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直到现在我还能想的起她长着雀斑的脸，她的好看和罗怡那种冷艳高贵完全不同，简单清新，直来直去，我总是想起那个夜晚她的问题，你，喜欢吗？

　　如果非要回溯那是另外一个冬天了，鼻子酸，眼睛眯成一条缝，我照例裹紧大衣。

　　从北大西门经过，转入一条小巷子，一个酒吧就在巷子口处，外观并不起眼，简陋的台阶，门上挂着厚厚的帘子防寒，顶上是招牌selution，还有中文，色路神。

　　selution，色路神，不知所云，我想了半天决定进去看看。

　　走进去看selution里面，桌椅都是中式的格调，长长的大方桌子，椅子好高，而且又宽又长，坐五个人都没有任何问题。

　　吧台成T字形，利用了一个拐角，比较有特点的是它的调音台，在酒吧的前方，高高地围成一个城堡的样子，要上台阶才能进去，DJ师站在里面，戴着耳麦，刚放一首我喜欢的baby one more time.

　　调音台下面有一个小小的舞池，有三四个老外在跳舞，应该都是留学生，年龄和我相仿，音乐是全世界共通的语言，他们玩得非常开心，举着双手招摇。

　　在外面冻了那么久，进来看见如此欢欣鼓舞的场景，我马上脱了外套加入进去，漂亮的中国女孩子总是受欢迎，很快有人用说的破破烂烂的中文告诉我，每周四我们都来很多人在这里开party，你要不要来。

　　Why not？

　　下个周末如约而至，这一次是特地来参加，我当然扮靓。

　　穿我喜欢的无肩带的红色小裹胸，赤裸的肩胛骨上面贴着的一只红色玫瑰，其实跳这种很多人在一起摇摆的舞，穿裤子比裙子好看的多，看得到你翘翘的臀做微妙的旋转扭动，还有你的腿，你的腰，不可思议的美丽蛊惑着。

　　我们很多人围成一个圈，大家轮流进去跳，我痴迷于跳舞，尤其痴迷于和很多很多人一起，尖叫，口哨，当你站在中间，全部的人都围着你喝彩，麦克里dj轻轻的喘息声，你会突然觉得自己美丽非常。

　　这一刹那，仿佛月光照在你身上你可以开始全部的幻想，而你不必担心没有明天的早餐没有好看的口红没有男人爱你说你是我的宝贝，你只是跳舞，在大家的中间，每个人为你欢呼，让你不寂寞不自闭。

　　你是我们的玫瑰，每个人用气息用眼神和你说话，而圈子会越来越大，我们为什么要去想太多的关于烦恼和伤害，为什么不可以单纯的enjoy yourself only dancing。

　　此刻便是，不同皮肤不同种族，非常的热闹，我出来的时候两个黑人男孩，非常之高大，在大家的尖叫声中跳当地的一种舞蹈，黑黑的皮肤上面透明的汗水，可爱非常。

　　接踵磨肩，人是如此之多，等我累了，想走回我的座位，不知道说了多少借光，一头汗，终于走到，才发现我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女孩子，20多岁，个子不高，瘦瘦的，梳一个马尾巴，穿金色的小背心，蓝色牛仔裤，我只好向她笑笑，去拿我刚才要的饮料。

　　她大方的伸出手来，我叫Coco。

　　她抱歉的笑笑，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你叫我Tammy好了，他们都这样叫我的，我回答。

　　她黑头发黑眼睛，可是普通话结结巴巴。

　　我刚才看见你了，我喜欢你，她直接的说，尤其是你的玫瑰。

　　她伸出手来摸我肩胛骨下面的图案，在我的胸上部停住，纹的是吗？疼吗？

　　不是了，贴的，有专门的这种贴纸，我回答。

　　我是华人，从小在美国，现在回北京，学习一段时间中国文化，她介绍自己的来由。

　　你常到这来吗？她问。

　　不是经常，可是很喜欢。

　　我也是，她像得到一样珍贵的礼物一样笑起来。

　　你的手袋不错，我看着她脖子上挂的一个黑底金花的刺绣手袋，你的戴法很特别。

　　我请你喝东西，你要什么，她回报这个夸奖。

　　不用，我笑了出来。

　　我可以找你出来玩吗？她问，是这样的，我要多交中国朋友，当然，我也可以免费做你英文家教，她眨眼睛，好像是说这是个不错的提议。

　　Why not？我马上回答。

　　她非常高兴，马上拿出笔，掏出一个小小的电话号码本，记下我的号码。

　　接着她抬起头，她说，你是我第一个中国女朋友。

　　我奇怪，你来了多久了。

　　两个礼拜，她解释，可是我觉得，她们对我身边的男孩子更感兴趣。

　　可能，现在交外国男朋友很流行，我说，我的几个女朋友总是说中国男人脏，真不知道她们怎么想的，她们觉得国外男孩子干净，礼貌，还有用别的语言谈情说爱更有感觉，还有……我笑出来。

　　对这件事情我没有体会，所以没有办法去评论，我没有和外国男孩子谈过恋爱，我对Coco说。

　　她笑出来，说亲爱的，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她像一只金色的蝴蝶一样飞走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拉着一个金发男孩子。

