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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裸照风波

  撕开厚厚的信封,几照彩色照片从信封中滑出,掉到地上。韩江林见两具雪白的肉体缠绕在一起,惊诧得心儿提到了嗓眼上,莫非梦中的事情灵验了吗?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照片上的两具肉体,终于辩出了照片上的男人是王朝武,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平时一本正经的王朝武,怎么会是这样风流放荡的男人?在照片中夹着一张纸条:请领导们看清一个衣冠禽兽的真实面目。

  谁会跟踪王朝武,拍出这样的照片呢?前些天他曾经在温泉和罗丹缠绵,梦中的情景犹在眼前,没想到一件真实的事情就发生了,自己会不会也被人偷拍了吗?这个念头刚一出现,韩江林惊出一身冷汗。他仔细分辨着照片的拍摄地点和照片的真伪。王朝武和一个年轻女人拥抱的照片非常真实,两人躺在床上的情景也没有任何虚假,只是他无法分辨清楚,照片的背景在什么地方。两具肉体赤身裸体绞在一起的照片,面孔是王朝武的,赤裸的身体青春矫键,与稍为雍肿的中年面孔不是十分谐调。照片是经过电脑精心处理过的,是为了突出某种效果有意为之。

  一个黑影在门口一晃,韩江林赶紧收起照片,走到门边,原来是王朝武犹豫地站在门口,正在进退失措。韩江林叫了一声王书记。王朝武回避不过,慢慢走了进来,在先前的位置上坐下,眼珠在韩江林脸上一轮,四目一对,很快滑向窗外,脸色像裹了一层黄油,蜡黄得有些怕人。

  公开招考副科级干部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他问,起始声音稍为上扬,之后喉头像堵着什么东西,细如蝇音,含糊不清。

  韩江林边汇报准备情况,边观察王朝武的表情,猜想他是来探听风声的。面对这个外表一本正经,背地里做着不堪入目勾当的领导,韩江林心里十分复杂,知人知面不知心,观察一个人,不能看外表,也不能看暂时的表现。

  王朝武指示,公开招考是白云县第一次尝试干部任用人事制度改革,一定要抓好,为以后的人事任用探索出一条新路。正说着,王朝武用手捂着胸口,脸上浮现痛苦的表情。韩江林要过去扶他,王朝武摇了摇手,韩江林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问,没什么事吧?王朝武疼痛缓解,喝了一口水,一声唉叹,老啦,身上的每一个部件都老化了,到处有毛病,刚刚可能是冠心病发作。

  要不要叫小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我回办公室吃片药就好。

  真的没事?

  没事。王朝武说着站起来朝门口走去,看着他佝偻的背景,韩江林心想,这事对他伤害不轻。

  韩江林关上门,重新拿出照片仔细验看。他想给屠晋平汇报一下这件事,又有些犹豫。这种事对谁都是糗事,盖着捂着还好,掀开盖子,肯定臭不可闻。韩江林不愿意当揭盖子的那个人。

  究竟是谁所为?谁是幕后指使者?他们的主要目标是针对王朝武呢,还是为敲山震虎,别有所图?从先前王朝武被监视的情况来看,幕后一定有一伙人,他们的险恶用心已非一日,会不会因为王朝武坚持分流聘干的意见,惹恼了被分流的人员呢?分流是机构改革的必然趋势,谁想阻挡都是螳臂当车。聘干们经过多年机关历练,韩江林相信聘干们不会采取如此下作的行为。

  联系王朝武舅子的三轮车屡屡出事分析,想必这事与试图搞车改的人有一定的关系,可是,他们事前怎么会知道王朝武一定会阻止车改,有意陷害他呢?如果是要求车改的势力干的,罗丹有三分之一的股份,她会不会牵扯其中?韩江林不敢相信如此阳光的女人,会与这样阴暗的行为牵扯在一起。她总是劝韩江林忘掉不快,忘掉仇恨,做一个心胸宽广、气度宏大的男人。在韩江林心里,她代表了女人光明美好的一面,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令人不耻的事。

