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狡诈立国纵欲亡身(3)

　　就在朱温杀唐昭宗时，其手下大将昭义节度使丁会便立刻宣称效忠唐室，要讨伐朱温，举军归降河东，让晋军唾手复得潞州。朱温于是猜忌诸镇，想以“分镇”、“移镇”的手段削除异己。他先杀前平卢节度使王师范全族200余人。魏博节度使罗绍威死后，朱温又借讨伐幽、沧为名，遣将监督魏博兵3000人移往深、冀，改任罗绍威之子罗周翰为义武节度使，以代王处直。王处直拒不受代，遣使乞援于晋。义武背梁附晋，使晋军可以下井陉而抚赵、魏，迅速由被动居于主动。朱温移镇的行为，还使成德节度使王栌泻死兔悲之感，部将石君立劝他起兵反梁，他还在犹豫，又发生梁将尽杀戍守深州的成德兵事件，于是决心反梁，举兵攻后梁驻深州之兵，并请援于李克用的继承人李存勖。魏博镇也众心不服、人心思乱。从此，河朔三镇不但不能成为汴梁的屏障，反而逐渐转化为后梁王朝的重大威胁。

　　朱温不但广树敌于外，还对部属猜忌滥杀。骁将邓季筠、黄文靖屡立战功，邓季筠尤称名将、威震中原，朱温忌其能，在阅马时，责其马瘦，借题发挥，当场斩之。以违抗军令斩李重允、李谠。以擅杀罪处死朱温养子朱友恭、宿将朱珍，数十员梁将求情，都被朱温赶出。其爱将李思安贬后再用，因郁郁不满，也被处斩。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朱温忌才害能，借故杀戮，想借此巩固政权，但却导致上下离心。旧史说：“梁祖朱温初兼并四镇，英威刚猛，人们视之如乳虎，左右稍有忤其旨，立刻身首异处。梁之职吏，每日先与家人辞诀而入朝，朝罢能活着回家则全家相贺。”这反映了梁太祖朱温常以生杀来树立权威的恐怖状况。但这只能激起内部的反抗，使梁将拥兵叛离者接踵出现。后梁开平三年（公元909）年，保塞兵变，关中军阀李茂贞意图兼并之，趁机出兵。朱温遣刘知俊为忠武节度使，屡破敌军。但朱温听信小人诬陷，杀佑国军节度使王重师，夷灭其族，引起刘知俊的反感和疑惧，举镇归附李茂贞。

　　朱温对属下平民百姓也是不顾死活，嗜杀成性。他在攻徐州的六七年中，附近几郡百姓无法耕作，加上连年灾荒，人口减少了三分之一。为了保住滑州城墙。他不惜决开黄河堤坝，让河水分两道，滔滔东流。从此，黄河下游水灾连年不断。朱温攻郓州，杀人上万。破巨野，俘3000多人，适值当日狂风暴起，朱温说：“此乃杀人未足耳。”下令杀死全部俘虏。攻占高唐时，城中军民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杀光。攻博昌（今山东博兴），强迫十余万民О嵩送潦，堆筑土山，然后又将人畜杀死，混在土石中以增加高度，哭声震天，远闻数十里。

　　城陷后，又尽杀城中居民。在战场上，为防士兵逃亡，他往往在士兵面部刺字，称为“文面”。士兵脸上有烙印，不敢还乡里，有的只有汇聚山泽造反。梁军中士兵发动叛乱的事例为数不少。开平五年（公元911年），襄州军队发动叛乱，杀死留后王班。同年七月，商州军队也发动叛乱，驱逐本州刺史李稠。这都削弱了梁朝统治的根基。

　　后梁建国后，朱温已入暮年，智力消磨，用兵每多失算，而凶暴荒淫却更甚，其淫乱无耻，即使在封建帝王中，也是罕见的。河南尹张全义早年归附朱温，他招集流亡，恢复农业生产，数年之后，所属十八县渐复旧观。朱温军粮来源多依赖洛州。朱温巡幸洛阳住在他家，竟不顾羞耻，肆行淫秽，遍污其媳妇、女儿，张全义诸子不能忍受屈辱，愤愤欲手刃朱温，张全义惧其淫威，苦苦劝止。朱温对自己的儿媳，不论是亲子还是养子之妻，都要分别召侍，逐个通奸，淫乱无行，同于禽兽。这批亲子、养子也都毫无羞耻，竟然利用妻子争宠，博得欢心，探听机密，争夺储位。凭这种方法争夺皇位继承权者，乃旷古未有。

　　这时的晋地，李克用于后梁开平二年（公元908年）去世，其子李存勖继为晋王。李存勖迅速稳定内部，向梁朝进击。晋潞州曾被梁军所严密包围。李克用一死，朱温更以李成勖乳臭小儿，不足畏惧，认为潞州唾手可得，便稳坐京城，只候佳音。围城将领也认为胜利在望，岗哨也未设。李存勖看中梁朝这一弱点，亲率大军南下。进到汴军大营时，汴军还在蒙头大睡，慌不成军。晋军一路攻杀，斩后梁将校士卒数以万计，梁军只有百余骑逃回开封。这一仗，是梁弱晋盛的转折点。

　　开平四年（公元910年），镇州（今河北正定）、定州（今河北定县）联晋叛梁。朱温派大将王景仁北上攻晋，次年正月大败于柏乡（今河北柏乡县），伤亡2万多人。王景仁败归，深、冀梁军也仓惶撤走。李存勖很有胸怀谋略，又有猛虎之勇，常身先士卒，亲犯矢石，晋军在他的整治下，已由李克用时代的悍兵骄将变为一支纪律严整、训练有素的军旅。朱温惊呼：“生子当如李亚子，至于我的儿子，一群笨猪而已。”他从李存勖身上看到了梁朝的末日即将来临。

