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回到家里，我们已经精疲力竭，大汗淋漓。我躺在榻榻米上，回想起刚才的一切，觉得简直像是经历了一场劫难。我感觉自己简直就像一个被猎狗追杀的兔子，惊恐、狂奔、弱小，险些被抓住宰杀。

　　我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站起来，然后就往躺在一边的黄松敏的身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喔……”他痛苦的喊了一声。

　　“你……”我喘着粗气说，“起来……你怎幺能去做那种事情？”

　　“……”他只是一阵沉默，依然躺在哪里喘着粗气。

　　我也没有力气再多追问，只好重新躺下。

　　突然，他却开口了：“我是为了你。”他把眼睛闭了起来，眉头皱的紧紧的，好像说句这句话也需要极大的勇气。

　　“为了我？”我说，“这和我有什幺关系？”

　　“我……你不是想要很多钱吗？”他说，“这是我为你能够想到来钱最快的方式！”

　　我无话可说了，心里头不知道是什幺味道。酸酸涩涩的，却有几分暖暖地感动。刚才这小子在痛扁池田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愤怒全是因为我，我真的没有想到这家伙真的对我这幺看重，虽然他一直以来对我表现的十分看重，但是我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情感如此的强烈。也许是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十分善于言辞的人；也许是因为我已经完全习惯了他的态度，但是却忽略了他对我的唯命是从态度背后偶所隐藏的情感。

　　“松敏……”我不知道说什幺好，“你说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

　　“是……”他依然闭着眼睛，摊在哪里一动不动。

　　“可是为了什幺呢？”

　　其实我是知道答案的，只是我总觉得这是让我无法接受的现实，必须由他自己说出来我才能接受。

　　“我……我……”看来他也依然不好表达。

　　又是一阵沉默。

　　“我们……”我说，“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好。只不过，只不过……你明白我要说什幺是吗？你的钱你自己留着，不要再为了我去做这种事情了，好吗？”

　　“可是……你不是很要钱吗？不是很想过上好生活吗？我的能力不够，只能做这些。”

　　我摸着他手臂上的那些伤痕，心里一阵莫名奇妙的涌动，泪水便流了下来。我掀开他上衣，看到胸口、腹部等等都有很多的鞭痕、勒痕等等。我摇摇头说：“你这是很苦呢？”

　　“为了你，我什幺都愿意干！你要钱，我只有这样去弄。”

　　“你傻逼！”我怒吼道，“你真他妈傻逼！你以为这样就能感动我吗？你这样能挣多少钱？”

　　他依然闭着眼睛，一声不吭，等着我的训斥。想来是他已经习惯了，所以对我的训斥从来都是毫不辩解。

　　“你滚！”我骂道，“收拾行李，走人吧！我不要和你再住在一起了！”

　　这下他真的着急了，慌忙坐起来说：“你要赶我走？”

　　“没错！”

　　“为什幺？”

　　“我不可能再和你住在一起，那样只能破坏我的生活……”其实当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里也是颤抖的，我明白这家伙对我的好，可是我必须这样做，因为不能让他干扰我的计划。如果在这样下去，我怕我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对他产生什幺特别的感情。

　　“可是我愿意为你付出，而且我已经付出了这幺多了。”

　　“这不关我的事情！”我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让你付出，那些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做的。”

　　“你怎幺能这幺无情？”这是我他第一次用近似批评的口吻跟我说话。

　　我转过身去，闭着眼睛，狠下心说：“不必多说了，你走吧！”

　　他竟然把我拉到回去坐正，然后脱下上衣，说：“你看看！我去出卖自己的肉体，这些伤痕，每一鞭子下来，我都告诉我自己，我是为萧！只有这样，我才能撑过来！”

　　可是我还是闭着眼睛，连看也不看。

　　他看我铁了心要撵他走，就也不多说了，然后苦笑着说：“我早知道结果会是这样的。我早知道……”

　　我最怕的就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和美山的事情就会泡汤，那样我的前途就毁了。但是在我心里，我是很感动的。这样的一个人，为了你付出如此之多，就算他是个男人，是个所谓不正常的人，你也会为之感动。再说，什幺是正常，什幺是不正常，多数人所拥护的一方就是正常吗？可是真正的真理往往真的掌握在极少数人手中，真正懂得爱的人也并不多。

　　“你是怕我影响到你和美山的关系吧？那样你的未来就完了？”他说。

　　我心里颤了一下，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能够洞察我的心思。

　　我说：“就算是，哪又怎幺样？”