  假设对手是王朝武在组织工作中得罪的人呢?韩江林不敢想象,杨铁嘴先前提醒过他,组织部长是一个矛盾的焦点,许多年轻而有作为的干部就是在这个位置上树大招风,树敌过多,最后黯然出局,如果不能在这个岗位上尽早做出成绩,摆脱眼前的处境,自己的前景并非人们想象的光辉灿烂。

  假设是政敌所为呢?有人试图取代王朝武的位置,故意设置陷阱陷害他,以便取而代之,这念头刚一出现,韩江林身子一阵哆嗦。“他人的存在就是我的敌人”,尽管韩江林一直否定这话,此时此刻,这一哲学术语仍然对韩江林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心灵会不会随着年龄增长而逐渐变得阴暗,充满了污秽呢?韩江林扪心自问,无论如何,韩江林必须利用组织部长的特殊地位,建立起自己的人际网络,以便在以后的官场升迁中从容自如,进退有度。

  手机短讯提示,韩江林首先看到了第一条,原来是条黄段子:局长姐夫宴请几位老板,叫小姨子来招待,一位老板看着局长漂亮的小姨子,打赌说,只要局长摸一下小姨子的奶子,他情愿喝一杯酒,局长姐夫摸了一下小姨子的奶子,老板果然喝了一杯酒,小姨子说,姐夫,摸着别放,喝死他。来自罗丹。

  韩江林一边想一边笑,翻出下一条,杨洪英发来短讯,女儿的学费有了着落,衷心感谢,祝心想事成。

  杨洪英是第三位对他表示感谢的聘干了,仅仅召开了一个会,给他们落实了应当得到了工资和生活补助,换来千般感激万般感谢,韩江林满心酸溜,心想,人的心思真浅啊。前天和各单位领导协商处理这件事,机关接待科长说,穷什么穷,杨洪英都用上手机了?韩江林说,穷并不等于丧失追求时髦和时尚的权利,因为爱美,才有可能勤奋努力,奋起直追。

  韩江林想对杨洪英说些什么,手指随意地摁着号码,一个老头提着一只塑料袋走了进来,韩江林放下手机,站起来迎接,邰老,您有什么事?

  邰胜景一边喘气一边从塑料袋里往外掏东西,厚厚的材料摆满了桌子。韩江林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这种些材料,这会儿心头直发毛,说,老人家,别急,先喝口水再慢慢说。

  邰胜景头一昂,瞪着牛铃似的眼睛,再慢我到阴曹地府向马克思他老人家汇报去了。

  韩江林耐心地说,老人家,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解决的,这么多届领导调查下来,查不到符合享受副县级的材料。

  邰胜景满是老年斑的皱手不停地拍打着腿,气呼呼地说,我就不相信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我49年12月参加工作,曾经在市广播电视器材厂任厂长,已经是副处级干部,后来响应组织号召,下到东风区任副区长,三年后调任县人民政府秘书。

  邰胜景滔滔不绝摆起老黄历。韩江林知道他说起来没完没了,打断他的话说,没有任何文件说明广播器材厂是副县级单位。

  邰胜景说,它是市红星电视机厂的前身,电视机厂现在是正县级单位。

  历史是历史,现在是现在,上一届组织部门已经作出了结论,县人民政府秘书没有具体的级别,要是像现在机构明确为正科级,才符合享受县级待遇的文件。

  56年以前的县人民政府秘书就是现在的办公室主任。

  可是没有文件证明。

  没有文件证明就是证明。邰胜景犟嘴说。

  韩江林无法说服这个顽固的老头。面前的材料看了不下四五遍,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为了打发邰胜景出门,不得不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新官不理旧帐,找不到充足的理由,韩江林不会推翻前任部长作出的任何结论。匆匆翻完材料,韩江林说,老人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曾经任过副县级和在80年以前任过正科级。

  姜还是老的辣,邰胜景眼毒,看出韩江林不耐烦,慢悠悠地说,你年轻,不了解历史,我得给你说说历史。

  韩江林没有办法,只得装作认真的样子,倾听邰胜景像王大妈裹脚布般又长又臭的个人历史。邰胜景不愧是在官场打滚出来的老手,韩江林怎么难受他就怎么折腾,抽着老辣的叶子烟,熏得韩江林不停地咳嗽。他抽得更凶,话说说停停,观察着韩江林的表情,眼里流露出一丝狡诘和得意。他曾经说过,我有的是时间和你泡,看你能不能熬得我过。现在他采取的正是既定的策略。

