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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死战(2)

  说罢,迅速写了一封信,交给儒生道:“找稳妥的人交给燕回,就说草原人已经大怒,骨力阿术虽然有怀疑,但是为了弹压草原各部落的怨恨不得不发兵楼然,之前楼然的那场屠杀也要算在楚离的头上,到时候就不怕草原人不红眼睛。我们的人正在引着楚离往楼然的方向去,就是要做的似是而非,骨力阿术有脑子,不代表其他草原人也有。”

  想了想,他又说道:“庄青夏深谙追踪之道,进大漠的第二天我们的人就被她甩下,现在不知道她已经到了哪,千万要留意,不能再被这个女人坏了事。”

  儒生沉声应是,继续问道:“太子,我们也要去楼然吗?”

  齐安阴沉一笑,靠在椅子上,缓缓说道:“这么热闹,本太子怎么可以不去?楚离的死期不远了,作为老友,我理应去送他一程。”

  青夏根本不会知道,因为她对大漠地形的熟悉和没有遇到战事阻挡,早就已经抢到了比她早进大漠的楚离的前面,抢先一步赶到了楼然城。西川和北秦的联军屠杀队刚刚离开,他们就来到了这个栽赃陷害的城池。这一路行来,最近的时候,她和楚离甚至只隔着两座沙丘。

  这一点,不光是青夏,就连燕回齐安等人也是没有想到的。

  齐安等人的计谋很简单,但却非常的有效,他们在当地抓到了大批的汉人,换上事先带来的南楚军装,制造楚离军力大损的假象,以便在草原人发现自己家园被毁之时知道楚军也同样伤亡惨重,从而更加有信心去和楚军对抗。这样他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省下很多麻烦。

  然而,草原人还未赶到,他们却依靠这个计谋险些害的青夏所帅的楚军哗变,好在一场大沙暴的袭来,阻挡了青夏等人的脚步,让他们不得不滞留在楼然城中,从而认真的查看了那些尸体,终于发现了不妥之处。

  发现了这一切之后,青夏顿时隐约发现了一点苗头,敏锐的政治嗅觉和战争经验让她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这楼然城有可能会成为最后一战的关键地点,就算不像她猜测的那样,草原人也必定会来到楼然,只要跟着这群被仇恨冲昏了脑子又深深熟悉大漠的草原人,就必定能找到楚离的下落。

  于是,青夏就安营扎寨在楼然后方的土山之中,隐蔽下来之后,他们再一次开始了之前在各个部落的屠宰场中所做的一切——伪造杀人现场,抹去一切楚军的痕迹,将脏水泼向西川北秦的头上。

  青夏的行军迅速、超强的反侦察跟踪能力、以及对大漠的了解,都远远的超出了齐安燕回等人的意料。在他们想象里,青夏此刻应该还在龙牙沙漠附近打转,并被马贼花溶月截下,大战之后落入陆华阳的包围之中。而不是最先赶到楼然,并一再破坏他们的陷害计划,使得认为是楚军杀害自己族人而发兵楼然的部落数量大打折扣,最后聚集的还不到两万,反而要求骨力阿术攻打西川的草原人却足足有十多万人。

  当燕回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庄青夏赶到了,反而认为是齐安在中间捣鬼,秦之翔暗中默许,毕竟西川目前还是草原人的盟友,对于重信的草原人来说,被盟友出卖,显然会引发更为严酷的后果和仇恨。于是他很坚决的停止了最近一批和齐安北秦交换的消息和信件,有所保留的放慢了脚步,静候事态的转变。

  反之齐安也是如此认为,在他的想法里,西川和北秦是互相陷害,从而坏了大事。

  而北秦却仍旧是悄无声息,正如他们一开始的态度一样,温吞如水,不露半点锋芒,只是继续按之前的计划潜伏不动。

  所有的消息传递都陷入僵持,楚军的行踪也完全失去了踪迹,少了大多数草原人的协作,南楚大皇好像彻底消失在大漠上一样,再无一人知道他的下落。于是,所有人的目光不得不重新凝聚在楼然之上,静静的等待着那座死城究竟会转出什么花样。

