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上官允的心

　　上官允篇

　　时值梅花盛开，我与雪儿步入寻的府邸。下人们见了我一一行大礼，唯一不前来行礼和接见我的便是这宅邸的主人。他的傲慢与无礼在整个朝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反倒是我这个当朝太子，似乎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

　　或许是因为潜藏的危机感，让我从儿时开始，便事事与他相争，而每次技高一筹的那个人总会是我，其实我心中明白，他根本就没有尽全力。他就是这样一个，让人从内心最深处无法不讨厌的人。

　　昨日，雪儿进宫的时候，提及今日要来这里赏梅。今日，我却做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似乎为了她，任何事我都愿意做。一大清早，我在去瑞王府的必经之路上静静地等候她，我多么希望成为欣赏她最幸福、最美丽容颜的第一个人。

　　她来了。这腊月里的天气虽寒，却也有丝春天的味道。我含笑望着那从轿中走下的可人儿，一袭白色的镶花衣裙，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领口处翻出一圈白狐毛，精致的小脸被衬得莹莹如玉，娴雅文静却又不失慵懒风情，浑身散发着贵气。她已及笄，再过些日子花神祭也要到了，我金碧皇朝未来的国母非她莫属。

　　“雪儿，冷吗？”我迎上前。

　　“太子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她柔声道。

　　我将身上的绯袍脱下欲罩在她身上，她轻轻地退让了些，也许是不想驳我的面子，随后便欣然接受了。我暗自苦笑了一下，与她一同进了瑞王府的大门。

　　离轩前的梅景，堪称一绝。其实我讨厌寻的时候，同样羡慕、嫉妒着他。

　　他倒是很有闲情逸致，在那片梅树下作画。他的生母韩淑妃卧床近一个月了，如今已病入膏肓，据太医说，韩淑妃没有多少日子可活，倘若是我，绝不会有这等心思。

　　“寻哥哥。”我的可人儿在见了他之后，立即飞奔了过去。

　　寻哥哥？我多么期待有朝一日，她能唤我一声“允哥哥”，而不是“太子哥哥”。

　　童武见了我即刻行了大礼，随后又退至一旁静静地候着。童武和齐威的气势如出一辙，倒是我身边的魏康略显弱了一些。

　　“寻哥哥，能不能帮雪儿也作一幅画？”雪儿扬着笑脸，一脸期盼地望着他。

　　他抬起头，淡扫了她一眼。转眸瞥见我，便起身对我行了礼，道：“大哥，今日有空前来，是赏梅？”

　　他这话问得有点好笑。

　　雪儿见他没有应声，反倒直接朝我开了口，一张俏脸明显黯淡下来。

　　我微皱眉头，转而以笑应道：“听闻你府上的梅花正艳，今日难得清闲，索性过来瞧瞧，没想到三弟这离轩的梅景真是一绝，改天我让人过来取经。”

　　“大哥说笑了。”又是淡淡的一句回应，没有过多的寒暄，他便坐了回去，欲继续作画，这情形不免让人觉得，我们立在这儿的几个人干扰了这份美好的意境。

　　“映雪，方才你说什么来着？画你？”蓦地，他转过头对一脸失意的雪儿问道。

　　“嗯，寻哥哥，可以吗？”雪儿怯生生地问。

　　为何她不问我？甚至不用她问我，我都愿为她作画。

　　他轻轻一笑，示意雪儿到那片梅树下。

　　我怎么都没有想到，雪儿会选择以曼妙舞姿的方式让他为她作画。雪儿那娇柔的身姿在梅林中翩翩起舞，直叫人看得痴了。我的双眼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似乎就不曾离开过，为何她的笑靥永远只愿为他一人绽放？

　　他画好了，雪儿兴奋地朝我们奔过来。我瞥了一眼那幅画，顿觉恼火，他到底是在画人还是在画那梅林？整幅画中，映入眼帘的全是那片梅树，而雪儿那么曼妙的身姿，却显得渺小至极。然而在雪儿的脸上，我没有看到失望的表情，有的只是兴奋、激动、愉悦……

