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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城市的欲望

  完全正常的人在我们的文化里是很少见的。

  ——心理分析家凯伦·贺妮(Karen Hornet)

  等你见过一些女孩子所嫁的人,就会知道,他们一定是不愿意自力更生,才出此下策。

  ——-罗伦·罗兰(Helen Rowland)

  我第一次接触死亡是在我5岁的时候,我的姥姥去世了,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因为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叫她她就不答应,红色的棺材没有描写的那么可怕,她面色如常,仿佛刚刚睡去,好像真的死去不过是从这个空间到那个空间的转移。

  我偷偷的去摸她的脸,她的皮肤早已经老的失去弹性,我摸上去和平常没什么变化,除了一点点冰凉,我生命中比较大的变故好像发生在冬天。

  北方的冬天是个粗暴的男人,偶尔的温柔抵不过长时间的寒风呼啸,我总是觉得冷。

  我被大人拉开,傻乎乎的站到一边,看戏一样。

  我的外婆是个强悍的女人,我爸爸30岁的时候如果有什么不顺她的心意,她就顺手拿起东西打过来,在这个家族里她象慈禧一样掌握所有权利,象我喜欢的月亮的一样高高在上,外公也不敢违逆她,她解放前出生,是当地一个大家族,真正的大家闺秀,识字绣花样样精通,文化大革命人家来抄家,姥爷惶惶不安,她安慰他,怕什么,我绣的鞋底可以换一个大饼那。

  这个坚强的女人从当时男尊女卑的旧社会一直到改革开放,都不可思议的控制着家里的男人。

  她在没死前就运筹帷幄的做棺材,做墓碑,当地传统墓碑上只刻男人的名字,儿子,孙子,孙女这种不在范围,她坚持要求都刻,都是我的孩子,有什么要紧。

  连她最后的时刻都有条不紊,那天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要求穿寿衣,白色干净的棉布衣服包裹着她,她在座椅上眯上了眼睛。

  我跑进来,姥姥,你要给我讲的小人书掉了。

  我现在想起这个场景,眼泪总是不知不觉流出来。

  那天我穿着白色带着斗笠一样的白帽子,看见一堆土把棺材埋了就要大人给我买冰糖葫芦。

  那时候我拿着红红的一串就跑开了,酸酸甜甜的山楂是最重要的东西。

  现在,一万串冰糖葫芦也挡不住我的眼泪。

  这个冬天的晚上,当我回到学校,我就直面了人生遇到的第二场死亡,较之姥姥安静祥和的离去,这一幕,则填满了不安和震惊。

  天真的女孩带着对性爱的最初探索的微微满足感回到校园,到处都是神色匆匆的学生,被北京的冬天弄得局促不安,尤其是南方的学生,他们整天躲在宿舍不愿意出去,我走在教学主楼前面,这个前一段时间刚完工的22层的大厦崭新发亮,没有温度。

  高处一个物体飞坠而下,我来不及惊呼,身边的女孩子齐齐跑开,我呆在那里不知道怎么了。

  这个女孩子就这样横躺在我面前,她穿红色的羽绒服,蓝色牛仔裤,短头发,坠落的时候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她慢慢的流出血,从鼻子里,眼睛里,嘴里,还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不象玻璃一样被摔成碎片。

  她很完整的躺在我面前,没有丢失任何部件,身体还是柔软的,可是脑袋破开了。

  我认识她,我双腿一软跪在她面前。

  开始有人围过来,可是我还是离的最近的一个,我就离她不到一米,我匍匐过去碰她,她的眼睛居然慢慢闭上了。

  我失声哭出来。

  我被找去问案发当时情况,我交待完毕回到宿舍爬上床,我总是畏惧的时候会选择逃避,让我什么都不看不想,让我死去一样的睡着,而电话总是在你不想让它响的时候响个不停,我扯掉电话线,我想我被吓着了。

  这个女孩子就住在我隔壁,她来自一个小城市,成绩很好,被保送到大学,同宿舍的人先是发现钱包里的钱总是少,然后就是随身听,MP3,手机,隔壁屋子里也总有东西丢失,从来没有人怀疑她,因为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学生,从小到大都是被保送,每次考试第一,对同学彬彬有礼,对师长尊敬有加。

  大家先开始是觉得外面的人,后来种种迹象表明不是便开始互相怀疑,隔壁屋子的女孩总是跑到我们屋来诉苦,屋里面几个人都互相堤防,但是每个人都拿她当最亲近的。

  最终还是被发现了,管宿舍老师要求换锁,她不在,大家就帮着换,自作主张把柜子的锁也全换了,结果发现她的柜子里面,大家丢的东西都在,她和每个人都好但是没有知心朋友,所有的东西也无处转移,全部齐齐的放在一起。

