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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最后那句话,被躲在一旁的白狼听到了,顿时有一种后怕的感觉。

  马占山那句话证实了他的所有猜想,这次所谓运货,确实是县太爷古立德的计谋,不过目的并不是对付飞鹰帮,而是要对付野狼帮。同时,白狼又得意地想,孙子,要对付你爷爷,没那么容易,咱们走着瞧。

  马占山等人还在打扫战场,他们要回去向县太爷请功。白狼早已经带着几个手下,悄悄地溜走了,他们要赶过去,和狼王会合。

  白狼当了一回土匪,坏事干过不少,也和很多人交锋过,最令他得意的,就是这次交锋。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赶上狼王千人斩,此时,狼王所带的队伍,已经接近鹰嘴界。狼王说,我们等一等,等到了晚上,再冲上去。

  白狼说,不用等,直接冲上去。

  其他人也都担心,如果飞鹰帮抵抗,那就又是一场厮杀。上次和白马镖局忠义镖局交手,野狼帮死伤惨重,这次再和飞鹰帮交手,又死人的话,弟兄们的士气,会大受影响的。

  可白狼不这样想,飞鹰帮刚刚吃了大败仗,四个当家的,三个被抓,好不容易逃回来的这些人,哪里还敢再打?如果让他们知道山下又来了一帮人,有了一定准备,攻起来,倒是真的难了。

  狼王果然有些道行,白狼的话一出,他立即意识到,飞鹰帮四当家的付狗子刚带着残兵回来,人心大乱,此时攻上去,时机最好。狼王当即用大片刀在光脑袋上抹了两下,然后一挥手,刀就指向了山上。

  “狗日的,给老子冲上去。敢反抗的,全给老子杀死。”狼王大叫。

  所有野狼帮的土匪,顿时向山上猛冲。

  付狗子带着残兵败将,一路狂奔,回到鹰嘴界,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听到喊杀声又起,他顿时吓傻了,浑身发软,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很快,有手下跑到报告,说山下杀上来的人,是野狼帮的。

  付狗子一听,暗叫一声万幸,只要不是官府的人,一切都好说。反正飞鹰帮已成强弩之末,野狼帮正如日中天,自己何不趁机投靠野狼帮,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

  付狗子当即叫人把自己绑了,领头走出寨门,同时对飞鹰帮的弟兄说:“要想活命,都听老子的,把家伙放下,谁都不准反抗。”

  野狼帮兵不血刃上了山,见付狗子自缚在阵前,狼王挥刀一指,道:“把那日鬼的给老子砍了。”

  灰狼黑狼几个,立即就要冲上去。白狼大急,高叫一声:“慢着。”

  狼王调头看一眼白狼:“二弟,遇到土匪,杀掉所有头领,是我们野狼帮的规矩。”

  白狼走到狼王身边,小声地说:“老大啊,以前可以,但今天,不行啊。”

  “为逑不行?”狼王问。

  白狼说:“飞鹰帮不比别的小股土匪,少说也有百十号人吧。这帮人,如果没个人带着,我们怕是压不住。除非老大把这些人都杀了,否则,就不能再杀人。”

  狼王千人斩用刀在光脑袋上蹭了几下。

  白狼继续说:“以前,我们杀别的土匪,那是因为有过一阵厮杀。而这次,我们一刀未动,人家是主动投靠我们。所以,我们要礼遇。”

  狼王突然一阵大笑,说:“礼遇,是,是要礼遇。”又对手下说,“来人,把他的绳子解了,带过来。”

  付狗子其实也是赌一把,见绑在身上的绳子被解下来,知道自己赌赢了,到了狼王面前,立即跪下。他倒也乖巧,叩过头后,说:“大当家的,小的已经等候多时。鹰嘴界所有人马,听候大当家的调遣。”

  狼王哈哈一笑,道:“倒是个知逑事的。走,喝逑酒去。”

