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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1)

  2007年2月里的一个周末。

  金天本不想去苏丝黄的。

  他打算晚上在家看看书,休息休息。前一段时间忙碌工作,一直就没有缓过神来,利用周末时间好好补补觉。

  晚上8点多,来了个电话。

  一听是温红,金天立刻精神头儿上来了。温红叫他一起去苏丝黄。

  金天把那双范思哲皮鞋擦得锃亮,找了件他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穿的衬衣,那件衬衣他只在他认为最重要的场合才穿过那么一两次,还未下过水。又换了条新裤子,没出十分钟就跑出了家门。

  金天没开车。温红叫他估计就是要喝酒,而且肯定不少喝。

  临时过来,他也没和魏然说。

  出租车在朝阳公园北路左转,快到苏丝黄大门口时,看到一排排停在路边的车,有辆铁灰色的宝马530挺眼儿熟。出租车太快了,没注意到宝马的车牌子,金天隐隐约约感觉出点什么,也没太当回事儿。

  噌!噌!噌!几步就蹿上了二楼,往存衣间扔了外套拿了手牌儿大步走进大厅。

  吧台四周坐着什么人,金天根本没留意,心都在吧台后面呢。

  那天苏丝黄里的灯格外地亮,照得人光光鲜鲜的。各式各样的酒瓶、酒杯折射着五颜六色奇异的光彩。

  吧台中间摆了一些花团,肥硕的百合,娇艳欲滴。

  温红说有很多朋友会过来,叫金天一起热闹热闹。只要是周末聚会,温红一准儿是坐在里面的VIP区。公关经理Franky早就为她预留了VIP区两个卡座中的一个,而且还是靠近舞池的那个座位。温红绝对是重量级客户,老板娘都对她敬若上宾,只要是温红的身影在苏丝黄里一出现,老板娘即刻会陪在其左右喝上一杯。有时喝得高兴也会进入舞池,姐妹几个尽情地跳那么一会儿。Franky还会安排两名保安寸步不离地垂手守立于近旁,时刻关照着。每每都是温红喝到尽兴起身离去之时才撤岗,半点疏忽不得。

  来之前温红电话里说,今晚的聚会是为了她的一个好姐妹,某上市公司董事局主席回国接风。

  金天欢天喜地地刚绕过吧台,抬眼儿往VIP区里一瞧儿,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刚才进门时那股子往里冲的热情全没了,就一个念头儿,赶紧扭头回家钻被窝里看书睡觉去!

  但在目前的这种状况下根本走不了了。

  金天块头儿大,太惹眼了。况且今晚苏丝黄的灯格外亮,他又这么衣着光鲜的,一进大厅就跟萤火虫似的。

  只得硬着头皮往上上。什么叫皮笑肉不笑,金天当时的表情就是,样子古怪至极,就像咬了一大口苹果,嚼着嚼着快咽下去的时候,才发现苹果芯里有半条虫子,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一切尴尬皆来自与温红相邻的卡座。美国思容网络公司的市场总监孟菲赫然在邻座中居坐,正睁大两只黑漆漆的眼睛死盯着金天。(注释:这是2007年的2月份,孟菲还是孤苦伶仃独守空房,跟吃了蜜蜂屎一样死追过金天的时候。)

  金天心想:“嘿!真真儿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说刚才看着路边上的那辆宝马530怎么那么眼熟呢。孟菲春节前新买的,节前她来找我吃饭时我还坐过呢。要是刚才在楼下认出那车,清楚孟菲今晚在的话,打死我我也不上来啊。给红姐发个短信,找个借口遁了得了。哎,两个女人还又挨着那么近,千万别出事儿,千万别出事儿。”金天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时温红也发现了金天。

  两双同样水汪汪的大眼睛同时注视着VIP区前衣着光鲜的高大男子,一方含蓄内敛,含情脉脉;一方热情奔放,剑拔弩张。

  金天赶紧冲这边儿笑笑,又冲那边儿笑笑。笑得多少有点惨。

  温红和孟菲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金天,你……”温红刚要说“你来了”,那略低沉的女中音就给一个比她高着两个八度的小尖嗓儿盖下去了。

  只听孟菲叫道:“哎!金天啊!真巧嘿!你怎么来了?快过来,快过来。咱可好久没见了。”孟菲说话就这个样儿,从来不顾忌什么。她“腾”的一下站起身,连忙晃着小手冲金天招呼着,就好像立马要抓着金天的胳膊,按坐在身边才解气一样。其实金天离VIP区的卡座还有八丈远呢。

  金天心说:“啥好久没见啊,春节前才在一起吃过饭。”

  金天左看看孟菲,右看看温红。左边是合作了三年多的钻石客户,且又是对自己有着或多或少的好感,保持着似是客户似超越客户的一种莫名关系。一边是苦等了一个多月而后又几经周折,好不容易刚有个良好开端的心仪之人。