  她有洁癖,每一件东西都擦的干干净净,摆的整整齐齐。

  已经是预备党员,每次考试第一,完了一定能够保研,她大二已经开始去新东方上课,要考国外最好的大学的研究生,每天早上6点起床开始学习,晚上直到11点,不谈男朋友不逛街,有什么事情就和家里打电话说,百分百的好女儿好学生。

  谁也想不到是她。

  她也觉得,怎么可能是自己,然后就跳下去了,留下两份遗书,一份给妈妈,妈妈,我想你了。

  一份给学校我以死谢罪,但是请不要让我妈妈知道,就和她说我是一不小心从施工场点掉下去了。

  哲学上所有的假象都是真相的映射,但是没有人能看到这样一个女孩的心,大家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所有的事情都不能看表面这是大家的结论,一个好人一个坏人,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你不要轻易的下结论,你看到的永远只是事物的一面。

  生命薄如蝉翼,我刚把这句话写在本子上电话就接着响,是我的一个师哥明。

  我当时就在她旁边,我要是再走近一点,也许可以缓冲一下阻力,她也许不会死,我说给他听。

  也许是一尸两命,一百多斤掉下来,你不怕你被砸死呀,这个男孩子老老实实的说,你又把我让你帮婷找工作的事情忘了吧。

  婷是广州的一个大学毕业,大专毕业后奔着北京的男朋友明来,两人租了一间民房过着恩爱生活,除了没有钱以外,明想让我帮婷在酒吧找一份服务生的工作。

  听说你认识一个酒吧经理,介绍她过去上班吧,他说。

  这件事情对我都打击,我以后怎么样也不会自杀,突然之间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决不……,我还在想我的事情。

  人都死了还想那么多干吗?好脾气的明都有点不耐烦我的唠叨,死一百个人,这世界照样转,他在那边说。

  我挂上电话,想想他说的话,真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最重要的,猝然被发现自己是窃贼世界便天昏地暗,没有出路,只有纵身一跳,而真相是除了你悲伤的家人谁会去在乎,茶前饭后谈论也不过三天两日而已。

  我要好好的活着,无论遭遇到什么我都要好好的活着,我一边说给你自己一边给打电话给罗怡,问他们那里招不招人。

  下午两点,她的声音懒洋洋的,显然是还没有睡醒。

  你让她过来看看再说吧,长得好不好看?她的口吻像个妈眯。

  我皱着眉头看她,这个南方姑娘,身材还不错,可是其他的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脸上一副金丝眼镜,刚洗完头,头发乱乱的散落着,一件红色翻毛边的宽大外套,竟然配一条很质感的长裙,一笑露出突兀的两颗大门牙。

  天哪,这样的女人,罗怡那样挑剔,口红颜色和衣服配不配她都会注意到,肯定毫不犹豫给一个叉。

  不知道是不是我审视的眼光过为苛刻,她略为紧张,其实我和明,在老家已经订婚了……,她说。

  我点点头,其实她不用向我解释这么多,现在大学同居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每个班里都会有那么一两个个案,何况大学毕业奔着男人来了,住到一起,再平常不过,现在同居的人这么多,只要你们注意点别闹出几个baby来,谁犯的上管你。

  我的脑袋像最高额的发电机一样飞速旋转,我的衣柜里有什么衣服她可以穿?

  我盯着她的脸想她换个发型会不会好点。

  你穿多大的鞋,我问。

  38,还好了,她可以穿我的鞋,我看着她的黑色的松糕鞋想。

  她看我想了半天就不说话,微微一点紧张,脸上潮红一片,或许是刚洗澡蒸汽留下来的,半晌突然开口说,其实我也就只是先去看看,看看再说吧。

  这个和明描述中的那个为爱放弃一切的美丽女人真有天壤之别,爱情让人盲目,明屡屡提到的她的女朋友,仿佛喧杂城市里的最后一朵水仙,晶莹透亮,不沾一点尘埃的在干净透明的水里生长。

  他在文学社写动情的情诗给她,我们户外聚餐的时候想着给她打电话,家庭条件不好,发了奖学金也问我什么牌子的防晒霜好,一副要挑起社会重担,养家糊口的样子。

  我为他们的执著和贫困打动,拜金物质世界里的最后一朵玫瑰,被他们的爱情感动的心潮澎湃,拽住我一切我能拽住的机会,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出头卖力,绞尽脑汁。

  明这时进来,出去吃饭出去吃饭,他说。

  席间我看他们亲亲密密,互相加菜,并不怎么和我说话。

  我低头只吃自己的,这两个人,简直是我听过的一首歌词,你看那一对傻瓜,痴痴的看着对方。

  吃完饭走回来的路上,婷如牵牛花一样紧紧的缠在明身上,两个人在马路上扭来扭曲,不断有行人抬头看这对甜蜜爱人。

  终于要在岔路口分手了,我长长的出了口气。

  爱情真是容易让人失去自我,整个心思都放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井底的青蛙一样只看见头顶的天空。

