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如赐婚(1)

　　翌日早晨醒来，看着独留她一人的床榻，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看着被褥遮盖住裸露的身体，想着昨夜的温存感，奇怪的是，她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对昨夜似乎没有一丝印象。

　　“呵！真是怪了，以前从来没这种情况发生，完全就像得了失忆症嘛。”范莫漓自嘲地抿嘴一笑。她并非什么贞洁烈女，在穿越前偶尔和刚相识的人鱼水之欢也是有过的。

　　只是，像这次一样什么都不记得，还真的是头一遭。看来啊，和仇人做那种事情，果然结果很不同寻常。

　　“姑娘……”若染端着热水走入内屋，站在不远处看着范莫漓，想说什么，最后只是一声叹息。

　　范莫漓知道若染想说什么，幸好对方没说，因为她不想听。也知道若染在叹息什么，可这是迟早的事情不是吗？

　　入了宫，就是成了李隆基的女人，这么多时日未有亲密之举已经是奇迹了，像她这样的“宠妃”早晚会有这一天。与其让那天突然到来，还不如顺着她想妥的计划前行。

　　刚梳洗完毕，四司就送来许多东西，说是皇上赏赐的，范莫漓欣然接受了下来，只是对那些完全没感觉，丢在一旁都嫌碍事。

　　“若染，过几日我就会同皇上说，让他赐婚于你和岐王。”范莫漓坐在桌前突然一说。

　　“姑娘！”若染完全无法相信，姑娘居然还会提这件事。

　　“你以为我之前是在开玩笑吗？”范莫漓微微一笑，轻撩了下两边的发丝勾到耳后，继续说，“我说的都是认真的。而且，对象如果是你的话，就一定会好好照顾他，温柔如他慢慢地也会爱上你的。”到那时，他就会忘记她……

　　“可是王爷他……”

　　“他的确很了解我，但并不是完全了解。”范莫漓整了整身上的衣衫，感觉身上还残留着李隆基的味道，不禁皱眉耸鼻。

　　若染看得出这一次范莫漓不是在开玩笑，但是这件事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玩笑。她何德何能嫁给王爷？她只是一个下人，一个出身卑微的下人。而且，王爷爱着的是姑娘，这一点她很清楚。

　　如果真的让皇上赐婚了，王爷会什么反应，会怎么想？一定会非常难过，她不希望王爷难过。要怎么做？

　　“姑娘，若染不嫁。”

　　“要嫁！你必须要嫁，而且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可以嫁给岐王！”范莫漓斩钉截铁地回答，让若染更觉得事有蹊跷。

　　若染清楚范莫漓不是心血来潮的人，突然觉得好玩才这么说。会这么说而且还这么坚持，一定是有什么隐情在内。

　　“姑娘，能否容若染问一句，为何？”

　　“若染，你希望岐王高兴，对吗？你希望能看见他幸福，没错吧？那就让他对我死心！要知道，现在的我已经不可能同他有任何结果了。我是皇上的人，这是到死都不会改变的事实了！”

　　突然，若染似乎明白了过来。范莫漓突然许身给皇上，又重提赐婚之事，一切都是为了让王爷放下执念，要王爷死心。

　　可是姑娘是否知道，只有保持这份执念和希望，王爷才会有有血有肉地活着。如果连最后的那些都剥夺了，那才是真的毁了王爷。为什么，姑娘就不懂呢？

　　“姑娘，若染只知道，心中有姑娘的王爷才会高兴。”

　　若染果然对李隆范很有心，对方是若染的话，也许真的可以。

　　“我知道了。”范莫漓笑着点了点头。若染以为对方明白了，然而……

　　翌日在岐王府内，李隆范接到了一道令他万分错愕的圣旨，他的皇兄竟然要把若染赐给他做侍妾，持着手中的圣旨连衣裳都没有换，命人备了快马直奔长安城，夜堇出于不放心也快马加鞭地赶了上去。

　　一路策马奔腾，李隆范满脑子都是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都想不通为何他的皇兄会突然下这样一道圣旨。

　　“皇兄，这圣旨是何意？”径直闯入甘露殿，通传的小太监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面对来势汹汹的李隆范，李隆基瞥了眼小太监示意对方退下。

　　“何意？自然是圣旨上的意思。”李隆基一早就料到李隆范会找上门，自然也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为何突然要将若染赐给我做侍妾？他不是莫漓……淑仪的贴身侍婢吗？”

　　李隆基起身走到李隆范面前，难得看见皇弟如此焦急的模样，不禁觉得十分有趣地笑了，伸手挑了下李隆范的黑发说：“难得看见四弟如此动气，看来这道圣旨真的让你十分不满呢。”

