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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8.再见唐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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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再见唐毅

  唐毅把我的床位安排在他的身边,那是靠近铁窗能呼吸新鲜空气的最佳位置。他笑嘻嘻地介绍说:"这是领导人的位置,一般我不会轻易让给哪个的。"

  唐毅身体还是那么瘦弱,好像从未发育一样。

  他感慨万分地说:"我们又是很长时间没见了。"

  "是啊!"

  "弹指一挥间,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但时间不能改变什么,分别再长,兄弟毕竟是兄弟,走到哪里都不能改变。"

  从这句话可以听出,唐毅惟一长大的地方,就是他说话比以前稍微富有一点哲理性,尽管他的话听起来还是有点不伦不类。

  我问他:"你后来去过团结镇吗?"

  "去过,但摇骰子已经过时,大家都被打醒了,根本吃不到钱。"

  "你现在赌什么?"

  "真赌其实永远与我无关,你知道我是出千的,不靠赌气,不靠运气,全靠我一双自力更生的手。我现在只赌'十点半',颇有心得,10块钱一盘,基本旱涝保收。"

  我不敢告诉他我们是同行,我更不敢说我已经操练成赌坛上的高手--说这些没用,他跟我根本不在一个档次!我和魏老八在雅安一赌就是50万,他10元一盘的'十点半'在我看来就是幼儿游戏。

  我急忙转移话题,问他:"你妹妹呢?"

  "到北京发展去了。"

  "发展什么?"

  "我也不知道发展什么,总之,在逆境中求发展。"

  那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的床位在唐毅那边,唐毅告诉我他外号叫北极熊。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北极熊,除了身材有点像熊,他的长相其实更接近于癞蛤蟆。是的,确实跟那令人打心眼儿里感到腻歪的动物有几分相像:暗红色肥大的鼻子像个充血的胆囊吊在坑坑洼洼的脸上,两个大鼓眼分得很开,脖子上的皮皱皱巴巴,厚厚的嘴唇让你联想到两片过期的、涎答答的回锅肉。

  北极熊问我:"犯什么案进来的?"

  看守所墙上的监规纪律禁止互相打探案情,这个监舍里的人好像都是老油子,对这条纪律熟视无睹。他们纷纷围过来,你一句我一句地问:

  "扒窃?"

  "拐卖?"

  "提供卖淫场所?"

  "强奸下岗女工?"

  "偷汽车轮胎?"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进来。胡疤的赌场跟我和魏老八根本没有关系,他只是在江湖上知道我和魏老八的事情而已,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哪次赌博翻了船,雅安之行胡疤不可能知道,我和魏老八也不可能傻乎乎地到处炫耀我们的战绩。如果是因为以前一些零七八碎的赌局,赌额不大,参赌人少,根本不可能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把我和魏老八抓进看守所,再说,我们毕竟没有开办赌场,聚众豪赌。

  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被关在16号监舍,魏老八不知道在几号,但我知道,他会想办法通知我们这次翻船的原因的。

  他有办法。

  这些人围着我询问案情,语气里夹杂着戏谑与不屑,我更不想回答了。

  唐毅看出我的难处,连忙替我解围:"好了好了,别问了,触犯监规的事情我朋友是不干的,谁知道你们中间有没有屁眼虫,到时候在所长面前装怪。实话实说,我朋友的案子也没有多大,也就是杀了一个人。"

  全屋人"刷"的安静下来,他们没想到我这个不起眼的人竟身背命案。牢中有个潜规则,案子越重,地位越高,尤其是杀人这样的案子。于是,连北极熊也对我肃然起敬起来,他凑近我问道:"好久的案子?犯案的时候满十八岁没有?"

  我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

  全屋的人"噢"的一声松了口气,然后纷纷充当法官给我量刑。大家一致的意见是:死刑肯定判不了,但起码也得十几二十年。他们引经据典,分析此案判轻的必要条件,由此看来,真正懂法的人正是这些几进宫的油条们,他们捧着《刑法》法律条款,钻研它,琢磨它,为的是给自己开脱罪责。

  天色擦黑的时候,看守所突然响起了刺耳的哨声,唐毅告诉我,开晚饭的时间到了。

  监舍里一片沸腾,个个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翻箱倒柜,找筷子找碗,然后依照床位顺序,规规矩矩排队站在牢门口等待打饭。

  按顺序我是第一个。

  打饭的是个50多岁的老头,这种角色一般由轻刑犯人担任,他低头从门上的窗口看见是我,便警惕地回头观察了一下墙上巡逻的武警,然后迅速对我眨了眨眼。

  晚饭是白花花的米饭和一盘炒得黑乎乎的藤藤菜,有人小声说:"今天是冬至,为什么不打牙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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