　　她跑过来用另外的一只手拉我的手，把我拉到这个男孩子旁边，他又瘦又高，蓝蓝的眼睛像宝石，模样有点像贝克汉姆刚出道的时候，天真腼腆的微笑。

　　这是Jason，和我来自同一个洲，留学生。

　　你学什么，我问。

　　宗教，他回答。

　　我忍不住笑出来，来一个无神论的国家学习宗教。

　　他是你男朋友？我问。

　　他们相视看看，Jason表情夸张，怎么可能，Coco的眼光太特别了。

　　Thanks，Coco飞快地说，然后有些神秘地对我耳语，怎么样，要体验一下？有好多女孩子让我介绍，我都没有答应那。

　　我们的联络频繁起来，她经常打电话给我，我们三个有的时候会一起出去吃东西，Jason是美国一个大学毕业，然后现在在北大读研究生，他对人客气，非常绅士的男孩子，我们出去吃饭他总是要求买单，我说AA不是很好吗，他说不要了，我知道很多中国人不喜欢AA的。

　　Coco如果不出去玩，会把隐形眼镜拿下来，戴一个黑边眼镜，非常学究的样子，因为都是女孩子，我们两个联系更频繁一些，一起去看电影，逛街买衣服，吃东西做作业。

　　她纠正我的发音。

　　Tammy，是这样的，anything这个音你总是发的有问题，舌头，放在这里，她张大嘴让我看她的嘴形。

　　外教考试，有关于环保问题的讨论，Coco总是主动帮忙，找了很多资料给我，写了满满几大张，往我面前一扔，坏坏的乐.

　　聪明的Tammy，背吧。

　　我看到第二页就大喊上当了，这是研究空气臭氧的博士论文吧，我怏怏的求她。

　　你这个懒惰的中国女人，她用英文骂我。

　　你这个歹毒刻薄的非中非美的小崽子，我一边用中文回骂，一边接着看她给我的论文。

　　你怎么长成这样，你看那些洋妞，从小吃肉喝牛奶，个个发育良好，你偏偏长的窄肩膀小平胸没屁股，你又不是吃的和她们不一样，我问她。

　　她很是无辜，我怎么知道，不过的确，我从小就是在他们中间显得好小，我们朋友很多都是胸似肉弹一样。

　　你那，你怎么不交男朋友，我没回来以前，老以为中国女的都是秋菊那样，穿着棉袄在土炕上，后来才知道根本不是，看看我们时尚的Tammy，天哪，我打赌，你去纽约最fashion的酒吧都一定是东方公主，迷死那些美国胖男人。

　　她不停息，逼问，说，为什么不交男朋友，没见你和谁约会过。

　　整天被你霸占着，失去无数认识好对象的机会，我开玩笑的抱怨。

　　她安静一会，接着又问，你初吻几岁？

　　15岁。

　　和我一样，她总是一惊一乍。

　　你们上小学的时候，老师会讲性吗？她好奇。

　　我们有生理卫生课的，不过老师讲到关键环节总会说，同学们自己看吧。

　　我们不可以的，如果老师不讲，就是没有完成他的工作，大学里也有这些课程，而且分为男性性欲和女性性欲两部分。

　　目的就是自由开放地讨论性爱，探索自己的身体、性欲与性幻想，与色情无关，她认真的说。

　　最近台湾出了一个这样的女人，还是一个硕士，我笑着说，世界上第一个，创下10小时内与251个男人性交的世界记录。

　　这头母猪，她骂了一句。

　　有没有采取保护措施？她紧紧的问。

　　那里有，很多没有戴套，全部没有体检，然后搞完了就赶紧去医院查爱滋，最悲哀的是这个纪录创了两天就被打破，一个黑女搞了300个。

　　天哪，这群母猪！Coco尖叫。

　　我看她一眼，故意说，看来，受西方思想教育的人也不赞成滥交。

　　她争辩，两个概念，一个是释放自己享受生活，一个是……，她中文反应不上来，气气的说，shit。

　　.然后扑过来，抱住我的脖子，给我喘不过来气的拥抱。

　　周末我们总是结伴到selution去跳舞，欢欣鼓舞的给对方的着装打分，帮对方互相打发男孩子，我们喜欢自由热情的空气，她来自异国，我来自异乡，在这个华丽冰冷的城市，我们都是无根的过客，凑巧路过，这种有朋友在旁边的感觉让彼此踏实满足，两个寂寞的女孩子互相做伴，依偎生存，甚至例假都是一起来，互相帮对方带卫生棉。

　　混乱繁华的城市总有无数意外藏在角落，翻出来一个就让你大吃一惊。

　　一个平常的周六，春天是最有魔力的女子，擅长使用温柔手腕，她亲亲天空，空气就温暖很多。

　　早晨5点，我们从selution出来，所有的派对都是12点才人多起来，越夜越美丽，到了3，4点，大家的困意才犯上来，每个人带着7分清醒3分迷糊互相亲吻朋友的脸，然后告别，外面总是出租车在等这些泡在酒精音乐或者大麻的夜生活天才人群，一个芬兰男孩子坚决要求一起吃早餐，午餐，晚餐，我被这些甜言蜜语从脑袋包围到脚指头，然后微笑着和他告别，你真的让我开心，我亲亲他的左脸。

　　Coco在一旁看着我们暧昧的告别，眼睛里是我说不出来的东西，她总是这样，我没有见她和别的男子交往过。

　　我和他们告别，帮Coco叫了车子回家，我昨夜喝多了一点红酒，我总是这样，一旦喝了红酒，早晨总是特别清醒，清晨的空气香极了，我想我有多久没有起的这么早过，我沿着路边慢慢的走，有一点冷，我抱住自己的肩膀走在还在冷清的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