　　“寻哥哥，这幅画可否送给雪儿？”雪儿期盼地问道。

　　他轻轻点了下头。

　　雪儿连忙接道：“谢谢寻哥哥，过会儿我就送去装裱，等裱好了，我就拿来给你看看。寻哥哥，你看后天好不好？后天我带着这幅画来找你。”

　　他淡笑，没有应声。这一切看在我的眼中，却是那么的刺目。

　　雪儿惊喜地将那幅画看了又看，忽然又道：“寻哥哥，可不可以借你的笔，我题几个字？”

　　他让开了作画的位置。

　　我惊愕，要题什么字，能让她这般笑逐颜开？当见到她写完那最后一笔，心底潜藏了很久的嫉妒之意，顿时在心中激荡开来。“轻舞梅若雪，相思千里寻”，那字迹……雪儿竟然将他的字迹模仿得如此之像。

　　他也看到了，一双剑眉蹙起，微微扯动了下唇，对上我的目光，淡道：“大哥，我还有事，你们自便，我先行一步。”

　　雪儿的面色顿时变得苍白。

　　其实我宁愿看到雪儿在他这里受伤，也不愿她对他抱着痴望。雪儿只能是我的，她这一生一世都该是我的，她会是我未来金碧皇朝的国母。

　　似乎我今日又冲动了，又做了一件荒唐事，似乎一碰到与她有关的事，就无法定下心来。

　　昨日，魏康向我禀报，他从双盈那儿打探到，那幅画已经裱好了，雪儿今日会去拿。近日朝中事务繁多，而我竟然为了不让他俩单独相处，丢下那些烦心的事、丢下魏康，独自一人便出来了。可惜我却来迟了一步，雪儿并不在那家有名的书斋内，她已经拿到了画，应该是去见他了吧？

　　我意兴阑珊地离开，想去寻她，却又迟疑了，我站在繁华热闹的京城大街上，望着人来人往，不禁莞尔。

　　“滚开！都给我滚开！”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地传来，打乱了我的思绪。我往前方酒楼门前那嘈杂之处望去，不禁皱起了眉头，是她——夏之洛，夏尚书有她这么一位千金真是三生不幸。

　　她瞧见了我，手中抓着一个酒壶蹒跚地向我走来。

　　“呵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她怪笑着，一步一晃地走到我跟前。

　　上至满朝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谁不是对我三叩九拜，唯有寻和这夏之洛，一点礼数都不懂。我也懒得与这个女人计较，不知他又给她什么刺激了，才会在这边丢人现眼的。

　　正欲避开这个阴晴不定的女人，她却一个踉跄往我身上跌来，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正好接住她倒下去的身子，抱了个满怀。这个女人满身酒气，那味道真让人受不了。

　　“夏千金，请自重。”我皱着眉推开她，严肃道。

　　“哈哈哈，不愧是兄弟，连说话都如出一辙。”她努力地正了正身子，抓起手中的酒壶，仰头猛灌了一口酒。

　　今日真是够倒霉的，想见的人没见着，却遇见这么个难缠的主儿。看看眼前她的这副模样，一点大家闺秀、官家千金应有的端庄样子都没有，还在大街上抓着个酒壶，成何体统？平日里蛮横骄纵、霸道无理、阴险恶毒，老天爷真是被蒙了眼，空赐了一副美貌的躯壳给她。难怪寻每次见到她总是冷颜以对，这个女人真是让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

　　我意欲转身拂袖走人，却听到她讽刺的声音再度响起，“瞧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是太子又怎么样？嗤，难怪她看不上你。为人阴沉、心胸狭窄、不坦荡，换作是我，我也不选你。”

　　“夏之洛，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我咬着牙低声道。

　　这个女人真是太放肆了，仗着有父皇的宠爱便无法无天，竟然敢这样同我说话。

　　“呵呵，我当然知道。不过呢，我们是同一种人，我才会怜悯你。不，我觉得你还不如我，至少我不会像个缩头乌龟。我说你，身份何等尊贵，怎么就没本事把她弄到手呢？”这个女人还在那儿喋喋不休，越说越过分。

