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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西太后(5)

  同治皇帝本是慈禧的亲生儿子,但是这母子二人却时相抵牾,最后竟俨然如敌。其中原因众多,安德海作梗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同治对安德海是很痛恨的。这个太监善揣主子之意,深得主子欢心。但同治自幼就看不惯,特别是对他那专意讨好主子的样子实在不愿观赏,对他那狗仗人势的行为更是打心眼里反感。随着年龄的增长,同治更加深了对安德海的愤恨。他耳闻眼见安德海可以随意出入母亲慈禧的寝宫,“知其所为多暖昧事”。又似乎有人对他耳语“安德海……以自宫入内为阉宦,擅吕不韦舍人缪毒术。时那拉氏年未逾三十,得之颇欢”(《满清稗史·满清外史》卷下)。这些丢人显眼之事,使这位皇帝感到如此下去后宫必乱。他要惩罚一下安德海。

  有一天,同治的师傅给他讲课,当讲到明朝灭亡的惨痛教训时,特别提到了宦官之祸,厉斥魏忠贤之专权。坐在底下听课的同治豁地站了起来,表示出他对安德海的不满。

  “安德海渐干国柄,先谮奕短,以去其议政权,既又笼络朝士,使奔走其门,热焰骎骎,遂与明季之魏忠贤埒。”(《清朝野史大观》卷一,“安德海”)

  同治不仅对师傅表示出他对安德海的不满。而且经常跑到慈安那里发泄他的不满,并且多次表示:“朕必杀安德海!”

  慈安很了解同治的心情,近来她也感到慈禧太宠这位太监了,以至于安德海专横跋扈。况且那些暖昧之事在宫中频传也有坏宫规。她也认为应该惩罚一下安德海。但安德海不同于一般的太监,处理不好会引起大事,因此,她多次劝同治忍耐,要等机会。此后不久这一机会终于来到了。

  有一天,慈禧特召同治商量一件事情。同治闻召即刻前往。刚刚坐定,慈禧说道:

  “我要派一个人到南方置办龙衣,你看谁最合适?”

  同治略加思索便回了话:

  “母后圣明,这派人出都之事,孩儿尚未考虑出适当人选,还望母后圣裁。”

  “小安子精明能干,必不负重托。”慈禧说出了她的意见。

  “母后之言甚当,孩儿也是这么认为的。”同治压住心头气,违心地表示了意见。

  “就这么定了吧。”慈禧说完便令同治回去。

  同治得到这样一个消息,又气愤又高兴。气愤的是母后太宠安德海,高兴的是可以借机除掉安德海。他没有回自己的寝宫,而是直接去找慈安商量对策。

  同治把召见之事告诉了慈安,慈安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因为按照大清官规:内监不得出都门,出都门一步即可斩!安德海到南方去那是在当斩之例。如此慈禧也无甚理由袒护他。经过一番考虑后,她对同治说:

  “除此权监,必须委一忠勇敢为之人,谁能担当此任呢?”

  同治没有回答,他没有找出合适的人选,慈安考虑之后,突然一拍大腿说道:

  “山东巡抚丁宝桢忠勇敢为,皇帝可给他下一道密谕。”

  两人商定以后,同治便亲笔写了一个朱笔密谕:“俟机诛安德海。”

  安德海带着重任出都门,一路上摇摇晃晃,前呼后拥,派头好大啊!但正在他得意之际,竟然在泰安被擒。起初他大吵大闹,被押往济南后又大耍威风,他满以为慈禧会为他撑腰,所以,大闹公堂,口出狂言:

  “我奉皇太后命,谁敢犯者,徒自送死耳!”

