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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大黑浴血战狼群(14)

  先巴大叔告诉我:“大黑小时候也是这样,獒从小就应该顺着它的天性长,等到长大了,自然也就沉稳了。獒从小该怎样就怎样,人为地过分去干预,反而不利于它的成长,让它自己跑自己摔,吃的亏多了,受到的教训也就越多,长大了自然就聪明,而且也老练。”

  我点点头,其实从这一点来说,人和动物都一样,如果说不经风雨也能成大事,除非那个人运气太好,要么就是祖上的荫庇或是父母的功劳。

  晚上,我就住在先巴大叔家里,虽然公主白天很兴奋,但是一到了晚上,就突然变得有些沉默起来,可能是它第一天离开母亲,又是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睡到半夜的时候,我被一阵轻微的响动声惊醒,我点亮了屋里的油灯,看见公主可怜巴巴地站在我床前,两只前爪扒着我的床头,它想伸舌头舔我,又够不到,我伸手拍拍它的头,说:“乖啦,去自己窝里睡。”

  屋外的风在呼啸,树林被风刮得呼啦啦地响,公主前爪扒着床沿,后腿一蹭劲,竟然蹿到了床上,非要和我挤一个炕头,我把它推开,它委屈地哼叽着,一会又磨磨叽叽地靠了过来。

  我只好由它,吹灭了灯,却睡不着,听屋外的风声,想着自己马上就要离开大草原了,离开这片淳朴的土地还有这些憨厚的人,还有大黑、格桑以及那些在困难中救助过我、帮助过我,也教会了我很多东西的亲爱的人们。

  我想着这些人和事,就像当初离开部队的前一天晚上一样,又失眠了,我想给自己找一个可以不离开的理由,但是一想到这点,就感觉仿佛黑暗中有一对眼睛正盯着我看,那是大黑的眼睛,她在嘲笑我,又想偷懒了,又想逃避现实,又想给自己找一个虚度光阴的理由。

  听着公主沉沉地进入了梦乡,呼吸声很均匀,我想:此时此刻的大黑应该正半睁着两眼,守在自己家的屋门前,一边警惕着屋外的动静,一边思念着自己的四个儿女,或许也正在思念着我。

  不知道我离开大草原许多年以后,大黑还会不会偶尔地想起我,还是会把我忘记。我想了想,又找了个安慰自己的理由,我想:就算大黑把我忘记了,那也不是真的忘记,而是她心中还有比我更重要的人、更重要的事,那就是保护她的主人、羊群和大草原。有时候,我很痛恨自己是这样一个多情的人,想着应该怎样向大家道别,怎样向大黑道别,我想了一遍又一遍,用各种不同的方式和在脑中组织好的语言,天亮的时候,还没有睡着。

  成长中的小獒每天要睡很多时间,公主一大早醒来的时候,见我睁着两眼,立即扑到我身上,先用它的口水给我洗了把脸,然后就跳下床,找先巴大叔要吃的去了。

  吃完早餐,我最后抱了抱公主,准备要离开,先巴大叔叫住我,递给我一样东西,说:“这是达杰叫我转交给你的,无论如何也得收下。他说你也喜欢登山,又没有一块自己的登山表,这个就送你了,等他从香港回来,到时去北京的时候,再给你带一块更好的。”

  这是那块SUUNTO的Advisor款型登山表,上次登天子峰的时候我戴过,很实用,性能也很可靠。上次达杰要送我的时候,我没有收,这次他又坚持让他阿爸转送给我,我为我身边这些人的淳朴所感动,收下来,仔细地放进口袋。我有些抱歉地说:“本来说要把达杰的那套登山服一起带回来的,反正我马上要走了,也穿不着了,可惜上次在雪谷里遇了狼,都被撕得一条一条的,等达杰去北京的时候,我再好好招待他吧!”

  “一套衣服算个啥吗?达杰的登山服有好几套呢!有的扔在箱子里都快发霉了。”先巴大叔笑着说,给我装好路上吃的东西。看见我要走,公主扑上来,用它的小爪子紧紧地搂住我的双腿,不肯松开。

  我最后一次抚摸公主的小脑袋,轻轻地掰开了它的小爪子,起程了。为了照顾公主,我没让先巴大叔送我,走出一段路,我回头再挥手的时候,看见公主委屈得想掉泪,正可怜巴巴地望着我离去的背影。我一狠心,扭转头,大步地往前走,再也没有回头去看她一眼,我的心很痛,当初离开部队的时候也这样痛过,那是为了自己最亲爱的战友,可现在,我却是为了一只动物而感到心痛,我这是怎么了?

  离别的日子总是来得最快,我最后一次帮村里所有牧民修整了羊圈,大黑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当监工,当我累了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她就会走过来,挨着我坐下。

  黄昏临近,一个穿着迷彩服的背影和一只满身带伤的乌黑的獒并坐在一起,彩霞落下,洒满我的肩膀和大黑的身上。我多想当时能有一部相机,能把那一刻最难舍难分的夕阳的美拍下来,永远地保存,可惜的是,多年后的今天,只能凭借脑中的记忆去回想当时的情景。

  走的时候,全村的人都来送我,虽然没有多少户人家,却让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大黑站在送别队伍的最前头,太子和王子挤在它们母亲的身边,格格没有来,可能扎西木大叔也知道我很喜欢格格,怕我会带走它吧?