  鹰嘴界上有酒有肉,付狗子当即吩咐搬上来。白狼显然还不相信飞鹰帮的人,所有的菜,他都命令飞鹰帮的人先尝,所有的酒,也都由飞鹰帮的人先喝。

  狼王千人斩首先和付狗子喝了三大碗,拜了把子。接下来,他抓起一只鸡,一边啃一边向外走,同时说:“你们好吃好喝,老子下山去了。”

  黑狼不识相,问道:“大哥,这时候下山?马上就天黑了。”

  狼王嘴里塞着一大块鸡肉,说不出话,只是睁大眼睛,瞪了黑狼一眼。黑狼顿时不敢出声。

  狼王带着几个弟兄出门,跨上马,飞驰而去。他要赶去洪江办一件大事。

  狼王骑马飞驰,速度快。马占山率领的洪江民团,因为有相当一部分人没有骑马,又因为打扫战场,就地休息等,耽误了时间。因此,狼王差不多和他们同时到达。

  狼王到达时,洪江民团正准备入城,王顺清为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凯旋仪式。

  此前,马占山已经派快马回洪江报消息。古立德和胡不来等,已经回到县城,在洪江主持凯旋仪式的,只能是王顺清和章益才。王顺清和章益才商量之后,一面派人向县里报告,一面组织锣鼓家伙以及舞狮队,又在整个洪江城贴标语,庆祝首次剿匪大获全胜。这毕竟是洪江城的大事,县太爷不在,王顺清和章益才商量的结果,是请城中的两位尊者出席仪式。可是,余兴龙和王子祥,均以年纪太大,经不得江边的风为由拒绝。

  王顺清知道,两位老爷子是对他们的做法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请了两位年龄接近八十岁的尊者出面。

  官渡口有很多梯级,到了梯级的顶端,有一个平台。王顺清在这个平台上摆了八张桌子,分别邀请了洪江城的一些头面人物喝茶迎接。这些被邀请的人,除了两位尊者,其余的都是洪江城的富商,而且是以捐款数目为标准邀请的。因此,被邀请的人中,便有万花楼的老板花蝴蝶。

  在场其他人看到花蝴蝶和自己平起平坐,均感到被污辱,却又敢怒不敢言。王家在洪江如日中天,官商两界,势力都是第一。别看张祖仁顶着个洪江首富的好听名声,但真正要论财富地位,王家四兄弟加起来,恐怕是好几个张祖仁。再说,王顺清在洪江把了十几年把总,官场的关系,更是根深叶茂,谁能和他比?从商的人,只要能把生意做大,就一定懂得一个道理,商场所有的要素之中,排在第一的,永远是权力要素。

  这些人虽然对花蝴蝶不满,却又不愿下去。毕竟,出了那么多钱,现在捞到一个出头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商人嘛,需要的是广告效应,能够坐上官渡口,可是难得的活广告。跟谁生气,也不能跟钱生气啊。

  不一刻,一位汛兵奔跑而来,站在城门口,大声向王顺清报告。

  汛兵说:“报告把总爷,队伍回来了。”

  王顺清站起来,向前看了看,前面的巫水边,官渡已经靠岸,很多人从渡船上下来。王顺清命令:“把锣鼓敲起来,狮子舞起来,动静搞大一些。”

  迎接的队伍开始动了,锣鼓喧天,彩狮舞动。因为是上梯级,无法骑马,马占山只能牵着马,一路领先。他的身后,不再是弟弟马占坡,而是塘长杨兴荣和邹中柱,再后面,是洋枪队的二十名印度兵。洋枪队的后面,是五花大绑的俘虏。俘虏不多,只有三个人。事实上,抓到的俘虏远比这个多,有四十多个,这些人大多受伤,少数自觉跑不掉的,跪下来投降。杨兴荣觉得带上这些人麻烦,下令全部杀掉了,只带回了首级。

  王顺清大声地问:“下面可是马占山马总镖头?”

