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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怜香惜玉

  秋阳朗朗的空气里,悬浮着葡萄醉人的芳香,葡萄藤焦黄的叶子下面,缀着一串串水晶般剔透的葡萄。园主引领着韩江林一行参观葡萄园,不时从葡萄树上摘下一串熟透的葡萄塞进参观者手里。韩江林吸吮着清甜爽口的葡萄,询问收成情况。园主一一作了回答,望着远处山坡上的黄花犁园,指了指河对岸的公路,说,明年321国道改道工程完成,我的果园就在公路边上,离南原只有30多公里,我准备把果园开发成观光果园,让城里人一边观赏,一边品果。韩江林称赞道,这是个好主意,县里争取321国道改道项目,主要是开发南江的民族旅游资源,拉近白云主要果品基地与南原的距离,开发观光果园,观光农业。

  秋水若玉带缠绕青山,柔婉飘然,清澈碧透,圆圆的沙石粒粒可数,游鱼在沙石之上滑行,时而凝止,时而倏尔逸逝,怡然自得。

  穿过葡萄园,沿着丹江河岸往下走。翠碧的田野缀满沉甸甸的稻穗,裤脚与稻穗摩擦发出沙沙的悦音,韩江林心想,田野风光就是现成的观光资源啊,不能把资源浪费了,要想办法开发出来。

  前面一座破落的小屋,一条青条石修砌的弯弯水渠从远处接着水磨房,水流量很少,屋外残破的水轮披满青苔,有一种风蚀残年的苍桑。推开低矮的柴门,小屋有一个青色的石碾静静地立在石糟上,似乎随时等候着顾客光临。

  韩江林拿起木台上的一只碗,木碗被磨掉了边,清晰地显现出木纹。园主说,这是磨坊主人留下的碗,谁要用石磨碾米,就从石碾中舀一碗米放进木桶里,作为对磨坊主人的酬资。

  村子里有了打米机,谁还用石磨坊碾米啊。有人感叹道。

  园主说,前年大雪压断了电线杆,一个多月不通路,高坡村和下游的大寨村全靠这座石磨坊。

  倒还是有一点用处哦?韩江林笑道,想的却是石磨坊厚重的历史。它是村寨业已逝去的生活记录,一个文化的符号,如果丹江河上保留更多的石磨坊,将是不可多得的民族风俗生活场景,对城市游客将会有很大的的吸引力。

  园主说,当然有用处喽,大寨村在修建一座石磨坊,还有十架水车,作为旅游观光的景区景点呢。

  韩江林一惊。

  大寨村离南原近,寨脚有一片宽阔的河滩,苟政达想利用河滩搞旅游开发,把大寨开发成农家乐旅游村寨,提出在河沙坝上修建一些景观。磨坊、水车、凉亭是主要的项目。

  县长办公会讨论苟政达提出的方案时,多数县长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黄宇认为:国道改道还需一定的时间,大寨离南原还是有一定的距离,加上河水被上游纸厂污染,大寨搞农家乐不具备竞争优势。

  分管县长认为:生产生活的工具和必然场景,都是一定历史时期的产物,恢复重建如果没有人维护,很可能会被水毁或人为损毁,与其花重金舞花拳绣腿,不如把有限的资金用于实用项目上。

  苟政达很不高兴,据理力争:旅游业是新兴产业,它对于我们这类拥有优美自然资源、丰富民族文化的地区,将有十分可观效益和前景。他最后征求韩江林的意见。从理论上,韩江林倒是十分同意苟政达的远见,但他认为,在南原周边很有优势的民族村寨农家乐都还难以为继的情况下,不应当过早地把资金投入不实用的景点建设上,投资的主要方向应当是村寨的硬件设施建设。他还持有一种观点,认为旅游是一种生长关系,如果大寨村能够吸引游客了,到时再投资修建一些必要的景点不迟。韩江林说得不愠不火,有理有节,苟政达暂时把这一议题搁置一边。

  现在看来,搁置议题并不等于放弃这个项目,原来他采取的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的策略。

  拐过河弯,平坦绵长的河滩上,叮叮当当满是忙碌的人群,搭凉亭,修水车,挖水渠,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丹江河夹岸山高,河床狭窄,降雨随时有可能爆发山洪。汹涌的洪流滚滚袭来,瞬间,河滩会被一扫而光。想到山洪过后,河床狼籍的情形,韩江林心头很不是滋味。他没想到表面开朗豁达的苟政达,原来并不达观,甚至开始表现出独断专行。如果这是他的本性,以后和他的关系就难处了。一旦两人闹不团结,韩江林根基浅资历浅,稍有草动就容易伤筋动骨,自然受影响最大的还是韩江林。屠晋平虽然霸道了一些,但有爱思考问题,有判断力,平时还能够听得进合理的意见和建议,议定的事情能够令行禁止,这一点处事比苟政达豪爽得多。苟政达在当县长的数年时间里,能够把本性隐藏得滴水不漏,修炼功夫的境界算是达到炉火纯青。

  哪位老板投资开发农家乐项目?水利局长李功来问。

  陪同的镇党委副书记介绍说,项目投资分为三部分,苟县长介绍来的老板占百分之六十的股份,镇里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村里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老板负责乡村旅游馆建设和河沙坝的凉亭、水车等设施建设,镇里负责水、电、路、通讯等,村里负责负责投工投劳等服务,提供绿色食品和服务人员。

  李功来生气地说,开发河滩资源,请工程技术人员勘测了没有?报水利部门审批了没有?