  一片风雨飘摇的大漠上,除了草原人内部闹得不可开交之外,其他几方都好像陷入了冬眠,不敢再有半点异动。

  这是一场严酷的心理战,虽然各方力量还从没有丝毫的碰面,可是他们的战术、智慧、耐心和分析能力却在不同的层面交锋,战况激烈。而青夏也依靠她顽强的心智、过硬的专业素质、还有超出这时代的战术运用,略略占了上风。

  所有人都在缓缓的试探,悄悄的接近,古朴中带着浓厚血腥味道的楼然城,风云际会,云雾翻腾。

  五日之后,楼然外的赤水河垣上,缓缓的响起了西川特有的号角声,齐安知道,骨力阿术知道,青夏也知道,这个声音所代表着,最具防备之心的燕狐狸,也已经到了。

  赤水河垣地势奇特,类似于黄土高原,千百年来被河水冲刷,渐渐好似一个巨大的平台高高的矗立在大漠之上,下方沟壑纵横,因为有水源,就形成了小片的绿洲,是以各方明明知道其他势力隐藏在河垣下方,却不敢贸然前去查探,只是小心的潜伏着,等待着那个最先沉不住气的人。

  两日的静候之后,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没有任何举动,因为他们都很有默契的知道,那个最为重要的人,至今还没有踏足这片浑黄的土地。

  夜幕阴沉,青夏站在城楼上,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黄沙,静静的站了很久。第七批斥候已经冲出去了,不过很快就陷入一片可怕的死寂之中,青夏知道实际成熟了,她回过头去,对着身后的众人说道:“你们是最后一批了,如果你们失败了,那前面那些兄弟们的死就毫无意义。”

  领队的男子姓孟,是一名四十多岁的老兵,他单膝点地跪在地上,沉声说道:“愿为大人效死!”

  青夏摘下那只平安结,交到他手里,说道:“告诉大皇,这里只是一个幌子,我已经回了盛都,并且身负重伤,已然垂死,让他无论如何都要赶快赶回去见我最后一面,记住了吗?”

  那人闻言一愣,死死的看着青夏,然而毕竟是历经风霜的老兵,终于还是接过了那只红色的绳结:“属下去了,大人保重。”

  最后一批斥候冲出了城池,掩护的军队也随之冲了出去,喊杀声一时间充溢在耳里,像是滚滚的沸水,一下子便扑腾了起来。

  所有的一切,能做的、不能做的、该做的、做不到的,她都已经做了。

  楚离,你会平安无事的,一定会。

  次日一早,南奴赤奕的首领阿木图就带兵率先攻打起楼然城来。

  冲耳之际到处都是喊杀声,士兵们在城墙上来回的奔跑着,不断的挥舞着战刀砍断城墙上抛上来的钩锁,用利箭向城下还击。

  城头上满满都是楚军的形貌,那些漆黑的战甲闪动着噬人的寒芒,让下面的草原人越发坚定了前面敌人的身份,南奴赤奕作为没被青夏发现的一处遭到屠戮的部落,对楚军的恨意已经深入骨髓,阿木图为人彪悍,一马当先,带着一群草原人,骑在马上呼啸的厮杀而来。城墙高达数丈,他们就用钩锁钩梯掷上城头,悍不畏死的向上攀爬,后面有大批的弓箭手来回奔走,向上射箭,以掩护他们,可是在楚军的热油沸水利箭的阻击下,仍旧被压制的抬不起头来。大片的鲜血和人头仿佛是割麦子一样的齐刷刷的倒下去,黄沙遍布,血泥糅杂。

  青夏站在墙头上,指挥着众军有条不紊的反击,南奴赤奕是草原人,擅长马战,攻城并不精通,所用的方法十分笨拙,人数也不够多。有了之前黄彪的偷袭草原,如今草原大军出兵,再也不敢倾尽所有了。青夏知道真正的战役还没有开始,是以也并没有用尽力气。