  马占山双手抱拳,答:“正是。洪江守城队总领队马占山,率队剿匪,大获成功,回来复命。”

  王顺清问:“首次剿匪,战果如何?”

  马占山答:“斩杀飞鹰帮土匪一百二十三人,生擒匪首李飞、李俊、黎民汉三人。”

  大家最初听明白的是斩杀土匪一百二十三人,暗想,这土匪也太容易杀了吧,第一次出阵,就杀了一百多个?又听说擒获三名匪首,顿时觉得,这土匪野狼帮,大概是完蛋了。王顺清也同样高兴,正准备大肆褒奖一番,可话到嘴边,突然感觉不对。

  “你说什么?匪首叫李飞?不是叫狼王千人斩吗?”王顺清问。

  马占山答说:“狼王千人斩,是野狼帮的。我们这次遇到的是飞鹰帮。”

  王顺清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道:“是飞鹰帮?不是野狼帮?”

  王顺喜在一旁小声地提醒:“飞鹰帮也是土匪,能一次斩杀一百多土匪,就是大胜,可喜可贺,振奋民心。”

  王顺清立即说:“对对对,是大胜,是大胜。”他大声地对所有人说:“洪江的父老乡亲们,洪江汛把总署和洪江民团,出城剿匪,首战告捷,斩杀土匪一百二十三人,生擒三名匪首,为民除害,为全城父老乡亲们争了光。”

  百姓们欢呼雷动。

  等大家叫声稍停,王顺清又说:“让我们一起欢呼,欢迎我们的勇士入城。”

  按照王顺清的预想,入城之后,要大摆庆功宴。他们搞的那笔钱实在太多了,如果不将相当一部分花在表面上,别说民众怀疑,上面恐怕也会有想法。何况,摆庆功宴这件事再好不过了,摆宴的地点在太白楼,银子正当名分地进入了他的口袋。

  可没想到,正准备开宴的时候,古立德的快马信使到了。

  古立德的信使转达了古大人的两个意思。第一个意思,对民团的这次行动,表示祝贺和慰问。第二个意思,有关俘虏的处理。洪江没有坚固的大牢,无论是洪江巡检司还是洪江汛把总署,关一两个地痞流氓还行,若要关土匪头子,那是绝对危险的。因此,古立德的意思是,俘虏绝对不能在洪江过夜,要么,连夜押送宝庆,要么押送黔阳。

  接到这个信,王顺清也意识到,这确实是一件大事,便把章益才叫来商量。章益才只是一名巡检,九品官,自然做不了主。同时他意识到,这些土匪千万不能在洪江出事,一旦出事,自己的官帽就保不住了。他说:“我的意见,还是听古大人的吧。”

  王顺清不想走,关键在于,现在如果押人上路,肯定要到半夜才能到黔阳县城。最最关键的,这庆功宴怎么办?

  王顺喜说:“古大人的意见,你恐怕得照办。不为别的,只要俘虏不在你手中出事,一切都好办。你如果担心会走夜路,一方面,多带些人,二来,庆功宴还可以搞热闹一些。这就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其中,你亲自押送匪首,说明你是剿匪第一功。”

  王顺清一听大喜,派人又下了帖子,请了更多的人参加庆功宴,太白楼一到三楼,坐得满满当当。而王顺清本人,带着汛兵以及精选的十几名镖师和五名洋枪队员,悄悄出城,押着李飞、李俊等三名土匪,带着一百多颗匪首,向黔阳赶去。

  古立德也意识到,这三名土匪留在自己手里,夜长梦多,说不定会出什么事,所以在第二天午时,便召开公判大会,将三人斩首,和另外一百二十三颗匪首一起,悬挂于城门,示众七天。七天之后,将这些脑袋取下来,在全县搞了一次巡回示众。

  当然,这是后话。

  王顺清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就在他押送三名匪首去县城的这个晚上,野狼帮的狼王千人斩,秘密潜入洪江城,干了一件大事。

