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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爱若河流 (2)

  她以为,只要驯服一些就能求得照顾;

  她以为,只要卑贱一些就能求得安稳;

  她以为,只要沉默一些就能求得尊重;

  到头来,全部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她最大的失败是,无数次地给自己希望,然后被现实一次次毁灭。

  拉巴,只是爱她的美貌,如同玩偶。

  被冷落的大夫人却认为都是她的错,对她恨之入骨。

  仁珍旺姆以前是那么不屑甚至怨恨母亲的举动,可最后还是信了母亲的话。不过,母亲的话只说对了一半,她是要金银,可她得了金银却不会对男人心存感激。

  母亲,错了。

  灯灭了,被仁珍旺姆轻轻一吹就灭了。

  黑暗中,她伸手去摸仓央嘉措的脸,当她的指尖碰到他的时候,仓央嘉措微微一震,她立刻把手缩回去了。

  窗户打开,已是夕阳西下。

  仓央嘉措开始懊悔,他竟然什么都没问就要走了。

  倒是仁珍旺姆先开了口:“你真怪,要是别人都耐不住性子,你一句话都不说,尽顾着在火光下看我。”

  仓央嘉措还是不说话,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仁珍旺姆接着说道:“那得给我些礼物的,我留了你,还给你倒了酥油茶。”

  仓央嘉措一惊,心想这女人还真是直率。他伸手从衣袋里掏出了一颗松绿石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要离开。

  仁珍旺姆看了一眼松绿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仓央嘉措迟疑了一下,随口答道:“宕桑汪波。”

  仁珍旺姆在后面应了一声,又报以甜蜜的一笑。

  仓央嘉措返回了布达拉宫。他本以为那只是一个美丽的姑娘,如同拉萨街头的那些姑娘一样,别无其他。可当他举起一本经书,上面的字字句句却都变成了她。他又去了大殿,看着五世的尊像念经,然而念了两句就又放弃了,那姑娘就像空气和阳光般出现在他身边的每个角落,仿佛已经刻在了他的生命中。

  仓央嘉措回到卧房,写下了一首诗:

  入定修观法眼开,启求三宝降灵台,

  观中诸圣何曾见,不请情人却自来。

  墨汁渐渐凝固,仓央嘉措感觉心底坚硬的岩石在慢慢崩裂,化成肥沃的土壤。他知道,只要那位姑娘住进他的心里,那么这片土壤便会开成绚烂的花海。

  拉萨与布达拉宫之间还有一段距离,沿途没有房舍。仓央嘉措一路走一路思忖,仁珍旺姆为何不像别的姑娘那么腼腆?她为何不躲避他的视线呢?

  仓央嘉措接连问了自己几个问题后,忽然停下了脚步,开心地笑了。

  这一切再简单不过,她喜欢他。

  仓央嘉措再次来到碉楼时,门竟然是开着的,连窗户也是开着的。姑娘站在门口迎着他笑,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发髻梳得很顺帖,辫子编得整整齐齐。

  仓央嘉措虽然已经从三央那里知道了她的名字,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可是仁珍旺姆?”

  仁珍旺姆低着头笑了。

  “你都来过一次了,还盯着人家看了那么久,这才想起我的名字,是啊,我是仁珍旺姆。”

  仓央嘉措望着她,心里越发欢喜了。

  仁珍旺姆走过来,摊开手掌,自语道:“见面礼呢?进了房门可是要见面礼的。”

  这原本贪婪的话从美丽的仁珍旺姆口中说出来只让人觉得有趣,她的语气不是刻薄、逼迫的,就像是在开玩笑,或者撒娇的小孩一样,仅仅只是为了要一颗糖。

  仓央嘉措在来的路上恰好遇到一个卖银饰的老妇人,他看了她的银饰,做工很粗糙,不适合年轻人戴,尤其是仁珍旺姆。正想离开时,老妇人却拉住了他,开始哭诉,说这些银饰本是她年轻时戴过的,现在因为儿子得了重病不得不拿出来卖,希望能赚些钱给儿子治病,谁想一个也没卖出去。仓央嘉措听到这儿,想到了去世的阿妈,心里有些难受,便随便拿了一双银镯,多付了许多银子。

  仓央嘉措从怀里拿出那双笨拙的银镯,递给了仁珍旺姆。

  仁珍旺姆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然后把仓央嘉措引进了里屋。她问仓央嘉措:“你会下棋吗?”

  仓央嘉措点点头:“学过一些,但棋艺不精。”

  仁珍旺姆听了便拿出棋盘,摆了起来。

  仓央嘉措先走了一步,仁珍旺姆则久久不动,他笑了起来:“你怎么不下?是不是一定要考虑周全,步步为营,把我打败?”

  仁珍旺姆摇摇头,叹了口气:“其实,我不会下棋,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

  仓央嘉措一时语塞,这个回答让他很意外。对面的仁珍旺姆这时咯咯地笑了起来,仓央嘉措也被她感染,笑了起来。

  仁珍旺姆收了棋盘,摆上了酒和肉。

  那是极醇厚的青稞酒,仓央嘉措喝了两杯,想起了一首诗:

  莫道无情渡口舟,舟中木马解回头,

  不知负义儿家婿,尚解回头一顾不。

  仁珍旺姆不解,忽闪着大眼睛望着他,见他眼里泛着泪光,心想:这痴情的郎,不会是想到哪家姑娘了吧,可他为何又到我这儿来?

