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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祭奠情人

  年关越来越近,不管是电视上,还是城市的大街小巷都洋溢着新春的喜庆气氛。

  每到此时,韩江林总有许多无法摆脱的俗务。家事方面,兰晓诗决定把父母亲接到深圳过年,置办年货等诸多事情需要办理。平时有联系的单位,对办事处工作给予过关照的有关方面领导需要走动走动,表示感谢。南原方面的领导也需要意思意思,年关时是最容易让领导注意自己的时刻,如果在政治上还希望有所发展,领导庙堂这柱香千万不可不烧。打铁还须本身硬,在业务工作方面,韩江林还想有所开拓,以创新工作内容的方式引起外界的注意。他准备举办一个农民工新春茶话会,邀请业绩突出受到表彰的农民工、贫困的农民工等出席茶话会,对他们进行慰问。不过,对于这项过去没有进行的工作,他还须征求两位副主任的意见。越是有权的单位,越可以独断专行,像办事处这种无权又无多少资源的单位,只有赢得人心才有可能赢得更多的人生转机。

  这一系列的事情搅得韩江林寝食难安。这一天晚上,在小韩丹睡了以后,他在和兰晓诗讨论过年的方案时,说,一想到过年这么复杂,世事这么复杂,真想像古人一样,驾鹤远行,寻一方山青水秀的清幽之地,远远地避开繁杂的人事。

  兰晓诗说,美国作家梭罗写了《瓦尔登湖》,希望人们过简朴生活,在大自然中寻找生活的意义,特别是人们面临经济危机时,简朴生活更是人们的向往。

  你的意思是说,繁杂的生活是社会安定、国家富强的标志之一?

  兰晓诗点点头,当然,拥有了相当的物质条件,拥有了足够的财富,人们才有可能过精致生活,过着相当精致甚至奢侈生活的西方人,因为资本主义发展的数百年时间里,积累了足够多的财富,现在社会上一些人强调精致生活的理念,是因为他们通过各种手段掌握了相当多的财富,普通老百姓还仅仅只能过简单而快乐的生活。

  韩江林看着兰晓诗的素面娇颜微笑。兰晓诗躲开他怪异的目光,问,笑什么?

  他说,我老婆不是富婆吗?可仍然素面朝天,并没有过精致生活嘛。

  你富吗?不到三万人民币的年薪,五千美元不到,只是西方失业工人所领社保救济金的一半,能够供老婆和儿子过精致生活吗?

  一句话说得韩江林汗颜,辩解道,工资数额不高,购买力可是不相等的,这样说来,普通工人每月一百美元的工资,更是生活在社会底层了,当我们唱一首歌便拿走几十万的歌星,当然可以大赞国家盛世了,只是对于衣食尚可裹腹的百姓,如果这就是他们的盛世,这样的盛世拿与世界其它国家相比较,实在要叫人笑掉大牙。

  歌星嘴里的盛世就像是封建士大夫扬雄、司马相如等赞美的西汉盛世一样,仅仅是为了宣传的需要。

  经典。韩江林说,我们的理想是全民族共同富裕,何日盛世的光辉才能够泽被百姓呢?

  古时候三代人的努力才有可能挤身贵族,要挤身世界盛世社会行列,同样需要三代人或者更多代人的努力。

  韩江林再想说什么,兰晓诗钻入他的怀里,微笑道,行啦,别把家里变成国家发展论坛,还是将功补过,考虑如何招待你的岳父母大人,看到我们妇唱夫随,才能抹去他们心里的阴影,你和罗丹的事情对他们的刺激太大了,还好,老人家经历过人生风雨的,能够原谅你已经不够错了。

  是。韩江林低下了头,想起他们在温暖的家里讨论过年的事情,罗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公墓里,遭遇受着风吹雨打。

  见他心事重重,兰晓诗搂紧他轻轻摇了几摇,问,老公,想什么呢?

  韩江林轻轻抚摸着兰晓诗美丽的脸,自言自语道,一个人的罪孽要多久才能赎清呢?

