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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偶尔相遇的两片云

  要认识林徽因首先就要拨去那些有碍认识林徽因的迷雾,但也不去有意回避林徽因和徐志摩间的情结,因为徐志摩写给林徽因的那首有名的《偶然》一诗恰恰正是认识林徽因的一把钥匙,诗是这样写的: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

  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芒。”

  这是徐志摩对林徽因感情的最好自白,一见倾心而又理智地各走各的方向,这就是世俗所难理解的一种纯情。林徽因在几十年后也很真诚地向儿子倾诉了内心的蕴藏,她说:“徐志摩当时爱的并不是真正的我,而是他用诗人的浪漫情绪想像出来的林徽因,可我其实并不是他心目中所想的那样一个人”(梁从诫:《倏忽人间四月天》)。这样的选择,让她没有成为同时代的丁玲、石评梅或庐隐那样以写作为生又为写作痛苦、从追求自由的爱开始然后又为爱困厄的新女性。她步入了一个家庭主妇的平凡生活,却成为京派文化圈中最不平凡的一个女性。

  《徐诗林说》是对他们之间感情的最佳诠释,一切流言碎语,只不过是几声嗡嗡罢了。原来徐志摩眼中的林徽因是他人生理想达到至美至善境界的女神化身。那么,徐志摩的人生理想是什么?胡适曾这样说过:“志摩的人生观是一种单纯信仰,这里面有三个大字:一个是爱,一个是自由,一个是美”,林徽因恰恰把这三者水乳般地交融成完整的一体,透过她飘逸的才思、清丽的文字引领我们缓缓地走近她。

  应该说,徐志摩对林徽因的影响是巨大的,如果没有徐志摩,林徽因是不会搞文学的。还在伦敦刚相识之时,徐志摩就经常写诗给林徽因看。梁从诫在《林徽因文集》中说到,林徽因曾对子女们亲口讲过,徐志摩写过很多诗送给她,最有名的是《偶然》。如果有这样一个假设,如果没有徐志摩的影响,林徽因在建筑方面的成就也许要大得多,但是事实不是这样,也许毕竟只是也许,后人无从细说。

  徐志摩是1897年出生,按阳历是1896年,同样也是出身望族,按现在的说法是资本家家庭。他父亲徐申如是浙江硖山镇巨富,经营银行,是有名的银行家。按照父亲的意愿,徐志摩应该子承父业,于是他留在北大学习。1918年徐志摩北大肄业以后去了美国留学,读的也是经济系。但不久他就觉得经济学与他无缘,他经常与文学家交往,渐渐荒疏了经济学,不久即辍学到欧美各国游历。后来因为他非常崇拜西方哲学家罗素,便来到英国留学。 

  到了英国以后,才知道罗素去中国讲学去了,这样他就在伦敦住下来。而此时,由于对自己所学专业兴趣不大,加上离家已久,徐志摩“正感着苦闷想换路走”,十分思念妻儿,因而盼望张幼仪能早日来到自己身边。这是1920年秋天的事,同年年底,徐志摩就把张幼仪接到英国了,在剑桥大学旁边一个叫沙士顿的地方住下。

  对于这段生活,张幼仪说:“我来英国的目的本来是要夫唱妇随,学些西方学问的,没想到做的尽是清房子,洗衣服,买吃的和煮东西这些事,”“他的心思飞到别处去了,放在书本文学、东西文化上面。”“我没法子让徐志摩了解我是谁,他根本不和我说话……我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的时候,情况总是:‘你懂什么?’‘你能说什么?’”张幼仪说,他们结婚以来夫妻之间很少说话,关系冷漠,徐志摩说她是“乡下土包子”,“观念守旧,没受教育”,甚至曾对她说过要成为“中国第一个离婚的男人”。

