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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没了更好,失而复得(1)

  随着时间的推移,范莫漓的小腹也逐渐隆起,显得更为明显。李隆基几乎每天都会到淑景殿探望,武惠兰也总是来陪她聊天。

  这一日,范莫漓见屋外一片好景色,突然觉得是个不错的好日子,也是她实施计划的好日子。在若染和落霞的陪同下,范莫漓在后宫走动游玩。根据若染的调查,每到未时初皇甫德仪就会出现在这里。

  果不其然,才走了没多远就看见皇甫德仪一行人在远处。

  “姐姐,可真巧啊。”

  “原来是莫漓妹妹,肚子越来越大,是否觉得很幸苦?”

  “辛苦是自然的,只是一想到将来能为皇上诞下子嗣,这点辛苦不算什么。”

  皇甫德仪假笑一声,看了眼一旁的凉亭,说:“外面太晒了,我们去凉亭里坐坐如何?”

  范莫漓点头应允,皇甫德仪吩咐了声,巧懿就退下去准备茶点。两人坐在凉亭里看似聊天,可说的话针锋相对,气氛显得相当不妙。

  那边武惠兰刚到淑景殿就听闻范莫漓不在,她只好一个人闲逛,没想到这么巧就逛到了太掖池,还看见范莫漓同皇甫德仪在一起。

  “莫……”武惠兰刚想唤,突然看见凉亭内的范莫漓倒地,吓得她吞回后面要说的话,赶忙冲上去看个究竟。

  凉亭内的范莫漓倒在地上不停地呻吟,神情十分痛苦,双手捧着腹部情况很糟糕的样子。

  “姑娘!姑娘!”若染急切地蹲下身查看,范莫漓的额头冒出了冷汗,而让她更不安的是那道从双腿间渗出的鲜血。

  “血!”武惠兰一眼就看见了那刺目的鲜红,赶忙跑上前看个究竟,“莫漓,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痛……好痛……”范莫漓颤颤巍巍地说着,煞白的面色给人不祥的感觉。

  “快传太医!快!”武惠兰扬声喊着,落霞才从慌忙中回了神,匆匆跑向太医院。

  若染本想抱起范莫漓离开,但此刻范莫漓不停地打滚,让她没办法止住。武惠兰在一旁帮忙,可两个人还是没办法搞定。

  正当时,若染感觉身上的连蛊发出了异样的叫声,起身一看,就见不远处李隆范和夜堇正巧走过。

  王爷!夜堇!太好了!

  “王爷!王爷!”

  李隆范随着熟悉的呼喊抬头,看见若染满脸焦急地冲他们挥着手,下意识地感到有些不妙,两人匆匆赶去了凉亭。

  一踏入凉亭,就看见触目惊心的画面。范莫漓倒在地上不停地呻吟打滚,两腿间还渗出血丝,情况非常不妙。不做多想,李隆范上前抓住范莫漓,夜堇顺势点穴,前者横身抱起人儿,就疾步朝着淑景殿而去。

  凉亭内皇甫德仪看着散落一地的吃食,还有地上的鲜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从方才的情况来看,莫不成那范莫漓是……难产了!?

  这……难道老天都在帮她吗?

  淑景殿内乱作一团,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赶了过来,闻讯而来的李隆基神情焦急。踏入淑景殿见了李隆范,只是皱了下眉也没多问,就冲进内屋查看范莫漓的情况。

  不论几名太医如何努力,最终范莫漓还是滑胎了。李隆基哀伤地坐在床边,守着面色惨白的人儿。此刻他的心情已经无法言喻,这份喜悦才维持了两个多月而已,就彻底幻灭了。

  心中就好象被无数刀子刺痛着,心中的苦痛让他几次想要哭泣,但是残留的理性告诉他,身为一代君王绝对不能露出如此软弱的一面。更何况,比起他更痛苦的应该是她。等她醒来,该如何同她解释,该如何安慰她?

  “嗯……”慢慢恢复意识的范莫漓,挣扎地睁开眼。

  “爱妃,你觉得怎么样?”

  范莫漓只是觉得身子有些虚弱无力,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腹部,原本隆起的地方恢复了平坦,她也明白了什么。想笑,真的非常想笑,可是,她不能,她现在应该忧伤。

  “皇上,孩子……”

  被问及,李隆基无言以对,只是轻抚着那张瘦削的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孩子……没了……”泪水顺着脸庞滑下,看似悲伤却充满了喜悦。

  范莫漓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演技能这么好,内心明明笑得都快崩溃了,但脸上还能装出那么悲伤的感觉,就连眼泪也是信手拈来。

  轻轻擦拭着范莫漓脸上的泪水,李隆基心疼不已,想要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到了嘴边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道出一句,“你好好休养,不要想太多。”

  起身垂着头走出了内屋,看着李隆基的背影,范莫漓抹去脸上的泪痕,露出了笑意,而这一幕正巧被来迎李隆基的李隆范尽收眼底,四目相对间皆露出了错愕之情。

  她在笑?