  这是苟县长批准的工程。

  书记工程也要尊重科学,不能决策拍胸脯,出事拍脑袋,人都集中到河滩上,山洪爆发,人怎么办?设施怎么办?李功来边说边望着韩江林。

  用决策权招商引资是一本万利的买卖,项目有了效益,不只是老板和百姓感谢,苟政达还获得了政绩,如果投资失败,损失是投资人的,他不用担负任何责任。韩江林正想着这事,碰上李功来的目光,他立即感觉到身处两难的境地。如果否定苟政达批准的招商工程,等于把他和苟政达摆到了对立的位置上,即使他仅是就事论事,好事者也会让苟政达用放大镜看待这一问题。如果不表明任何态度,可眼下的建设项目明显违背科学,是投资人的资金、村民和游客的生活开玩笑。他真的弄不明白,一向谨言慎行的苟政达,一旦掌握了权力竟然做出如此有悖常理的事情。

  捧着这只烫手的山芋,韩江林眼下唯一能做就是想办法暂时放凉下来再处理,或者最大限度地降低可能造成的损失。韩江林调侃一句,现在不是提倡专家治国,科学决策?水利专家、旅游专家、建筑专家都在这里,先听听你们的意见。

  李功来气乎乎地说,必须无条件停工。

  施超然当了乡党委书记,觉得失意,对什么事都摆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凉亭是姓凉,两三年内只有鬼歇凉,等这里的农家乐热起来,亭子水车还得重修。

  不是修了,还修什么?乡党委副书记不解地问。

  前面修不是叫水冲走了么?施超然说。

  韩江林不喜欢自己老部下这种态度,说,做人民公仆,就是要为老百姓谋利,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百姓受损失。

  对对,李功来连声附和。

  施超然过意不去,说,眼前明明是火坑,人家偏要往下跳,你有什么办法?

  手机铃响,韩江林边掏手机边说,要想办法不让他们往下跳,即使跳了尽量让百姓少受伤。

  这是一个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命题,大家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二郎神在电话里用一惯的油腔滑调说,老弟,高升了也不跟哥说一声呀,怕老哥来揩你的油沾你的光?

  韩江林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二哥过着神仙日子,八抬大轿也请不下来呢。

  别,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在南江望江楼上,喝茶观江水去留,望云卷云舒,难怪你当了部长还兼任南江书记,原来不舍小镇惬意的生活。

  二哥真是神仙,一会儿国外,一会儿山里,云里来雾里去。

  二郎神得意地哈哈大笑,哥不就是二郎山里逍遥仙吗?

  二哥来南江有事吗?韩江林小心地问。

  没有大事不登门。二郎神唱了一句京腔,又调侃道,老弟官当得大了,架子也大了,到你的地盘上也难得见到你这尊活菩萨了。

  韩江林大度地哈哈大笑,用热情掩饰住内心的不安,哥哥是南原最大的红顶商人,烧香拜佛都求不动的,大驾光临小弟能不来吗?

  挂了电话,韩江林指着现场对几位科局长说,我到南江去接待一位重要的客商,你们几位在这里好好研究一下,想办法保证项目顺利进行,又要避免遭受洪水之祸,当然,这事主要由水利部门牵头想办法。

  接到这只皮球,李功来知道棘手,但他不能像韩江林一样,可以找到脱手的下家,憋红着脸,嘴巴动了动,想说句什么,碰上韩江林的目光,嘴边的话艰难地咽了回去。

  李功来原是水利局的工程师,为了全县农村的人畜饮水和小水利建设,几乎走遍了所有的村寨。屠晋平有一次对韩江林说,李功来是个人才。后来,韩江林到水利局考核,听取了他对水利建设的见解,认为屠晋平所说有理,把他提拔为副局长过渡了半年,后提任局长。士为知己者死,中国的知识分子都有这种死士精神,对有恩于他的韩江林,他即使有天大的想法和意见,也会让它烂在肚子里。

  车子驶离村子,韩江林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暂时把矛盾下放是比较妥当的策略,作为分管县长,如果他直接叫停项目,干得热火朝天的老百姓不满意,投了钱的老板也不满意,苟政达更不满意。这等于把自己置于三股大火烘烤。或置身于悬崖之上,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如果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牺牲老百姓的利益,而这有悖于他的为官理念。

  当年县里和农行发生矛盾,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让县委书记屠晋平先回避,书记不置于矛盾的焦点,可以作为仲裁者出现。如果书记直接作为打架一方的领头羊,矛盾只好上交,仲裁权等于让给了上级。韩江林选择暂时回避,一方面希望看中的这几位科局长,能够想出一个妥当的处置办法,给自己一个周旋的余地。

  烦恼如丝,并不是挥之能去的。丢下烫手的山芋,又拣了一件麻烦事。虽然他还不清楚二郎神到南江找他为何事,心里有一种预感,二郎神之所以在他初步掌握了政府行政资源的情况下找上门来,并且选择在当初曾经鼎力扶持他的南江地盘见面,用意不言自明。任何投资都需要回报,在当初接受二郎神的资助时,韩江林心里已经着好了准备,唯一让他不安的是,二郎神究竟需要多大的回报?

