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何为真相(3)

　　没想到，她竟然回来了。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是说，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过？倘若是这样，是否代表她并不相信他之前告知她的一切，真是如此的话，他所做的一切可就都白费了。

　　夜堇是想带她走，才会被打伤的。到头来，还是没能让她离开这里。该如何是好？现在这样的状况，也无法将她马上就送走。

　　“那位姑娘……”李隆基看着被人抱走的尹文漓，若有所思地问，“是哪家的小姐？”

　　闻言李隆范心中一紧，恐怕他最不希望看见的事情要发生了。他的皇兄似乎对尹文漓起了不小的兴趣，如果是这样，那真的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

　　“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子，并非什么大小姐。”现在，他只希望能迅速将人送走。其实，在她昏睡的时候是最好不过的时机。怎奈，他的皇兄在场，无法立刻行事。

　　李隆基将信将疑地看了眼李隆范，对于皇弟的话他并未尽信。阅人无数，单凭那女子身上的气质，还有如凝脂般白皙剔透的肌肤，便可得知即使非出身官宦，也一定出身于大富大贵之家。

　　夜堇因为中毒而不得不卧床静养，李隆范前来探望时他已经醒来。两人见面后聊的第一个话题，便是有关尹文漓的事。

　　“属下无能，没能将她带走。”

　　李隆范无奈地叹着气摇头，说：“此事又岂能怪你，要怪只能怪人算不如天算，竟然会在这时遇上我那位太子皇兄。”

　　“王爷，她似乎已经……”夜堇眼底燃起一抹担忧，而他担忧的事同样也是李隆范最不希望发生的。

　　李隆范原以为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殊不知在悄然中，已经偏离了轨道。他低估了尹文漓，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他应该有注意到，现在的尹文漓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毫无主见的尹文漓了，他该注意到才对……

　　“本王知道。当务之急，就是要想办法让她尽快离开。我那太子皇兄风流成性，恐怕已经对她起了兴趣。”

　　如果皇兄问他要人，他不得不给，哪怕婉拒也找不出什么理由。若说对方的爹娘不会同意，那更是挖了火坑自己跳。太子要人，不论如何都找不到理由去拒绝。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在意。

　　若说尹文漓是他的人，凭他那太子皇兄的聪明才智，自然不会相信这点。要如何做，现在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只能说，尽快让尹文漓离开，才是最佳的办法。

　　待李隆范离开后，屋内只剩下夜堇一人，忿忿地握着双拳，痛恨自己的无能。他若能撑住，将她带走的话，也不会让大家陷入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王爷也就不必忧心，她也不会有危险。

　　现如今，一切都太迟了吗？可恶！

　　炎炎夏日，知了在树枝上鸣唱，扰醒了昏睡中的尹文漓。睁开双眸，所见的是熟悉的屋子。她又回到这间屋子了，也就是说她现在仍在岐王府没有离开。那么，夜堇呢？依稀记得，他想要带她走。

　　“姑娘醒了，甚好。”出人意料的是，李隆基是第一个出现在尹文漓眼前的人。

　　俊朗的脸上挂着和蔼的笑，笑容中还夹杂着几丝献媚之情。他没想到，自己只是顺路想来看看美人，就能见到她醒来。虽带着几分倦容，脸色也有些苍白，但依旧那样绝色难求。

　　李隆基！他怎么会在这个屋子里？等等！如果现在就在这里，杀了他的话，是不是就能报仇了呢？

　　那样的话，她自己也活不成了吧。刺杀当今太子，那是毋庸置疑的死罪。不过，她早就抱着必死的心了，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吧。

　　她本来就是个要犯，到头来横竖都会是一个死，既然如此，何不来个同归于尽？

　　“姑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李隆基见尹文漓神色有异，有点担忧地问了句。

　　四下无刀也无剑，该怎么做？

　　无意瞥见李隆基腰间的腰带，兴许这能成为勒死他的工具。堂堂太子李隆基，被一名弱女子用腰带勒死，似乎也不错。早点死的话，兴许以后就不会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更不会有什么安史之乱那样的事。就当是为民除害了吧！

　　思索间，尹文漓欲伸手去扯李隆基的腰带。门被猛然推开，李隆范颇为紧张地冲了进来，不着痕迹地隔开了尹文漓和李隆基之间的距离，深看了眼床上的人，似乎是在暗示她别乱来。

　　“你醒了，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李隆范说着关切的话，心却被提到了嗓子眼。

　　方才听闻他的太子皇兄向着这边来，就猜想会不会是来看尹文漓的，果不其然是到这里来的。让他最害怕的是，若尹文漓醒来之后会发生什么。幸好，方才来得及时，才没有酿成什么惨剧。

