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处处危机(1)

　　范莫漓被安排在西池院就住下了，待遇等同良娣，只是被派去伺候她的宫女都被退了回去。掖庭宫的老妪听了这事不禁皱眉，在宫中待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有派宫女被退回之事。若说是犯了事也就罢了，可这才刚去就被全部退了回来，实在怪事。

　　叶娘同一众宫女前往西池院，进了院子扫了眼。这地方幽静得可以，她来了几十年，也才来过两次，这是第三次。

　　“姑娘。”叶娘十分有礼地轻唤了声，虽然范莫漓未曾受封，但太子特意吩咐，他们也不敢怠慢，想来这女子受封是迟早的事了。

　　“你是……”范莫漓打量了下叶娘，再看了眼身后那些已经被退回的宫女，便了然于心。

　　“范姑娘，奴婢是掖庭宫的叶娘，奴婢听闻您将这些下人都退回了，不知是否是她们伺候得不好？”

　　叶娘快速瞥了眼范莫漓，暗叹果然是名花容月貌的女子，难怪太子会如此冲动，就这么将人带回宫中。从小看着长大的太子一直算得上行事沉稳，通常会三思而后行，不料，也有如此马失前蹄之时。

　　“叶娘好。”范莫漓行了个礼，随即笑道，“叶娘误会了，我只是不习惯有这么多人伺候，所以才退了回去，我只要有若染一个就够了。”

　　叶娘扫了眼范莫漓身旁的若染，长得也颇为标致，在这群芳争艳的后宫中，也称得上是美人一名。

　　不过，在宫中自然有宫中的规矩，就算是太子宠爱之人，也不可破了这规矩。

　　“范姑娘，你初入宫中对宫中规矩尚不了解。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若被主子退回，也就意味着犯错了、主子不喜爱了，轻则被罚劳役，重则惨遭仗毙。还请范姑娘三思。”

　　瞧了眼身后那些哆哆嗦嗦的宫女，看起来同她一样是刚入宫不久的样子，胆子都还没锻炼出来。想到这里，范莫漓也无意为难她们，说：“好吧，有劳叶娘指点了，那就留下她们吧。”

　　“多谢姑娘体谅，还不快谢谢范姑娘。”后半句叶娘扬了下声，同范莫漓说话的口气完全不同，透着不怒自威之气。

　　三个宫女齐刷刷地跪下，不停地道着感谢，弄得范莫漓哭笑不得。西池院多三个人，倒也显得热闹。

　　叶娘走后，那三个宫女就开始勤快地干活，替范莫漓斟茶递水，还有去御膳房拿点心的，如此一来倒是让若染没了事可做。

　　“果然人多了就热闹了。”范莫漓看着那两个在院子里忙着修剪花草的宫女，笑着说。

　　“姑娘，人多嘴也杂了。”若染冷不丁地泼了范莫漓一身冷水，倒也像她的作风和性子所为。

　　范莫漓并不在意，反正她早就说了，李隆范身边的基本都是怪人，自然也包括她和若染在内。大家都是怪人，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不过，这也算是善意的提醒。原本她也不想要这些宫女，就是怕人多嘴杂，妨碍了以后行事。可方才叶娘都那么说了，她也不便再拒绝，再退回去显然不给叶娘面子。这一次，就当是给那叶娘个面子。

　　这三个丫头看起来都涉世未深，应该还算好对付。将来，兴许也有用得着她们的地方。

　　“说起来，姑娘，你脸上的红肿似乎已经消了。”

　　经若染这么一提醒，范莫漓才想起曾经挨了三巴掌的脸。轻触了下，确实已经好很多了，没了之前肿胀烫热的感觉。才第二天，就好了，这恢复的速度可真惊人，连她都有些吃惊。

　　“当时太子询问，姑娘为何不说实情？”

　　“说了又如何？还显得我矫情。”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三巴掌而已，何况当时王良娣一行人恐怕也被若染吓得不清，当是扯平得了。

　　天下男子皆有一股子抱不平的气势，在男子面前要以柔方可克刚，真计较那些显得太小家子气，倒不如当做什么事都没有，让李隆基更为怜惜。再者，李隆基是何等人？岂会看不出她脸上的红肿是被人打的，这些在昨日王贤妃前来后，就已经得到验证了。

　　“姑娘，似乎那个去御膳房的丫头已经去了很久了。”

　　“嗯？”

　　这么说起来似乎是这样，没错，都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莫非是迷路了？

　　正好闲着也是闲着，出去逛逛顺便找人也不错。

　　想到这里，范莫漓便心血来潮地带上若染和其余两名宫女走出西池院。由于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幸好有那两个宫女带路，不然她一定会走丢。

　　“求良媛娘娘饶了奴才！”

　　范莫漓老远就听见有女子的哭喊声，一时好奇便过去看了眼，不看还好看了，竟然是她西池院的丫头。此时，那丫头正跪着哭得梨花带雨，而在她跟前站着一名模样颇为凶狠的女子，从穿着来看必定是嫔妃。

　　良媛？那应当是太子的人。可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居然闹得这么凶，看那女子的神情，似乎是受了莫大的气。

