因谢恩召见,伏地痛哭,无以自容……今恭亲王既能领悟此意,改过自新,朝廷于内外臣工用舍进退本皆廓然大公,毫无成见,况恭亲王为亲信重臣,才堪佐理朝廷。相待岂肯初终易辙,转令其自耽安逸耶!恭亲王著仍在军机大臣上行走,毋庸复议政名目,以示裁抑。(《清宫轶事·蔡寿祺疏劾恭亲王》)叔嫂的冲突至此告结,在这场冲突中,两宫,特别是慈禧终于压住了奕,罢其议政之职。这不仅是对奕本人的打击,使其不敢像以前那样专横,而且也向群臣显示自己的力量。这件事宣告了奕欲“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失败,两宫的地位更为巩固。

  七、心腹被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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