  一日的攻城就在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时间里缓缓过去,双方伤亡都不大,但是傍晚的时候,西北方却陡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号角,青夏闻声背脊顿时一凉,她知道,骨力阿术终于耐不住寂寞,要向自己发动攻击了。而自己为了安抚士兵所说的楚离的援军,却永远也不会来了,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撑下去。

  城墙之下,密密麻麻的草原兵像是一片乌云一样缓缓的覆盖上来,浸了油的牛皮铠甲被火烤的硬邦邦的,行动间发出铿锵的声响,雪亮的战刀闪动着嗜血的寒芒,配合着那些裸露在外的粗壮的膀子,越发有浓重的杀气迎面扑来。

  这样彪悍的士兵若是在平地遭遇,可能只要三个回合就可以撕开楚军的防线,青夏此次胜就胜在她在西川人之后,在草原人之前赶到楼然。燕回屠杀楼然满城,本是为了激怒草原,坐视草原和南楚开战,却不想被青夏横插一脚,破坏了他的计划不说,还占据了楼然地利,使得现在的攻城要多费许多功夫。并且,最可气的是他直到现在都要不能断定城里的将领究竟是谁。因为大部分草原人的退战,让他失去了楚离的下落,又以为庄青夏仍旧在龙牙和花溶月陆华阳缠斗,是以,对城中人物身份的猜疑,让他越发的小心了起来。

  草原人避开主城,分成两侧双翼从变成搭梯强攻,骨力阿术部下的草原人远不是南奴赤奕能够相提并论,那些赤着膀子的大汉嘴里叼着狼刀,双手各握着一把匕首,在城墙上插一刀就向上攀爬一步,停下来时找到粗糙的落脚点,抓起身后的弓箭就向上射来,如同壁虎一样紧紧的扒在城墙上。

  一桶一桶的沸水滚烫的浇下去,可是夜里风冷,等水浇到草原人身上的时候已经不再滚烫,掉下去的人也越发的少,青夏到此时才知道骨力阿术为何选在这个时候进攻,而此时城中已经没有滚油了。

  战马的嘶鸣,人声的惨叫,箭矢排空,所有的声音都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青夏站在城头上,一身白色的战甲,身后的黑色披风在猎猎翻飞,她没有冲到最前面,只是坚定的站在城头上,让所有的楚军都能看到她,看到他们的主帅。她只想让他们知道,即便是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她仍旧和他们在一起,为了南楚,为了家园,为了各自的信念,在顽强的坚守着。

  隆隆的战鼓轰隆的响了起来,脚下的大地仿佛随着各人的心在一同跳动,楚军发了疯一样的嘶吼,面对着数十倍于他们的敌人奋不顾身的厮杀着,死守着这座唯一的屏障。

  战争不是暗杀,个人的力量在此刻显得是那般的渺小,青夏看着密密麻麻如蝗虫一般的敌军,坚定的握紧了腰间的长枪,背脊挺拔,如同一只挺立的树。

  她一直知道,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会毫不犹豫的为楚离而死。

  如今这一天终于来了,她突然觉得轻松了起来。

  是的,是轻松,就像是整个人飘在云里,抛去了所有的负担与背负。既然不能还给他他所期待的,那么就将这条命给了他吧,反正秦之炎已经走了,她独自一个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思。

  礌石、滚木、石灰、沸水,全都派上了用场,草原人完全用人命铺出了一条路来,城墙上几处缺口突然同时被打开,草原的草原人口里叼着狼刀赤着膀子爬上了城楼,楚军不敌,瞬间就有几人丧命。惊呼声顿时响起,下面的草原也齐齐欢呼,青夏眉梢一挑,身形瞬间化成一股旋风,长枪有若蛟龙,点刺挑杀,状似疯魔,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全都是最直接最实用的方法,枪枪刺入敌人的要害,鲜血喷涌,腥臭逼人,人如枪,枪如人,出手迅速,好似神迹,弹指间刺出百枪,诛灭百人,白甲将军长枪柱地,旋风收势,面色冷然的看着前方,眉心的血丝缓缓流了下来,可是她的面色却没有一丝波动。