　　“狗奴才！将小食洒了娘娘一身，还要娘娘饶你？哼！”狐假虎威的侍婢冲着跪着的宫女就是一脚，踹完之后还颇为得意地仰着头，一转身就向着自家主子邀功去了，“娘娘，你瞧要怎么惩治这狗奴才？”

　　“你是哪个殿的奴才？你家主子没教你宫中的规矩吗？”皇甫芷嫣斜了眼跪地人，原本的好心情就这么被打破了，让她想来就觉得胸闷不悦。

　　今日，听闻皇上宣旨传位于太子，不出多日后，太子便能登上帝位，而她这个良媛也将成为妃嫔，本来是可喜可贺之事，没想到尽让这奴才给搅了。

　　“奴……奴才是……是……”小宫女吓得哆哆嗦嗦，连口齿都不灵活了。

　　见她这样口舌打结，皇甫芷嫣的贴身侍婢巧懿不满地皱着眉头：“你这个狗奴才，是故意让良媛娘娘不高兴吧！”抬手就欲打下去，关键时刻被范莫漓及时喊住，满是狐疑地瞧着走来的陌生女子，巧懿有些纳闷。

　　“见过良媛，这个丫头是西池院的人，初入宫中不懂规矩，惊扰了良媛还望恕罪。”

　　扫了眼散落一地的小食，心中倒是有点可惜了这些好吃的。昨日同李隆基一起吃了后，就心心念念想着这些，好不容易得到了，就要吃到嘴里了，居然全奉献给大地了。可惜啊可惜。

　　“西池院？”皇甫芷嫣听言挑眉道，“你就是太子带回来的民间女子？”

　　消息果然走得很快，恐怕不止东宫，连整个后宫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她被太子带回之事。也是，无任何册封，却享有良娣、良媛同等的待遇，此事任凭到了哪儿都挺稀奇。

　　“回良媛的话，正是民女。”

　　皇甫芷嫣合计了下，示意巧懿收手退下，瞥了眼跪着的宫女说：“算了，我也不同刚入宫的计较。只是，这宫中的规矩，你同你的奴婢都得好好学学。若在其他娘娘面前犯了事，恐怕太子也保不了你。”

　　“多谢良媛教诲，民女自当铭记。”

　　若染走过去扶起跪着的宫女，见她哭得泣不成声不禁摇头。身后跟随的两名宫女，忙上前捡起地上的小食，免得让皇甫芷嫣触景生气。

　　皇甫芷嫣打量了下范莫漓，在她听闻太子带回一名民间女子时也颇为惊愕，尤其是听说王良娣还为此吃老鳖，就更是激起了她的好奇。今日一见，也难怪王瑶如那厢会如此上火上心。用手如柔荑、颜如舜华来形容眼前的范莫漓，一点都不为过。

　　“倘若有不了解的，大可以来宜秋宫找我，姐姐我会细细地告诉你。”皇甫芷嫣褪下满脸的凶狠，换上一脸的巧笑，执起范莫漓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说着。

　　“民女知道了，多谢良媛。”

　　瞧着范莫漓一脸什么都不曾想过的模样，皇甫芷嫣全当是刚入宫时的生疏，在她看来这份漠然还夹杂着些许胆怯。

　　“别民女民女的了，我们啊，都是太子的人，自然以姐妹相称。我入宫在先，自然是姐姐，以后你莫叫我良媛了，叫姐姐便可。”

　　皇甫芷嫣是个聪明人，在没摸清对方底细前，她是不会轻易得罪人的。何况还是太子亲自带回来的，自然要多加小心，免得除不掉人还失了宠。

　　“好的，姐姐……”范莫漓懒得多想，很自然地顺杆爬。从皇甫芷嫣的言行举止就能看出，这人的心思比王瑶如细且精。

　　皇甫芷嫣没计较弄脏衣裳的事，一路笑着同范莫漓道别，才一转身，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斜了眼身旁的巧懿，后者惊慌地低下头。

　　回了宜秋宫，皇甫芷嫣换了身衣裳，刚坐下便朝巧懿瞪了眼，巧懿吓得忙下跪认错。

　　“奴婢知错，请良媛恕罪。”

　　“本宫问话之时，哪有你掺和的份儿？若你那掌真打下去了，岂不是让本宫同那范莫漓结怨？哼！”

　　皇甫芷嫣瞪着眼前不成气候的丫头，跟了她这么多些年，还是没学会什么叫做审时度势，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奴婢知错了，请良媛恕罪，奴婢不会再犯了。”

　　“今日本宫罚你不准食晚膳，你给本宫记住，不论是做什么，都一定要先探知对方的底细。若是哪天你得罪了什么人，本宫也保不住你。”

　　皇甫芷嫣本无真心要怪责巧懿，只是想这丫头以后能长长脑子。跟了她这么久还没学会什么，以后若要派起用场来，可如何是好？

　　“是！多谢良娣恕罪，奴婢一定铭记在心。”巧懿有些欲哭无泪，是她一时得意忘形犯了错，也说不出什么怨人的话。

　　而另一边，同样犯了错的宫女落霞一回西池院就跪在地上，怎么劝怎么说都不起，梨花带雨地求责罚，弄得范莫漓哭笑不得。

　　“落霞，你起来吧，我没怪责你的意思。小食洒了就洒了，不吃便是。”