  他哪里知道,他的主子慈禧此时想救也无能为力了。从慈安太后到同治皇帝,以至于大多数文臣武将都援引祖制,请处死安德海,她深知众怒难犯,因此只得舍车保帅。就这样安德海终于在济南处斩。为此,有人作诗一首:

  铁牌深铸未曾刊,矫召俄闻遣内宦;

  祖训煌煌齐典宝,圣明中外仰慈安。

  (《清宫词选·处死安德海》)

  安德海被处死后,慈禧与慈安、同治的矛盾加深,这也为后来的斗争埋下了火种。

  八、母子绝情

  同治这个小皇帝,真可谓生不逢时,慈禧虽是他的亲生母亲,但并未拿出时间、花些气力去培养他,而是为了她个人的前途和命运奔波,整日都在思考着如何提高自己的地位、如何夺取权力。而那位父亲,整日纵情声色、侈好游玩,也不过问他的学习等情况。在热河的十一个月中,那小小的天地成为他的乐园,他纵情游玩,并养成了许多不良习惯。即位为帝后,母后总揽一切,他还是那样,除去朝拜时他坐在御座上去当当木偶之外,其余的时间他可以自由安排。自回北京以后,他被圈到紫禁城那小小的皇宫里,真是太不舒服了!他终于溜出宫中,成为一个野游皇帝。

  同治溜出宫中野游是在贝勒载潋的协谋下开始的。当然最早提出建议的是同治。

  “载潋,我对宫中的生活烦透了,真想出去散散心,可是又不能,这要是在热河就好了。”一日同治对他的小伙伴载潋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是啊,你现在是皇帝了,怎么能随便出去呢?皇太后肯定不会答应,把门太监也不会放行。”载潋为难地说着,思考着……”

  “唉,我看咱们就微行出宫,不让皇太后知道,而且……”

  不等载潋把话说完,同治急忙打断他的话,

  “对,不让皇太后知道!那么带不带太监?”

  “不带,就咱俩。”载澂坚决地表示。

  “对!就咱俩。”同治也表示出相同的意见。

  “不过,咱们还得换换衣服。”载潋又提出了新的建议。

  “那当然了。”同治一边说,一边扒身上的衣服。自此以后,在北京的街头巷尾经常出现两个穿黑衣的少年,并且不断出现一些与这两位少年有关的传奇式的故事。

  某大考之年,各省举人纷纷启程赴京待考,这其中有湖南的一位举人也来京会试,到京住会馆后就忙着准备应试。一日,正当他阅书之际,有一少年不宣而入,将他带来的书文翻来翻去,又随手抓起举人所作的应试文章瞅了几眼,拾起案桌上的毛笔画了起来,他写了些什么举人未看清,最后留下一片墨海,举人诧异极了。想阻止那少年,但又不知其为何人,只好忍气吞声,静待那少年画完离去。

  少年走后,举人急忙招来会馆仆人,将方才情形说了。然后问道:

  “你们可曾知道这位少年何许之人?”

  “实不相瞒,这少年已来数次,我们要是见到那还得以礼相请呢?他可是曾大人讳国藩的贵客,他经常出入曾府,今日曾大人外出,他的贵客就到此一转,此为常事。”

  曾国藩回府后,得知少年之事,他大惊说道:“此便是当今皇上同治也。”那湖南举人听罢,匆匆束装,踏上了归途。(胡寄尘《清季野史》)

  同治野游,无所不至。一次,他竞也到琉璃厂光顾了。他的个子不高,但欣赏能力并不低,只见他转来转去竞对那玉版宣十分感兴趣。看了一会儿,便对掌柜的说道:

  “我要买那个。”说着用手指了指玉版宣。

  掌柜的用眼瞅了瞅,见是个小孩,只是笑了笑,并未去取。又过了一会儿,小孩带着满脸不高兴的神色又发话了。

  “给我取一些,我要买那个。”

  “少爷,还是到外边找个地方玩去吧,这个东西不是好玩的。”掌柜的笑着拒绝了。

  “我就要买!给。”说着那小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类似瓜子式的金子递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拿起了瓜子金,可就有些傻眼了,他怎么能相信这么贵重的东西竞从一个小孩口袋里掏出来呢?他是不是哪位大人的少爷,这瓜子金是不是偷偷拿出来的?……

  “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几个?”正在掌柜的暇思之际,那小孩又开口问道。

  “啊,够了,足够,足够。可是,我们不用金子买。如果你真想要买,那么我派一个伙计随你到贵府去取银子,也好让他帮你带回去,你说行吧?”

  “当然行,跟我来吧!”