  他看见了?

  李隆范的脑海中满满的是刚才范莫漓的笑颜,那绝对不是因为伤心过度而会有的绝望的笑容,相反地,是带着喜悦的,一种成功的欣喜。

  为什么她会露出那种表情?孩子没了难道很高兴吗?为什么……

  “皇上表哥,你一定要替莫漓作主!”武惠兰义愤填膺的喊声拉回了李隆范的思绪,“莫漓这次滑胎,一定是有人故意捣鬼的!”

  “什么?”李隆基收起悲愤,颇为诧异地看着武惠兰,“惠兰为何这么说?”

  “皇帝表哥,你刚才没听太医说吗?莫漓滑胎是药物所致,不是有人陷害,还能是什么?”

  李隆基对此没有任何印象,似乎是方才伤心过度没有听进太医在说什么,看了眼身旁的李隆范,似乎在询问真假,后者点了点头。

  “竟有此事!朕一定要彻查到底!”李隆基一想到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就这么被人给毁了,心中的怒火难以掩饰。若被他查出是什么人,绝不轻饶!

  武惠兰看了眼一旁的皇甫德仪,后者神色有异,显得颇为慌张。

  “皇帝表哥,恕我斗胆说一句。我觉得最有可能下毒手的,就是皇甫德仪!”

  “武淑仪,你不要含血喷人!”皇甫德仪慌忙地吼了声,神情十分不安地看着众人。

  “不是你还有谁?我赶到的时候在场的除了莫漓和她的婢女外,剩下的就是你和你的人。而且当时桌上摆放了许多吃食,不是你会是谁?”

  皇甫德仪完全没有狡辩的借口,因为她的确是最值得怀疑的人,而且当时在场的就只有她。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承认的,这样的事情一旦追究起来,那是必死无疑!

  “我没有做,我是无辜的,你不要血口喷人!”

  “除了你,还有谁会害莫漓?你说啊!”

  “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和她聊天罢了。”

  “聊天?哼!别以为大家都是笨蛋。之前你来淑景殿,和莫漓就闹得不愉快,你还在回去的路上,说要让莫漓好看什么的。这些话,当时路过的宫女太监都听见了,你还想狡辩吗?”

  一惊,皇甫德仪差点忘了,之前那天她气急时,一路上说的那些话,可是,当时真的只是气话,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

  “我……我只是随口说的,并没有真的那么做。我是无辜的,皇上,你一定要相信臣妾……”

  “随口说?那就是说你真的有这个想法没错吧!你说你是无辜的?那些点心是谁准备的?你说啊!”

  武惠兰的咄咄逼人,让皇甫德仪无从抗辩。她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说,但是没有一句能够洗脱她的嫌疑。

  地方是她挑的,东西是她命人准备的,事是在她眼前出的,不论怎么看,她都是最大的嫌疑。可是,她真的没有命人那么做。

  但是,范莫漓滑胎是事实,也的确是在吃了点心后出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话说了吗?”李隆基突然开口,俯视着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求饶的皇甫德仪,骇人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来人!将皇甫德仪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皇上……臣妾是无辜的……皇上……皇上……”

  几年的恩宠化为烟云,曾经的宠爱历历在目,还记得当初他满是宠溺地对她关怀备至。时过境迁,他的神情已没了当年的柔情,取而代之的是无情与决绝。

  仿佛还是昨日的事,就像做了一场梦,醒来后,发现事实已经变得她无法认知。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以为自己只要摆出“局外人”的姿态,皇上就不可能相信她会害人,还会相信她是那个天真的皇甫芷嫣。

  然而,她太天真了。自古帝王多无情,一次的陷害就足以让她万劫不复。那个人根本不会想到他们的过往,不会念及那份旧情。最让人心寒的,不外乎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皇甫芷嫣被关入了天牢,而巧懿也逃不过这一劫,主仆二人被关在一起,即将终日面对这冰冷的三面墙,以及无休止的阴森。

  而在淑景殿的范莫漓吃着御厨专门为她做的补品养着身子。在外人看来她有时候还是会露出哀伤,但恢复得已经很快了,气色都变得越来越好。

  “莫漓,你看起来好多了。”武惠兰笑嘻嘻地看着范莫漓,手里拿着一只新的香囊,“来,这个送给你。我新作的,是新的味道。换个味道,就当换个心情吧。”

  范莫漓接过精致的香囊,笑着点了点头。

  “你原本那个香囊呢?丢了吗?”

  “才没有呢。就是不知道被放哪儿了,惠兰你想要回去?”