　　尹文漓见计划被人打破，心中虽然不悦，但还是很配合地冲李隆范摇了摇头表示无碍。瞥了眼李隆基，他正完全在状况之外，还冲她笑着。

　　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刚才能有把刀，那样就能干净利落地解决了。现在，李隆范进来所看见的，便会是李隆基的尸体。

　　“想吃点什么？本王让厨子去做。”睡了一天一夜，都没吃什么，恐怕是饿了吧。夜堇下手也真不轻，一掌下去就是一天一夜。若是能顺利把她送出去，也许已经到了半路了。

　　尹文漓还是摇头，时不时地瞥李隆基几眼，后者似乎察觉到她有些在意他的在场，便说：“那我不打扰姑娘休息了，回见。”说完，识相地离开了屋子。在跨出房门前，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还有站着的李隆范，忽而一笑，笑得颇为诡谲。

　　确认人已经走远了，李隆范才松了口气，微皱着双眉，神情颇为严肃地道：“若我刚才不及时赶来，你会怎么做？”

　　“杀了他。”尹文漓毫不避讳，斩钉截铁地回答。

　　她无须隐瞒什么，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不是吗？而且，他也知道她会怎么做，所以才会那样匆忙地赶来，没错吧？

　　“你果然知道了……”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没有能包住火的纸。这些，难道王爷您不知道吗？”她最恨别人骗她，尤其是这件事。她不能原谅，真的无法原谅李隆范的谎言。

　　眼神中露出复杂的情绪，李隆范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一切。他只是希望她能够没事，不要去想报仇那种事，能够幸福地、安稳地活下去。难道，她就不知道报仇有多危险吗？

　　“你现在知道了仇人是谁，还执意要报仇吗？”

　　“不论是谁，我都要报仇，绝对！”尹文家二老待她那样好，虽然是借着这个肉身，但在事隔近二十年后，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家”的感觉。

　　曾经无法替父母报仇，已经是最大的遗憾。现在，若又一次无法报仇，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索性死了，不要再祸害他人了。

　　只是，现在她找到了那个人，她不想死，她需要他们死！

　　“你何苦那么执著，你的爹娘不会希望你去送死的。”李隆范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即使知道她听不进，依旧抱着一丝希望。

　　尹文漓坐起身，李隆范本想帮忙，却被尹文漓一掌拍开。冷冷地瞪着她，笑着，笑声中夹杂着空洞与嘲讽，说：“如果是你的家人被一夜灭门，你会坐视不理吗？你会甘心就这样苟且偷生，一个人活在这个世间吗？”

　　她身上那份咄咄逼人之气，惊到了李隆范，他呆愣地看着她，久久无法回神，更说不出半个字来。

　　的确，若换做是他也无法当做没事发生过。她的心情他能理解，可他只是希望她别出事，千万不要出事就好。

　　“如果你怕我连累你，大可现在就杀了我，以绝后患。”虽然这么说，但尹文漓很清楚李隆范不会那么做。他做了那么多事情，就是为了不想让她报仇，抑或是为了保护兄弟，还是其他什么的，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不论是什么理由，这样的谎言都是她无法接受的。

　　“你明知……”话到嘴边，忍不住还是吞了回去，无奈地看着她，眼中点点柔情，掺杂的困惑和担忧，复杂难解。

　　他若能下得了手，当初就不会救她。

　　“我希望你不要乱来，他不是你所能对付的。”李隆范以告诫的口气说完，转身离开了屋子。关门后依靠在门旁，无奈地低头长叹了一口气。

　　做了这么多，终究还是白费了。若当初没有答应替她寻找什么杀父仇人，兴许就不会有这样的牵扯。早知如此，当初就说服她离开了。一切，似乎都太晚太晚了……

　　屋内的尹文漓坐在床上，望着门外透出的那个黑色的身影。她知道他还没走，甚至能想象他现在内心的纠结。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改变她的想法。

　　李隆基吗？怎么都想不到，她要报仇的人会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唐玄宗。现在想来，如果就这么杀了他，是否太便宜了呢？一家的血债在眨眼间就报了，只要杀了他一个人，就能抵上尹文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吗？

　　不，她不希望这样！她要的是让李隆基知道，杀她家人的后果。所以，只是杀了他，似乎太便宜了。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生不如死吗？能让现在的太子，将来的皇帝真正比死更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