  掌柜的立即派一个伙计跟那小孩去了。只见那小孩径往皇宫走去,伙计有些胆怯地尾随着,心里七上八下。当见小孩步人午门,他惊慌地丢下玉版宣溜了回去。次日,宫中派来一小太监付清了昨日欠下的银两。掌柜的从那小太监的口中得知昨日那小孩原来就是同治皇帝。

  随着年龄的增长,同治野游的内容也有所不同。可以说“娼寮酒馆,暨摊肆之有女者,遍游之”。优伶,在中国封建社会倍受歧视,而同治偏偏与这些人打得火热。同治本来很爱看戏,有一次与载潋野游时,也光临过一家戏场。在听戏之时,同治可谓全神贯注,可是他对剧情并不欣赏,而是欣赏那位优伶。演出结束后他们二人直奔后台,在载潋的谋划下,总算结识了那位优伶。

  自此以后,这戏场就经常出现他们的身影。同治长得英俊,又很有钱,因此那优伶也很愿与他结交,就这样来来往往,那关系竟发展到鱼水难分的地步。

  两位英俊少年的不断光临,又与那美丽少女频频接触,人们作出了多方面的猜测。从少年的举止言谈中,人们已朦胧地知道他们是宫里人,是宝贵无比的人,至于到底是谁,谁也不敢问。优伶业已知道他们是宫里的人,这从他们赠送的东西上一看便知,从既成事实上,优伶断定他们不是太监。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相处在一起,而且越打越火热。

  就在同治与那美丽的少女相互寻求满足,处得难解难分之际,那少女竟在那百花即将吐艳的阳春三月悄然地离开了他,而且永远地离开了。时人为此写了四句诗。

  生在百花先,万紫千红齐。

  俯首春归三月暮,人间天上总消魂。

  (刘体仁《异辞录》卷二)

  “天下何处无芳草”,在那少女离世归天之后,同治又去追寻别的“芳草”去了。这一次他没有在戏场寻觅,而是径入妓寮之所。不过,他是不去京城那些著名妓寮之所的,因为,他怕在这样的场所碰上朝中大臣。于是,他到那些陋街深巷里寻花问柳。正如《清朝野史大观》所记载的:

  “(同治)出而纵淫,又不敢至外城著名之妓寮,恐为臣下所睹,遂专觅内城之私卖淫者取乐焉。”

  同治的微行趣闻,一传十,十传百,久而久之,竟被慈禧风闻,慈禧对她这个不肖之子越来越恨。在慈禧看来,同治的“不肖”倒也不尽是坏事,因为他的心事用在这些方面也不会同她争权。她可放心地揽权干政。但接着又发生了一件事情,加重了慈禧对同治的愤恨,并最终下决心断绝那母子之情。要说清这件事情,那还得从热河说起。

  咸丰驾崩以后,热河的两股势力——肃顺党人同两宫的斗争进入了紧张阶段,双方明争暗斗互不相让。肃顺等人也懂得虽然他们的势力远远大于两宫,可是两宫手里有一张更重要的王牌——皇帝,这可是斗争胜负的关键人物,尤其是西太后以亲生母亲居太后位,死死地抓住那个小皇帝,要是能把小皇帝从她们手中夺出来,那一切事情都会好办多了。他们冥思苦索了一个离间计。

  在热河的太监中、宫女中,甚至一些大臣中在窃窃议论着一个新闻:小皇帝原来不是西宫所生,而是一个宫女生的。当时西宫无子,在宫女生后不久,西宫潜使人鸩死、宫女,霸为已有,并向咸丰帝报已生下月余。

  窃窃私语尚有情可原,而肃顺等人为达目的,竟以军机处的名义“宣言上非孝钦(即慈禧,又称孝钦皇太后)所生”(《清稗类钞·穆宗宾天之异闻》第369页)。

  但是肃顺的目的并未达到。这一方面是由于慈禧积极准备反措施:牢牢控制着皇帝,不使传闻人其耳。另一方面是在事后不久肃顺便被打倒了,慈禧垂帘听政,传闻自消自失。所以,同治根本不知道。

  但是,至同治末年,在母子关系日趋恶化之机,热河肃顺等人吹起的风又从阴暗角落里复起。这股风竟然吹入同治之耳,而他偏偏又相信了。同治回顾与慈禧相处数年的生活,特别是那一幕幕不协调的生活在他脑海中闪过之后,他终于找到了答案:原来她不是我的亲生母。