　　“看在夏大人的面子上，我今日懒得跟你计较。”我冷声道。

　　我不想弄得所有人都知道，我堂堂金碧皇朝的太子与她尚书千金在大街上争执，遂往反方向走去。

　　“哎，别急着走，话还没说完呢。”她拉住我，又莫名其妙地往我身上偎过来。

　　这次我没再允许她靠近我，而是用手臂挡住了她，冷冷地道：“倘若没事，就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免得在花神祭那日给夏大人丢尽了脸。”

　　她也不避嫌，当街拉下我的手臂趴了过来，轻笑起来，“呵呵，太子爷的关心好特别。不过，你这份心思不该用在我身上，该多为她操心才对。”

　　“你什么意思？”我抓起她的一条手臂喝道。

　　“适才我经过前面的巷口，不经意间瞥到那巷内，有个女人长得好像你的心头肉。”她顿了顿，打了个酒嗝道，“啧啧啧，她好像被三个无赖缠上了。”

　　“你说什么？”雪儿她……

　　“快点去吧，看那情形，你要是赶不上，就只有穿破鞋的份儿了。事成之后，可别忘了包个大红包给我哦！哈哈哈……”她的笑声十分刺耳。

　　我猛地推开她，往她所说的巷子奔去。

　　当我赶到时，巷内却是空无一人，地上只有一纸画卷。正欲转身，却听见异响，有男人的淫笑声和女人虚弱的呼救声传来。但愿不是雪儿，不然我会杀了那几个畜生。

　　冲到巷尾，竟是个断头巷，倒是有间民宅，是的，那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我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那微弱的呼救声果真是我的雪儿喊出的。另外还有三个男人，他们已经脱了她的衣服，只剩下亵衣和亵裤。她还被蒙着双眼，一声接一声的呓语呻吟，从那小巧诱人的红唇中溢出，两只手还在不停地拉扯着自己的最后一件亵衣。该死的！她被下了药。

　　我愤怒地大声嘶吼，赏了他们一人一拳，我的武功虽不如寻的好，但对付这三个猥琐下流的无赖还是绰绰有余。那三人见势不妙，拔腿跑了。

　　幸好我及时赶到，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眼前没有什么比雪儿更加重要，稍后我再让人去查查这三个人的来历，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望着床上几近半裸的雪儿，我的精神恍惚了。那光滑细腻的冰雪肌肤，让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我一直不曾开口唤她，也没有摘下那块蒙布的念头，夏之洛方才那句“怎么就没本事把她弄到手呢”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真的要这么做吗？

　　我缓缓地在床边坐下，静静地望着雪儿在那儿痛苦地扭曲着。蓦地，她贴身的亵衣被她扯了下来。瞧见她胸前的浑圆，我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手不自觉地向她伸去。刚触碰到她，她便主动贴了上来，在我身上不停地磨蹭，那片娇嫩肌肤出奇地发烫，微微泛着诱人的红……

　　或许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我没再多考虑，便俯下身去……我承认我很卑鄙。

　　事后，我敲晕了她，帮她穿戴整齐后，抱着她回了相府，装作是我救了她。其实我一直都在担心，怕她发现那件事其实是我做的。所幸她醒了之后，只记得那三个人，甚至连我什么时候去的都不知道，更不用提那件事了，也许这就是天意。望着悲痛欲绝的雪儿，我轻轻地揽过她，这次她没有抵触。

　　也不知道为何，我竟放过了那三个男人。或许没有他们，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得到雪儿；或许有那三个人存在，雪儿才无法忘了那一次；或许只有让雪儿的人生留下污点，她才会全心全意投入我的怀抱。而这一点我算对了，她再没有去找他。

　　花神祭上，我正欲向父皇恳求赐婚，却没想到我尚未开口，父皇已开金口赐婚了，将雪儿赐予我，她终于成了我的太子妃。意外地，夏之洛却被指给了寻。

　　我永远都忘不了揭起红盖头的那一幕，雪儿终于成了我的妻……

　　谦动手了，他要赶尽杀绝。

　　一直以来，最不想要、最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便是谦了。然而可能是嫉妒蒙蔽了我的心和我的眼，对我那个三弟，我想尽了可能扳倒他的机会，利用夏之洛会弹上弦月的事、利用玄武国逃犯越狱的事、利用夏仲堂失职的错、利用单不群唆使柳如眉争宠……

