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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官场吃文化

  班里组织学员外出考察,回来大家忙着写汇报材料,韩江林暂时把举办民族风情节的事情搁置一边。他从小养成一个好习惯,思考问题像高温锅炒爆米花,反复酝酿直到成熟,方案不成熟绝对不倒出来。

  班里同学以酒桌为平台,以醉生梦死的方式建立所谓的关系生产力。韩江林依然过着独来独往的生活。前些天他听人谈到一位留学生写的书,大谈国外留学生的糜烂生活。他虽然和兰晓诗离了婚,但心里依然保留着兰晓诗的位置。不管兰晓诗如何冷落他,离他如何远,依然是他心底那道永远无法解开的心结。兰晓诗时不时给他打电话,给他发电子邮件,介绍她在国外的情况,他仍然希望通过侧面,了解一个真实的兰晓诗,了解她在国外的生活。描写留学生生活的书,无疑将给他了解兰晓诗的生活提供一个间接的蓝本。

  刚走进书店,接到杨育昌的电话,说在河滨公园门口等他,晚上一起吃饭,有要事商谈。韩江林听杨育昌的语气有些严重,猜想一定与上次申报的项目材料有关。心里既有些兴奋,也有些着急,想买了书立即赶过去。韩江林找遍了整个书店,没有找到他想买的那本书。韩江林向书店服务员打听,说书卖完了。韩江林颇为失望,问,哪里能买得到呢?服务员说,如果你有心想买,可以预付书款,留下地址,等新书到了后,我们给你邮过去。

  韩江林掏出所需书款,并留下了南江的地址。他这样没有家的孤家寡人,工作单位是他唯一的家了。无依无靠的人生际遇让韩江林黯然心酸,在走出书店的刹那间,居然洒下了一滴心酸的泪。

  在河滨公园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石墩上东张西望。韩江林没想到在这里碰上石瑞良,欲走上前打招呼。石瑞良呆滞的目光从他身上滑过,溜向了别处。韩江林心里一惊,传说中的事情肯定是真的了:石瑞良和司机两人开车到东江温泉游玩,一人带了一个小姐,没想到车出东江温泉时出了车祸,司机死亡,石瑞良身负重伤,两个小姐也一死一重伤,调查的结果是两人私自出车,事故责任又全在石瑞良单位的司机,两小姐死伤之时,身上除了一件单薄的短裙,不再有任何衣衫。石瑞良承担了小姐的医疗费、丧葬费,还因为闹出绯闻,被市纪委开除处分。这一场灾难下来,原来志得意满的石常委,现在落得疯疯癫癫,流落街头,境遇发生如此大的变故,韩江林唏嘘不已。听说石瑞良逢人便解释车祸发生的经过,想为自己推脱责任,颇有点像鲁迅笔下的祥林嫂。经过一再说明,那一点绯闻越抹越黑,弄得家人脸上无光,恨不得赶他出门。

  念他是二郎神表哥,韩江林本想上前打招呼,但他的模样不光让人害怕,还怕他纠缠不休。心想,媒人牵线搭桥以后,媒人自然从中退出,石瑞良现在已是一个废人,于事无补。韩江林放弃了上前招呼的念头。

  在河滨公园跳蚤市场,杨育昌蹲在地摊边上翻旧书。韩江林在一旁蹲下,问,淘到什么好书?

  杨育昌抬头见韩江林,招呼一声,来了?跳蚤市场都是别人不需要的东西,哪能有什么好书?

  许多价值连城的国宝,都曾经流落在民间市场。

  杨育昌一笑,别人淘到国宝,我们怎么能遇到这样的机会?

  大凡宝贝都通人性,过尽千帆皆不是,等的就是千年一遇之缘,等的就是命中主人吧?

  这样说未免有些迷信了。

  对于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或者巨大的财富,有时候只有用迷信的方法才能解释得通。

  官员表面上的形象还是非常讲究,杨育昌不想再讨论迷信的事,笑问,你从学校来得这么快?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领导招呼,立马行动喽。我们屠书记用人三原则,一看干部走路快不快,走路快的人,办事利索;二看眼睛,眼珠儿骨碌碌转,说明脑袋瓜子灵活,点子多;三看坐的姿势,姿势端正,说明耐心细致,可以委以重任。

  杨育昌哈哈大笑,干部考察是考察干部的德能勤绩,没想到你们书记得出这么一套理论,倒有一点看相用人了。

  形象还是很重要的,韩江林说,用表面的行为评判干部似乎有些滑稽,实则也有些道理。

  如果一个干部走路不快,眼珠儿不转,那又怎么办?杨育昌转头注视韩江林,你这个组织部长不会这样评价干部吧?