  兰晓诗朝着他翻了一下白眼,诡笑道,爱不是罪孽,不需要救赎,只不过社会的道德价值判断和舆论把它变成罪孽罢,每每想起罗丹姐姐,我也觉得她特别可怜,在我们享受着温情的时候,只在萧索的风在陪伴着她。

  韩江林不忍面对兰晓诗,把头偏转一边。兰晓诗坐正了身子,调皮地看着他,罗丹是不是很值得怀念,你是不是想她了?

  韩江林不能回答是,也不能回答不是,只是避开了兰晓诗的追问。

  兰晓诗板过韩江林的脸,与他的目光对视着,说,看到韩丹,我就看到她的影子,想起她为儿子做出的牺牲,我真的十分感激,明天,我们带儿子一起,去给她上坟,让她好好看一看儿子,好吗?

  韩江林用一种不解的目光看着兰晓诗,见她满脸的真诚,韩江林感动地重新拥她入怀,晓诗,谢谢你的宽容。

  不用啦,兰晓微笑道,这就是我做人的雅量,我既然要老公宰相度里能行船,自然要给你树立一种榜样,不然成了对他人讲组织纪律,对自己自由主义了。

  韩江林亲昵地拍了拍她漂亮的脸蛋,什么话到了这张嘴里,都像裹了蜜糖一般让人心里甜蜜蜜的。

  早晨,韩江林起床时,兰晓诗已经把韩丹收拾得焕然一新,客厅的门口放着一只提蓝,里面准备着香纸等祭物。见兰晓诗这么有心,韩江林不知道说什么为好。兰晓诗见韩江林只顾看着小韩丹,催促道,快去洗漱,姐姐等我们呢。

  兰晓诗对韩丹说,我们宝宝今天要和哥哥一起出门,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美女看了都爱上我们的宝宝。在儿子面前不说罗丹,只说美女,这是兰晓诗跟韩江林的约定。

  他们出门的时候,春兰和小莲带着海军和罗丹的大儿子、韩丹的哥哥邓友福站在车前。兰晓诗本来准备接福仔过来住的,但两人在同一所小学的同一个班上,来去有伴,和海军在一起生活习惯了,不便打破他的习惯。

  韩江林几天没有见到福仔了,走过去抚摸了一下福仔的头,和海军打了招呼后,问福仔,你跟弟弟一起坐车呢,还是跟海军?

  两个男孩子立即跑到兰晓诗面前,要和弟弟一起坐车。福仔从兰晓诗手里抱过弟弟,晓诗说,福仔,别弄脏了弟弟的衣服。

  春兰说,开一个车又挤,我们这个车只有我和小莲了。

  韩江林正走向车库去开车,回头说,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带姐夫一起去转转?

  春兰想了一下,说,算啦,他喜欢独自一个人呆着,静静地听他的音乐。

  兰晓诗说,姐应该多让姐夫出门晒晒冬阳。

  春兰没有说话,拉开车门上了车。韩江林把车开出来,海军跳上了副驾座,福仔和兰晓诗一起在后面。透过后视镜,韩江林见两人亲密无间的情景,一股融融的暖流包围了全身。

  公墓在一片斜坡上,在陵园停车场里停了车,海军和福仔下了车,一溜烟朝坡上跑去。兰晓诗把韩丹放在地上,牵着他的手慢慢朝坡上走去。韩江林在最后面跟着不停地朝前张望,在一片灰白色的碑林中,寻找罗丹的墓碑。每向上走一步,他的心情就沉重几分。原以为他和兰晓诗重逢以后,对于罗丹的怀念会减轻一些,现在看来,这是多么天真的想法,人与人的感情是不同类的,特别是他对于罗丹的怀念,已经深深地植入了灵魂深处。

  墓园里还有零星的人来祭祀,在新年到来的时候,人们同样希望把新年的欢乐带给孤寂地躺在地下的亲人们。另有一些碑墓前摆放着鲜花和祭品,看来这些天已经有亲人来过了。按照白云的风俗,人们一般只在清明节时扫墓,生活的丰富让人们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怀念亲人了。

  福仔和海军跑到了罗丹的墓前,福仔站在墓碑前,怔怔地看着碑上的照片,牙齿紧咬着嘴唇,清辙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韩江林走到他身后,轻轻叫道,福仔。