  沉稳柔婉、性格内敛,主要接受传统教育的张幼仪,难以吸引天性浪漫、天真、自由开放,受到中西两种文化熏陶的徐志摩。而且,徐志摩对张幼仪的成见从一开始便有,这种成见顽固地阻止他对张幼仪作进一步的了解,因而,尽管张幼仪试着做种种努力,精心料理好家庭生活,但始终得不到徐志摩的认可,到了1921年的春天,他们这种本来就冷漠的关系更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这时的林徽因按阴历算比徐志摩小8岁,按阳历是7岁,他已是一个两岁孩子的父亲,是大哥哥辈的人物了。当年只有16岁的林徽因,却还只是个中学生。

  关于第一次见面,林徽因在《悼志摩》中说,“我初次遇到他,也就是他初次认识影响他迁学的狄更生先生。”1920年秋天,徐志摩为了与英国文学家和“中国迷”狄更生认识,想请林长民作介绍,因而到林家去拜见林长民,在那里,他不但结识了狄更生,而且与林长民相谈甚欢,彼此都有相见恨晚之感,更为重要的是,他见到了让他倾慕一生的人——林徽因。可以说,正是这次见面,改变了徐志摩今后的人生,使他的生命得到了绚烂但却短暂的绽放。

  由于性情相近,都十分浪漫潇洒、率真幽默,从第一次见面起,徐志摩与林长民就一见如故,很快成为无话不谈的忘年交。从此,徐志摩成为林家的常客,一有空就跑去找他的老朋友聊天。林长民告诉徐志摩,他在留日期间曾经爱上一个日本女孩,并向他倾诉自己对婚姻的感受。徐志摩则向他讲述留美的经历,对学业的厌倦,等等。

  这种忘年的友谊在短短的时间内突飞猛进,甚至发展到二人互通“情书”的地步。徐志摩扮一个有夫之妇,林长民则扮一个有妇之夫,假设两人在不自由的情况下相爱,只能互通书信倾诉绵绵情意。更有意思的是,徐志摩在回国之后还将一封林长民给他的“情书”公开发表。可以说,林长民的浪漫才情进一步激发了徐志摩内心的激情,使他更加开放、活跃。他说,当时他们两人“彼此同感‘万种风情无地着’的情调,这假惺惺未始不是一种心理学叫做‘升华’的”。

  在林长民死后,徐志摩曾做一篇感情沉痛的悼文。在文中,他详细地谈到了对林长民的认识、敬佩,以及二人真挚深厚的友谊,一种“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的感慨让人唏嘘不已,他说:“谁有你的豪爽,谁有你的倜傥,谁有你用,你何尝放过你自己来?对己一如对人,你丝毫不存姑息,不存隐讳,这就够难能,在这无往不是矫揉的日子,再没有第二人,除了你,能给我这样脆爽的清淡的愉快。再没有第二人在我的前辈中,除了你,能使我感受到这样的无‘执’无‘我’精神。”也许,只有他们这种具有真性情的人才能有这么独特的友情。

  随着和林长民交往的深入,徐志摩与林徽因也熟了起来。他渐渐发现,这个梳着两条小辫、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不仅俊秀可爱,而且思维活跃,见识明澈,她对文艺作品的理解和悟性都超出了她的年龄。

  林徽因第一次与徐志摩见面,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外表的美丽,蕴于内而体现于一颦一笑的大家闺秀的气质,都让徐志摩赞叹不已。而且,随着交往的增多,林徽因的聪慧、幽默、追求独立、坚持己见等等内在的品质越来越散发出迷人的光辉,让徐志摩深深折服。在很多的闲暇时间,他们一起谈论各地见闻、风土人情、文学艺术、故家旧事等等。而其中最令两人着迷、让两颗心灵激动的,应该是文学的迷人殿堂。  

  徐志摩本来就具有浪漫不羁的诗人气质。在进入剑桥大学学习之后,他大量阅读乔治·华兹华斯、拜伦、雪莱、哈代、艾略特等著名诗人、作家的作品,沉浸于文学的世界尽情逸游。心中的浪漫主义激情终于找到了文学上的知己,林徽因对文学艺术也是充满热爱,而且正以一颗敏感的少女的心感受、想像着这个世界。

