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姑息与养奸(1)

　　钟立行，你的确是把好刀，我佩服你！不过我也忠告你一句，别以为武明训对你有多好，当初我刚回来的时候，他对我也一样，你有技术，能给医院赚钱，他当然对你好，假如哪天你没用了，下场跟我一样！不信咱们走着瞧！

　　别再说了，说真的，我情愿他留在我们这里，给他机会，我真怕他到社会上，到别的地方，再去伤害别人，可是，我什么也做不到！

　　武明训和严如意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一大早，心外办公室的电话响个不停，搭桥手术预约的病人一下取消了六个。严如意亲自打电话询问病人取消预约的原因，前几个支支吾吾，终于有一个病人说了实话，听说仁华的新手术出了问题，有个亲戚在医院工作的，这事在行业内都传开了。

　　钟立行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他急忙赶到护士站，要走预约病人的医案。他压力4艮大，只是没想好怎么应对。他刚拿到医案，就看到武明训怒气冲冲走过来，他知道他为什么而来，急忙把他让进办公室。办公室气氛有些紧张。武明训把取消预约的病人名单放在钟立行面前：“这个你看到了吗？”

　　钟立行看了一眼：“看到了。”

　　“你对这事怎么看？”

　　“这是误会，我正准备请患者到医院来，向他们说明情况。”

　　武明训眉毛一挑：“说明情况？怎么说明？告诉他们我们医院的大夫在做同样的手术时死了人？就像你跟来调查的人说过的一样？”钟立行语塞。

　　武明训语气；艮重：“你能向六位说明情况，那没来的那六十个、六百个呢？”

　　“明训，你别激动，你话不能这么说。”

　　“你让我怎么说？光是这名单上的六个，是多大一笔收入，还加上流失的病人，你让我怎么说？”

　　钟立行心里一阵难过：“对不起，以后不会再出这种事了，给我时间，我们会控制住局面的！”

　　武明训一下急了：“控制住？你怎么控制住？你拿什么控制住？苏教授的事我并不怪你，我生气的是你不应该对外院的人说起这件事，你做这一行不是第一天了，应该知道怎么面对这种事，你以为我不想说真话吗？你以为我面对苏越的时候保持沉默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吗？你以为当那外院的人到我们医院来问王冬的情况，我不想告诉他们实情吗？我听到王冬居然还在招摇撞骗，我的心是凉的！可是，如果我说了，后果会是什么？就是现在这样！你的人是怎么管的？你这个科是怎么带的？顾磊这样做太不顾后果了！”

　　钟立行有些被激怒了：“那你打算怎么做？”

　　武明训恶狠狠地说：“我要处分顾磊！”

　　钟立行一下急了：“处分他什么？处分他说了实话？”

　　武明训语塞：“我……我要处分他给医院带来的损失！”

　　钟立行再也忍不住了，虽然他知道武明训在气头上，说的是气话，但气话说成这样就太荒唐了：“如果你一定要处分就处分我！我是主任，而且，那天调查的时候，就算顾虫不说，我也会说的！”

　　武明训被钟立行的态度激怒了：“立行，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不敢处分你是不是？你在要挟我！”

　　“不是，我在承担自己的责任！”

　　“你别逼我！”

　　“我不是在逼你，我是在承担我自己的责任！”

　　两个人面对面几乎咆哮起来，心外的人听到争吵全都围到了门外，武明训恼怒地看着钟立行，孤起桌上的名单，起身走了出去。围观的人急忙散去，这更让武明训恼怒！心外快成了自由王国了，心外的人全都不听他武明训的了，武明训怒气冲冲，扬长而去。

　　钟立行也快气疯了，不可理喻，不可理喻！他抓起医案走进心外办公室，气氛压抑，人人都阴着脸，看见钟立行进来，大夫们全都起身。钟立行扫视屋里的人，怒气冲冲地说：“都站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做事儿？病人谁管？”

　　大夫们急忙往外走。

　　钟立行看到手下个个慌乱的样子又有些不忍，收敛了怒气叫住顾磊，把手里的医案交给顾磊：“打电话请这名单上的几位患者，包括我们以前做过手术的患者，邀请他们这周五下午两点，到我们心外会议室开个座谈会，术前咨询和术后检查座谈会！无论如何都要把人请到！”

　　钟立行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他要召开患者交流会，他决心破釜沉舟试一试，面对面地交流、沟通，看能挽回多少病人。

　　星期五下午两点，座谈会开始了。

　　顾磊领着几个年轻大夫忙了两天，把会场终于布置好了。他们做了会标，拉了横幅，还准备了鲜花、水果、点心。没有声张，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们做这些准备工作的时候，有一种背水一战的悲凉，大家互相都没说什么，但谁都能感觉到彼此心里有句悲伤的话，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有时坏事能变成好事，坏事能让大家团结，心外的人似乎比以前更团结了。

　　会议快开始的时候，柴护士长推着丁祖望走了进来。柴护士长扶着丁祖望坐到中间的座位上。随后，丁祖望示意把轮椅收走了，放在旁边的屋子里，意思是不想让人看见。

　　顾磊看到丁院长，一下呆住了。他有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怎么应对，脑子里第一反应：谁告诉丁院长的？他怎么来了？接着就是跑出去找钟主任。