  为了找到确凿的证据,这位皇帝竞又派其心腹太监“阴求其生母遗像”。慈禧的耳目遍布宫中,当同治到处寻其生母遗像时,慈禧已经得到了报告。她真的伤心了,而且伤心得很,以至于她对同治不抱任何希望,并以置之死地而后快,这母子的情分是彻底断绝了。

  九、立嗣光绪

  同治十三年十一月,先是在宫中,后是在外廷人们中传着这样一条新闻:皇帝患天花了。

  传闻,毕竟是传闻,所以听惯了传闻的人们多不相信这是事实。可是很快的,这一传闻竟成了官方消息,而且是通过上谕形式颁发的不容怀疑的官方消息。

  “同治十三年十一月甲寅,谕内阁:朕于本月遇有天花之疾,仰蒙慈安端裕康庆皇太后慈禧端祐康颐皇太后调护朕躬,无微不至,并荷慈怀曲体,俯允将内外各衙门章奏代为披览裁定,朕心实深欣感,允宜崇上两宫皇太后徽号,以冀仰答鸿慈于万一。”(《清穆宗实录》卷三百七十三)

  上谕颁出后,人们作出了各种猜测,但大多数人都认为皇帝可能已经脱离危险,不久就会有康复之谕颁发。可是,事实却与大多数人的预料相反,同治的病竟日甚一日。同治对自己的病是很清楚的。起初他认为只是小病,无甚了不起。可是后来的迅速恶化,使他感到可能一病不起。现在他不得不考虑一下后事了。

  这位十九岁的同治皇帝,自记事之日起,就觉得生母慈禧对自己严肃有余,关心不足。在他那幼儿的心灵上铭记了这样四个字:“畏惧、不满”。即位后他又亲眼目睹了慈禧手段凶狠,集全力于排除异己力量、揽权干政,以致他这个皇帝形同虚设。他为此而愤恨,但又不敢直言;他为此而抗争,但又力不从心,训斥与威逼常常伴随着他。因此,他一直在考虑着一个方案——一个防止慈禧揽权干政的方案。他冥思苦索,方案仍在酝酿,未成定议。时至今日,生命垂危,他不能再犹豫了。于是,他决定了最后的方案,一道口谕传到了军机处:“单召军机大臣侍郎李鸿藻人见寝宫。”

  李鸿藻是同治的师傅,两人相处很好,甚至有些超出君臣俨然父子一般。近来同治龙体欠安,他为之不安。同治病情恶化的消息传出后,他为之焦急。但既无皇帝谕令,又无皇太后懿旨,他怎敢冒然闯宫呢?正在他坐卧不安之际,同治召见的口谕传到,他既惊且喜。惊的是急召入见,恐龙体已危,喜的是总可得面见皇帝。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同治御榻前。正当李鸿藻跨入寝宫之时,皇后正在伺俸,她见大臣进见便急忙退避,刚刚迈出一步只听同治阻止道:

  “皇后留步,师傅为先帝老臣,你为门生媳妇,我有要言相告你等,不必回避!”

  皇后闻言收住脚步,回头见李鸿藻已免冠叩头、双膝跪地。同治又忙阻止道:

  “师傅,快起,此为何时,还讲那么多礼!”

  李鸿藻站了起来,用温润的眼睛望着同治。同治摆了摆手,示意让他靠前。当他步入御榻边后,同治伸手拉住了他的手,用十分低沉的腔调说道:“朕一病不起了。”

  话音刚落,李鸿藻泪如泉涌失声痛哭。皇后见状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泣不成声。

  “此非哭时,朕尚有要事相托。”同治一边摇手制止,一边说道。

  在场二人听到此言止住哭泣,擦去了眼泪静待同治所托要事。

  “朕死之后,无子相继,必立嗣子,卿等意属于谁?速言于朕!”当二人止住哭泣后同治说出了待托的要事。

  如此要事,李鸿藻实未虑及,经同治一问竞呆在那里。皇后闻言,更觉不安,她为未给同治生子而深感内疚,只是用低头不语来表示她的歉意。同治见二人犹豫无言,时间不等人,病魔不饶人,他迅速地将他连日来考虑的结果言于二人。

  “宜以贝勒载潋人承大统。朕口授遗诏,师傅速速草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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