  韩江林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个部长还没有走马上任呢,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虚家伙。

  从行动看性格肯定有道理,干部考察是一项复杂的过程,不能这么失之草率,我想你们书记不过是说笑吧?

  哪里,那是他的经验之谈,韩江林问,主任大人有何指示?

  面对大部长,我一个小主任哪敢有什么指示,我刚参加完省里的一个汇报会,老婆孩子不在家,懒得弄饭,想请你喝杯小酒。

  韩江林知道不只是喝酒那么简单,说,我请你还排不上队呢,哪还敢要你请。说吧,吃山珍呢还是吃海味?

  杨育昌喜欢韩江林的直爽,说,既不要山珍,也不要海鲜,咱们在旁边的小酒馆里,弄两个小炒,喝点小酒。

  别看杨育昌是大机关的副主任,管着千万上亿的项目资金,但机关越大,管理越规范,公家的钱轻易进不了个人的腰包,甚至报销一顿饭钱也麻烦。韩江林官不大,权力却不小,基层管理不规范,如果想捞、敢捞,油水也不少。许多省级机关的领导,自己无法捞,大多利用所熟识的基层领导这种关系,以项目资金的方式把资金转出去,个人利益则通过基层事前的跑项目资金,或事后基层的感谢费用,转换一种方式获取了自己的利益。韩江林进入官场时间不长,主政南江也不久,经手送出的资金已近十万。十万,对于南江这样的贫困乡镇,可不是小数目。在古代,官场中人就是这样做的,高高在上的官员,则以清廉自命,以博取皇帝或民众的欢心而得到提拔,另一方面,他们利用手中的权力,四下派出心腹爪牙,大肆捞取好处来孝敬他们,要不然,何来一年清知府,十万花花银的官场遍地腐败?上梁不正下梁歪,没有上层撑腰,一个小小的知府敢这样为所欲为吗?

  杨育昌这类人还没有派出爪牙的能力和条件,只能在工作中尽量捂紧自己的口袋子,用自己的手爪和别人的爪子掏。公家的不管吃多少,都不令人心疼,公家就像一条溪流,流过你家门前,你不吃,别人也会吃;现在不吃,将来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白云吃公家有人吃出了经验,吃出了思想,大言不惭地宣传“便宜不吃遭雷打”“人生太短,吃死算卵”,吃自己则不同,多吃一点则减一分,往外掏一分都令人心疼的。从韩江林的角度,为了拉关系、跑项目,招待上级领导理所当然。每到结账的时候,韩江林摆出一副勇往直前的姿态,因此,在圈子里,博得了很好的名声。这次自然也不例外,热情地说,小酒馆是小老百姓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地方,杨主任去那儿,太寒碜了,我不好意思。

  十年寒窗苦读时,餐餐有冷馒头填肚子就不错了,哪会想到今天还能够挑馆子喝小酒?杨育昌说完,叹息一声,江林,不能忘本呀。

  韩江林听出这句话的真诚,或许平时公款吃喝时的大酒大肉也非本愿吧,就说,好吧,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小饭店因为杨主任光临蓬荜生辉呢。

  小店虽小,布置却非常讲究,可见南原人对吃的精心。南原人有闲,有闲人不富,但讲究吃喝,讲究生活享受。南原菜系中的几个主菜,青椒童子鸡、宫保鸡丁、鱼香肉丝在品尝家嘴上,排得上名角。

  两人在二楼一个小包间里坐下,服务生上来点菜,韩江林把菜谱推过去,杨育昌轻轻抹开,说,有野味没有?

  服务生报上了几种野味。杨育昌说,来一只竹榴,黄焖。服务生下楼后,杨育昌得意地说,大饭店的菜名好听,料大都是温室育出来的,不像这类小酒馆,菜都是纯天然食品。

  黄焖竹榴火锅端上桌,满屋飘香。杨育昌夹了一筷尝味道,满意地点头,嗯,味道不错。又动手调小火,文火慢炖,越炖味道越醇。

  韩江林斟满酒,束手坐着,白云规矩是主不吃,客不领,客人要等主人发话。凡事一旦沾了官,就有了官场规则,一律由职位最高者发话。杨育昌举杯和韩江林轻轻一碰,说了声谢谢,问,一口还是两口?