  楚军目瞪口呆,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真正见到青夏动武,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文弱,智谋决断算无遗策的大都督竟然还是一个武艺上的高手。短暂的沉默之后,欢呼声陡然响起,南楚的军人们好像吃了兴奋剂一样,迅速的回到各自的拼杀之中去,草原人顿时苦不堪言。

  燕回放下望远镜,嘴角牵起,转过头来淡笑道:“果然是她。”

  昭南少将面色沉静,沉默的带上头盔,穿好护甲,刚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说道:“义父,刀剑无眼,请不要靠近战场。”

  燕回点头笑道:“你让我去我也不去,没得弄脏了我的新袍子。”

  凄厉的战鼓突然响起,草原人还没完全退出战场,西川的大军就呼啸着压了上去,齐言坐下的大将孟郊对齐安恭敬的说道:“太子,莫昭南出兵了,我们要不要上去?”

  齐安骑在马上,缓缓的摇了摇头,道:“先不忙,等西川退下来我们再上。”说罢,东齐太子阴狠的一笑,摩挲着一旁的望远镜,低声叹息道:“没想到真的是你,你还真是对他死心塌地,只是不知道,我们这样一轮又一轮的车轮战下去,你能坚持多久呢?”

  整整三天,青夏都没有合过眼睛,楚军伤亡并不大,实际上是对方的进攻并不猛烈,但是却从未有丝毫的停歇,他们仿佛是商量好的一样,一轮又一轮的车轮战轮番上阵,不给楚军半点休息的时间,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只是无休的缠斗,似乎在等待什么一样。

  青夏当然知道他们在等什么,若不是她已送出了消息,她也可能早就出城和对方决一死战。

  他们在等,等待楚离杀进来救自己,而自己也是在等,等待楚离远离大漠,为他赢得离去的时间。

  天色渐渐灰暗,坦搭的士兵渐渐退了下去,声势渐小。青夏一身银白的铠甲已经变得满是血污,三日以来滴水未尽严重消耗着她的体力,她将队伍分成三队,轮番上阵,每一队只有三千人,防范起来十分吃力,可是这也好过无休止的与敌人对抗。

  火头军抬上了几口大锅,好在楼然富庶,人虽然死了东西还在,他们并不至于断粮。

  热气腾腾的白米饭被端上了城楼,前排的士兵们还在战斗,后排的军人却端着饭碗开始大吃,几口将米饭吃下去后立刻站起身来,接替前面的士兵继续守城。

  前天的下午,青夏正和一群士兵一起吃饭的时候,一只流箭射来一下子穿透了一名黑衣卫的脑袋。那是草原特有的射鹰的箭,劲头很大,上面还带着倒刺,噗的一下射掉了黑衣卫的半边脑袋,白花花的脑浆撒了青夏一碗,跟雪白的白米混在一起,竟然那般的和谐。

  士兵们迅速将死者的尸体拖到一边,然后吃饭的继续吃饭,战斗的继续战斗,青夏紧咬着嘴唇,强行抑制住想吐的冲动。她知道,她是主帅,如果连她都坚持不下去了,那么,他们这队孤军深入的南楚精锐,就必将死的没有半点价值。于是她端起饭碗,几口将那些腥热的米饭吃了下去,连带着翻腾的胃酸,涌起的酸水,一同狠狠地咽下去。

  那天晚上,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她疯狂的呕吐,几乎将一颗胃也吐出来。

  战争是残酷的,但是她有自己的希望和信仰。

  楚离,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平安。

  三天,五天,七天,十天.

  二十天,整整二十天!楼然之战已经进行到白热化,楚军的体力被耗到了极致。可是令下面的各方联军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无论那座楼然城已经到了怎样一个千疮百孔的地步,无论是怎样的摇摇欲坠,但那上面的南楚军旗却始终屹立不倒,顽强的好似万古耸立的雪峰。

  各方的领袖都已经敏锐的意识到了这样一个问题,整整二十天,完全足够从此地回到华容小道,而楚皇却始终没有现身,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离去,而他们在这里故作聪明的所谓的引敌入瓮的计划不过是被对方将计就计,用来拖延他们的时间,好放楚皇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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