  从韩江林的角度说,回报二郎神这件事,同样可以有两种选择。一种是选择继续与二郎神合作下去。政治与经济相结合,这是目前通行的一条法则,这法则包含着极大的政治风险。在位低权轻时,商人的投资是一举两得的政治推进剂,除了对于改善地方社会基础条件,促进民生建设有着积极的意义,还能够给官员带来良好的政治声誉。随着官员地位升高,双方的欲望会越来越膨胀,寻求的投资回报就会越来越大,游戏的规则会突破道德乃于法律的底线,原先良好的关系最终演化为刀锋上的舞蹈。一种是拒绝与二郎神再度合作。这种想法一出现,韩江林特别心痛特别难过。他是一个至善主义者,对任何事情都努力从理性的角度,寻求一种完美的结果,分道扬镳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是他的首选。在与女人的感情生活上,韩江林觉得自己弄得一乱糟,他不想再在朋友的关系上,也弄得一塌糊涂,最后成为孤家寡人。

  这意味着准备答应二郎神提出的一切条件?这个念头一经闪现,韩江林随即摇了摇头,绝不拿自己掌握的公共资源做交易,这是他的政治道德底线。如果说这道底线曾经是蒙胧的,不可捉摸的规则,随着职责增加越来越清晰地刻地他的脑海里,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当初,他还没有确立自己的政治准则,把目标和技术手段区别开了,这样就接受了一些庸俗的官场理念,跑项目曾经动用了公共资源,也曾经被动地接受了由于职位升迁带来的好处。现在他明白,目标和手段是血与肉的关系,在风清气正的盛世时代,高尚的目标肯定需要高尚的手段,卑劣的手段绝对与高尚的目标无关。

  从乡间公路一路风尘地赶,韩江林心如悬石,无比沉重。小郑则心痛轿车,玩笑道,外面的人说,汽车跳,南原到,我现在不是驾车,是驾船在浪尖上飘。

  韩江林说,交通是制约地方经济发展的瓶颈,大力发展交通就是要把拴住我们双脚的铁链砸断,把卡住我们脖子的枷锁取下来。

  你牵头搞民族风情节,南江的民族风情名声在外,南原旅行社的司机一听到南原,脚就发抖,望而生畏。

  韩江林心想,国道改道工程峻工,在南江渡口再架一座桥,与东部天台山风景区联成一片,再开发天华山自然保护区,南江民族文化旅游价值将会突显出来。

  恰逢南江赶集,轿车拐进南原老大街后寸步难行。经济不发展,地方官员心焦,经济稍有起色,基础设施又不堪重负。车缓缓驶过兰芳酒家,韩江林望着紧闭的大门。曾经的故事就像电影一样在他眼前闪现,先是兰晓诗,后是春兰。对韩江林来说,兰晓诗是一首清新的诗,罗丹是一段精彩欢快的圆舞曲。春兰则是埋藏于心底最温馨的一个梦。梦醒,一切都烟消云散,而他仍然时不时回味着梦魂牵绕的那种味道。兰芳患上肾衰竭,乡下的医疗条件不好,春兰把老两口接到深圳疗养去了。店还没有打出去,昔日热闹的兰芳酒家门庭冷落。南江的人都说,兰芳是前世修的福,一个拣来的干姑娘比亲生女儿还要孝顺。只要韩江林了解春兰,不管是她小时候顽劣,还是她现在的温柔敦厚,都无法掩饰她向善的心愿,只是这种善良有时候会以一种判逆的极端方式表现出来。春兰和他是一类人,生活在社会最低层,却又不甘于此,于是竭力在人前表现得最好。当然,这种好得到人欣赏,就是一道绮丽的风景,一旦得不到人欣赏,则变成了爆竹式的奇异行为,只希望引起人们的注意,而不思考任何后果。春兰最了解他的心思,能够与他心心相映,而春兰在他心里,灵魂同样通体透明。两人彼此相知,却又无法走得更近。

  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与春兰通电话,韩江林想顺便问一问兰芳姑妈的病情,他掏出手机,按下号码,手机里响起的却是枯燥无味的公式化语言,你拨打的手机已关机,请稍后再拨。一看却是拨的罗丹的号码,韩江林心里流泛着无比的苦涩滋味。爱屋及乌,一个给他带来尘世温暖的可心人儿弃他而去,她的电话号码却像一枚钉子一样钉在他心里。在他情感萌动时,随晨冒出来,像影子一样把其它人都屏蔽掉了。

  已关机,说明号码一直保留,丹姐是不是还想着他,在心里留着他的位置?是不是只要有合适的机会,他就能够用这个电话号码叩开她的心灵之门?

  这个念头闪现出来,韩江林满眼泪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他是如此地牵挂罗丹,遭遇的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汽车叭喇打破了他的思绪,小郑想把轿车拐进老镇政府停靠,被门卫拦住了。在办民族风情节时,韩江林从省里获得的项目资金中,挤出一部分资金,加上镇干部个人集部分资金,给干部修建了宿舍楼,把老镇政府置换出来。对原来的吴家祠堂进行了修缮,开发为文化旅游景点,两栋老宿舍改造成了旅店。民族风情节以后,来南江观光的国外旅客很多,旅店生意兴隆。门卫不认识小郑和韩江林,要先交停车费才让进门。

  小郑火气燎燎,拍打着方向盘训斥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的车?

  门卫是个横小子,言语不让,天王老子来了,咱这看门狗眼里只看钱,不认人。

  韩江林哭笑不得,边掏钱边说,给钱给钱。小郑抢先掏钱拍在小伙子手上,怒气冲冲地说,好狗不挡道。

  小伙子接了钱,也不生气,转过身乖乖拉开了铁门。韩江林不由感慨道,转眼已物是人非了。

  小郑火气未消,鼻子哼哼,以为是给列宁当哨兵,挡领导讨赏呢,赏他个毬。

  这是他的职责,赶场天车子多,都往院子里停,哪里停得下?