  格桑想哭,他抱着我,说要跟我一起去北京,我摸摸他的头,说:“好,等你长大些了,可以去当兵的时候,就来北京找我。”

  格桑哭了,他把那支土猎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退出来,递到我手里说:“阿哥,我什么也没有,只能送你这个了。我以后没有机会再打枪了,这个算是我最后的一颗子弹,你留作纪念吧。”

  我挣扎着,没让自己哭出来,把那颗子弹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亲爱的子弹啊,在部队的时候,我用你执行任务;在大草原上,我又用你杀过凶残的狼;在最后分别的这一刻,你又成了我和小格桑那份质朴感情的见证!我褪下手腕上的军表,送给了格桑,过了那么多年的部队生活,也只有那块军表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

  走的时候,村里的人送了许多吃的东西给我,我感激这些大草原上的人那份纯真的情谊,那些用再多的金钱也换不来的情谊。

  送我最远的是大黑,她一直跟在我身后慢慢地走着,很平静,她身上的伤好了,但前腿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因为伤到了筋,走起路来有一点儿瘸,慢吞吞地跟着我,依然是那样沉默不语,半眯着一双小眼睛。

  大黑送了我很远,她不能向我说一句道别的话,只能用这种无言的方式来表达,我摸她的头,她就舔我的手心,这是我们最常用的一种交流的方式,她慢慢地舔,好像要把我手心里的气味永远地铭记下来。

  我站住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我开始痛恨黑子,是他让我来这个地方,在承受了一次部队分别的痛苦之后,又要再一次忍受这种心疼的感觉。我抱着大黑的脖子,用脸颊轻轻地蹭她颈上的毛,大黑深深地叹了口气,扬起头,用她那宽大的嘴巴轻轻地蹭了蹭我的脸,像是吻别,然后就决然地掉转过身子,最后一次把屁股对准了我的脸。

  每当大黑鄙夷我的时候,她就会这样做,但这是最后一次了,我想:我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享受大黑的这种“待遇”了。趁自己还没有后悔的时候,我一狠心,转过了身,背对着大黑,大黑也在叹气,她沉默了很久,我们就那样背对着,一直站着,我狠不下心走,大黑也舍不得和我分别。

  大黑最后一次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时候不早了,是该离开的时候了,她没有再回头看我,缓缓地往回走,她走得很慢,像是不忍心就这样离开我的视线,我带着哭腔喊她:“大黑!”

  大黑没有再回头看我,用她的果断强忍压在自己心里的难过,彻底地打断我后悔的念头。看着大黑的身影慢慢地淡出我的视线,我的心碎了。我也知道,是个男人,或许就不应该这样多情,但没办法,这是我和大黑共同闯过了生生死死之后结下的情谊,这份情谊不比战场上的兄弟之情差,或许正因为大黑是一只獒,而显得这份情谊有一份难能的珍贵。

  在回北京的火车上,我就像刚从部队里下来时一样,窗外火车轮子哐哐地响,车内是喧闹的人声笑语,我笑不起来,脑子里空白一片,我害怕我一离开大草原,大黑的身影就会从我的脑海中消失,我努力地想,想记住她所有的样子。

  这是我当兵几年后第一次回家,当兵的那几年,我从来没有回过一次家,作为对母亲逼迫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的抗议。可现在我心里只有后悔,其实母亲很不容易啊!

  几年不见,父母很热情地招呼我,热情得好像我是一个外人。我不说话,大妹出差不在家,小妹在看军事杂志,悄悄告诉我,说:“哥,以后我也想去当兵,你说部队里要女的不?”我说:“要,不过你得看机会,再说,妈同意吗?”小妹说:“她要不同意,我就向你学,当年你不是一气之下把饭桌子都给掀了吗?妈后来说,当时可把她给吓到了,还以为你神经不正常了呢!后来就没敢再逼你……”小妹后面还在说一些母亲当年的事情,母亲已经在客厅喊吃饭,一边吃一边说:“肖兵你也老大不小了,过两天,妈带你去相亲……”

  我脑子一蒙,母亲后面再说了些什么,我一句也听不到了,就感觉满脑子苍蝇在叫。晚上,我悄悄地在屋里收拾行装,小妹半靠在门口看我,问:“又要走?去哪儿?”我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噤声,小声说:“去一个很偏远的地方,妈找不到的地方。”小妹又问:“去多久?太久了我会想你的。”

  小妹是全家唯一可以和我交心的人,虽然她不是男孩子,却是像我一样的脾气。从小我也是最疼她,她的嘴很严,一直都能为我保守秘密,我小声地说:“我要去可可西里,像我这样的人,也只有在那里才活得安然自在,我要去找回我身上丢失的价值和信仰。”

  “当猎人吗?还是反猎?听说那儿偷猎的人贼多。”小妹说。我笑了一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说:“你看你哥像是个贼吗?”小妹摇头说:“现在不像,等过两年,你胡子拉碴、满脑袋长毛的时候,就像了。”

  去可可西里,是我在大草原上许下的一个愿望,我想像大黑一样,为了这个美丽的大自然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去挽救那些濒死的物种,保护这片美丽的大草原,让我们的后代子孙不会为看不到那些可爱的动物和青翠的大草原而咒骂我们。虽然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我想,只要从我做起,极小的付出也会换来意想不到的改变。

  走的时候,又是像以前当兵的时候一样,天没亮,我就溜出了家门,只有小妹来送我,说:“哥,你去吧,等我以后当了兵,再退了役,也去你那里。”

  和小妹分别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一个人背着行装,孤独地往车站的方向走去。影子虽然孤独,但我的心却并不孤独,至少在我的生命中,有过簸箕、黑子等等许多的战友、朋友,还有大黑,还有全家唯一支持我的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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