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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1)

  一个年轻的灵魂长眠于地下了,但他地下有灵,可以安息了。林徽因的高贵真挚,正是她光芒万丈的原因,这光芒,不仅是使徐志摩,甚至也使所有热爱林徽因的人充满敬意,感到温暖。或许惟有这样徐志摩还能得到最终的宁静,这一段经历也慢慢地沉入了林徽因最私密的记忆里。

  在追悼徐志摩之前,胡适和林徽因等人已经商定,设立徐志摩文学奖,建立徐志摩图书馆以及徐志摩纪念馆,以作为对徐志摩的永久纪念。此外,他们还打算搜集徐志摩的遗文,以出版徐志摩的文集。可是,在搜集徐志摩的文字时,林徽因和凌淑华发生了“康桥日记”的纠纷。

  1925年3月,徐志摩辞去北京大学的教职,准备到欧洲旅行,行前,他将一个小提箱交给凌淑华保管,并对她说:“要是我不能回来的话,你得给我写传。这箱子里面有你需要的材料。”据说,箱子里有部分文稿,徐志摩的两三册英文日记,还有陆小曼的两本日记。这个小提箱一直放在凌淑华那儿,徐志摩遇难前一直没有去取。徐志摩飞机失事后,他在康桥的英文日记保管在凌淑华处,因而林徽因知道徐志摩的日记的下落。

  林徽因想向凌淑华讨要徐志摩的“康桥日记”,想看看那时徐志摩究竟都写了些什么。但她知道讨要时一定会很尴尬,因而顾虑、迟疑。毕竟,物是人非,到最后林徽因并不想掩饰她对此的好奇和渴望,非常想看看那些日记,那里面应该详细地记录了徐志摩当时的所思所感,是了解徐志摩的重要资科,而且,里面肯定有大量是关于她自己的。

  她分析自己说:“我不会以诗人的美谀为荣,也不会以被人爱恋为辱。我永远是我,被诗人恭维了也不会增美增能。有过一段不幸的曲折的旧历史也没有什么可羞惭,我只是要读读那日记,给我的是种满足,好奇心的满足,回味这古怪的世事,纪念老朋友而已。”(1932年农历正月初一给胡适的信)

  如她所愿,林徽因托胡适向凌淑华要徐志摩的日记。在胡适的要求下,凌淑华把日记交给了胡适。索来后,她拿到的徐志摩的《康桥日记》,少了几页,显然,凌淑华把它抽掉了。没过几天,凌淑华到林徽因家里向她要徐志摩的书信,算编成一本“志摩信札”。林徽因说信都在天津,一时没法给她。接着林徽因便问凌淑华:“听说志摩的《康桥日记》在你那儿,能否借给我看看?”凌淑华听了之后,很勉强地说可以。林徽因又说到她家里去取,凌淑华说她下午不在家,改天吧。12月9日,林徽因到凌淑华家里去拿信,但是没见着凌淑华,只看见她留下的一封信:

  昨归遍找志摩日记不得,后捡自己当年日记。乃知志摩交我三本:两小,一大,小者即在君处箱内,阅完放入的。大的一本(满写的)未阅完,想来在字画箱内(因友人物多,加意保全)。因三四年中四方奔走,家中书物皆堆叠成山,甚少机缘重为整理,日间得闲休当细捡一下,必可找出来阅。此两日内,人事烦扰,大约此星期底才有空翻寻也。

  林徽因看完信之后非常不满,“气得通宵没有睡着”。直到12月14日,凌淑华才将半本“康桥日记”拿给林徽因。林徽因看了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搞不明白凌淑华究竟怎么想的。她接连写了几封信给胡适,告诉他这一连串的事。而且还郑重指出:“现在无论日记是谁裁去的,当中一段缺了是事实,她没有坦白他说明了以前,对那几句瞎话没有相当解释以前,她永有嫌疑的(志摩自己不会撕的,小曼尚在可问)。”

  胡适得知这一情况之后,12月28日写信给凌淑华,要她把剩下的日记交给林徽因。他说:

  昨始知你送徽因处的志摩日记只有半册,我想你一定是把那一册半留下作传记或小说的材料了。

  但我细想,这个办法不很好,其中流弊正多,第一,材料分散,不便研究。第二,一人所藏成为私有秘宝,则余人所藏也有各成为私有秘宝的危险。第三,朋友之中会因此发生意见,实为最大不幸,绝非死友所乐意。第四,你藏有此两册日记,一般朋友都知道。我是知道的。公超与孟和夫妇皆知道,徽因是你亲自告诉她的,所以我上星期编的遗著略目,就注明你处存两册日记。昨天有人问我,我就说:“叔华送来了一大包,大概小曼和志摩的日记都在那里,我还没有打开看,所以我今天写这信给你,请你把那两册日记交给我,我把这几册英文日记全付打字人打成三个副本,将来我可以把一份全的留给你做传记材料。

  请你给我一个回信。倘能把日记叫来人带回,那就更好了。

  我知道你能谅解我的直言的用意,所以不会怪我。

  祝你好。

  胡适说得很委婉,但又很严厉,凌淑华收到信后,不得不于1932年1月22日托人把徐志摩《康桥日记》的另外半部交给胡适,并附一封信:

  适之:

  外本璧还,包纸及绳仍旧样,望查收。此事以后希望能如一朵乌云飞过清溪,彼此不留影子才好。否则怎样对得住那个爱和谐的长眠人!