  天空是湛蓝美丽的,青蛙是幸福满足的。

  整个下午的时间总算没有白费,我帮婷把头发弄起来,挑了件简单的蓝色T恤,配黑色紧身长裤,画简单的妆,尽管不是很时尚的打扮,那也不至于像那天那么出位,如果不笑的话,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也可以上三流明星挂历。

  明站在旁边,看着他女朋友化妆。

  你真好看,他说,这个来自南方海边的孩子,身上老是有一种傻傻的可爱。

  当然了,都是来北京熬的,水土不好,空气不好,我们那里,空气都是潮潮的湿湿的,你看我的皮肤,补水都补不过来,她微微仰着头,一边画眼线一边抱怨。

  不要画太浓,我在旁边提醒。

  我简要介绍了一下在酒吧做酒水推销的利弊,比如晚上会很晚收工,时间长了会有眼袋。

  还有了,罗怡那的那些服务生,一堆活宝,也不好相处,我说。

  没什么,自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呗,她好像很有信心的样子。

  周六的时候我照例去找罗怡,婷去那里上班也一个礼拜,我顺便去看看她,罗怡穿一件黑色裙子,低胸收腰短短的,像极好莱坞电影里面的女特工,她点着一根mildseven.坐在我对面。

  你带过来的那个女的,真的是个宝贝,她说。

  怎么了。

  骚包呀。

  人家有男朋友,好的不得了。

  她笑,惯有的撇撇嘴,有一点点嘲讽的笑意。

  我们这的服务生都没有那么生猛的,前两天来了一个男的,不知道许什么给她了,和人在包间里滚成一片。

  阿,我惊讶的张大嘴巴好像凭空被人塞进去一个生鸡蛋。

  怎么可能,我不相信,不至于吧,我摇头表示怀疑。

  什么置于不置于,你去问问DJ.当天晚上就跟着人走了,到今天还没来上班。

  城市浮光寐影,有完美的青春,无辜的钞票,礼貌客气的人群,五星酒店情人节的入住礼物,马路上各种牌子的名车,王府里设计师专卖店里的服务生优雅礼貌,西餐厅的银烛台和金色蜡烛,对面情人无可挑剔的美貌。

  可同时,酒吧里卖玫瑰花的小孩是人贩子从农村买来的,歌手结束风光之后拿了今晚赚得的薄薄的一张钞票回他潮湿的地下室居住,婊子站在农展桥下面看见值钱的车就去敲车门自我推销。

  男人面对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没有钱或者没有女人,或者有了钱有了女人课时已经老了不能做爱了,女人同样忧伤着,什么时候买得起sk-2的面膜Lancme的睫毛膏Versace的狐媚小背心,欲望如潮水般袭来,一些变相的出卖自己一些是真的好女人,可是她们也会站在橱窗外面两眼发光让她们的男人难堪。

  没有办法的事情,耀眼的星光大道旁边,乞丐穿着破落的衣服。

  城市紧旗密鼓,一脸无辜的等待着人们失足。

  真不知道该向明怎么解释。

  想那么多干嘛,那是人家的事情,你爱替别人的命运担心那你担心好了,你忙的过来吗?罗怡幽幽的吐出一个烟圈。

  生死有命,各人有个人的路子,人家在选择自己的生活,至于错了还是对了,所有的事情都一饮一啄,自有回报。

  这倒也是,你告诉我昨天喝的那种酒怎么样晃最好?我转移话题。

  她走进吧台,顺手把烟掐掉。

  其实我也刚刚学会,她笑着和我说,接着拿出一杯演习给我看。

  一矮杯的龙舌兰酒,在虎口上洒些盐,拿着杯垫往杯口商一盖,手起杯落地一砸,pomb满杯泡沫。

  优雅永远只是一个熟练的姿势,绅士淑女都可以批量生产,就像喝这种酒是需要练习的,否则就酷不起来,洒你满手酒,就一点也不好看了。

  (五)为什么你不能爱我

  如果你有一次同性间的性经验,是不是就表示你是一个同性恋?如果你有一次异性间的性经验,是不是就表示你是一个正常人?人生其实不是都可以这么干脆利落划分的。

  ——比莉·简·金(Billie Jean King),网球冠军,在她那段婚外的同性恋曝光之后,发表了这一翻议论。

  男人一直很怕女人没有他们还是照样可以活下去。

  ——玛格丽特·米德(Margaret Mead),世界知名的人类学家,她深入探讨了女权,育婴,性道德,核扩散,种族关系,麻醉品滥用,人口控制和世界性饥渴等极为广泛的论题。

  别的女孩子是怎么样划分自己的生活我不知道,我的生活呈断章,一个阶段一个阶段,如果非要联系起来的话,我发现居然是以我的女朋友们连接起来。

  遇到罗怡之前我和一个叫Coco的女孩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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