　　“皇兄，你该不会是为了看臣弟动气，特意下个圣旨玩吧？”李隆范松了下紧皱的双眉，语气中充满了调侃。

　　他并不是个容易激动的人，之前是太过惊愕，现在也逐渐地平静下来了。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弄明白，这个莫名其妙的圣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四弟觉得呢？莫非你觉得朕已经贪玩到随意下旨，就是为了气你看你发火吗？”李隆基莫名地玩心大起，依稀记得之前四弟说不喜欢女子，还特意同夜堇表现得很亲密，以至让人误解。若今天四弟还想用那借口来推脱，他得先断了这条后路才是。

　　瞥了眼伸手撩起他下颏的皇兄，怎么看怎么不正经，想来他的皇兄一定又盘算什么了吧。既然如此，那就看看他这个皇兄究竟想搞什么鬼吧。

　　“不然呢？皇兄下这道圣旨，难不成真有赐婚之意？”

　　“若染是位不错的女子，朕觉得赐给你做侍妾不错。”李隆基收手站在李隆范身前，一脸理所当然地笑着。

　　李隆范淡然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笑，笑意中透着猜不透的狡黠。李隆基微愣，刚回神就见李隆范近在眼前，完全不夸张地说两人的鼻尖是相对的，连呼吸都能感觉到。

　　“皇兄，莫非你还不了解臣弟的兴趣吗？”勾嘴一笑，露出同他气质不相符的诡谲笑容，眼神中散出点点异样的光芒，“臣弟记得曾经有说过，臣弟对女子没兴趣吧。难道皇兄这么快就忘了？这样会让臣弟很伤心的。”

　　形势突然来了个峰回路转，方才还占尽上风的李隆基，被李隆范逼得无路可退，只能双手撑在桌上，以保持自己的身体不顺势往后仰。

　　这个家伙居然露出这样的表情，还摆出如此暧昧的姿态，这岂不是公然调戏他这个皇兄吗？呵！果然是最让人琢磨不透的四弟啊。

　　李隆基伸手推开逼近的李隆范，从而保持两人的距离，整理了下混乱的思绪，十分认真地看着李隆范说：“四弟，这就是你拒绝赐婚的原因？”

　　“当然。”李隆范笑道。

　　“那你就一辈子不成家？虽然你的性子一向来去如风，父皇和我也都不会管你。但是，你毕竟是皇家中人，理应传承皇家血脉。”

　　李隆基自然不信他的这个四弟真的有断袖之癖，只是对方一直拿这件事做借口，让他也没办法。现在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若四弟能应了这赐婚，他的心事也算了了。

　　前几日莫漓突然对他提了这个请求，起初还让他有些不敢相信，后来见她是认真的，就应了下来。想来想去这事对谁都好，让四弟成婚也算是断了四弟的某些念头，他也能稍稍放心。

　　当然，最让他高兴的是，这件事竟然是由莫漓提出的，这不就是在宣告她真的已经放下他了吗。

　　“皇室血脉由皇兄传承即可，臣弟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拘泥于俗世，能够随心所欲地活着，才是臣弟想要的。”笑容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冽，冷冽中透着毋庸置疑的认真。

　　“四弟，不要忘了你是岐王，若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去，会有损皇家颜面。”

　　流言蜚语吗？有关他李隆范的流言蜚语还少吗？单单他尚未娶妻生子，也未曾同什么女子相好这一点，就足以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话了。

　　而他同夜堇之间的主仆情深，也早就被当做汉哀帝刘欣与董贤第二。这些他都不在乎，还会在乎再多点什么吗？

　　“皇兄，有关臣弟的流言蜚语已经够多了，相信皇兄也听说过不少。皇家的颜面如果有损，那也是早有的事情了。即便臣弟再有什么，相信百姓们也都习以为常了。”

　　李隆基实在无语，轻摇了下头转身坐到一旁，端起茶杯轻抿了下茶水道：“不要若染的话，你想要谁？”

　　“你。”

　　“噗哧……”李隆基毫不顾忌形象地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咳咳咳……”方才还镇定自若的一代天子，现在差点被一口茶给呛死，而始作俑者还是他的亲生弟弟。

　　“皇兄无须这么激动，臣弟要说的是‘你自然是不可能的’。”害得李隆基差点呛死，李隆范还是一脸什么事都没发生的笑容。

　　一大早就拿圣旨来吓他，刚才那一下就当是回敬的了。李隆范暗暗想着。

　　李隆基突然有一种感觉，好像他自己被戏弄了。他的四弟是故意那么说，为的就是想看他出丑。

　　果然，他这个外表无害的四弟内心是相当地让人猜不透。而这一点，正是他最生畏的。

　　“臣弟要的人已经在身边了，就无须皇兄太过操心了。至于成家立室，兴许哪天臣弟脑子坏了会去做？只不过现在……”伸手抓起圣旨猛地一扯，绸布当众被撕裂成了两半，“这是臣弟第一次逆旨，希望也是最后一次了。”

　　丢下被撕碎的圣旨，李隆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甘露殿。他现在要去一个地方找那个人，因为他相信整件事她一定知道，而且不仅仅知道。

　　李隆基看着被撕碎的圣旨，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地吐出。他第一次看见有人如此违抗圣旨，竟然还只是为了赐婚这等事。