　　为了雪儿，我昧着良心帮白进河隐瞒了税收贪污舞弊一案，而我那个心事缜密的三弟竟然会为了那个声名狼藉的女人，代替她的父亲夏仲堂去追查此事。白进河知道他贪污国银一事无法再隐瞒下去，便找了星宿门的杀手暗杀他，对此，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想着他死了，倒也太平。

　　哈哈哈，可是我千算万算、机关算尽，却没料到，最后出招的人竟会是二弟谦。原来他才是星宿门的主人，就连白映彤也是他的人，白进河是她杀的。他在柳如眉的身上下毒，呵呵，真是天衣无缝。

　　“唔……”扶着回廊的廊柱，我吐了一大口鲜血，浑身开始发冷，这鸩毒可真是厉害。

　　不，我现在还不能死，雪儿不能有事，无论如何也要让她离开这里。我失言了，无法让她成为金碧皇朝母仪天下的第一女人。我是个无用的东西，这么多年，除了太子之位，我得到的只有她了。

　　“大哥。”

　　寻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

　　“快去……救雪儿……阻止他……”我的手颤抖地抓住他，费力地指着雪儿所在的寝宫，道，“答应我……一定要救她……带她离开……”

　　见他点头，我心中的那块石头落下了。

　　“童武，你看好太子殿下。”

　　寻说完，便凌空飞向雪儿所在之处……

　　我以为我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再也见不到她了。

　　“允……”她泪眼婆娑地蹲在我身旁。

　　我想，没有哪一刻能比此时更值得我欢笑——她叫我“允”了，第一次这么亲密地叫了我。可是我就要离开了，以后再也听不到，再也看不到她了……

　　“雪儿……我有点冷……能不能抱住我……”若要死，我也只想死在她的怀中。

　　如我所愿，她用她温暖的身体紧紧地抱住了我。

　　“雪儿……你靠过来……有件事……我要对你说……”那件事我一定要告诉她，我的雪儿是这世上最冰清玉洁的。

　　她俯下身，我张了张嘴，贴上她的耳朵，轻声道：“你是清白的……那天在那屋里的人是我……而不是那三个人……”

　　她梨花带雨、一脸错愕地望着我，那叫人心疼的清泪都落在了我的脸上，不，好像不单单是她的，因为我的眼睛也开始被雾气弄得模糊一片。我费力地抬起头，吻上了她的唇……

　　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我知道我要离开了，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我听到了雪儿悲痛的哭喊声。

　　为何？在这样的时刻，她要告诉我，她肚子里有了我的骨肉……

　　呵呵，别了，我的雪儿、我未曾谋面的孩儿，愿来世，我还能再遇见你们，我一定会好好地疼惜你们……

　　花清晨篇

　　走在青龙国龙源京都的大街上，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潮，我竟一时不太习惯。以往在京城街头见到的多是男子，如今在这里看到抛头露面的几乎是女人，竟一时不能适应。

　　青龙国是离我朝东边不远的一座海岛，是闻名遐迩的女儿国，也是唯一的一个母系国度。望着满街身段婀娜多姿的女人们，我不禁莞尔。

　　青龙女王已病多时，青龙国内的太医们竟束手无策，无奈之下才想到求助我金碧皇朝。太医院的那些老匹夫们，对青龙国是母系国制嗤之以鼻，不愿前往为青龙女王医治。而年轻些的太医，不管是有了家室还是没有家室的，皆惧怕去了青龙国后被女王或是王爷相中后收了做妾，不敢前往。

　　皇上犯难之际，太医院的众人竟将我推了出去，说我花清晨尚无家室、年轻有为、医术精湛、一表人才，若能与青龙国联姻，也是我金碧皇朝与青龙国的喜事一桩。我怎不知自己何时如此备受众人关注了？

　　寻这只狐狸，连去皇陵都要带着那个女人，生怕她又惹出什么事端来。都说他被那女人迷住了，还死鸭子嘴硬，死不承认。因而感叹自己交友不慎，这只狐狸临行前竟将我推下了浑水，否则，现在我也不会站在这龙源京都的大街上了。