  二郎神打电话来询问韩江林到哪儿了,韩江林接着电话,三步并作两步往望江楼走,嘴里说,到楼下了。抬头一看,一个打扮时尚、戴着墨镜的漂亮女郎亭亭玉立在望江楼前。韩江林正打量着她,纤纤素手伸了过来,说,韩书记吧,杨老板在楼上恭候多时了。韩江林惶恐地接着如葱的五指,玉润珠圆的感觉粘在心里,嘴里却说,让你们久等了,不好意思。

  女郎微微一笑,露出弯月般的白牙,你和杨老板是兄弟,兄弟间别客气,我叫林香玉,叫我小玉好了。

  名人,大名人,韩江林夸张地说,发现还握着对方的玉手,赶紧松了,心说,真是如花似玉啊。

  小玉满脸羞色,名人是常香玉,与小玉无关。

  韩江林赶忙道歉,说自己孤陋寡闻。

  小玉莞尔一笑,转身在前面引路,款步轻妙,秀发飘逸,蛇腰如柳,圆圆的臀部扭动如簧,显得风韵无穷。韩江林胸紧气闷,由于久不近女色,眼前的美女用色、香、味一点点地浸润他身体贪欲和饥渴的细胞、腐蚀他的灵魂。

  小玉推开虚掩的豪华房间,侧身让韩江林进门。他抬头望了一眼门牌,“枫林听韵”,心想,在宾馆的房间里哪来什么枫林之韵?眼下只有女人留香,倒可以听女人的风韵。眼前的女人偏偏姓林,莫非已经暗喻着什么好事吗?正这么想着,二郎神从里间推门出来,把韩江林心里吹出的肥皂泡吹得碎。二郎神见韩江林的笑容愣在脸上,问,江林老弟,这么开心,莫非遇上什么好事吗?

  韩江林赶忙说,有朋至远方来,不亦乐乎,哥哥下乡来看望小弟,小弟开心呀。

  二郎神听了,得意地看着小玉,说,韩书记待人直爽,是我贴心的兄弟,好人呐。一声感叹之后,看着韩江林说,我给你送来一个大美人,就看你有没有缘。小玉听了,满脸羞色,头一低,转过身去倒茶。

  二朗神见韩江林的目光随着小玉的身影走,真诚地说,小玉是我重金招来销售部经理,是一个清纯的女孩,所以特意带来介绍给你。

  韩江林说,二哥说到哪里去了。

  二郎神像是窥透了他的心思,哈哈一笑,俗话说,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你以为小玉是我的秘书,就是我的人吗?我二郎神欣赏女人,但不是不懂怜香惜玉的下流坯子,再说,我的女人再介绍给你,这么下作还是兄弟吗?

  一番话揭了韩江林的底,破坏了先前温润的一点心思。小玉局促不安,给韩江林倒茶时,不小心撒在了韩江林的裤子上。韩江林腿一闪,小玉一边说对不起,一边掏出纸巾要给他擦。二郎神在一边看着大笑,说,我跟你们说一个故事,有一天,猿猴不小心把屎拉在黑猩猩的身上,黑猩猩边擦着身上的屎,连望着树上叫,猿粪(缘份)呐,猿粪(缘份)呐。

  两人听了,顿时满脸羞红。韩江林赶紧站起来抖掉裤子上的茶水,挡住小玉的手,镇静地坐下,问,二哥来前怎么不打个招呼,想搞突然袭击?

  几个朋友临时提议来南江钓鱼,开车就过来了。

  他们呢?

  二郎神站到窗前,指着河岸垂钓的三个人,在那里呢。

  二哥怎么不钓鱼呢?

  哥今天的任务是当红娘呀,二郎神爽朗一笑,看着两人说,事实证明你们很有缘份的嘛。

  小玉的脸涨成桃色,细嫩如藕,光泽如瓷。杨总,拉郎配也不是这么个拉法吧,一见钟情也还讲究个环境、气氛呢。

  好好,我给你们气氛,给你们机会。二郎说着,出门就往楼下走,弄得韩江林倒十分尴尬,跟着要下楼。二郎神说,我去接个人,你跟来干什么?

  韩江林在楼梯口站住。小玉看着韩江林抿嘴而笑。

  笑什么?

  小玉说,我猜想不出,这么害羞的哥哥,怎么当领导,管理几十万的干部群众。

  皇帝还怕老婆呢。韩江林也笑了。

  气氛缓和了一些。小玉问,刚才没有烫着吧。韩江林连忙摇头,问,你年纪轻轻,当上了南原第一大房产公司的销售经理。

  还不是杨总一句话?小玉说完,觉得不妥,解释说,我原来是另一家公司的销售部经理,我策划了几座楼盘销售方案,楼盘不到一月一售而空,同样的楼盘最少也要三个月才卖完,杨总用高于原公司两倍的酬薪把我挖了过来。

  韩江林暗暗佩服,像小玉一样漂亮的女人已经很少,漂亮而有才的女人就是鹤立鸡群了。

  杨老板多次跟我说了韩哥的情况,我叫你韩哥,好不好呀?

  小玉莞尔一笑,很温柔很可爱的样子,他不由得不点头答应,心想,真不愧是研究推销心理的,这么快就能够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老板对韩哥佩服得不得了,说你前途远大,是南原的一颗政治新星,像我们这样的公司,就需要投资、培养,小玉赶忙改口道,需要依靠像韩哥这样的政府官员,才能得到更大的发展空间。

  小玉不经意的一句话,让韩江林警觉起来,觉得小玉温婉的话语里,透露了二郎神扶助他的良苦用心。原来他也明白二郎神重金扶助他的目的,但自己宁愿相信这是感觉,但经过小玉的口说出来,事情就变了味道,剥下了温情默默的外衣而成为赤裸裸的交易。