　　乾化元年（公元911年）冬天，朱温不甘心失败，亲自领兵出征，欲报柏乡惨败之仇，大军至魏县，军中暗传晋兵杀到的消息，军心解体，纷纷逃窜，严刑峻法也阻止不了。后来知道并无敌踪，情绪才安定下来。这种闻风瓦解的士气，简直不堪一击。朱温只得泄气退兵。乾化二年（公元912年）二月，李存勖正向幽州用兵，讨伐刘仁恭的继承者刘守光，刘守光求救于梁。朱温认为有机可乘，将兵50万渡黄河北上。晋军守在莜县（今河北景县）的晋将李存审、史建塘、李嗣肱商议出奇兵袭击梁军。史、李二将把俘获的梁营几百名割草伐木的散兵的其中一部分砍去一只臂膀放走，并令传语朱温说：“晋王大军已到。”二将复各领300骑兵换上梁军服装，趁夜冲营劫寨。当梁营纷扰混乱之时，那些放回的梁军士卒又说：“晋王大军来了。”朱温听说，连夜烧营逃走。当地农民痛恨梁军掳掠，见其溃不成军，都拿起锨锄追杀堵截。梁兵以为晋王追兵已到，丧魂失魄，弃械奔逃，沿途丢弃辎重、军械、车马无数。当朱温弄清袭击他的不过是晋军的一支守军而已，而50万大军瓦解于一旦，弄得无法收拾，惭愤不已，气极致病，回到洛阳后病情愈益沉重。

　　朱温一病，诸子便开始了争夺继承权的斗争。朱温有8子，但他却偏爱养子朱友文。因为朱友文妻王氏甚美，入侍父皇，很受朱温宠爱。朱温回洛阳后，王氏与朱温三子友Ｆ拚攀辖匀牍侍疾，朱温对王氏说：“我病恐难愈，你速去东都召友文，我要与他告别。”又说要贬朱友Ｎ荣州刺史。张氏听了，忙密告其夫朱友！Ａ月初二日，朱友；装秘访左龙虎统领军韩荨：菁功臣宿将多因小过错而受诛，惧不自保，遂与朱友：夏敝锷敝煳拢他派牙兵500人随朱友Ｂ穹于禁中，半夜斩关而入，至梁太祖寝殿，侍疾者皆散走。朱温起而问道：“反者是谁？”朱友Ｋ担骸懊挥斜鹑耍是我。”然后亲自操兵器杀朱温。朱温怎么也没想到会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中。

　　朱友Ｓ稚逼湫种煊盐模然后矫诏登帝位。次年（公元913年），朱友Ｓ治其五弟朱友贞的军队所逼，自杀于洛阳皇宫。以后几年，朱温的几个儿子骨肉相残，有的背梁投晋。朱友贞当了一段时间的皇帝后，李存勖入大梁灭梁朝，建立后唐，朱温子孙被诛杀殆尽。以前，朱温因猜忌而杀其养子朱友恭时，朱友恭临刑曾咒骂道：“所行如此，能有后乎！”此话果真应验，当然并非天意，而是应了“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一规律。

　　【作者点评】

　　朱温出身低贱，响应黄巢起义，成为起义军中勇猛顽强的战将。他在握有重兵之后，一遇形势危急，便背弃起义军，转化为向起义军进攻的急先锋，蜕化为一个拥兵自重的割据军阀，其政治投机的本事和阴险狡诈的品性暴露无遗。

　　朱温虽品德败坏，但其勇猛善战的军事指挥才能却是不可否认的。为了有一块自己的地盘，他仅以数百人而冒险入汴州这一困厄之地，随时都有被黄巢起义军吞没的可能。但他毫不畏惧，迅速稳定辖境，扩充实力，逐步积累武力，将汴、宋转化为四面扩张和图谋帝业的牢固基地。随后，他又在割地自重、私欲熏心的众军阀中左右逢源，以镇压起义军的领袖自居，不保守一地一城，既借重了各军阀的力量和财源，又赢得了不遗余力支援各地的名声，而自己又从中捞取了大量的地盘，军事实力和政治地位迅速上升，可谓好人做尽，实惠捞全。

　　镇压起义之后，他马上翻云覆雨，兼并群雄，决不手软。几年之间，他将关东大片地区收入囊中，一跃成为最大的军阀。紧接着，他出击李克用、问鼎关中，挟天子以令诸侯，将李克用逼迫于河东一隅之地。最后，他代唐称帝，建立梁朝。毛泽东在读《旧五代史·梁太祖本纪》时，一句“才数百人”的批语，就概括了朱温创建梁朝之难得和对其军事才能的赞叹。

　　毛泽东还将朱温同东汉末年的曹操进行对比，认为两者在军事处境上相似，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政治手法上相类，但朱温的狡猾要超过曹操，这说明朱温能首建五代时期第一个王朝，决不是偶然的。

　　不过，朱温在个人品德、学识和政治建树上则根本无法与曹操相比。曹操至死不称帝，免使自己烘于炉火之上，看得长远，而朱温却迫不及待称帝，眼光短浅；曹操以恩威并施驭众，朱温则一味以威慑众，弄得众叛亲离。曹操以发展社会生产、维护社会稳定来巩固其统治基础，而朱温却醉心于武力，陷民于水火，到武力用尽之时，也便是梁王朝灭亡之日。

　　朱温到晚年后尤其昏庸腐败。在战场上已不是李存勖乳臭小儿的对手，又纵欲宣淫，逞其兽性，卑鄙下流，导致诸子相残，他自己也死在其亲生儿子之手，落得个可耻下场。正因为朱温的这些所作所为，后梁王朝注定了是一个短命王朝。（赵绪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