　　来接我的是位不可多遇的美人，欣赏着眼前的这位美人，我又禁不住莞尔，似乎来青龙国走这一遭是件很不错的美差。

　　龙源城与金碧城不能相比，规模相对来说小了许多，甚至在我看来，寻的瑞王府扩建一下便可与之相比。

　　到了这里，我被那些女人奉为上宾，与其他男子的地位自是不同，因为——我是来为她们尊贵的女王医病的。我被安排在离女王寝宫不远的延福宫中的一处别苑，此处宫苑的面积不大，却幽雅舒适，台、亭、阁，处处彰显雅致、富有诗意。最重要的是，那女王似乎很了解我的心思，安排侍奉的皆是赏心悦目的美人儿。

　　稍作休息，我便携着药箱觐见病危中的女王东方慧。

　　初见东方慧，她正斜躺在中央榻上，榻下两旁立着一些医官、宫女。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跪在榻前的两位梨花带雨的美人儿，据说是最有可能做储君的皇长女东方敏和最得宠的二皇女东方瑞雪。一行人中，还有一位令人注目的，便是身份显赫的安亲王东方蔚。

　　我瞅了一眼东方慧，她的两眼窝深陷、双唇泛白，而五脏显于面上的气色竟是青黑如死草，此乃死征。我微锁眉头，此番前来，看来是前路不明啊！

　　所幸，我是贵客，无须多礼，即刻便为东方慧悬丝诊脉。不多时，我得出的结论竟是她中了毒，而这种毒是通过男女交合所中。此事有些棘手，看来东方慧的后宫不太干净，这身中奇毒一事，又要引出些事端。我一向明哲保身，事不关己，自是不会插手。

　　以邪气入侵为掩饰，安抚了东方慧，开了药方、嘱咐了宫女，明日再诊。临行前，我竟写了另外一张处方单独呈给了东方慧，暗示她注意房事节制。见到东方慧一脸愕然的表情，我微笑着行了礼，便退下了。

　　屋内，四处飘散着白茫茫的雾气，我浸泡在温泉池水中浑身舒坦，满足地闭着眼享受着这一切。

　　蓦地，屏风后的屋门被人推开了，我睁开眼睛，不悦地挑了挑眉，是何人在我沐浴的时候闯进来？

　　当清风吹过，一阵悦耳的铃铛声响起，四周的白纱飞舞，香气怡人，在夜明珠的映照下，霞光满屋，竟如仙境一般。那阵轻微的脚步声伴着铃声，诱使我转头望向来人——是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让我不禁微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她。她身着一袭淡绿色的纱质长裙，摇曳垂地，梳着两个小小的发髻垂于两侧，左耳发间别着一朵粉色的花，其余乌黑油亮的青丝则柔顺地垂于身后，耳垂处挂着两串细长的祖母绿石，与她的衣裙相互辉映，娇媚迷人却又不失优雅娴熟，宛若坠入凡尘的仙子。最引人注目的则是那精致的面容，一双黑白分明、水汪汪的眼眸，判若秋水，娇嫩的粉脸白中透红，嫣红的樱唇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轻尝一口。我轻轻地勾了勾唇，这等人间绝色倒是不常见。

　　她怡然自若，臂上挎着一个精致的花篮，里面装着清香的新鲜花瓣，难怪适才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气。随着她轻盈的脚步，那悦耳的铃铛声有规律地响着，我这才注意到她裸着一双玉足，上面系着一对铃铛，足踝纤细，那雪白细腻的脚面以及五个可爱小巧的脚趾紧紧地并在一起，让我的目光不由得停滞了很久。

　　“奴婢兰芷奉女王之命，前来侍奉花大人。”她的声音宛若莺啼。

　　她在池边优雅地坐了下来，伸出雪白的玉手在水面上轻轻地拨了几下，轻拈起篮中的几片花瓣，缓缓地撒进了池中。不久，池上浮着的片片花瓣便散发出了迷人的花香。我静静地看着她做的一切，无意中瞥见她嘴角闪过一抹莫名的微笑。