  叔叔!福仔突然抱着他的双腿恸哭起来。韩江林的心被福仔的恸哭搅得乱乱的,他一边用梳理着福仔的头发,一边看着罗丹漂亮的照片,照片上的美丽女人用一惯温馨的微笑看着他,仿佛要叮嘱他什么。

  兰晓诗和春兰神情凝重,从篮子里拿出祭品,烧上了纸、点上了红烛。带着小韩丹向罗丹深深作辑祭拜。韩江林也让福仔鞠躬。

  做完了一切,兰晓诗拉过韩江林一同站在墓前,抱着韩丹蹲下来,捉着韩丹的小手抚摸着照片上罗丹的面颊,虔诚地说,放心吧,丹姐,我和江林会好好地把韩丹和福仔带大。

  安息吧。韩江林心说。人鬼两重天,一边是火热的生活,一边是冰冷的土地,令人感觉到人鬼相隔的惆怅与无奈。

  祭祀完毕,春兰和兰晓诗带着孩子走在了前头,韩江林频频回道与罗丹告别。忽然,手机铃声打破了眼前的悲怆气氛。韩江林掏出手机,见是刘亦文的号码,心里颇为不快,毫不客气地问,什么事?

  对不起,韩主任,有一个不好的消息需要向你报告。

  说吧。韩江林的语气很沉。

  刘亦文被呛了一下,稍事迟疑地说,昨天下午,丘小兵被文屯城关镇派出所拘留了。

  韩江林一惊,脱口问道,为什么?

  具体情况鲍国际才清楚,他正在想办法营救,说目前暂时不要告诉你,省得你担心。

  韩江林大声说,你让鲍国际了解清楚,具体是什么事情,我要知道详细情况。

  兰晓诗和春兰听到他大声叫嚷,转过身来望着他。

  刘亦文说,韩主任,你看明天的农民工代表茶话会,是不是不要举行了?我们不是一级政府,没有慰问农民工的义务,过去也没有举行这样的茶话会,这事开了头,以后农民工凡事都来找我们,眼前的这几个人手应付不过来。

  茶话会按计划举行,这点小事天不会塌下来。挂了电话,韩江林大踏步往下走,待他走近,兰晓诗关切地问,出了什么事?

  韩江林看着兰晓诗,虽然他一向十分信任妻子,工作上重要的事情都喜欢让兰晓诗参谋,但眼前这种气氛,他不想让兰晓诗有更多的担心,说,没什么,你们几个回家,我到办公室处理一个事情。

  春兰见他情绪不好,叫住他,小韩,今天来见过罗丹,你不能再去办公室处理任何事情。

  为什么?

  说好听一点,是今天你的情绪不适宜于处理公务,说不好听一点,我觉得你的神色不对,最好忌忌脚,随我们到海边走一走,尝尝海鲜,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处理。

  兰晓诗眼巴巴地看着他,韩丹伸手出不断地拽他的衣服,晓诗趁机把韩丹塞进他的怀里,说,姐说得对,今天你就把一切都放心,好好陪陪韩丹吧。

  韩江林无法拒绝兰晓诗诚挚无欺的目光,只得抱紧了韩丹,跟随他们慢慢地下坡。

  来到停车场时,兰晓诗主动坐在驾驶座上,韩江林要抱着儿子坐在副驾座上,兰晓诗说,你和福仔坐到后面去。

  两辆车一前一后来到海滩渡假村前。海滩冬日暖阳,风虽然比平时大一些,仍然呈现一派暖春的气象,海滩上挤满了渡假的人。春兰领头,带着大伙朝着一个稍为僻静的角落走去。海军和福仔到了海滩上,仿佛到了快乐的天堂,早已脱离了集体,像脱缰的小马一样跑来跑去。孩子是很容易忘记忧伤的,福仔早把墓地里带来的伤感抛到了脑后。韩丹在韩江林怀里咿哇地叫着,要和哥哥一起去戏闹,韩江林只得把他放下来,牵着他的手在沙地上走。