  当天晚上,太白楼大摆庆功宴,一直闹到晚上十点多才散。客人散去之后,太白楼虽然打烊,隔壁万花楼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不少酒足饭饱的商富,想去万花楼消食,又不好直接去,自然要借助太白楼和万花楼之间的暗道。

  王顺清修这条暗道,自以为可以掩人耳目。但所掩的,也就是那些无所用心的人,真正用心者,一眼就能看穿这种把戏。狼王在万花楼住了好一段时间,对于万花楼的一切,全都看明白了,包括这条暗道。

  他当然清楚,要通过那条暗道,最关键是需要一道腰牌。没有腰牌,老黑就不会给他们开门,如果想砸门进去,不仅会惊动万花楼的人,也会惊动太白楼的人。但这点小事,根本难不倒狼王。他带领两名手下,躲在暗处,不多一会儿,便见一个人影上来。

  此时走这条路的,一定是嫖客,狼王想都没想,上去抓住那人的脖子,手中的匕首在其脖子上一抹,此人仅仅只是哼了一声,身子就软了。狼王再伸手到他身上去摸,很快摸到了腰牌和一些银子。他将此人往地下一扔,将银子给了自己的两个兄弟,道:“把他们拖到旁边去藏起来。”

  干完这件事,三个人走进了暗道。

  老黑坐在门边的椅子上,一动不动。狼王走过去,伸手摇了摇铁门,老黑便将自己的手伸过了铁栏栅。狼王将腰牌递过去,老黑接在手里摸了一下,递还腰牌,打开铁锁,开了门。

  无论如何,老黑都没有想到,今天竟然是自己的忌日。

  狼王进入,老黑想关门,没料到后面还有两个人。他正想表示这不合规矩,冷不防一只手迅速伸向他的脖子,然后将他紧紧地卡住。狼王的左手如钢叉一般,掐住了老黑的脖子,右手张开五指,钳住他的头,用力扭动。

  老黑想挣扎,已经挣扎不动,脖子里闷响了几声,人就软如一摊泥巴。

  狼王松了手,低声说了句:“兄弟,你别怪老子下毒手,要怪就怪你家掌柜太勾人心了,妈的……”

  狼王和两名手下蹑手蹑脚地来到花蝴蝶的闺房前,先贴耳朵在门上听,里面静悄悄的。用手指轻轻一推,发现门并没有拴着。门被推开了一道缝,狼王将自己的脸贴上去,从缝隙中向里面看。花蝴蝶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

  狼王千人斩心中大喜:老子的好事搞成了。

  狼王推门而入。

  花蝴蝶听到响动,还以为是王顺清来了。这种时候,不可能有别人来。尽管她知道王顺清送俘虏去了县城,不太可能回来,心下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太大警惕,头都没抬地问:“来了呀!”

  狼王几步跃到花蝴蝶面前,低声回答道:“是老子来了!”

  花蝴蝶抬头一看,不是王顺清,而是曾把一大堆金银堆放在茶几上,要和自己鱼水之欢的木材商大老板。后面门边,还站着两个人,似乎是他的兄弟。

  显然他不是一个木材商人,那么,他究竟是什么人?

  花蝴蝶微微一怔:“掌柜的……”

  千人斩不慌不忙地拖了一张椅子,挨着花蝴蝶坐下,道:“花掌柜别来无恙?”

  花蝴蝶天天和各式各样的男人打交道,得心应手,游刃有余,虽然知道来者不善,也没有丝毫慌张,嫣然一笑:“我好着呢。掌柜的晚上来辛苦了,我给掌柜的泡杯茶?”

  千人斩伸出毛茸茸的大手:“花掌柜,我不是来喝茶的。”

  花蝴蝶浅笑盈盈:“是吗?还不曾请教掌柜的尊姓大名?”