  韩江林喉咙辣辣的像针锥一般,想出了一个借口摆脱邰胜景,站起来说,我到档案室查一查你的档案。

  邰胜景笑眯眯地点着头说,好,我在办公室等你。

  韩江林下了楼,一溜烟跑到门口的惠民诊所要润喉片。龙惠民医生递给他一包金嗓子润喉片,说,这个药效果最好。韩江林把钱递过去,龙惠民坚辞,说,你把龙灵灵安排到煤炭公司,给她找了一条出路,还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

  桥是桥,路是路,韩江林说,我还要感谢灵灵姐支持工作呢,要是聘干都像灵灵姐一样想得开,我们的工作就好做了。

  民以食为天,到哪里不是找一碗饭吃,有什么想不开的?

  韩江林把钱丢在药柜上,边往回走边往嘴里塞药,心想,白云的第一位县长说的没错,没有不好的群众,只有不好的领导,如今真理颠倒,变成没有不好的领导,只有不好的群众了。

  穿过走廊,就听到保管室里传来一阵阵的嘻笑声,韩江林心头升腾起一股无名火,心里骂道,叫你们抓紧整理档案,现在倒好,在档案室开小会来了?渐渐地,他放慢了脚步,原来是石雨林抑扬顿挫地给大家念一份调查材料,韩江林在外面站了一会,听了个大概情节:一位公社党委书记****了一位上海知青,在接受组织调查时,向调查组交待了错误的过程和细节,表示忏悔,愿意接受组织严肃处理。细致入麻的细节交待引来大家一阵阵的笑声。

  韩江林越听心里越沉,觉得这段故事似乎与自己有关。他想走开,腿像注了铅一般沉重。站在过道了犹豫一阵,看见有人从外面朝大厅走来,韩江林用力踏了踏脚,然后穿过走廊走进档案室,保管室顿时鸦雀无声。

  档案室里没有人。韩江林叫道,小谢。小谢应声从保管室里出来,韩江林要查看邰胜景的档案。小谢走进库房查找,韩江林转过保管室,伏案抄写档案目录的部属都抬头打招呼,一个个脸红扑扑的,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韩江林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屋,迅速落在一只陈旧的木箱上,他走到石雨林背后,佯装看他正在做的工作,暗暗记下了木箱的编号。

  韩江林把档案拿回办公室。在邰胜景的干部档里,韩江林找到了一纸文件,57年时,邰胜景由东风区副区长提任县人民政府秘书。韩江林眼睛一亮,心想,县人民政府秘书虽然没有明确的级别,但解决邰胜景的问题完全可以从“提任”二字上做文章,由副区长提任秘书,可以推断出县人民政府秘书就是正区级,也就是现在常说的正科级,如果是这样,邰胜景就符合享受副县长待遇文件中规定的两个条件:“55年前参加工作,82年前任正科级职务”。

  韩江林看看材料,又看看邰胜景。以前的调查是没有看到这份文件呢,还是没有认真推敲文件字里行间的意思?还是因为讨厌邰胜景的纠缠,故意忽略?

  人事人事,因人而事,从对邰胜景讨厌的态度出发,韩江林完全可以忽略这份文件。韩江林咽了一下口水,润喉片发挥了作用,喉头不那么痛了。龙惠民医生的态度对他起了提示作用,心里转过一个念头,做人就要做一个有利于他人的人,即像惠民医生一样的人,不管他人是否感激自己所做的好事。于是,韩江林说道,老人家,你为革命工作了几十年,符合条件的话,要求一点待遇,一点也不过份,你把材料留在这里,我们再研究研究,争取向市委组织部再打一个报告,好不好?

  报告什么时候送上去?

  韩江林想了想说,明天,最迟后天。

  邰胜景满意地说,好,后天找老领导老主任到市委组织部打听消息。

  邰胜景钉对钉,卯对卯,韩江林苦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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