　　“过来，帮我擦背。”我坐起身对她招了招手，轻笑着对她道。

　　她依言滑进温暖的泉水里，含笑走到我的身边，跪在水中执起浴刷，在我的背上来回缓缓地轻擦着。当她刷洗至我的胸前时，我禁不住诱惑地将她揽进我的怀中，双手握住她那不堪一握的腰肢，很满意地看见她显露出一丝惊慌失措，可惜只是一瞬间，她的神态便又恢复了自然。我轻笑，思虑着这可人儿是否别有用心。

　　我将脸埋在她的秀发间，深深地嗅了几下，然后又深深地吸了一口，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幽兰香气，闭上了眼睛，轻声问道：“兰芷？”

　　“嗯，是兰芷。”她轻声应道。

　　我抬起头，看着她晶亮的黑眸，抬手轻触了她的粉颊，不停地摩挲着，“你可知接下来我会做什么？”我笑问。

　　她的俏脸上却是一脸愕然，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地问她，一时怔住了。不久，她的脸颊微微泛红，轻轻地点了点头。

　　本以为她会摇头，我却失算了，心中竟有一丝惆怅失落。这里本来就是女儿国，青龙国的女儿家与别国自是不同，一个女人同时拥有几个男人是正常的事，不知为何对着她，我却不想承认这样的事实。盯着她姣好的面容，我轻笑了起来，我花清晨本来也不是什么好男人，若在意那么多，那便不是我花清晨了。

　　伸手散开她头上的那两个发髻，瞬间，她那如丝缎般的秀发便在水中随意地漂荡着。我的指尖顺着那一缕缕发丝，从她的颈部到她的肩再到她的腰，一一慢慢滑过，这泉水虽然温热，却引得她阵阵战栗。

　　我笑着望着她迷离的眼眸，轻抬起她的下颌，很自然地吻上了她的樱唇。她竟愣住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我，她这一生涩的反应让我感到非常欣慰。我圈紧她的腰，加深了那个吻，她的味道如我幻想般的甜美。一声娇柔的呻吟从那柔软殷红的唇里溢出，竟让我一时间迷离了，我将她抱得更紧了，静静地滑入水中……那几颗龙海明珠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将整个屋子映照得如梦如幻，绚丽的激情充斥在这水汽缭绕间。

　　软榻上，我望着怀中熟睡的曼妙可人儿，那胴体简直像是美玉雕成，体态优美而生动，冰清玉洁的肌肤没有一点瑕疵，光滑而又亮泽。

　　让我愕然的是，这竟是她的第一次。想到这令我愉悦的事，我的心中满是兴奋和满足。

　　原本一只手搁在她纤细的腰间轻轻地摩挲着，渐渐地，双手又不受控制地在她曼妙的胴体上游走。我窃笑着，在她的香肩上轻咬了一口，可人儿吃痛地嘤咛出声，正好给了我偷香的机会。终究抵不住情欲的诱惑，轻轻地扳过她的身体，忍不住地又将身体覆上她的……

　　兰芷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见着药材，总是习惯问这儿问那儿，学习起来也异常快，一些简单的药材医理一点便通。看似是位宫女，却与其他女人不一样，不矫揉造作，尽显真性情。她写了一手的好字，不经意间，我发现她竟是饱读诗书，对青龙国上下诸事、民俗风情更是侃侃而谈。曾一度让我认为，她不仅仅是一名宫女这么简单，但从其他宫女的神色以及对她的称谓上观察，甚至从东方慧的言语中旁敲侧击，均一无所获。或许更多的是情不自禁，心中明了她可能别有用心，却越是见她，越舍不得放开她，甚至荒唐到想将她带回金碧皇朝。

　　“兰芷，愿和我回金碧城吗？”我拥着她，声音低低浅浅地在她的耳旁轻喃。

　　“花大人……”她轻应。

　　“叫我清晨，或晨。”我抵在她耳间呼出的热气，使她不由得轻颤。我轻笑，我的兰芷与这女儿国的女子是不同的。

　　“清晨，兰芷只是名小小的宫女。”她回道。

　　“这不是问题。”我抱着她，嗅着她身上那股清幽的兰花香，或许青龙女王要封赏我的那一天，我可以选一件特别的赏赐带走。

　　在青龙国的日子算是清闲的，每日只是为东方慧晒药配药、亲自煎药、亲眼看着她喝完，我医治的效果便成功了一大半。不多时日，东方慧的身体便渐渐康复，脸色日渐红润起来，恢复了健康的东方慧，也是一位不可多遇的美人，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