  千人斩心中奇痒难耐,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野狼帮大当家千人斩就是。”

  花蝴蝶心中微微一惊,但脸上神色不变,站了起来,盈盈一拜:“原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野狼帮大当家,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大当家的见谅!”

  狼王千人斩忍不住哈哈一笑。

  花蝴蝶继续道:“红粉赠佳人,好酒送英雄,大当家的,万花楼藏有几坛好酒,我让人送一坛上来,与大当家的对饮几杯,如何?”

  狼王千人斩摇了摇头:“花掌柜的,酒,迟早可以喝,但不在今天。我今天来,是想请花掌柜的到野狼帮去!”

  花蝴蝶早已经明白他的目的,之所以一直没问,是想拖延时间,找个脱身的机会。现在看来,这个机会难找,索性问道:“请我到野狼帮去走一趟?”

  狼王千人斩嘿嘿一笑:“野狼帮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可老子缺了个压寨夫人,早已经听到花掌柜的艳名,这次特意混入洪江,为的就是邀请花掌柜,请不要推辞。”

  花蝴蝶苦笑了一下:“我能说不去吗?”

  狼王千人斩道:“不能。”

  花蝴蝶迟疑了一下:“洪江到处都是巡防的壮丁,大当家的如何把我带出城去?不如我留在万花楼,给大当家的辟间雅房,大当家想来就来……”言下之意,是答应了狼王千人斩的要求。不就是和男人睡觉吗?花蝴蝶睡过的男人多了去,和一个土匪大当家的也是睡!

  狼王果断拒绝:“不行,野狼帮还有几百兄弟,老子不能丢下兄弟们不管,如今,老子也不能丢下花掌柜不管了……”

  花蝴蝶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狼王千人斩站了起来:“花掌柜,老子现在只能得罪你了,等上了山,老子给你赔罪!”扯了床单,往花蝴蝶身上一裹。他的两名手下,立即上前,其中一个手里提着条麻袋,将麻袋往花蝴蝶头上一套,另一个用绳子捆扎了麻袋口,顺势往上一提,搁在同伴的肩膀上,迅速出屋。

  花蝴蝶在里面叹息了一声:“想不到我花蝴蝶居然被人用条麻袋就抢走了……”心中并不担心性命安危,也就不害怕,一切听天由命。

  狼王的手下扛了花蝴蝶,另一名手下跟在左右。狼王拉开三步左右的距离,跟在后面。此时毕竟是午夜,街上难以见到行人,偶尔有壮丁巡城,几个人只要听到脚步声,便躲在一旁,总能避开险境。

  洪江虽然称为城,却无城门,而那些守城的壮丁,固定哨卡的,基本在睡觉。巡城队只是在城区内四处走动,并不定点,要想躲过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三个人背着花蝴蝶,轻易就出了城。可是,由洪江返回野狼谷,需要经过巫水官渡。此时是夜间,官渡已经停了,狼王又不能在此等到明天早晨,只好沿着巫水岸边走。走了不远,狼王突然停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件事。他们这次活动,神不知鬼不觉,完全不像是土匪所为。既然他们是土匪,又是野狼帮,明人不做暗事,应该让整个洪江人都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干的。何况,洪江大败飞鹰帮,全城沉浸在兴奋之中,自己得给他们提个醒,别高兴得太早。民团虽然消灭了飞鹰帮,实际上也壮大了野狼帮,要想消灭野狼帮,没那么容易。野狼帮就在这里,有本事,你们来抓。

  跑到一片树林,狼王说:“你们等在这里,老子去办点事。”

  两名手下不知道狼王要干什么,又不好问,只好停下来。

  狼王离开之前,对两名手下说:“把她解开,透透气。别给老子闷逑死了。”

  狼王千人斩沿原路返回,进入城内,走了好一段,没有见到人。他只好再次折返,找到一个哨卡,见哨卡里有一个守夜的壮丁,正靠在墙上抽水烟。狼王估摸了一下形势,想在不知不觉中靠过去,根本不可能。他也不隐藏了,站起来向前走。守夜人发现有人过来,立即举起了手中的刀,问道:“哪个?”

