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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凌叔华:朋友不足,敌人未满 (1)

  凌叔华出身大富之家。她父亲凌福彭和康永为同榜中进士,点翰林,在清末民初,先后担任过顺天府尹、直隶布政使、北洋政府约法会议员等职。凌叔华的生母李若兰,幼年被转卖,成年后嫁给凌福彭做妾,生了四个女儿。凌福彭共有子女十五人,凌叔华排行第十。幼年时期,凌叔华所受的教育得天独厚,一般富户的女儿,都不能与她相比,更别说其他小家碧玉。七岁时,她跟从慈禧的御用“代笔”女画师缪素筠学画,随一代“清末怪杰”辜鸿铭学习英语和古典诗词,齐白石、陈丁半更是义务教她画画,还主动送她两大樟木箱画稿。十九岁,凌叔华入天津北洋第一女子师范读书,投身五四运动,跟邓颖超是同窗,比许广平高一级。

  二十一岁,凌叔华入燕京大学读书,一路顺顺当当。她的社交圈子充斥着各路名流——在陈师曾、齐白石宴请日本画家渡边晨敢的酒席上,她结识了郁达夫;她想投身写作,认识了周作人;她在家中招待泰戈尔,认识了陈西滢、胡适、徐志摩和林徽因。当然,身在那样一个大家庭,凌叔华自小听的见的善恶丑美,也要比一般家庭的孩子多几倍。她的童年也有惊心动魄,九岁时,凌叔华兄弟姊妹随父亲旅居日本,一次,在游览京都郊区瀑布时,四个兄弟姐妹落水丧命,其中就有和凌叔华一母同胞的八姐。活在那样一个大家庭里,兄弟姊妹间因为存在着竞争,关系往往微妙。在那样一种土壤中成长,凌叔华反倒培养出一种超脱的气质,人淡如菊。

  林徽因是在泰戈尔访华期间认识凌叔华的。凌家气派的大书房,更适合作为接待外宾的场所。凌叔华的母亲未雨绸缪,为客人们准备了精致的中国点心——藤萝饼、玫瑰花饼、萝卜丝饼,还请工人现磨新鲜杏仁,每人都喝两大碗,很是快活!凌家的高门大户,想必也给林徽因留下了深刻印象。凌叔华低调,不张扬,一如她的性格。和明朗的林徽因比,凌叔华是迷离的,像一团雾。我们隔着遥远的时光之海来看她,也仿佛是雾里看花,说不清道不明。苏雪林曾这样夸凌叔华:

  叔华固容貌清秀,难得的是她居然“驻颜有术”。步入中年以后……她还是那么好看……叔华的眼睛很清澈,但她同人说话时,眼光常带着一点“迷离”,一点儿“恍惚”,总在深思着什么问题,心不在焉似的,我顶爱她这个神气,常戏说她是一个生活于梦幻中的诗人。

  她们曾经在武汉共事,苏夸起凌来个人色彩太浓。不过两个词形容得好,一个是迷离,一个是恍惚。凌叔华迷离,看她的人恍惚。凌叔华生在富豪之家,打小种种都看过,所以格外培养出一种大气。凌叔华的大气与林徽因的大气不同,林徽因的大气是一种丰富,凌叔华的大气却是一种曾经沧海式的淡然。林徽因脾气急,凌叔华不,林徽因的人生姿态,像一只仙鹤直冲云霄,一鸣惊人,凌叔华则像是一只鸳鸯浮游绿水,很有种闲庭信步的感觉。

  李健吾说林徽因:口快,性子直,好强,几乎妇女全把她当做仇敌。冰心当年写《我们太太的客厅》,影射林徽因的客厅,可见一斑。女人们不喜欢林徽因,因为林风头太劲,性子太直,才华横溢,又生得美丽,在男人那里,太有市场。不过,有趣的是,自从林徽因和凌叔华相识过后,两人正常交往,安之若素,从未剑拔弩张。一来,凌叔华性格平易,淡然超脱,温润如一块老玉,很少与林徽因争锋;二来,凌叔华出身富贵,自小所受教育也是一流,她身上也有林徽因所不及的地方。林徽因很少羡慕别的女子,但在与胡适的通信中,却少有地表现出了对凌家宅院的眷慕:

