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双漆屏(1)

　　一：盗屏

　　滨海市是中国南方的海滨城市，新建的太子湾码头可以停靠百万吨级的巨轮，这里远洋的船运业非常繁忙。随着滨海市城市建设的加快，外来人口也随之增多，滨海市的治安状况不容乐观。

　　贵族家具城可是滨海市最大的家具城。这天半夜，忽然从家具城的三楼上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扑通”的一响，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楼顶上掉了下来。听到动静，贵族家具城的四名警卫出来一看，吓得齐声惊叫——只见楼下水泥地上趴着一个摔得血肉模糊的人，这个人就是从三楼跌下摔死的！

　　尸体的身下有一股黑血缓缓地流淌了出来，他的两只手大张着，好像临走，还要攫取一些什么东西的样子！

　　贵族家具城老板名叫侯老三，他在天水市很有势力，被道上的兄弟尊称为三哥，他也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胆大的毛贼敢打他的主意。当他开着奥迪车连夜赶来时，两辆警车已经停到了家具城的楼下。刺眼的警灯照着那具尸体，尸体又干又瘦，活像扒去了皮的毛猴子。除了几名验尸的警察和法医，晚报记者闻讯也赶了过来，他们正围着死尸拍照呢。

　　贵族家具城经营规模巨大，一楼和二楼主营中外的各式新款家具，而三楼卖的却是高档的古董家具。死者的身份很快地确定了下来，他是个惯盗，绰号小飞侠，小飞侠身手不错，他最喜欢偷的就是各种古董，他半夜撬开家具城三楼的防盗窗，破坏了楼里的报警设备，为的是窃得里面的古董家具啊！

　　小飞侠将楼里一座八扇的漆木屏风拆开，用毯子裹好，然后用绳子系到了地面上。他最后扒着楼角下楼的时候，一不小心，脑袋冲下，失手坠楼……这案情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侯老三打开小飞侠身边的毯子包，从里面取出那八扇做工精美的漆木嵌银丝屏风。侯老三仔细检查完屏风后，确定没有任何损失，他急忙对刑警队的黄队长表示感谢。

　　黄队长询问完了几句侯老三关于漆木屏风的情况，然后领着刑警们收队回去了。小飞侠的尸体已经被火葬场的殓尸车运走，留在现场的几家报纸的记着仍不肯散去，他们对着那八扇漆木屏风也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这八扇屏风做工精美，上面是用银丝嵌成人物树木和假山的图案，左半边四扇上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坐在一株茂盛的核桃树下，正在运笔写字，那空中的株核桃树树枝上生有四片叶子，树枝竟如手指一样，探向了桌子上的石头砚台，屏风画面倒也形象生动。

　　右半边的四扇漆木屏风上，竟是一座玲珑的九孔假山，一个玩童躲在石后，他一边吃杏，一边丢着杏核，顽童透过假山石上的一个孔穴，正瞄目窥伺着那个写字的老者呢。

　　侯老三早就请名家鉴定过，这八扇漆木屏风也就价值五六万的样子，贵族家具城三楼上比这漆木的屏风值钱的东西比比皆是，小飞侠究竟是那根筋不对，他为什么要对这并不值钱的屏风下手呢？

　　屏风被盗案在滨海市的各大报纸上一经登载，立刻引起了社会各方面的关注。侯老三也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为了确定这八扇漆屏风的真正价值，他拿起手机，给市文物局的黄局长打了个电话，黄局长一听大感兴趣。第二天中午，他领着本市的鉴定专家龙千秋坐车就来到了贵族家具城。

　　黄局长看完八扇漆木屏风，不由得连连摇头，这屏风上面一没有题头，二没有落款，显然不是名家之作，小飞侠这一定误拿冯京当马凉了！

　　龙千秋留着艺术家一般的披肩长发，鼻子上还架着一副老花镜，他站在屏风前，眼睛紧盯着屏风上的两组画面，说道：“黄局，您看这两幅画面，可是含有蕴意的样子啊！”

　　核桃树的树枝伸向了砚台，假山石后的顽童不停地窥伺，这个顽童的嘴里还吃着一枚杏子，右手正在往地下丢杏核呢。这里面能隐藏着什么意义呢——黄局长可是汉学博士啊，经过提醒，他一拍自己宽大的脑门，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这屏风上两组画的意义就是——“和珅贪墨，石童弹劾”啊！”

　　石童就是200年前石门府的府台大人啊。因为官清正，得罪了和珅，最后被和珅诬陷，贬官归籍了。滨海市古称石门府，石门府的特产就是漆木屏风啊。满清的时候，这漆木屏风还是朝廷的贡品呢。匠人们一定是不满清官被贬，他们在屏风上故意用银丝嵌出可以代表——和珅贪墨，石童弹劾的图案，如此可以推测出，这副屏风必定是送往皇宫的贡品了！

　　如果这八扇屏风曾经进过皇宫，那么它可就是价值倍增了。最后，这八扇漆屏，被龙千秋用50万人民币买走了！

　　二：争屏

　　龙千秋发现满清皇宫遗宝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这隐喻屏风竟成了滨海市人人谈论的话题。