  三个女人走到一把阳伞底下,租了躺椅安静地靠着,望着孩子们在沙滩上快乐奔跑。韩丹看到福仔他们跑到阳伞那边去了,也拽着韩江林往阳伞下走。韩江林趁机带着他过去,把他交给兰晓诗。

  韩江林在椅子上躺下,丘小兵被拘留的事像噩梦一般缠绕着他。他本来想打电话直接问鲍国际情况,既然鲍国际没有直接告诉他,说明有不告诉他的理由,他应当沉得住气。他猜想这事八成与金矿的事情有关,如果是丘小兵个人的事情,鲍国际肯定打电话向他告丘小兵的仗了。因为从鲍国际平时的谈话里,他对韩江林安排丘小兵任矿长颇为不满,他是想对金矿的事大包大揽。丘小兵在中间横插一杠子,无论对于他想独断专行、还是想多沾些便宜,都是一颗巨大的绊脚石。

  老百姓常对仇人扬言,让他年都过不成。在年关前拘留丘小兵,无疑是某些人精心的布局,想让丘小兵和涉及到弘福金矿的人年都过不安逸,足见其用心何其阴险。韩江林担心丘小兵的安危,几次掏出手机想给鲍国际打电话,最后都忍住了,转而拨打郑虹的电话,询问郑虹明天南原农民工茶话会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郑虹在电话里承诺,准备工作做得细致充分,让韩江林一百个放心。韩江林交待准备好给农民工的奖品和红包,尤其中要准备好给张宏达两口子的慰问金。

  韩江林平时不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人,这会儿郑虹感觉不对头,问,韩主任,你,没有什么事吧?

  没,没有,韩江林说,今年是我们第一次举办农民工茶话会,还邀请了劳动局的领导和电视记者到场,我们一定要表现南原的精神和形象。

  郑虹笑道,放心吧,亲爱的韩主任,牛皮不是人吹的,火车不是人推的,我们办事处在伟大、光明、正确的韩主任领导下,出现了日新月异、天翻地覆的变化,肯定会向深圳社会各界展示我们良好的精神风貌。

  吹吧,你,等到有机会,推荐你上中央电视台去和赵本山大哥同台忽悠,让郑虹小姐过一把电视明星的瘾。

  别别,咱小女子,还是老老实实在办事处当韩主任的小秘就行。说到这里,郑虹忽然想到起小秘与小蜜同音,一时口误,格格笑着挂了电话。

  郑虹快乐的情绪感染了韩江林,通过电话后,他的心情好了许多,脸色由阴转晴,转过身微笑着面对在沙滩上戏闹的晓诗和孩子们。

  孩子们在沙滩上玩了个尽兴,大家在附近的海鲜馆里饱尝一顿海鲜。回家的路上,韩江林开车,回头见韩丹伏在兰晓诗怀里安静地睡着了。韩江林心想,孩子真是属狗的,虽然与兰晓诗没有血缘关系,居然对兰晓诗这么依恋。

  兰晓诗把韩丹安顿睡下后,媚眼里流露出一种懒慵的情绪。韩江林明白她需要什么,两人在床上躺下,兰晓诗悄悄朝他靠了过来,整个身子像蛇一般缠绕着他。她温润的嘴轻吻着韩江林的耳垂,朝着他的嘴移动过来时,韩江林伸手挡住了她,轻声说,睡吧。

  兰晓诗被泼了冷水,激情受到打击,索然地摊开了身子。对不起。韩江林抚摸着她的脸,满心歉意,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兰晓诗侧目用亮亮的眼睛看着他,没关系。过了一会儿,她幽幽地说,我知道今天在你和我之间,隔着一个罗丹。

  没有,请你这要这样想。

  兰晓诗叹了一口气,假装大度地说,你还怀念她,说明你这人心肠不坏,还能够有一点侠义心肠。

  这是哪对哪呢?韩江林笑了起来,明天事情多,我得好好想想。

  你想吧,我睡了。兰晓诗说着,窝进韩江林怀里,稍一会就发出轻匀的呼吸声。韩江林搂着女人软若无骨的身体,心想,做女人心思浅浅的,真是幸福,可以一靠着枕头闭上眼睛就睡着。他梳理着明天需要处理的事,又想想罗丹,心儿竟然还有些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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