  “兄弟,是我。”狼王说。

  守夜人说:“你是哪个?”

  狼王说:“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洪江的守城队还不正规,如若正规部队,一定会设置口令。双方只要一对口令,彼此就清楚了。可刚建立的守城队,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彼此的问话,只是你哪个我哪个。来来往往几句之后,狼王已经到了守夜人面前。

  狼王一把抱住守夜人,喝道:“别叫,如果叫,老子杀逑你。”

  守夜人不得不向狼王求饶。狼王问:“现在知道老子是谁了?”

  守夜人说:“不敢不敢。”

  狼王说:“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现在告诉你龟儿子,老子是野狼帮的大当家狼王千人斩。听逑明白没有?”

  一听是千人斩,守夜人顿时全身发抖,求饶说:“好汉饶命。”

  “废逑话。”狼王说,“老子如果要你的命,你早就没命了。”

  听了这话,守夜人心下稍安,道:“千人斩大人,你要什么?小的身上没钱啊。”

  狼王说:“老子要你传句话。你就说,万花楼里的事,是老子干的。”

  守夜人智商不是太高,一时没有明白过来,问道:“万花楼的事?万花楼的什么事?”

  “废逑话,你照老子的话说就是了。”狼王说。

  守夜人立即点头:“好好好,我就照大人的话说。”

  狼王挥起右手,一掌劈过去,将守夜人打昏,然后沿原路返回,赶到那片树林。两名手下见有人过来,便小声问:“是大当家吗?事情办妥了?”

  已经安全出城,狼王再不用担心了,说话也就不小声,他说:“废逑话,老子要办的事,有逑办不成的?她怎么样?”

  花蝴蝶知道在劫难逃,说:“大当家的,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狼王千人斩得意地道:“花掌柜别害怕,只要你做老子的压寨夫人,你要天上的月亮,海中龙王的心肝,老子也给你弄逑来。”

  花蝴蝶微微叹息一声,说:“既然是要我当压寨夫人,你为什么把我绑着?绑得我手都快断了。”

  狼王说:“不绑着你,这黑夜,你跑逑了,老子找谁去?你放心,等到了野狼谷,老子保证不再绑你。”

  花蝴蝶说:“狼王大哥,你能不能松了绳子?我保证跟你走。我人都在你这里,我能跑到哪里去?”

  狼王说:“别想,老子从不跟人讨价还价。走。”

  几个人正要走,花蝴蝶突然大声地喊:“承忠大哥救我!”

  此声一出,树林里立即闪出两个黑影。

  狼王千人斩叫了一声:“拐逑了,跟来了高手,老子居然没有发现。”口中说话,身子在地上一个翻滚,他想抢到花蝴蝶身边。

  棍子闪电一般伸过来,与狼王交战在一起。狼王是进城来偷人的,身上没有带家伙,只能赤手空拳应战。刘承忠手里握着一条棍子,又是一身功夫,自然占了便宜,狼王只得跳跃腾挪,左躲右闪。

  狼王的两名手下,处境也好不到哪里。他们虽然是两个对一个,一来手上没有硬家伙,二来,武功确实比对手差得远,完全只有招架之功。

  来的人正是忠义镖局总镖头刘承忠和朱七刀。

  狼王吃惊不小:这两个人如何来了?看来,自己真是大意了,难道说,小命就要丢在这两个人手上吗?