　　他的四弟啊，从来不会在大事上计较，甘心辅佐他继承大统，却总喜欢计较这些小事。不，应该说他的四弟计较的，一直都是成婚这件事。

　　“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心啊……”无奈摇头，捡起被撕扯坏了的圣旨，看着上面的“若染”二字，不禁觉得惋惜。

　　那个叫若染的女子打从一开始就是四弟的人，从莫漓口中听闻若染对四弟十分忠心，并且对四弟存着男女之情。本来还以为会是做了件不错的好事，没想到……

　　李隆范步履匆匆地走向淑景殿，路上还不小心撞到了皇甫德仪。他也没闲工夫说什么客套话，道了声抱歉就快步走开。

　　“这岐王是怎么了？赶着投胎去吗？”皇甫德仪一脸不悦地看着腐李隆范远去的背影。

　　“娘娘有所不知，方才我听皇上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说了，皇上突然下旨给岐王赐婚，赐婚的对象就是范淑仪的婢女若染。想来，今日岐王入宫就是为了此事。”

　　听了巧懿的话，皇甫德仪顿时觉得事情挺有趣的，之前听闻岐王同侍卫有断袖之癖，后来又听说了岐王同范莫漓之间的纠葛。现在倒好，皇上突然说要赐个婢女给岐王，那婢女还是范莫漓的人。啧啧啧，着实太有趣了。

　　“巧懿，岐王方才去的方向，貌似是淑景殿吧。”

　　巧懿微愣，想了想后点头。

　　“看来是去找范淑仪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呢？”皇甫德仪笑得十分奸猾，满脑子是看好戏的念头。

　　她这个人平日里也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看各种各样的戏，越热闹越好，越有趣越好。自从赵婉儿被打入冷宫，王皇后被变相软禁后，这后宫就安静多了，安静得她完全不适应，甚至觉得有些无聊了。

　　这次岐王的戏码应该也会很好看，说不定比以前看过的任何戏码都好看呢。

　　“巧懿，你说这岐王是应了赐婚，还是悔了？”

　　“回娘娘的话，奴婢不知。不过……既然是皇上下的圣旨，应该没人敢忤逆吧。”

　　皇甫德仪咂了下嘴，似乎并不认可巧懿的话。她和岐王的接触不多，了解也不深，但她能看出，岐王身子里有一股谁也拗不过的倔强和固执，更有一种杀尽天下也不眨一下眼的霸气和狠劲。“我看未必……”

　　那边李隆范刚踏入淑景殿，引来的就是范莫漓的错愕和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来看若染的，她即将成为我的侍妾了，不是吗？”李隆范笑着说，看不出任何不自然，将心中的那份不悦强压住。

　　看若染？这么说来……他答应了？

　　“那真是恭喜王爷了。”

　　为什么还是会觉得难过？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是吗？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对李隆基提出这样的提议。如果对方是若染的话，也许真的可以……

　　然而，当事情真的实施了，亲口听见他接受后，心还是会难过地抽痛。如果不是与生俱来这份假装镇定的本事，恐怕现在的她早就已经不知所措，又岂会还说出那种虚伪的话。

　　李隆范略微皱了下眉，看着范莫漓那故作镇定的模样，不知道该心疼还是该生气。但是，这场戏他还要继续演下去，不然就逼不出她的真意。

　　“看来范淑仪对若染不错，同离开我的时候比起来，气色显得更好了。这样一来的话，确实可以做本王的侍妾。”

　　李隆范的话一字一句嵌进范莫漓心里，那一句“范淑仪”彻底击垮了她的心，那小小的伤口扩大到无法想象的境地。

　　看来是真的同意了。为什么要这么难过？这就是她所想要的结果不是吗？让他放弃她，不论是用怎样的手段，让他放弃就好了。

　　现在才发现，原来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残留着几分期盼，想着他会拒绝李隆基的赐婚。可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那是圣旨，就算他是岐王也不敢违抗的圣旨。

　　“范淑仪，我想借若染片刻，有些话想同她说，不知可否？”

　　她能拒绝吗？答案显而易见。

　　若染跟着李隆范出了淑景殿，两人在外谈了很久，当若染回到淑景殿时，范莫漓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态，就好像时间静止了。

　　“姑娘饿了吧，我这就去准备吃食。”若染转身欲走，被范莫漓从身后叫住，犹豫了半天范莫漓还是没有开口，“姑娘如果没什么吩咐，那我就先去弄吃食了。”

　　看着若染离开，范莫漓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想问，可是不论怎样都问不出口，因为没有理由啊。

　　她很想知道方才李隆范同若染说了什么，但她以什么身份询问？主子吗，还是什么？总觉得问了的话，会连同自己的心一起变得不再坚定。

　　既然李隆范都答应了，她还有什么可多想的，事情发展成这样是再好不过了。

　　这一夜，范莫漓辗转难眠，心中悲喜交加，不知该如何平复。好不容易睡去了，还被噩梦缠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