  头三杯等不得,后三杯急不得,这是我的坏习惯。

  杨育昌滴点酒敬天地菩萨,说,与其说是坏习惯,不如说是喝酒的好方法,头三杯急酒热身,迅速进入活跃气氛,融洽感情,后三杯嘛,大家已有酒意,慢喝细品,能够尽量把酒意消化在酒桌上。

  杨主任不仅是个美食家,还是一个品酒师呀。

  杨育昌得到夸奖,得意地笑着,上学时穷,看人家吃眼馋心馋嘴也馋,现在下乡被供着,好吃好喝哄着,天上飞的除了飞机,地上跑的除了汽车,水里游的除了潜艇,什么都品尝过,对吃也就略有研究。

  韩江林还在为生活为前途奔波,没精力也没能力研究饮食问题。内心深处认为对饮食挑剔和精细讲究是可耻的事,个人精神颓废自饮食始,民族沉沦始于讲究生活享受而失去了进取的勇气,八旗子弟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罪恶感让他耻于讨论这类话题,杨育昌说古论今,兴致高昂,他点头回应,并不发表见解。

  喝酒讲气氛,地方上招待上级领导,找漂亮的女干部来陪酒,有利于搞活酒桌气氛,咱俩兄弟没什么开放搞活,只有话题活跃气氛,我现在有两个消息,一个是好消息,轻松,一个是需要研究的话题,沉重,先说哪一个呢?

  先说沉重的吧,我有心理承受能力。

  杨育昌笑了起来,承受能力与喝酒的氛围是两码事,还是说好消息吧,过去我参加一些论坛,无非会议主办方找个题目,叫相关部门拿点钱,凑几个专家学者,念几个典故摆摆龙门阵,吃吃喝喝游游玩玩,论坛变成菜坛酒坛,今天我参加了省里一个旅游高端论坛,真正论到了旅游发展的实质问题。

  韩江林屏气凝神静听。

  喝酒不说复杂的东西了,省里要加大少数民族物质文化和非物质文化的保护,物质文化方面,在具有浓郁少数民族风情的核心区域建立民族生态博物馆,非物质文化方面,要加大挖掘、整理、保护工作,在五六十年代,非物质文化方面的保护做了许多挖掘工作,那时主要在文字方面,少数民族的历史遗存和风情表达,主要在于鲜活的歌、舞及一些口头语言,现在必须借助影像手段记录,或者建立数字化博物馆,不然,随着老一辈乡土艺术人才的离世,会消失了历史的烟尘之中,这些信息中有两点对南江旅游发展有利,一是南江旅游基础设施立项肯定会开绿灯,二是省里确定以民族歌舞为龙头、为载体,加大对旅游宣传的推介力度,南江穿着华丽的银饰踩鼓活动,气氛雍容华丽,场面之隆重、古朴、典雅,世界独一无二,在这上面,作为南江最高长官,你将大有作为。

  这么一说,韩江林兴奋地说,南江民族旅游推介拿得上台面,叫得响当当,把客人召来之后,独木龙舟是一条懒龙,死龙,只能横亘陆地让客人观赏,活色生气的盛装银衣踩鼓烟消云散,银衣躺在箱子里睡大觉,客人高兴而来,失望而归。为民族风情旅游找一个载体、搭一个架子,披一件可供观赏的华丽外衣,这一直是我们思考的。

  我到过许多地方过民族风情节,风情不错,景色也不错,包括白云,但所有节目都是主人自编自演,客人不能参与,只是看客,也就变成匆匆过客,旅游的目的是让客人花钱买开心,要让客人进得来,住得下,能参与,舍得花钱,云南的旅游市场相对成熟,客人在风情园观赏时亲自体验,那得花钱,即使是海外旅游,主要目的仍然是让你花钱体验;参观参观,不仅观,重在参,海洋观光,就要下海潜水,体验海底世界的美妙,只是坐船掠过海面,那样的观,只怕去了一次,平生绝不会去第二次。

  边喝边谈,两人不知不觉喝掉了大半瓶酒。韩江林向服务生再要了一瓶酒,感慨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咱俩一醉方休。

  把酒言谈是小人。杨育昌故意逗上一句。

  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把酒,杨主任哪会这般滔滔教导?

  我俩兄弟,别主任主任的,多难听。杨育昌说,要抓住这个良好时机,想办法上南江的旅游设施项目,明年春季到来,举办一个民族风情旅游节,把南江的旅游品牌打出去。

  是。

  这不是是不是的问题,有了旅游兴省的大战略,在战术上要找到一个突破点,炸药爆炸需要一根导火索,点燃南江旅游的导火索是什么?南江独具特色的独木龙舟?鹅卵石花街?东西合璧、雍容、厚重的吴氏、刘氏家祠文化?杨育昌摇了摇头,这些东西虽然是厚重的旅游文化,但不足以作为旅游推介的品牌,缺乏民族风情表达的动感和魅力。

  你的意思只有风情歌舞了?