  这事说起来也是无心插柳。洪江的民团,全部归建于汛把总,原来的格局却没有变,仍然是马占山负责守城队,刘承忠负责护城队。这次剿匪行动,古立德亲自确定由白马镖局负责,根本原因在于,白马镖局上次吃了大亏,能给土匪以白马镖局已经不行了的假象。在马占山负责剿匪期间,守城工作,自然就交给了刘承忠。

  今天,虽然马占山凯旋了,但刘承忠的守城工作,还没有移交。刘承忠想,既然土匪吃了大亏,搞不好会趁着这个机会前来报复。带兵打仗,越是胜利的时候,越要提高警惕,不能有丝毫松懈。何况,自己明天就要交出守城工作,这最后一晚,无论如何,不能出事。刘承忠把镖师们分了三队,分别在城内各哨卡督查。

  狼王控制守夜人的时候,刘承忠和朱七刀正从前面过来。听到说话声,他们只好放慢了脚步。因为离得较远,又不了解狼王是否还带了别人,他们不好现身,只得躲在暗处,小心观察。狼王打昏守夜人后离开,他们于是跟在狼王后面,尾随而来。

  两人都是武林高手,又格外小心,一路跟着,狼王竟然没有发现。

  狼王没有发现还有一个原因:过分自信。既然已经安全出城,他便不再怕任何人,也就失去了警惕。花蝴蝶之所以能发现刘承忠,说起来,也是一段孽缘使然。

  花蝴蝶有一种本事,对气味特别敏感。多年前,她被仇家追杀,命悬一线,被刘承忠救下来。救下时的花蝴蝶,仅仅一息尚存,刘承忠不得不抱着她,骑马奔驰十几里,找到一个熟悉的医生,为她救治。正是那次肢体接触,让她不仅对刘承忠产生了强烈的爱情,而且永远记住了刘承忠的体味。刘承忠在附近出现,恰好又是上风,花蝴蝶因此从空气中闻到了熟悉的体味。第一次,她还不信,以为自己处于绝望之中出现了幻想,第二次又闻到这种体味,她就坚信,刘承忠一定就在附近,她才喊出那句话。

  刘承忠原想再看一看,搞清楚除了面前三个人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土匪接应。花蝴蝶一喊,打乱了他的计划,他不得不现身。因为不了解情况,刘承忠和朱七刀也不敢托大,始终保持着警惕,也就留有余地。

  狼王意识到,这么打下去,自己和两名手下,很可能葬身于此。他几个翻滚,迅速跳到花蝴蝶身边,站起了身子,举起双手,大声叫道:“等一等,刘总镖头,我有话要说,等说完了再打也不迟。”

  他哪里有什么话要说?只不过想喘口气,以便摸清形势,想出应对之策。就像刘承忠担心狼王还有其他伏兵一样,狼王也担心刘承忠身边,不止一个帮手。

  刘承忠说:“有什么话,快说。”刘承忠担心,自己这边逼得太急,他会对花蝴蝶不利。

  狼王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拖时间,所以说:“刘总镖头果然好身手,令人佩服。不过,刘总镖头,可知我是谁?”

  花蝴蝶立即说:“承忠大哥,他是野狼帮的大当家,狼王千人斩。”

  刘承忠说:“果然是千人斩,这我就奇怪了。深更半夜的,你到洪江城来干什么?你手下其他人呢?”

  狼王暗想,套老子的话呢,老子才没那么蠢,他说:“我这次来洪江,是来迎亲的,所以,不需要带太多人。”

  “迎亲?迎什么亲?”刘承忠问。刘承忠也在判断,狼王的话语中,若是有惊慌迹象,或者准备逃跑的话,那就表明,在这周围,并没有他的人,那么,自己和朱七刀,对付这三个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花蝴蝶在狼王的控制范围之内,自己这边只要一动手,他可能在第一时间杀了花蝴蝶。

  狼王一指花蝴蝶,道:“她就是老子要娶的新娘。”

  花蝴蝶说:“承忠大哥,你别听他的,他是要抢我去当压寨夫人。”

  刘承忠脸色铁青:“我听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听说像大当家的这么迎娶新娘的。”

  狼王千人斩哼了一声:“你当然不可能听说。你听说的,都是皇帝老儿那一套,那一套害了整个中国,你还不知醒。老子算是醒了,所以,老子当了土匪。土匪有土匪的规矩,土匪最大的规矩,就是拿所有规矩不当规矩。”

  刘承忠冷冷地道:“你们土匪是什么规矩,我不管。我只有一句,就算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也要人家愿意。如果花蝴蝶愿意,我一切没话说。她如果不愿意,今天,你就不能带人走。”

  狼王说:“如果我一定要带走呢?”