  她叹了口气,对仓央嘉措的诗歌不置可否。她起身拿来一把小弓,搭着与之相配的小箭,她一松手,一支箭便射到了仓央嘉措的胸口,因为箭很小,而且箭镞是钝头,仓央嘉措只是感觉胸口微微一疼。他抬起头,只见仁珍旺姆正要射来第二箭,他笑了。

  “你若是不喜欢我,便一箭杀了我吧。”仓央嘉措和仁珍旺姆也开起了玩笑。

  仁珍旺姆并不理会,径自取来十个苹果,五个一组,分成了两组,分别放在了远处的桌子上。她转过身对仓央嘉措说:“我们来比赛射箭。如果你把这五个苹果都射中,那就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公子;如果我把这五个苹果都射中,你就留下来过夜。”

  仓央嘉措笑着点了点头,两人便把小弓箭都举了起来。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两人就都把苹果射完了,没有分出胜负。

  月亮再次爬上枝头,酒已经是最后一杯了,仁珍旺姆借着醉意依偎到仓央嘉措身边,仓央嘉措往旁边移了移。

  仁珍旺姆又依了过去,仓央嘉措又移开了。

  仁珍旺姆娇嗔地骂道:“你不是已经答应我留下过夜了吗?怎么出尔反尔?难道是嫌弃我?你要知道,我若是站在门口,整个拉萨的男人都要来排队的,即便你是要去当喇嘛的……”

  仁珍旺姆说完,忍不住一下子笑了起来。

  她笑完又接着说道:“你不知道,连达赖喇嘛都是亲近女人的。”

  仓央嘉措吓了一跳,仁珍旺姆不看他,继续说道:“五世达赖在顺治九年进京的前几天,从哲蚌寺到色拉寺去,途经大贵族仲麦巴的府邸时,落脚安歇。那时天寒地冻,屋里的炭火整夜不熄,为了给达赖驱寒,仲麦巴特意让他的主妇侍寝,第二年这个主妇生了个儿子,这个男孩就是当今的第巴桑杰甲措。”

  仁珍旺姆终于依偎到了仓央嘉措的怀里,她从仓央嘉措身上闻到了淡淡的檀香味,她喘着粗气望着仓央嘉措。

  仓央嘉措的脸色苍白,这个传说让他十分震惊,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仁珍旺姆那张俊俏的脸已经浮在眼前,眼里是热情、跳动的火苗,烈焰透出的热气炙烤着他。借着几分酒意,他头一昏便低了下去,迎上了仁珍旺姆水嫩的唇瓣。

  夜风轻抚着两人的脊背,肌肤仿佛化成了河流,轻轻流淌开来,两颗心像熊熊燃烧的太阳,火热,溢满激情。

  夜里,拉萨下起了小雨。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窗户上,唤醒了仓央嘉措。

  他慌忙起身找衣服,回去晚了是不行的。

  仁珍旺姆从他背后抱住了他,脸贴着他的脊背,慵懒地问道:“你明日还来吗?”

  仓央嘉措把手覆在仁珍旺姆的手上,用力捏了捏。

  时间尚早,天光还是青色的。仁珍旺姆又躺了下来,她想再睡一会儿,昨晚两人都没有睡好。

  她刚合上眼,就听见了仓央嘉措动情的歌声:

  微笑知君欲诱谁,两行玉齿露参差,

  此时情意真相属,可肯依前举誓词。

  仁珍旺姆起身打开了窗户,倚在窗边望着远走的仓央嘉措。他并不回头,一边唱着,一边像是早料定她会起身看一样挥着手。仁珍旺姆紧紧地抓着窗棂,精美的木框吱吱作响。她俯下身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个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雨一直下,仁珍旺姆又一次梦见了母亲。

  母亲与她隔着一条河,河水湍急而凶猛。

  母亲站在对岸,手里挥着条红绫喊道:“还是嫁一个男人吧。”

  她回道:“罪都遭了一遍了,难道还要再遭第二遍?”

  母亲又喊:“钱终有花完的那天,有了男人,就什么都有了。”

  她不甘,说道:“男人是什么都有了,我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盖丹倒了一碗酥油茶。茶香让仓央嘉措又想起了仁珍旺姆。似乎,只要喜欢上一个人就会联想起关于她的一切,尤其这一切又都是温暖、美好的。

  仓央嘉措捧着酥油茶,茶的温度透过精美的银碗传至他的掌心,雨水带来的寒意很快被驱逐,他盯着眼前的一叠宣纸,陷入了沉思。

  他提起了笔,饱蘸浓墨。

  一自魂消那壁厢,至今寤寐不断忘,

  当时交臂还相失,今后思君空断肠。

  他刚写完,盖丹便进来通报,说第巴桑杰甲措有事要和他谈。他连忙收了诗稿,正要出门,盖丹又叫住了他。

  “佛爷,您的铜铃忘了拿了。”

  他伸手接过铜铃,那铃上已密密麻麻地生了一层水珠,他用袖口擦拭了一番,重新装回了口袋。

  康熙四十年(公元1701年),这一年的春天轰轰烈烈地下了一场大雨,雷电劈倒了几棵白杨树,引发了一场火灾。布达拉宫的经师们打了卦,卦象显示:流年不利。

  最先出现的变故是,拉藏王子成了拉藏汗,掌握了蒙古和硕特部的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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