  通伯和夫人对我叨念,叔华女士若是有暇可否送我几张房子的相片,自房子修改以后我还没有看见过,我和那房子的感情实是深长。旅居的梦魂常常绕着琼塔雪池。她母亲的院子里就有我无数的记忆,现在虽然已不堪回首,但是房主人们都是旧交,我极愿意有几张影片留作纪念。

  琼塔雪池,是指北海琼塔下的雪池胡同。

  泰戈尔访华期间,在凌家的书房,凌叔华想必已经看出徐志摩对林徽因的热恋。徐志摩几次恳求泰戈尔替他向林徽因转达爱意,泰戈尔烦不过,只好表示,他觉得凌叔华比林徽因更好。林徽因已经与梁思成订下婚约,两家大人对徐志摩更是严防死守。徐志摩求爱无门,心灰意冷。这时候,凌叔华成了他的收音机和心灵按摩器。1924年的夏天,凌叔华从燕京大学外语系毕业,受聘于故宫博物院。徐志摩陪泰戈尔南下玩了一圈,回到北平,正是八月份。从夏天到冬天,徐凌二人通信不断,徐志摩说,“不想你竟是这样纯粹的慈善心肠, 你肯答应做我的‘通信员’, 用你恬静的谐趣或幽默来温润我居处的枯索。”但徐志摩和凌叔华的感情并没有进行下去,或许叔华曾对志摩动情,但志摩可能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可以交心的“闺密”,而且,更重要是,他们生命中都出现了另外的使者。陈西滢和陆小曼,分别占据了他们的生命空间。但他们的关系依旧很铁。徐志摩说:“女友里叔华是我的一个同志。”他对自己和凌叔华的关系从不避讳,定位明确,就是红颜知己,至交好友。

  1925年,徐志摩去欧洲,临行前,把他的“八宝箱”交给凌叔华保管,还开玩笑说,如果自己在国外出了事,凌叔华可以以箱内的日记和文稿为材料作传记小说。这传记小说后来当然没写,但1925年,凌叔华却连续写了三篇小说——《酒后》《吃茶》和《再见》。《酒后》中,子仪是女主角采苕和丈夫永璋共同的朋友,一次酒后,子仪醉倒在沙发上,采苕趁机亲了他一下,然后,一切归于正轨。《吃茶》写一个恋爱的误会。芳影和淑贞去看电影,认识了淑贞的哥哥王斌。王斌献殷勤,芳影以为他爱自己,后来芳影收到一封王斌的信,打开一看,是结婚帖。

  《再见》更凄然,筱秋遭遇前男友骏仁,当年,她听说骏仁在异地结婚了,所以中断了他们之间的通信。尽管骏仁表现积极,筱秋还是决定与他再见。三部小说,全是心情故事,小说本身平淡无奇,但对照起凌叔华和徐志摩的交往读起来,也不免能看出点端倪。凌叔华的处女作小说集《花之寺》,由徐志摩作序,这也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为人写序。徐志摩的处女诗集《志摩的诗》,扉页上的题词“献给爸爸”,出自凌叔华手笔。凌叔华说:“我与志摩永久是文学上的朋友,写此信纯粹本于爱护同道至诚而已。”越解释越说不清。1928年5月,北伐军北进,一时京城人心惶惶,徐志摩写信给陆小曼,说要去叔华家住几天,理由是她家中无男子,叔华人又胆小……可亲可近,显而易见。

  林徽因比凌叔华小四岁,徐凌频繁通信时,林还在读中学。1926年,凌叔华和陈西滢结婚,徐志摩迎娶了陆小曼,林徽因与梁思成远赴美国求学,大家各得各的幸福,相安无事。不过,远在美国的林徽因,听到徐志摩与陆小曼结婚的消息,还是相当震惊的。林徽因一辈子与陆小曼交集甚少,关系是很明朗的不好,因为中间隔着一个徐志摩。但凌叔华不同,尽管徐志摩时常提及凌叔华,说凌叔华是他最可信赖的朋友,且把八宝箱交给凌保管,但林徽因到底说不出凌什么来。因为凌叔华已经嫁给了陈西滢,朋友间的交往,亲一点疏一点,都属正常。但身处在一个圈子里,又都是女人,林徽因和凌叔华的关系难免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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