　　范莫漓真心没责怪的意思，不吃小食也不会死人。倒是看着落霞这么长跪不起，让她有点犯难了。

　　“奴婢有错，奴婢洒了小食，还得罪了皇甫良媛，奴婢罪该万死！”落霞不停地重复着，跪在地上边哭边说，泪水顺着脸颊滴落，打在手背上冰凉冰凉。

　　哎！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丫头脾气这么就这么倔呢？看来，得来硬的了。

　　“落霞，现在我命令你起来，而且不许再哭，更不许在求什么责罚。就这样。”说完，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落霞。

　　跪着的人有些诧异，自从落霞入宫后，叶娘的教导就是千万别惹主子。若是犯了事，小则受罚，大则毙命。所以，一旦犯事必须自认责罚，再恳请主子原谅。

　　现今，她这么做了，可似乎在莫漓姑娘这儿并不是这么回事。

　　若染见落霞有些不知所措，好心地上前扶起了她，说：“莫漓姑娘说了不会怪责，你就别跪了。若是真把姑娘惹烦了，就真要受罚了。”

　　“是……是！”听言，落霞慌忙抹去脸上的泪水。

　　“好了，该干嘛干嘛去，别哭了。”

　　落霞听了若染的话，点了点头就退下去干自己的事。正殿中只剩下范莫漓和若染两人，终于得以清静的范莫漓转过身，无奈地叹了口气。

　　“哎！吃硬不吃软的丫头啊。”

　　李隆基忙着登基大典之事，一连几日都没见人影，倒是那皇甫芷嫣和王瑶如，没事就到范莫漓那里走动，美其名曰联络姐妹之情。

　　王瑶如一改之前嚣张的姿态，跟着皇甫芷嫣一起称呼范莫漓为妹妹，三人相处表面看起来是格外风平浪静，但实则各怀鬼胎。

　　王瑶如一心等着做皇后，想着等她统管后宫之后，再想方设法除去眼中钉，所以近来表现得格外友好。

　　皇甫芷嫣则是两边皆不得罪，一个是未来的皇后，一个是太子恩宠之人，她这个两边不着地的角色，自然是谁也不能得罪，至于以后，也乐得坐山观虎斗。

　　“三日之后，便是太子殿下登基之日，王姐姐最近应当很忙吧，要准备册封事宜。”皇甫芷嫣一脸献媚地笑着，还故意加强了口气中的羡艳之情。

　　王瑶如抿嘴而笑，显得颇为得意。她们王家有恩情于太子，再加上王家同太子党的众大臣相交甚好，前几日爹爹就派人来知会过了，她这个皇后是做定了。

　　“妹妹，太子登基后，应当也会封你为贵妃才是，岂不是同喜？”

　　“贵妃岂能和皇后相比，以后姐姐可是统管后宫之人，一定要照顾着妹妹。”

　　皇甫芷嫣顺势而上迎着王瑶如说着对方想听的话，入宫这些年，她多少也了解王瑶如的性子，喜欢听信献媚之言，只要迎着她的意思，不让她有威胁感，自然就顺利多了。

　　不过，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即便王瑶如性子嚣张急躁，头脑称不上聪明，可还是该防就得防。

　　“那是自然，我们可是姐妹呢。”王瑶如听了皇甫芷嫣一席话，自然乐得心花怒放，口头上的敷衍她最会。想着，若是登上了凤座，要如何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儿。

　　“对了，莫漓妹妹，这几日太子殿下忙着登基之事，都没来看望你，若是觉得寂寞了，可到姐姐们的宫里来坐坐。”

　　“是，多谢姐姐们关心。”

　　王瑶如听言冷笑一声，瞧着范莫漓巧笑的模样心中就不爽，这笑就仿佛在跟她们得瑟：“我才刚来，没那么快失宠，你们就等着去吧。”

　　若不是之前表姑妈的那席话，她才不会坐在这里，同这个庶民丫头以姐妹相称，还要摆出笑脸迎人。等她当上了皇后，有她们瞧的，呵呵！

　　“皇甫妹妹，你这话可就说差了。太子日理万机，岂能每日陪着后宫的妃嫔？这样的日子，以后多得是，莫漓妹妹也可趁着现在先熟悉熟悉。”

　　“是是是，姐姐说的都是。”皇甫芷嫣笑着应着，同王瑶如一起笑了起来，一旁的范莫漓坐着赔笑，心中一点都不觉得可笑。

　　这种冷嘲热讽就能讥到她？未免太小看人了。她什么怪事没经历过了，这种口舌之争根本没必要去在意。李隆基称帝之后，好戏才真正拉开帷幕，就让她们先享受暂时的安宁吧。

　　正当时，一抹艳丽身影从凉亭外闪过，娇笑声传入三人耳中。女子一袭粉色襦裙，半露酥胸地小跑着，似是在追赶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