  他们一起讨论某个作家的风格、某首诗歌的韵味,有时为有共同的见解而激动不已,有时也会互相争论。这时的徐志摩在对她的一片深情中,可能已不自觉地扮演了一个导师的角色,领她进入英国诗歌和英国戏剧的世界,新美感、新观念、新感觉,同时也迷惑了他自己,也就是在这种频繁而又让人着迷的交往中,徐志摩对林徽因“倾倒之极”,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梦想中的伴侣,回味不尽的诗歌情思。他在日记中宣泄自己的感情,灵感闪现便给林徽因写信倾诉,用他自己的话说:

  “正当我生平最重大一个关节,也是我在机械教育的桎梏下自求解脱的时期,所以我那时的日记上只是泛滥着洪水,狂窜着烈焰,苦痛的呼声掺和着狂欢的叫响,幻想的希望蜃楼似的隐现着……”

  张幼仪则说:“几年以后,我才从郭君那儿得知徐志摩之所以每天早上赶忙出去。那时伦敦和沙士顿之间的邮件送得很快,所以徐志摩和他女朋友至少每天都可以鱼雁往返。”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徐志摩发现自己来林寓不仅仅是为了找林长民,更是想见林徽因,想和林徽因说话。他生平第一次,深深体会到爱恋一个人的痛苦和甜蜜,尽管他与妻子张幼仪已经结婚6年。徐志摩的感情来得迅疾而强烈,他认为,他对林徽因的追求是对爱与美及自由的追求。因此,他要结束与张幼仪无爱的婚姻。

  对于林徽因来说,这种火一般的爱恋让她感到激动、幸福而又困惑。她因为有了这么一位才华横溢、宽容、善良、体贴的“大朋友”而庆幸。父亲不在身边的时候也有人做伴了,满腹的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也有人倾诉了。世界好像不再那么空虚,一个热情的身影填补了无聊的空闲时间,一切变得似乎更有活力,更有激情。但是,她只能把他当做一位“大朋友”。其实,一开始相识的时候,比她大近10岁的徐志摩更倾心的是与她的父亲的友谊。甚至可以说,一开始,徐志摩是作为林徽因的“徐叔叔”而出现的。当这位比自己年长而且已婚的男子向自己坦白火辣辣的爱慕之情的时候,林徽因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不自主地往后退缩,像是怕被这热情所灼伤。

  这期间,徐志摩曾对林徽因表示了一点感情,林徽因见了信惊慌失措,自己不敢给徐志摩回信,由林长民给徐志摩回了封信。现在已经发现了当年林长民给徐志摩的信,信上说:“阁下用情之烈,令人感惊,徽亦惶惑不知何以为答,并无丝毫嘲笑之意,想足下误解了。”不可否认,她爱徐志摩广博的见识、独立的见解、奔放的性情、坦荡率真的为人。尽管徐志摩长她8岁,但他是一个具有赤子之心,孩子般的“真人”。

  面对徐志摩热烈而率真的感情追求,林徽因不知所措了。林徽因的一首名作《那一晚》,写的就是1920年康桥的“那一晚”,她说:

  那一晚我的船推出了河心,

  澄蓝的天上照着密密的星,

  那一晚你的手牵着我的手,

  迷惘的黑夜封锁起重愁。

  那一晚你和我分定了方向,

  两人各认取个生活的模样。

  到如今我的船仍然在海面飘,

  细弱的桅杆常在风涛里摇。

  到如今太阳只在我背后徘徊,

  层层的阴影留守在我周围。

  到如今我还记着那一晚的天,

  星光、眼泪、白茫茫的江边!

  到如今我还想念你岸上的耕种:

  红花儿黄花儿朵朵的生动。

  那一天我希望要走到了顶层,

  蜜一般酿出那记忆的滋润。

  那一天我要跨上带羽翼的箭,

  望着你花园射一个满弦。

  那一天你要听到鸟般的歌唱,

  那便是我静候你的赞赏。

  那一天你要看到零乱的花影,

  那便是我私闯入当年的边境!

  最初的慌乱过去之后,16岁的林徽因竟沉静下来。她难过地反省自己:当初,正是清楚地知道徐志摩是有家室的人,才会跟他无顾忌地交往,自己怎么可以去做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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