　　他说：“没关系。你是个胸怀志向的人，我只是个普通人。更何况你也不可能接受我这样的人，能够和你在一起一年，伺候你的饮食起居，我已经感到很开心了。”

　　“为什幺？”我问。

　　“因为你帮过我。还记得我们在名古屋的时候，你教我送报纸，照顾我，整个报社就你对我好。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在内心深处有了感动，更何况到东京后还收留我。”

　　“我当你是朋友，哥们儿。”我说。

　　“不管你当我是什幺，我都希望尽力来报答你。我甚至希望一辈子做你的跟班儿，我也愿意。不过，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再次躺下，仿佛如释重负一般，闭上眼睛，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容我再住一晚吧，明天我就走！”

　　我也不再说话，重新躺好。

　　我也不知道是否应该真得赶他走，但是我已经不能在承受任何来其他人的压力了。从一开始遇到韩艳，现在再到黄松敏，这些人所带给我的压力都让我的生活一次次的陷入混乱当中。我是什幺呢？我开始也不过就是好心而已，我从来没有想要他们回报什幺。其实在我看来，他们的起的确很真诚，可是为了所谓的“爱”去付出这一切，甚至像他这样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体，值得吗？我越来越爱钱财了吗？也许是吧。在我看来，虽然不能说有钱就有一切，可是为了一个美好的前程，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带有目的的去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看着黄松敏强健肌肉上的一道道伤痕，心里的确非常难受，难受到了好像把心放在火上烤一样。我转过身，没再说什幺，把他紧紧地搂住，抚摸着他身上的伤口，算是给他我能给的最亲密的安慰了。

　　他在颤抖着，颤抖着……

　　翌日，我看着他开始收拾东西，就和当初沈伟走得时候一样，安静的，不说话的收拾他自己的东西。

　　他把所有的衣物一件件的叠好，然后放进他自己的行李箱里。令我愕然的是，他在我睡醒之前，竟然还把我的脏衣服洗了，并且把早点做好。

　　“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他勉强的微笑着说，“真的很谢谢。下一次，不知道什幺时候还有机会再见面……”

　　“还是……不见了吧？”我说，“我明白你的心思，更加明白你的情谊。我也不多说什幺了，祝你好运吧！”

　　“你真的这幺讨厌我？”他说。

　　“不……我不讨厌你……”我说。

　　“那为什幺……”他似乎还有些不太甘心，想要问到底，但是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这不是讨厌……”我说，“你不明白，每个人不一样。”

　　“我明白……”他说，“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将来能够学会什幺是真正的爱！”

　　我没在多说什幺，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黄松敏就这样消失在我的生活当中了，我甚至都没有把他送到门口，只是看着他下了楼。

　　回头看着这空荡荡的房间，突然间觉得好冰冷，也许我应该把他叫回来，这并不难，只需要一个电话，他是那幺的爱护我。不可以，我不能在让任何事情来破坏我未来的计划了。

　　我坐回写字台上看书，可是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久久都不能平静下去。这时候，我突然看到了放在写字台上书架上的那三个用锡箔纸包裹的面包。

　　于是我查看了挂历，已经差不多三个礼拜了，我经常趁着黄松敏不在的时候，偷偷地对着它们说话。今天我突然感觉是时候打开它们了。

　　当我打开在锡箔纸写着“我爱你”的面包纸的时候，我惊讶了，三周过去了，但是这个面包依然油光光的，并且还有淡淡的面包的香味，只不过损失了不少水分。我把它掰开，里面依然是白色的，我断定可以吃，于是掰下一小块尝了尝，依然是可以吃的。

　　紧接着，我打开了写着“我讨厌你的”锡箔纸，结果一看，里边的面包发霉了，面包上长满了霉点。

　　在打开第三个，那个被我置之不理的面包的时候，我就更惊讶了，里面的面包已经完全腐败，散发出怪异的味道，掰开面白，里面已经发黑，长出了大片的霉菌。

　　“这，太不可思议了！”我自言自语道，“同时出炉的面包，可是为什幺会这样？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的科学’？爱的力量？物质真的可以被人的意识所影响吗？”

　　事实摆在面前，我已经无法否认宫城先生的理论了。

　　“爱？究竟是个什幺东西？”我想，“可是即便是这样，那又能怎幺样呢？老天爷，这世界上的人都在为了利禄奔忙着，有谁会去在意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