  任何事情都是交易。韩江林心底冒出这么一句话,小玉的热情只能感化有所求者,一旦韩江林在心底树立了一道篱笆,小玉温柔而略带磁性的声音失去韵味。小玉对韩江林的虚与委蛇并没有察觉,以为韩江林仍迷醉于眼前的爱昧气息里,热情化为几许柔情,美丽的丹凤眼流泛着万千蜜意了。

  韩江林站在窗前,遥望渔舟泛江,小玉上前假装不经意轻轻挽住他的胳膊,感叹道,小镇景色宜人,空气清新,真是难得的宜居环境。

  韩江林想分开小手的玉,瞟了一眼她的玉臂,觉得这样倒显得是自己心有杂念,笑道,江山美人,一个男人拥了这两者,人生可就完美了,但人生总是残缺不全。

  小玉摇了一下韩江林的手臂,笑问,韩书记是地方父母官,我不相信没有一个中情于你的美丽女子。

  韩江林笑着分开小玉的手,说,你刚才没有听到杨老板说吗?

  小玉笑道,那是你的本事,把老婆送出国去了。

  我是遭人遗弃啊。韩江林说,立即想起自己的身世,倒是别有幽愁暗生恨。小玉何等聪慧,立即上前牵着他的手说,我俩别在这里江山美人,万里情长了,走,看他们钓鱼去。

  韩江林控制住情绪,淡淡地说,你去吧,我安排饭菜。

  小玉蹶着小嘴说,我愿意舍命陪君子,韩书记就不愿意领情吗?

  走廊上传来爽朗的大笑,小玉舍身陪君子就行了,别舍命,我还需要你推销房子呢。

  君子不近女色,我委身给谁呀?小玉看着韩江林玩笑一句。

  二郎神走进房间,在沙发上坐下,用长者的语气批评道,江林兄弟,这就是你不对了,小玉愿意舍身陪君子,一个大男人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意,真是人心不古呀。

  两人你唱我和,演起双簧戏。

  不是我人心不古,是我情场失意。

  情场失意的人,巴望有人投怀送抱呢,你却对一个姑娘的爱慕拒绝之千里,哪像情场失意的样子?小玉假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有点像演戏了。

  二郎神说,我兄弟他面子薄,一回生二回熟,以后你们多联系。他对小玉说,你出去安排一下,我有事和韩书记谈谈。

  韩江林说,这顿饭我来结帐。

  二郎神笑着说,我们兄弟有必要把一顿饭摆上桌面研究吗?

  韩江林一听,顿时无语。

  小玉出门,顺手把门带上。二郎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眉色凝了一下。韩江林心里一阵咕辘,暗道,好戏开场了。

  在老弟面前,哥哥敞开窗子说亮话吧,这次来不完全是为了钓鱼,而是想和你商量一件大事。二郎神以他惯有的豪爽语气说。

  什么大事?韩江林脑子里闪了一下,情知不好,却没有反问。如果他反问了,就暴露了出他的浮浅和不成熟。一个成熟的官员在笼络感情时可以谈笑风生,在谈判桌前就得像狼一样,即使饥肠辘辘,关键时刻仍然能够沉得住气,静候最佳时机出现。

  我还记得当初投资硬化南江路面时,我提议把南江老街进行改造,你说改造老街要等一个适当的时机,借助白云风情节的春风,南江推出了三个民族风情主打产品,独木龙舟、姊妹节和苗族飞歌,慕名到南江旅游的人络绎不绝,下午我们从新路过来,遇到好几个背包客,也就是文化旅行者,这些人有广泛的号召力,可是,如果把人吸引来了,到南江看什么呢?这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二郎神端起茶小呷一口,用微笑的真诚目光看着韩江林。他说得有条有理,提到往日的仗义行为时,韩江林几乎被他好听的男中音给俘虏了,不由自主地点头应道,我们南江有美丽的自然风光,有风情万种的民族文化,但正如你所说,缺乏一个把这些东西串缀起来的载体。

  不,不,二郎神竖起食指摇着说,民族节日就是一个很好的载体,如果像丽江、边城凤凰一样,把城市和民族情节紧密结合起来打造,南江会成为民族文化的优势平台,借助这一平台,就可以把散漫的民族风情捆绑起来,集中进行推介。

  你的意思是要把老街像丽江一样进行改造?

  为什么不?二郎神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所谓的福就是要社会安静和谐,百姓生活富裕,丽江地震以后,当地重新修缮了丽江古城,外地客商纷纷进驻丽江,古城里一片繁华,当地百姓靠出租房子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幸福日子。

  韩江林抬头眺望窗外青山绿水,一脸凝重深沉,说,我常常反思,我有何德于百姓?当南江书记时,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希望把南江变成“清明上河图”的繁荣,我离开的时候,南江并没有什么变化,“人定胜天”的思想经过实践证明是错误的,那么,政府官员能够改变社会的愿望,又在多大程度上能够实现?我认为,社会自有一定的游戏规则,政府官员过多的干预,必然会带来某种程度的混乱,计划经济时代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你现在的理想又是什么,难道不想为南江、为白云的百姓做一点实事,留下一点实绩?