　　漆木屏风被龙千秋买走的第三天，石墨斋就急匆匆地来到了贵族家具城。满头银发的石墨斋这几天去了一趟山西。出门回来，一听那漆木屏风竟被自己的老对头卖走，他也是急得直跺脚，石墨斋开着自己的奥迪车，直奔龙千秋的家而去。

　　龙千秋、石墨斋和黄局长号称滨海市文物鉴定的三杰。可是石墨斋却对处世圆滑的龙千秋平非常鄙视，石墨斋来到龙千秋市郊的别墅，他发现那八扇漆屏已经摆在了龙千秋的书房中。

　　龙千秋盯着那八扇漆屏自然是一脸的陶醉。石墨斋还没等说话，龙千秋却“嘿嘿”笑道：“如果我没记错，这八扇漆屏可是你们石家的祖传之宝啊！”

　　满清的时候，天水县曾经出过一个名声不显的小说家，此人名叫柳畅，他是石童府衙里的师爷，他活着的时候，曾经写过一部小说《漆屏缘》——就是以石童当时的风流韵事作为背景虚构而成的。只不过这部小说在坊间只印了几十本，一般人没有缘分看到罢了。

　　龙千秋手里就有一部残本的《漆屏缘》，不过书后面缺了不少页，在那本小说中，就曾经详细地描写过石家的这座八扇漆屏。龙千秋把八扇漆屏买到手里，绝对是给石墨斋设计了一个套啊，看样子他是要向石墨斋狮子大张口了！

　　这八扇漆屏可是当年石童石大人的爱物，石墨斋作为石家的后人，购回石家祖传之物，自然义不容辞！

　　石墨斋摸了一把那光可镜鉴的漆屏，他咬牙说道：“恳请龙兄割爱成全，这漆屏的价，您定！”

　　龙千秋暧昧地一笑，他对着石墨斋伸出了一个手指。

　　100万！石墨斋摸出支票簿，正要提笔签字，龙千秋却伸手把石墨斋的笔头抓住了，石墨斋瞪目道：“龙兄的意思不会是1000万吧？”

　　龙千秋呵呵一笑，他俯在石墨斋的耳边低语道：“不是一百万，也不是一千万，我只要你一元钱！”

　　石墨斋听完愣住了。龙千秋从书架上找出那册残本的《漆屏缘》，他说道：“这本《漆屏缘》，石兄您不会没有读过吧！”

　　石墨斋的家中也有一本《漆屏缘》，巧的是后面也缺了不少页，书里的内容荒诞不经，原本是小说家言，根本就不值得相信啊！

　　《漆屏缘》总体上来讲，是一本艳情小说，两个绝色的女子，一文一武，她们都喜欢上了当年的石童，两个女子最后成了石童的两位如夫人。这二人一个名叫乔秀秀，另一个名叫唐剑儿。这两位夫人娘家的陪嫁，就是两座上佳的漆屏啊！她们两个人为了争宠，会武功的唐剑儿竟用宝剑划花了乔秀秀的脸，石童气急败坏，要将会武功的唐剑儿沉塘溺毙，可是乔秀秀宅心仁厚，她救下了唐剑儿。

　　唐剑儿为了报恩，竟去京城……这里被撕去了几十页。根据书后面残页的记载，唐剑儿回来后，这两个姐妹又和好如初——接着书中又缺了几十页，小说的结尾，写的石童被和珅所害，罢官前，他好像在石家老宅埋下了一件什么东西，而找到那宝贝的线索就在那两座漆屏之上！

　　石墨斋连道小说家之言不可相信，那龙千秋却摇了摇脑袋，说道：“我觉得这里面写的事情都是真的！”

　　龙千秋的意思是以自己购得的八扇漆屏为股份，他要和石墨斋一起，到石家老宅寻宝去。石墨斋突然笑了，他可不相信石家老宅子里有什么宝贝，龙千秋愿意寻宝就去吧，反正只要眼前这八漆屏重新姓石就可以了！

　　龙千秋听石墨斋同意，他急忙对楼上招呼了两声，不大一会，眼睛上戴着大墨镜，左半边的脸被头发遮住的龙倩倩从楼梯上款款地走了下来。

　　龙倩倩念高中的时候，宿舍电线短路着火，她的左半边脸全被被烧伤了，虽然他做过十几次美容手术，可是效果还是不叫人满意。龙倩倩缀学后，这七八年她也没有外出，一个人关门再写侦破小说呢，这次龙千秋出马调查石家老宅宝贝的秘密，对于龙倩倩来说，这就是一个绝好的小说题材啊！

　　龙倩倩神色倨傲，她只是冷冷地和石墨斋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这七八年少与人接触，她已经患上严重的自闭症了！