　　钟立行出现在门口，看到丁祖望的一瞬间，看到他端坐在会场中间的一瞬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丁院长在用行动支持他！

　　丁祖望向钟立行招招手，脸上充满慈祥与鼓励。陆续有患者进场了。钟立行默默站在原地，没有上前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丁祖望示意他开始，钟立行轻轻点头，急忙转身走开，他要回办公室把今天演示需要的文件再检查一遍。

　　心外的座谈会让王冬坐立不安。

　　那天武明训与钟立行的争吵他全听见了，科里人的反应他也全知道。这些天他每天早早到科里，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不出来。查房不参加，所有的活动都不参加，他无力面对眼前的一切，只能一天天熬着。其实他是很想做点什么的，可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他终于体会到了孤独的滋味。外面不时有人走动说话，他忍不住好奇探出头来，随即走了出来。他很闷，想透透风。

　　丁海从王冬身后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医案本。

　　顾磊迎面过来，忙着招呼人去开会：“丁海，快，快，会议已经开始了，丁院长也来了！你还不快点！”

　　丁海一惊：“我爸也来了？”随即紧张地说，“我妈让我把王欢的病案整理出来，我刚去化验科取了单子。”放下王欢的病案，丁海冲向会议室。

　　王冬站在办公室门前，脸上的表情很难看。他百无聊赖地走过来，坐在丁海的座位上，一眼看到桌上的东西，是王欢的病案。他无聊地翻看着。接着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他小声地问：“喂？韩处长吗？我是王冬，请问，我到咱们医院任职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电话里是一阵沉默，随即传出一个压抑着愤怒的声音：“王主任，我真不能相信这个电话是你打来的？”

　　王冬紧张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出什么事儿了？你怎么会问我？你自己做的事，以为我们不知道？”

　　王冬惊恐地问道：“你们知道了什么？”

　　“你根本没有能力，你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王冬挂断了电话。他瘫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

　　“各位患者朋友，我是丁祖望，这个医院的院长。”丁祖望望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钟立行：“这位是我们心外科的主任钟立行。我们今天把做过心脏搭桥手术的患者和准备做搭桥手术的患者都请来了，感谢你们，特别要感谢这四位做过搭桥手术的患者，他们的身体还在康复中，就来支持我们的工作，实在太感谢了……”

　　丁祖望用低沉的声音开始了开场白，这是他刚跟钟立行商量过的，钟立行开始还担心他身体吃不消，但他用微笑表示了坚持。

　　接着是钟立行开始演示心脏不停跳搭桥的手术过程，讲解手术要点，那是他花了两个晚上亲手做的三维演示，还加上他们前几例手术实拍的一些画面，使用这些手术镜头他还是斟酌了一番，他知道大多数的患者其实很脆弱，对医院、对手术室是很陌生的，因为陌生带来隔膜与恐惧，这些镜头会吓到他们，但是他又知道，适当地给他们一些专业感，让他们多少了解一下手术室的真实情况，会让他们慢慢适应。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但又是必须进行的教育。他一面讲，一面观察患者的反应，会场气氛还是比较好的，这让他开始有了信心：“心脏搭桥手术在国外，尤其在美国很普遍，技术已非常成熟。虽说在我们这里才刚刚开始，但我们实际上十分谨慎，在这之前我们已经做了大量的培训，我们要求课题组的医生都要全面掌握操作要领，我想各位已经听说了，前些天我们医院的大夫私自到外院手术，造成病人死亡，因此，大家有顾虑，我们完全理解。”

　　患者家属开始窃窃私语。

　　门突然开了，严如意、江一丹和几位科主任一块儿走了进来。钟立行有些意外，严如意向钟立行微微一笑，看到丁祖望，向他做了个微小的手势。钟立行明白了，严如意他们也是来支持他的，这让他艮感动。

　　会场出现一阵小小的骚动，丁祖望微笑着对患者介绍着：“各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吧，这几位，是我们医院各科的科主任，他们，他们也是来支持我们今天这个座谈会的。”患者们互相交换眼神，他们并不适应这样的场合，一下能见到这么多医院的科主任，这种经历还是挺新鲜的。

　　钟立行接着说：“关于这个手术的基本程序，我们已经演示完了，现在我们开始回答各位的提问。在国外，有各种各样的患者俱乐部，叫做病友俱乐部，尤其接受过重大手术的人，对某个手术不了解，就需要交流。我们等时机成熟的时候，也会组织这样的活动，这对增加医生和病人的了解是一个很好的事”。

　　这时武明训推门走了进来，看到丁祖望，怔了一下。丁祖望向他微微点头。武明训走到严如意身边坐下。门开了，王冬沉着脸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地走到钟立行面前。钟立行看看他：“你有什么事儿吗？”

　　王冬上前抓起钟立行就要打，武明训一步跨过来，拉住了王冬：“王冬，你想干什么？怎么回事儿？”众患者一脸惊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