  韩江林说着,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可是,在物欲横流的时代谈论理想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社会要法制化,不管是政府、还是百姓,都能够遵守法律所规定的游戏规划,百姓按游戏规则生活这没什么问题,关键是处于强势的政府要遵守游戏规则,按照西方的法制理念,“只要法律没有规定的,百姓都可以做;只有法律规定的,政府才能做”。

  二郎神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韩江林,这不像你啊,这种思想与你的年龄不相符,年纪轻轻却少年老成,你这种思想表面上是遵守法律精神,实则是传统道家“无为而无不为”的思想影响了你,这种思想发展下去,就会产生避世的行为,对你今后的发展极为不利,你这种年纪、目前的的处境都需要你具有一种传统儒家积极入世,即努力用政府行为干预社会生活、干预经济发展,目前社会总的法则是后计划经济时代,即政府的强势作用仍然占主导地位,属于西方曾经流行的罗斯福主义,而你的思想则属于里根的自由主义。

  一番感慨让二郎神分析得这么透彻,更韩江林让感到惊讶的是,喜爱传统武侠小说的二郎神,居然拥有这么专业的社会经济知识,由此看来,二郎神能够在南原地产界异军突起,也就不足为奇了。改革开放初期,一些大老粗占据先机,在许多领域创造了财富奇迹,随着知识的不断进入,影响了财富的重新洗牌,拥有深厚专业知识的年轻人不断崭露头角,成为行业的领头羊。二郎神无疑是其中的一个典型例子。

  韩江林笑道,二哥,咱俩这样坐而论道,倒有点像舞枪弄棒的和唱戏的颠峰对决。

  你的意思是道不同,不相与谋?二郎神反问道。

  韩江林被将了一军,觉得说错了话,脸一热,立马纠正道,兄弟同道,谋南江发展,没有不同啊。

  你出谋划策,哥哥我出资,把南江老街的老百姓置换出去,修旧如旧,吸引外地客商进驻,南江必然成为南原的一个著名文化旅游精品品牌,这可是一个大盘操作,做成这件事,你的政绩就突出了。

  那样的话,南江不就是南原的另一个丽江了?

  云南看丽江,南原看南江,这有什么不好?

  韩江林不好正面反驳二郎神的话,慢吞吞地说,原住居民都搬离了老街,即使房子再漂亮、文化旅游再发达,南江就不再是南江了,我不希望民风纯朴、风景如画的南江只剩下一道空壳,失去精神的空壳无论怎么漂亮和风光,就像没有了灵魂的人,难于保持长久的魅力。

  二郎神点点头说,你说的有道理,但经济发展必然会损害原生的民族文化,这是无法回避的现实,你不会因此而不让南江发展吧。

  不,韩江林坚决地摇着头说,我们决不讳疾忌医、因噎隔食,我考察南原的自然生态状况后,我曾经说过一句话,如果白云的生态保持在五六十年代的水平,白云等于超前发展了数十年,以此推导南江的发展,在没有充分考察论证的情况下,盲目地对南江进行改造,倒不如先维持现状,说不定还是南江人民的福祉。

  我只能说你说的有道理,但在现实中却行不通,一个是你不能阻止南江人民不发展,另一个,二郎神停顿了一下,说,按照你目前的情况,你不能阻止别人优先决策开发南江,到那个时候,你不但失去了规划开发南江的主动权,而且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政绩,失去一个升迁的政法筹码。

  韩江林心里一动,不能不承认二郎神说得有理,就在他几乎被二郎神打动了时,另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不能为了利益而出卖你的价值观,出卖你的灵魂。

  韩江林真诚地说,我不是不想改造南江,我希望改造南江的愿望比任何人都强烈,但是,现在所有的改造方案都不能解决改造南江带来的三大问题,一是南江老街民族文化特质的保护问题,二是老街原住居民的利益问题,三是改造能否与南江地区整体的和谐民族文化协调一致的问题,南江码头的改造已经给南江旧貌造成了破坏性的结果,破坏了南江的历史和文化,我们不能重蹈覆辙。

  二郎神瞪大眼睛看着韩江林,笑道,我真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固执。

  如果你的改造方案能够保持老街旧貌,又不破坏和谐的民族文化,我肯定不会那么固执。

  二郎神大笑起来,你的意思是叫我拿钱修缮老街的房子,却得不到任何利益,你当我是慈善家啊。

  韩江林也笑了。

  小玉推门进来,见两人在笑,笑问道,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两人又相视一笑。

  韩江林说,哥哥上过天华山,看到过月亮河,如果有兴趣,倒不妨先开发月亮河漂流,乡村游是一种国际化潮流,而漂流是一种体验式旅游方式,依托天华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美丽风光开发月亮河,肯定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项目。

  二郎神眼睛一轮,心想这是一个不错的项目,但不愿被韩江林牵着鼻子走,抬头问小玉,菜准备好了吗?

  小玉道,万事俱备,只欠你俩这东风了。

  二郎神挥手道,民以食为天,吃饭。

  走进二楼望月亭,落地窗全部打开,透过低矮通透的栏杆,清碧如练的清水江一览无余。宾客已经落座,二郎神要推韩江林坐主坐,韩江林坚决不就,你是哥哥,今晚你又不让小弟请客,我哪有资格坐主位?

  二郎神不再谦让,边坐下边客气地说,韩书记这么说就见外了,你是南江的父母官,在南江的地盘上,不管何时何地,你是主,我们是客。

  窗外,暮云渐起,一群野鸭朝对岸深幽的丛林飞去,晚归的渔船载着歌回港。码头上,洗衣妇挥舞着木棰把衣服尽打尽打。一个洗好衣服的母亲挽着竹蓝,高声叫唤着孩子回家。大家都被窗外这种景象打动,似乎怕打破这种千年相传的和谐与宁静,良久不说话。

  二郎神指着望月亭的门牌,低声说,这望月亭名字取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但愿人生里有一望月亭,哪一天心累了,可以像今天一样,和几个好友对坐聊天,安享生活的自然与宁静,你说是不是,韩书记?

  小玉插话道:只要韩书记答应我们置换老街,我们可以把整条老街都打造成望月亭。

  二郎神闲小玉多话,瞪了她一眼,小玉不好意思地抿嘴而笑,手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大家兴举杯吧,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在望月亭可是至妙的境界。

  大家收回目光,把着酒杯等候二郎神发话。二郎神被锅里飘出的馨香吸引了,拿起筷子在锅里捞了一下,问,什么东西这么香?