  武惠兰摇了摇头笑说:“没了就没了吧,你用这个新的就是了嘛。”

  “嗯。”范莫漓点头应了下来,同武惠兰两人聊开了。

  一旁的若染有些不解,明明旧的香囊就在桌上的锦盒里,为什么姑娘要说不见了?总觉得,姑娘好像有什么事在隐瞒。这次滑胎来得那样突然,虽说大家都怀疑是皇甫德仪做的,可总觉得……

  姑娘滑胎的当天,送走王爷的时候,王爷曾经说过一句让她至今记忆犹新的话。

  “没想到她会做到这一步……”当时王爷突然冒出这句话,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配上当时王爷的神情,有着说不出的无奈和忧伤。

  现在想来,王爷的这句话难道指的就是姑娘吗?那是什么意思呢?

  待武惠兰走后,范莫漓看着手中的香囊,闻了下,忽而一笑,这笑容在人看来意味颇深。

  “这次的味道果然不同了,显得清香了许多,很好闻啊。”范莫漓收起香囊挂在身上,看了眼不远处桌上的那个锦盒。

  “姑娘为何不把旧的香囊还给婉仪?”

  “留着当做纪念不好吗?再说……我很喜欢那个香囊啊。”是的,她很喜欢那个香囊。因为那个香囊的存在,才能让她的计划一天一天地走向成功。

  可以说,是那个香囊为她铺好了路。又或者说,是香囊的主人?不论如何都不重要了,事情还是向着她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就可以了。

  李隆基本想判皇甫德仪斩首,但在李隆范的劝告下最终决定将人打入冷宫,而巧懿则被发配去了边疆。听到这则消息后范莫漓觉得有些不安,想起滑胎当天她和李隆范四目相对的情形,总觉得他似乎知道了什么。

  才出了甘露殿没走多远,李隆范就同若染相遇,与其说是相遇不如说是后者特意来找人。

  “王爷,姑娘说想见你。”

  “我若就这么去淑景殿,恐怕不太合适。”

  “姑娘在枣园等您,以感谢你上次出手相助为名,给您摆下了宴席。”

  李隆范沉默了会儿,点头后同若染一起去了枣园。枣园中范莫漓坐在树下,树叶飘零间衬得她更加清丽可人。不知是经过太多多情的洗礼还是怎样,她身上的那股子灵气似乎比以前淡了不少。

  “范淑仪找本王有何事?”

  “王爷请坐。”范莫漓十分客气地示意李隆范坐下,待后者坐下后就替他倒了杯酒,“一直没机会感谢王爷,今日粗茶淡饭待客,请王爷不要介意。”

  “感谢?为何?”

  “之前我不幸滑胎时,你有出手帮忙没错吧。不论怎么说,都需要感谢。”范莫漓轻声说着,其实,她需要感谢李隆范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多到已经数不清、说不完。

  李隆范看着范莫漓那虚伪的笑容,心就忍不住抽痛,还伴随着的淡淡的怒火。说什么感谢,其实是想套我的话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为了实现目的,已经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了吗?

  亲生的孩子也拿来利用,即便再痛恨皇兄,可是为何要那样残忍地对待她自己?

  “可孩子还是没保住,不是吗?本王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值得感谢的。”

  范莫漓伸出欲倒茶的手一颤,抬头对上的是李隆基充满鄙夷的视线,心被紧紧揪着,那种抽痛和不安是从未有过的。

  他看见了吧,一定看见了,所以今天才会是这样的态度。

  他一定猜到了,猜到她利用肚子里的孩子演了一场好戏,不但除了这个孩子,还成功陷害了一个人。知道她真面目的他,一定会觉得很恶心、很厌恶吧?

  那样的话……就让他继续厌恶吧!

  “你们退下。”屏退身侧的人,只剩下她和李隆范二人,喝了口茶,想要用茶水来平很内心的酸涩感,“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想问什么就问吧,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了。”

  李隆范微皱双眉,双眼一沉,认真地瞅着眼前的范莫漓,两个人的心境各不相同。

  他不明白,她究竟为什么要做到这样?那样伤害自己只为了复仇,值得吗?

  她不懂,为什么她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他依旧能平静地坐在这里和她说话?哪怕是斥责她、骂她,都比这样的沉默要好。为什么不说出决绝的话?为什么不斥责她?为什么不更为厌恶她?

  良久的凝视,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李隆范端起茶轻抿了口,脸上写满了无奈。他的如此反应让范莫漓很诧异,还以为这样的沉默会换来一顿责骂。可是……这反应是怎么回事?

  “不论如何,你都要好好顾着自己才行吧。就算是报仇,也不要让自己满目苍夷啊。”李隆范苦口婆心地说着,语气中透着无限的关怀,“滑胎这么危险的事情,如果出了什么岔子你要怎么办?仇还没报,自己就这么出事了,你会甘心吗?”

  放下茶杯,探手抚上她透着错愕之情的脸颊,苍白的脸比上次已经红润不少,这让他也稍稍安心了点。

  “啪!”手猛地被拍开,李隆范陷入了惊讶中,看着范莫漓忿忿的脸,他无奈地收回被打红了的手。

  “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温柔?为什么还要这么关心我?你不是应该讨厌我吗?你应该厌恶我才对啊!为什么要说这些话?难道你不觉得我很可恨吗?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的……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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