  你说我记忆不好,我也承认,不过不是这一次。这一次明明是一个像平常毫不用准备的人,说出话,行出事,也如平常一样,却不知旁人是有心立意地观察指摘。这有备与无备分别大得很呢。算了,只当我今年流年不利罢了。我永远未想到北京的风是这样刺脸,土是这样迷眼。你不留神,就许害一场病。这样也好,省得总依恋北京。问你们大家好。

  即日

  凌淑华在信中表达了对林徽因和胡适的不满。可是,之所以有这场“官司”,原因还在凌淑华自己不爽快地交出日记,一拖再拖,让大家都不高兴。但是,即便是这次交给胡适的半本,仍然有4页被裁掉。胡适看了之后很是不满,认为凌淑华一错再错,不知悔改。他只好把这仍然残缺的日记交给林徽因。林徽因的心情可想而知。

  半个世纪之后,凌淑华在1982年10月15日和1983年5月7日致陈从周的信中旧事重提,她还是满腹怨言:

  不意在他飞行丧生的后几日,在胡适家有一些他的朋友,闹着要求把他的箱子取出来公开,我说可以交给小曼保管,但胡帮着林徽因一群人要求我交出来(大约是林和他的友人怕志摩恋爱日记公开了,对她不便,故格外逼胡适向我要求交出来)。我说我应交小曼,但胡适说不必。他们人多势众,我没法拒绝。只好原封交与胡适。可惜里面不少稿子及日记,世人没见过面的,都埋没或遗失了。

  至于志摩坠机后。由适之出面要我把志摩箱子交出,他说要为志摩整理出书纪念。我因想到箱内有小曼私人日记两本,也有志摩英文日记两三本。他既然说过不要随便给人看,他信托我,所以交我代存,并且重托过我为他写“传记”。为了这些原因。同时我知道如我交胡适,他那边天天有朋友去谈志摩的事,这些日记恐将滋事生非了。因为小曼日记内(两本)也常记一些是是非非,且对人无一点包含。想到这一点(彼时小曼对我十分亲热,她常说人家淑华就不那样想,里面当然也有褒贬徽因的日记),我回信给胡适,说我只能把八宝箱交给他,要求他送给陆小曼。以后他真的拿走了。

  信中,凌淑华除了表达对林徽因等人的不满外,并没有交持那裁去的4页的下落。据卞之琳称,林徽因将徐志摩的两本日记一直保存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后来,日记焚于“文革”中。

  这件事在北平闹得满城风雨。胡适在日记中说:“为了志摩的半册日记,北京闹得满城风雨,闹得我在南方也不能安宁。”(胡适写日记时在上海)而在这纠纷中,受到刺激和伤害最大的是林徽因。因为当时盛传林徽因要《康桥日记》的原因是里面有不利于她的记录,怕日记曝光后对她造成不良影响,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林徽因在给胡适的信中说:

  “我的教育是旧的,我变不出什么新的人来,我只要‘对得起’人——爹娘、丈夫(一个爱我的人,待我极好的人)、儿子、家族等等。后来更要对得起另一个爱我的人,我自己有时的心,我的性情便弄得十分为难。前几年不管对得起他不,倒容易——现在结果,也许我谁都没有对得起,您看多冤!

  我自己也到了相当年纪,也没有什么成就,眼看得机会愈少——我是个兴奋type accomplish things by sudden imspiration and master stroke(我是个兴奋型的人,靠突然的灵感和神来之笔做事——注),不是能用功慢慢修炼的人。现在身体也不好,家常的负担也繁重。真是怕从此平庸处世,做妻生子的过一世!我禁不住伤心起来。想到志摩今夏的inspiring friendship and 1ove(富于启迪性的友谊和爱——注)对于我,我难过极了。

  这几天思念他得很。但是他如果活着,恐怕我待他仍不能改。事实上是太不可能。也许那就是我不够爱他的缘故,也就是我爱我现在的家在一切之上的确证,志摩也承认过这话。”

  但此后这两册日记便消失无踪……看来林徐两人的情感也将永远留藏在历史深处了。在一连串的刺激下,加上工作家务的劳累,林徽因的肺病复发,她又倒下了。在给胡适的信中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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