  小玉妙言作答,不识炉山真面目,只言深在此山中,你平时把小鱼说成娃娃鱼,这锅里可是真正的娃娃鱼。

  二郎神愣了一下,把筷子投在桌上,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把锅子端下去,点几个小炒上来。

  小玉不明白二郎神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急忙解释道,杨总,鱼很便宜的,而且是我看着杀的,活蹦乱跳的。

  二郎神轮着眼睛,把火气忍着没有发出来,这就更不应该了,佛家讲少杀生,你一个姑娘家,居然敢看着杀生,血淋淋的不是作孽吗?

  韩江林忙替小玉解围,娃娃鱼是我点的,我不知道二哥原来是吃素的。

  我什么时候变成吃素的?二郎神笑了起来,娃娃鱼是国家保护动物,天华山区的人把娃娃鱼这些贵重的东西当成神一样来看待,轻易不动这些东西,它们才能够生存下来,我们来南江搞开发,如果不遵重民族习惯,怎么能够让老百姓接受我们?老百姓不配合我们,我们又怎么能够谈得上投资回报?

  二郎神的一番话让韩江林大为感慨。奸商奸商,无奸不商,无商不奸,没想到二郎神心底里还谨守着一条道德的底线,在天华山区搞开发,能够谨守这样的底线犹为难得。为了缓解席间的气氛,韩江林说了白天鹅拍卖的故事。郎神笑了起来,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娃娃鱼既然死了,我们可以理直气壮地把它吃下去,这种把外在的东西与实质分开的做法,是官场十分流行的做法,也是知识分子津津乐道的取巧行为,像你常说的,卑鄙的手段是可以和高尚的目的分开的,这对于我们商人行不通,我们的目的和手段是一致的,手段就是为赢利服务,在我来说,法律是底线,无论我的目的如何高尚,我的手段如何卑劣,我永远不会触碰法律这条底线。

  小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大家见二郎神话说得重了,纷纷王顾左右而言它,分散席间严肃的气氛。

  韩江林说,没想到二哥是一个红顶商人,如果你能投资开发月亮河漂流顶目,我倒是极愿意促成这件事。

  少给我戴高帽,什么红顶商人,白顶商人,在商言商,二哥就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在老弟面前,哥哥我敞开窗子说亮话,我就是奔南江的项目开发而来,不管是老街改造,还是月亮河漂流顶目,还是南江工业园区顶目,我们都有投资的意向,你看我带来的几位兄弟。

  二郎神把在座的客人一一作了介绍,有南原水利科研所的高级工程师,有南原林科所的工程师,还有两位搞煤矿开发的承包商。二郎神指着煤炭老板说,这两位都是南原商界大佬,身价过亿的煤炭老板,他们一心钻在煤洞里,就像钻进了牛角尖出不来,黑漆漆的整个变成了一只铁公鸡,一毛不拔,我这次就想让这两位到清水江里洗洗澡,换一换脑子,改变一个形象。

  两位外表略显憨厚的煤老板嘿嘿地笑着,二哥见笑了,二哥是南原真正的龙头老大,是管理土地的大神,只要二哥有召,咱这些埋了还没有死的土地不含糊。

  话说得土,底气倒是十足,让韩江林开了眼界,感慨有钱人的好处。

  韩江林说,不怕哥哥笑话,南江的娃娃鱼,名义上是野生的,其实也就是村里人养的,你想一想,客来都吃娃娃鱼,就那几条浅沟,哪来那么多野生娃娃鱼?打野生的牌子,能够贵二倍的价。

  韩江林这番解释,让大家都笑了。水科所长说,我相信韩书记说的,现在哪来哪么多野生的?不过,话说回来,什么都在进化,人在猿猴时代还是野生的呢。这番话引来更热烈的笑声,席间气氛轻松下来。二郎神举杯,轮了一圈向大家致歉,说,这里都不是外人,有酒就成席,既然不违法,刚才的菜上来吧。小玉一溜烟跑出去叫菜。二郎神说,大家边喝边行等,来,第一杯先干。

  喝了酒,二郎神说,仰阿莎湖形成以后,配合西电东送,上下游还将开发几座水电站,随着交通等基础设施改善,天华山区美丽的自然资源和厚重的民族文化就突显出来,天华山旅游项目开发变得很有意义,只是天华山的交通状况还比较差,具体到月亮河项目开发上,有一定难度。

  韩江林赶紧解释道,月亮河项目列为县里的重点项目,我们已经做好了这个项目的前期工作,项目的配套设施建设已经立顶,环境的评估、百姓的思想工作,以及开发后村寨治理、搬迁户的安置、沿河村寨的入股及利益分配,我们都已经开始做了工作,招商开始后,已有香港和广州的商人前来洽谈,县委和政府对这个项目下了很大的决心,如果招商不成功,即由政府组建月亮河漂流公司,投入资金先行开发。

  二郎神仔细地听着,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问,白云出让这一项目的经营期限是多少?

  十年。

  二郎神听后摇了摇头,自然资源开发是一种投资大、资金回报慢的项目,漂流项目受季节性影响较大,投资风险也大,十年经营期限是不是太短了?

  韩江林想了一下,说,如果是二哥和在座的几位愿意投资,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我可以在县里做通工作,把经营期延长到二十年、三十年。

  二郎神问,如果天华山旅游公路项目能够尽快上马,我们到是可以考虑投资月亮河漂流项目开发。

  韩江林说,对于天华山区的百姓,旅游公路就是致富路,即使没有月亮河漂流项目,县委政府也下了决心要打通天华山公路环线。

  县里有这个项目的资料吗?