  对,我们对印第安人、澳洲毛利人的印象,绝对不是来自对土著居民原始居留地的观赏,而是来自他们的歌舞文化,借助现代传媒,歌舞能够展示出穿透时空的文化魅力,上世纪八十年代,几个侗家少女以一曲清婉的大歌轰动巴黎,结束了华夏大地缺乏多声部合唱音乐的错误判断,大歌即成为侗家经典的风情品牌,苗族木鼓舞被称为东方迪斯科,也是一个不错的品牌,但它过于古朴,缺乏现代时尚文化,以及大文化观所需的流行时尚和华贵元素,银衣盛装踩鼓也不错,它又过于隆重、过于沉缓,缺乏现代人需要的飘逸、动感。

  韩江林呵呵一笑,我南江就那么一点家底,你把所有的都抛在一边,还剩什么呢?

  歌啊,准确地说,就是飞歌,我列举了那么多,说明你家底深厚,苗歌中的古歌过于沉重,所以飞歌是最好的方式,侗歌已经唱响,在北侗地区遍地开花,到处有山坳歌会,为民族风情旅游铺垫起足够多的能量,飞歌就是引爆这炸药的导火线;从歌的本质来看,它以娱乐为主要目的,从它的介质来看,只要有一张嘴,就可以哼唱,以歌会友、招徕客人、唱响民族文化,的来看,《刘三姐》、《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都是成功范例,所以歌是老少皆宜的东西,可以穿透时空、遍地开花。

  你说得太简单了吧,要是说的有唱的那么好听,我们可以一夜成名了。

  杨育昌晃了晃脑袋,不,我这就谈到问题的另一个方面,为民族风情找一个华丽外衣的问题,我们崇尚民族歌舞的古朴奔放,喜欢它的古色古香,这种古香可能就是一个逝去时代的时尚元素,因此,民族歌舞也应当有一定的时尚元素,要对推介的民族歌舞进行适当改造,在保留基本特质的前提下,必须融入现代时尚元素,没有流行时尚这个东西,民族歌舞不管曾经散发出多么迷人的魅力,它就是一个养在闺中无人识、永远嫁不出去的大姑娘。

  真不愧是学新闻出身,对文化传播有那么深刻的见解。

  这些都是别人的见解,最近为审核民族旅游项目,多看了一些书,把别人的观点综合了一下。杨育昌说,在南江开办民族风情节的事情,你要仔细研究一下。

  是,回去我和镇里的同志研究。

  杨育昌看着韩江林,似笑非笑,你呀,唉,政治上的成熟也有一个过程吧,谁让你和班子成员研究了?是要和领导研究通气,在南江办民族风情旅游节,影响绝对不止于白云,不止于南原吧?要让县委书记、市委书记感兴趣,得到他们的支持,把领导置于重大活动之外,风情节即使取得了成绩,也不是你的政绩,领导支持了,既是领导的成绩,同时也是你的政绩,同样一件事情,换一个角度思考,就是一个双赢的结果。

  韩江林猛然醒悟,谢谢老兄指点。

  杨育昌说,有一句话叫“上帝要抛弃谁,肯定先让他骄傲”,在官场上要像夹着尾巴的狗摇尾乞怜,最终才有机会做人,不想低下骄傲的头颅,有人会想办法按住你的头,让你做一条狗,江湖险恶呀,兄弟。

  一口一个兄弟,却说得韩江林冷汗直冒,为了摆脱心里的尴尬,举杯相邀,喝。

  结账时,账单上是一百八十五块。韩江林掏出两百块甩给老板,老板问,要不要发票?韩江林说要。老板撕给韩江林三百块钱的发票,下面没有了动作,韩江林拿着发票摇了摇手,老板明白他的意思,讪笑着说,兄弟,多一点就是税喽,公家的油一个揩一点喽。

  对,杨育昌已醉意,朗声说,这位兄弟说得没错,大肥猪是大家的,能揩就揩喽。出了门,低声对韩江林说,油耗子、粮耗子、钱耗子是特种动物,每个时代都繁殖得特别快,某企业的出纳员曾经说过,我只要一张发票多开两三元钱,一个月数千张发票,抵得我好几个月工资。

  酒醉心明,韩江林对贪污行为向来不耻,怕他又说出什么别的话来,热情地说,杨主任,我送你回家。

  杨育昌瞪着韩江林,我俩兄弟,谁送谁呀!他站在马路边一招手,一辆出租车戛然停下,韩江林拉开车门,杨育昌上了车,说,咱们分道扬镳。

  分道扬镳,好。韩江林笑声应对。

  韩江林回到寝室,酒意已上头。郑汉生看到他醉酒,倒了杯水放他面前的桌上,笑道,江林,终于开蒙了?

  喝酒、约会叫开蒙?和女人约会呢?

  那叫开荤。

  韩江林倒在床上大笑,我好久没有尝到荤味,快变成素食主义者了。

  现在养殖业发达,马路边上多的是鸡店,现炒现卖,五十块一个快餐盒饭。回答他的是呼噜声,再看韩江林,已经睡得像一头死猪。郑汉生晃了晃脑袋,叹道,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年轻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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