　　三：探宝

　　石家老宅子占地三十几亩，是个有着四十多间房子的大院子，院子中间还有一片茂盛的核桃林的。石家的十几口人，住在这么大的一个院子里，很有在湖水里撒上了一把盐的感觉。

　　龙千秋父女二人被安排到了石家最好的客房。龙千秋这几天都泡在石童过去的老书房里，翻看书籍，希冀能找到关于遗宝和那本《漆瓶缘》的线索。

　　可以一连过了三天，龙千秋也是没有任何发现啊！望着垂头丧气的龙千秋，石墨斋笑道：“石家有宝的传说根本就是荒诞不经，龙兄还是看看我修复的那两座屏风吧！”

　　石墨斋拉着龙千秋来到自己的工作室，一推门，龙千秋就愣住了。原来就在这三天的时间里，石墨斋已经把那两座屏风全部修复了！

　　黄局长的分析“屏风隐喻”之说，根本就是谬说。石童当年被抄家后，这两座价值不菲的屏风就成了别人的东西。别看那十六扇屏风的画面不同，可是高矮和样式是一样的，这两座屏风分别是——核园砚诗屏风和五子呈春屏风。

　　摆在贵族家具城里的那座屏风并非原版，而是如两座屏风强行拼凑而成的。散失的8扇屏风四年前就被石墨斋买到了手里，现在这两座屏风终于又可以恢复200年前原来的样子了！

　　龙千秋和石墨斋俯在两座屏风前研究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眉目，眼看着天色不早，龙千秋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正要告辞回房休息。石墨斋盯着那两座屏风，忽然诡秘地一笑，在石家老宅子里的核桃林内，是有几块假山石。很有可能，他们石家祖传的宝贝就埋在核桃林的假山旁边啊！

　　石墨斋拎着个充电的手电筒，一直来到了核桃林。夜色阴沉，星月隐形，黑漆漆的核桃林中，飘着一层不真实的薄雾。石墨斋抬腿刚要走进核桃林，就听林内传来了低声说话的声音，竟是那冷傲的龙倩倩在训斥龙千秋呢。

　　龙千秋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工兵锹，他正满头是汗地在核桃林中挖土寻宝呢。两个人盲目地挖了几个地方，最后都毫无所获，龙倩倩显然对龙千秋的无能不满，那训斥的语调，完全是一个上级对下属的颐指气使！

　　龙千秋喘着粗气又挖了一会，龙倩倩一甩袖子，阴冷地说道：“没用的东西，明天我亲自去查查那块屏风去吧！”龙千秋听龙倩倩讲完，就好像听到了特赦令，他转身将自己挖的土坑用原来的草皮伪装好，然后跟在龙倩倩身后，离开核桃林回客房休息去了。

　　石墨斋等两个人走后，他打开手电筒，在核桃林中仔细地查了一圈，觉得也是毫无头绪，最后也是兴趣索然地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龙千秋就领着龙倩倩来到了石墨斋的书房，石墨斋有早起打太极拳的习惯，他一见二人到来，急忙收了拳招，将两个人让到了书房里。

　　龙倩倩不愧是写侦探小说的作家，她看罢了屏风没找到线索，最后竟把那两座屏风从漆木底座上拆了下来，看着她手举扩大镜，仔细检查屏风上下两端的样子，龙倩倩还真有点福尔摩斯的味道呢！

　　龙倩倩手举扩大镜，看完了屏风的底部，然后又去看那十六扇屏风的顶部，她忽然“咦”了一声，原来屏风的顶部经过扩大镜一照，那上面竟都刻着小米粒大小的字呢。

　　十六扇屏风上面，一共刻着14个模糊不清的字，三个人经过仔细辨认，终于认出那十四个字，那些字竟凑成了两句古诗呢——小桥月半核林中，孤石白露对金虹。

　　三个人分析了半天，也没明白这个两句古诗的意思。石墨斋把石家老宅子买回来已经有20多年了，他也不知道核桃林中有什么小桥啊！

　　龙倩倩又把十六扇屏风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确定再也没有什么新的线索后，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说道：“故弄玄虚！”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石墨斋关上房门，兴奋得举拳“咣”地锤了一下桌子。核桃林中真的有一座残桥，20年前，他把老宅子买回来后，就命人把那座残桥扒掉了。石家的宝贝，自然不容心怀鬼胎的龙家父女染指。好不容易挨到了半夜，石墨斋叫上了两个儿子，三个人手拿掘土的工具，直奔核桃林而去。

　　那座残桥的位置石墨斋依稀记得，他来到了桥下，先用木棍画了个圆桌面大小的圈子，他的两个儿子挥锹就开始下挖，挖进能有半米深的时候，就听“咔”的一声响，石墨斋大儿子的铁锹好像铲到了什么东西上，石墨斋听到动静，不由得心中一喜。

　　石墨斋的大儿子用铁锹端着一个黑幽幽的铁疙瘩，从坑底走了上来，石墨斋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他将沉甸甸的铁疙瘩放到了手边一块半埋在土中的白石头上，他正要仔细地检查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宝贝，就见不远的核桃树后一个黑猴子似的人影猛蹿了出来，黑影子一伸手，就将石头上的铁疙瘩抢到了手里，然后扭头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