  旅游局和水利局都准备了月亮河项目资料,如果需要,我跟这两个局的领导打个招呼,你们可以随时查阅。

  好。二郎神举杯与韩江林一碰,江林兄弟是一个办事的人,爽快,大家干了这一杯。

  菜重新上来。二郎神一边说对不起,又与韩江林干了一杯。之后,客人轮翻向韩江林敬酒。几杯茅台酒下肚,韩江林头晕乎乎的,一门心思却回到了月亮河项目上。当小玉得意的笑容在他眼前闪现时,一道电光划过他的脑海,心想,莫非娃娃鱼的闹剧是她和二郎神导演的双簧戏?如果真是这样,他不是掉进了他们事先设计好的彀中了吗?

  不管落不落入彀中,首要把握的标准是否对老百姓有利,这是唯一的标准。想到这里,韩江林理直气壮起来,举杯相邀道,我敬在座的各位一杯,感谢大家对白云、对我的支持,合作双赢,你发财,我发展。

  小玉喝得满脸桃红,把盏端杯站了起来,说,韩书记说得好,让这杯酒见证良好合作的开端。

  韩江林不胜酒力,抬起手挡住酒杯。旁边的两位煤老板趁机起哄,书生以木为枕,林香玉就是枕香玉,韩书记有合作之意,却无怜香惜玉之心啊。

  二郎神说,莫非你还害怕一个大姑娘不成?他用眼睛暗示了一下小玉,小玉点点头,伸手玉臂绕过韩江林的脖子,威胁道,如果韩书记不喝敬酒,我就把这杯酒倒在你的身上。

  好。在座的都鼓起掌来,小玉敢让韩书记湿(失)身,就看韩书记是不是男人,会不会勇敢地跳进爱情海里。

  韩江林看到眼前的阵势,不喝一杯是迈不过这道坎了。他端着杯站了起来,小玉的香臂灵巧地从他的手臂间穿过,美丽的丹凤眼火辣辣地看着他,要喝就喝杯交杯酒。

  韩江林只得被动地接招,两人手臂相缠,喝了交杯酒。众人鼓掌大声叫好,叫嚷着喝双杯。小玉拿起酒瓶把杯子酌满酒,端起酒杯。韩江林觉得这玩笑开过了头,犹豫了一下,极不情愿地端起酒杯。与小玉的玉臂相缠时,小玉的一双目光流淌着娇滴滴的柔情,韩江林不敢接招,心里告诫自己,这只是一场游戏,大可不必与之较真。

  喝了交杯酒,从今往后,小玉就是韩书记的人了。姓王的煤老板放肆地大笑道。

  二郎神浅浅地取笑王老板,王老板今晚改了行,不是挖煤的煤,而是做媒的媒了。

  王老板看了韩江林一眼,敛起笑容,讨好道,能给韩书记做媒,倒是我老王前世修来天大的福份。

  这话说得重了,韩江林举起杯说,王老板,我们是兄弟,别说什么修福修寿的,我韩江林一年的工资还抵不上你挖一天的煤。

  王老板不安地说,韩书记,您是贵人,我一个黑炭头,哪能和您相比?

  韩江林本想提醒做人有自尊的话,看来一时半时也说不通,干脆举杯和他一碰,说,兄弟,干杯。

  王老板站起来一仰脖子喝干了酒,抹了一下嘴唇,感动得有几分不能自已,挥着拳擂着胸脯说,,韩书记,以后有事情招呼一声,老哥我愿赴汤蹈火。

  韩江林被王老板的真诚感动,但又不喜欢这种江湖义气式的表达,按他坐下,兄弟坐着说话,亲切一些。

  小玉搂着韩江林的肩头,下巴放在上面,香暖的鼻息扰得他脖子痒痒耳根痒痒,娇滴滴地说,韩书记对兄弟这么好,对小玉却这么冷淡,太偏心了嘛。

  二郎神说,江林兄弟外冷内热,时间长了你会感觉到他内心的热血沸腾。

  曲终席散,钓鱼爱好者踏月下河,准备在清水江边度过一个清冷的夜宵。二郎神摇晃着身子送韩江林过街,小玉像依人的小鸟一般紧靠着韩江林。车要开动,二郎神牵着韩江林的手说,今晚小玉就交给你了,你要学会怜香惜玉啊。

  刚才答应了明天把开发月亮河漂流项目的资料交给二郎神,二郎神叫小玉开车上县城去要,大家担心小玉喝酒开车出事,让韩江林捎带小玉。韩江林心里极不情愿,又不好拒绝这样的安排。

  在车上小玉倒像个淑女,安静地在后面坐着,不像在人前那个卖弄风情的女孩。韩江林透过后视镜望了一眼凄凉的小玉,这会儿真有了几分怜香惜玉的心思,有一句没有句地说话。两人谈到网络,谈起时下青年的理想和志向的话题,似乎找到了共同点,小玉的调皮劲头才重新回来。

  韩江林在医院宿舍门口下车的时候,小玉眼巴巴望着韩江林,欲言又止,最后冒出一句玩笑,都喝过了交杯酒,哥哥也不管我了,小玉真的不好吗?

  韩江林赶忙道,玩笑怎么当真呢?小郑,把林小姐送到白云大酒店,安排最好的房间。

  落红有情,流水无意,即使是金碧辉煌的宫殿,又怎能温暖心碎的心房?

  车开动时,小玉窗子里伸出玉臂轻轻一摇,玉臂沾满路灯的清辉,韩江林心里一紧,身子不由得一阵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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