  刘承忠道:“那要看我手里的棍子肯不肯。”

  朱七刀接着:“跟他废话什么?不如杀了他们,倒简单。”

  狼王还真是怕他们动手,一旦动起手来,他怎么办?杀了花蝴蝶?第一,他舍不舍得,是个问题。第二,杀了花蝴蝶,能解决什么事?反倒让对手失去了忌惮。如果不杀花蝴蝶,带着花蝴蝶在身边,却又会碍了自己的手脚。

  “你要杀了我,容易。”狼王说,“不过,我野狼帮有七百多兄弟,估计他们会踏平洪江城。”

  朱七刀道:“吹牛,你哪来的七百多兄弟?”

  狼王说:“前几天,是没有七百多,不过,从昨天起,就有七百多了。你们打败了飞鹰帮,飞鹰帮几个大头领被你们抓了,一百多兄弟没法生存,投靠了老子野狼帮。”

  刘承忠暗自一惊,狼王的话虽然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飞鹰帮遭此大劫,为了报仇,投靠势力更大的野狼帮,是完全可能的。若真是不如此,岂不是剿了飞鹰帮,反而帮了野狼帮?心中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刘承忠道:“就算你有七百土匪,能不能攻进洪江城,还是两说。话分两头,一码归一码。眼下,你三个人,我两个人,你认为结果会如何?”

  狼王暗惊,看来这日鬼的是一定要和老子过不去?转而一想,他若真是要过不去,干吗不动手?看来,他还是担心什么。“老子听说,你们忠义镖局,仁义为先?”

  刘承忠说:“我们当然是仁义为先,如果不讲仁义,你早已经变成鬼了,还能在这里说话?”

  狼王拱了拱手,道:“既然刘总镖头讲仁义,那我狼王也不能糟蹋了这仁义二字。我答应刘总镖头,只要今天你讲了仁义,老子的野狼帮,日后绝对不劫忠义镖局。”

  刘承忠说:“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狼王问:“什么条件?”

  刘承忠一指狼王:“你们三个人,可以走,但是,花掌柜必须留下。”

  狼王大叫:“她是我的老婆,你把我的老婆留下,这算什么逑仁义?”

  刘承忠说:“我不说第二遍。”

  狼王只想脱身,哪里还顾得上花蝴蝶?之所以有此一说,一是出于土匪的无赖,二是狡黠。见刘承忠坚持,他也不敢耽误太长时间,便再次一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刘总镖头,我们后会有期。”

  刘承忠说:“不送。”

  狼王还是不太甘心,又对花蝴蝶说了一番话,他说:“花掌柜,你是老子认定的老婆,就一定是老子的老婆。今天因为出了意外,下次,老子再来接你。你在家给老子好好等着。”然后对两名手下道:“扯呼。”

  三名土匪迅速逃走。

  刘承忠确实怕有埋伏,也不敢追,叫花蝴蝶快过来。花蝴蝶的身上,先是裹了床单,后来又有绳子绑了,脚能动,上身却缠成了粽子。她跌跌撞撞地跑向刘承忠。刘承忠想帮她解开绳子,发现黑地里根本无法完成这件事。又不敢在此久留,担心生变,先是牵着花蝴蝶走,见花蝴蝶实在走不快,只好抱了她,快速向前走。

  花蝴蝶闭上眼睛,喃喃道:“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肯抱我一次了。”眼眶之中的泪水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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