  再粗的女人这当口儿心都细着呢,金天先应答谁很重要。

  “哎!真是难取舍啊。”金天很是挠头。

  金天先冲着孟菲说了一句:“您稍等啊,孟总。我先和我这边儿的朋友说两句话。”也不叫Tina了,改口孟总。孟菲朝金天去的那座只望了一眼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金天心想:“毕竟是心仪之人,且又是董事长的身份,当着一大群朋友,我要是先去孟菲那桌儿,让红姐干戳在那儿下不来台,太没面子了。”

  又一想也不能冷落了孟菲,万一这东北女人一瞪眼,明年杂志的广告合同“吹了”,我可就全瞎菜了。

  边冲孟菲赔着笑脸,边挪步到温红身旁。“红姐,抱歉啊。我来晚了。”金天说道。

  “旁边那桌的女人,你认识?”温红问金天。

  “嗯,是客户,和我们杂志合作好多年了。也是不错的朋友。”金天回答。

  “哦,不错的朋友。”温红重复着金天的话。

  一时间,金天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真想抽自己一个小嘴巴儿,说话不过脑子。女人都小心眼儿,甭管是董事长还是菜市场里卖鸡蛋的小姑娘。你要是能讨卖鸡蛋的小姑娘欢心,你去菜市场的时候一准儿都是给你拣个儿大皮亮的。可你要是当着卖鸡蛋的小姑娘面夸奖卖葱的大姐,就算你赞美的是葱水亮而不是大姐水亮,那后果必然是篮子里盛的鸡蛋全是个儿小灰了吧唧的。更何况董事长乎?还是怪自己实践经验不足啊。

  金天没接温红的话茬儿。

  “我给你介绍一下今晚的主角,我的好姐姐。”温红说着拉着金天的手和一位女士握了握。

  温红介绍道:“这位是秦川上市公司董事局主席王女士。”

  金天连忙说:“您好!认识您很高兴!”

  那位董事局主席女士笑了笑,和金天握了一下手。

  温红说:“其他几位我就不介绍了,你都见过的。”

  金天看了一圈,春节时的那几位都在座。

  温红给金天倒上一杯。金天也有眼力见儿,连着给在座的每位都敬了敬。转了一圈儿,金天手中只剩下半杯。入口甚是香醇,金天扫了一眼儿桌面上的酒瓶,多少吃了一小惊儿。心想:“嘿!皇家礼炮三十八年嘿!难怪味道不一样呢!这可是苏丝黄最贵的酒了,很少有人能开这个,超大规模的夜店一般也就是预备上那么一两瓶儿。可见红姐招待的朋友档次不一样。”

  坐了也就十分钟,金天又惦记上旁边的“广告客户”了。

  他对温红耳语着:“红姐,真不好意思,我过去陪那桌的客户说几句话。马上就回来。”

  温红微微点点头。

  其实金天早用眼角注意到孟菲在那边唧唧歪歪了。

  金天端着手里那半杯皇家礼炮三十八年威士忌走到孟菲面前,笑了笑说道:“Tina,咱们干一杯!”说着伸过酒杯去。

  可谁承想孟菲用胳膊肘迎了过来,护着手中的酒杯,不让碰。金天脸色一变,多少有点纳闷。

  心说:“不至于啊?”金天连忙解释:“我是想给你敬敬酒,祝你越来越年轻啊。呵呵。”

  孟菲瞪了金天一眼,说:“呸!没良心的。你要想敬酒,我这儿也有!犯不上喝她那桌的。”孟菲说着又冲温红那桌狠狠地瞪了一眼。

  话音儿刚落,孟菲就抢过金天手里的杯子撂在桌上,麻利地拿起一只空杯子,抄起自己面前的蓝方威士忌。

  金天有点蒙,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不都是酒吗?有什么区别。

  “拿着!干!”孟菲说道。“当!”的一声。孟菲一仰脖儿大半杯下去了。

  金天有点傻。

  身旁有个闺密拉拉孟菲的衣角,小声说:“咳,算了。Tina,大周末的,你别不高兴了。来喝酒,喝酒!”

  金天听到,心想:“我的天啊,又什么事啊?好像不是全因为我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耳边只听孟菲没好气地对金天说:“哦!你小子怎么今晚穿得这么花枝招展的啊。平常跟我喝个酒可没见你穿成这样过啊!”

  “哦,哦!这不是你也看到了,有个应酬。”金天有点淌汗。

  “哦!你和人家著名的女企业家都应酬上啦!你真成啊你,再过两个月准不定应酬谁去呢!我们这些小客户,你怎么能放在眼里啊。”孟菲拿金天当出气筒。

  边说边喝酒,越说越咬牙,越说越有气。看着身边金天白白嫩嫩衣着光鲜的样子,要不是周围有三五个闺密在,不好太失态,她真想扑上去咬那么两口。

  孟菲又一想,桌面上不好做功课桌底下做。扫了一眼儿闺密们正自嘻嘻哈哈聊着天儿,未留意她和金天。她偷偷把手垂在沙发上,手掌贴着金天的大腿,找到最佳的阵地,使出吃奶的劲儿狠狠掐了金天几把。有那么一两下还是三百六十度角地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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