　　夏之洛那个不值一提的女人，竟给我起了一个“妇科专家”的外号，听似鄙夷，我却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熟知女人的身体、明白女人的需要，这样才能更加了解女人、更好地医治女人。

　　近几日，这小小的龙源城竟也发生了一件大事。之前我暗自猜测东方慧的后宫之内，必有一位擅用房中术的男宠，如今这事被证实了，主谋竟是东方慧最恩宠的二皇女东方瑞雪及其妹安亲王东方蔚，一切皆因争储而起。

　　此事一出，东方慧勃然大怒，贬二人为庶民，发配海域边界，永远不得回龙源城。而这立储一事转眼在即，出人意料的是，东方慧竟立了最不受宠、长年待在无人问津的别苑的三皇女东方芷。何以弃皇长女东方敏不立而改立东方芷？据说是这位不得宠、让世人差点忘却的三皇女莫名地有了身孕，而皇长女却因争储被其妹所害，可能终身不孕。

　　东方慧赏赐我之事安排在了储君大典后，没想到，我竟有幸观礼这青龙国的立储大典。孰知，正是这一场大典毁了我的所有希望——东方芷便是兰芷！她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当初那般清澈明净，仿佛我根本不曾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她遇刺了，星宿门的人等待了多时，为的就是她手中的青龙石，青龙石是她继承储君之位的身份象征。我真的很想狠下心来不管她的死活，却依然控制不住自己，还是出手救了她。

　　呵呵，起初我便知道她是别有用心，却没想到她竟是这般富有心计，洞悉这龙源城皇宫的一切，甘愿忍辱多年，只待一个适当的时机，便可翻身。而我，成了她的棋子，一个可以孕育孩子的工具。利用我，只为了有一个孩子，只为了那个位子……

　　“你处心积虑地接近我，只为了得到那个位子？”我盯着她，冷冷地问道。

　　“花大人，你对我青龙国的大恩大德，我青龙国的子民生生世世都将铭记于心。明日，你就要起程回金碧皇朝了，这是我国特有的龙海夜明珠，请花大人收下。”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仅以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敷衍我。

　　我冷哼一声，反问：“你要对我说的话只是这些？”

　　她蹙了蹙眉，一脸不明所以的模样，一双明若秋水的眼眸正楚楚可怜地盯着我，反问：“花大人，难道嫌这份礼薄了？”

　　“礼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悲凉，她的冷血无情真是将人伤得不着痕迹，我嘴边不自觉地浮起一抹冷笑，冷声道，“区区两颗龙海明珠便能换来这储君的位子，殿下不觉得太廉价了吗？”

　　“那花大人中意何物，尽管开口便是。”她微笑着颔首道。

　　“花某中意什么，殿下岂会不知？”我嗤笑着轻掬一缕她的秀发。

　　她不语，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沉默以对。

　　“才三日不见，殿下便如此生疏，让花某不禁怀疑那么多夜晚是梦是幻？殿下，你说呢？”我冷笑着，以指轻触她粉白的脸颊，不停地摩挲着。

　　这一次她没有避闪，仰起面庞，对我微笑道：“三日之后，便是选储妃大典，花大人若是有心，凭花大人的身份与地位以及在我青龙国的声誉，成为储侧妃并非难事。”

　　蓦地，我的手僵住了，渐渐地垂下，我不禁冷笑出声，“储侧妃？”

　　“是的，一正一侧。”她微笑着道。

　　夏之洛说我总有一天会栽在女人的手上、会遭报应的，呵呵，报应，这不就来了？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她的眸中找不到一丝闪烁的神情，最后，我淡淡地道：“青龙石，要送便送青龙石吧，若是不想送，那便什么都不必相送。”说完，我便甩袖离开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金碧皇朝的，只知道自己带了好些青龙国女儿春酒上了船，待要下船时，我一个踉跄跌进了海水里。被冰冷的海水包裹时，我竟然有种解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