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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爱心沙粒

  洪文睁开眼睛时,望着头顶没有装饰的天花板,心里一怔,“我这是在哪里?”

  窗前有风的动静,他挪转身看到了墙上挂着一张颇具云南民族风情的装饰画,和画边圆圆的竹斗蓬。在窗子的另一边,兰可儿身着淡紫色的睡衣端坐于梳妆台前,两只手掌不停地在脸上抹着。镜子里面,两只半掩半露的丰乳在活泼地跳跃。

  洪文脑袋突然胀了起来,梭下床蹑手蹑脚地走过来,从背后搂住兰可儿,一只手顺势从温暖的****间钻进去。

  兰可儿专心地做着面抹,冷不防他从背后过来,吓了一大跳,惊叫道:“干什么?”见到镜子里洪文尴尬的笑容,兰可儿立即换上小鸟依人的温柔表情,把头靠在他胸前,小手却轻轻地揪了一下他的手臂:“坏死了,轻手轻脚吓我一大跳。”

  “在自己家里怎么会被吓住呢?莫非这里还有外人来吗?”

  “坏蛋坏蛋,坏脑筋歪到哪里去了?”兰可儿用手指点着他的额头,噘起小嘴说:“这么多年我不是一个人住吗?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当我寂寞的时候你是否心里想着我,为什么不来陪我?”

  “我坏,我就是坏,我还想要,我今天,从此以后要天天陪着你。”洪文边说边用力搂兰可儿。兰可儿使劲板开他的手,拒绝他,“不行,不行,今天还有事情,等晚上再好好给你,好吗?”

  “今天不是星期天吗?陪我不是事情吗?”洪文的话有些酸溜。

  兰可儿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说:“你们机关干部旱涝保收,还不用日晒雨淋,我们做生意的做一天吃一天,不做不得吃,哪来的星期六星期天?”

  洪文见她态度认真,担心再招惹她会生气,只得偃旗息鼓。兰可儿板开他的手,转过身从衣柜里拿出两套裙装比较一下,要他当参谋:“好看吗?哪一套好看?”

  “都好看,你穿哪一套都像花仙子一般漂亮又性感。”

  “假话。”兰可儿笑道,“花仙子清纯飘逸,气质高雅,怎么会性感呢?我想性感这个词放在成熟大方、富有浓郁生活情调的女人身上才合适。”

  兰可儿挑准了一件衣服,也不避他,背过身去脱掉了身上的睡衣,穿上了职业套裙,充满女性柔媚的兰可儿顿时脱胎换骨,成了一个端庄稳重的职业女性,亭亭玉立于前。欣赏着兰可儿的千变容颜,洪文第一次见到了三分人材、七分打扮的效果。

  “漂亮吗?”兰可儿原地一个旋转,展示一个曼妙的舞姿。

  洪文点点头,落寞地回到床边坐着。善于观颜察色的兰可儿看出了他的心思,关心地说:“没事你多睡一会。”她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摸出一张钥匙片塞在他手心,“这是屋子的钥匙,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爱心小巢,随时欢迎你过来。”

  说完,担心洪文纠缠不休似的,搂着他的头贴在胸前,轻轻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转过身朝房门口走去,站在门口挥动着小手一声“拜拜”,走到了客厅。

  大门吧嗒关闭,清脆的高跟鞋声敲击着他落寞的心,洪文苦笑一下,掂了掂手里钥匙片的份量,然后倒头睡下,扯着被子把头蒙着,被窝里残留的温香居然让他很释怀,于是放心地沉睡过去。

  手机铃声把他唤醒时,一顿美美的回笼觉睡醒,像刚从水里钻出来一般浑身通透。洪文懒洋洋地拿起电话,摁下键对着就一声喂。

  “还在做梦呢,对不起,打搅秘书长的好梦了。”文慧和尚笑呵呵地说。

  “文慧大师吗?这么早打电话,有好事送上门吗?”

  “上次约好去看一看那个可怜的姑娘,一直没有时间,你今天有空吗?”

  “有,有。”洪文说,“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把这事给忘了呢?”

  “古人说,施惠于人当忘记,受人恩惠当牢记,这是上等的品德,秘书长古风犹存呀。”

  “见笑,见笑。”洪文说,“你在哪里,我们今天一起去?”

  “我下山处理一点公务,已经办妥当了,你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洪文不好意思叫文慧和尚到海天花园来接他,约定在市第一医院门口见面。

  文慧和尚答应下来,又说:“你这枚藏在世间的爱心沙粒,是不是该露一露面了?在报纸电视上露露脸,风光风光?”

  洪文想起昨晚与兰可儿讨论的秘密交易,心想,一方面要做交易,一方面又还要暴露在新闻镜头前,什么风光都有,什么好事都占,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情?按照一般的规律,明星官员因为暴露在大众面前,政治理想与观点太明确了,在讲究“修养内敛、处世中庸,政治上追求韬光养晦”的社会里,极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而葬送政治生命,更何况官员捐助往往会引发大众的怀疑,目前新闻媒体揭露了很多官员一边大肆受贿,一边用受贿的钱去做好事,被讥为患上严重的人格分格症。洪文心里想得复杂,嘴上却轻描淡写:“这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咱也不是领导人,上不得台面。”

  “怎么这么说呢?社会应当高扬理想与正气,就像我们当和尚的,尽管可能连自己都不相信,不同样得高扬所谓佛祖的教义与理想吗?”

  “这是什么话呢?”洪文笑了起来,“不信佛家教义,你当什么和尚?”

  文慧和尚说,“你以为任何组织中人都相信教义吗?如果都那么中规中矩,社会不就浊恶扬善,风清气正了吗?”

  洪文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过,肚子明显感到饿了,心想兰可儿这个时候都没有电话打过来,一定有事情走不开了,于是说:“既然我们有那么多的问题需要讨论,我看还是在去医院之前把它弄清楚,不然我们自己就是思想的病人,又怎么开导别人?怎么样?找个地方吃饭聊一聊?”

  “我一袭隆重的袈裟在身,哪里好在饭店宾馆出入,沾满尘世油腥与污垢?最近我们公司在灵山路口开了一家天敬斋房,佛祖信徒、市井流行素食主义者、草食动物族群蜂拥而至,生意火爆得不行,今天我请客,让你体验一番都市草食动物族群的生活方式,怎么样?”

  “天敬斋是你们公司开的?前一段时间朋友请去体验了一番,菜很有创意,味道清淡但很纯正,很不错,行,今天就有劳大师一回。”

  “我过来接你?”

  “你安排好,我随后就到。”洪文挂了电话,跳下床很精神地活动了一下身子,又巡视了房子一圈。房间陈设简单,但处处讲究,感观上显得十分精致,足见主人对于生活的用心。家具的布局与色彩搭配很协调,充满了宜人的温馨气息,让人感觉精神放松而适意。

  “这种感觉就是所谓的缘吧。”洪文心里想,穿好衣服走进洗漱间,发现兰可儿已经给他准备了漱口缸,上面摆放着一只新牙刷,挤上了牙膏。这一点细微的关怀使他不知不觉对兰可儿的爱意又增添了几分。走出门的时候,他还恋恋不恋地扫了一眼屋子,想了一下放在床头柜上的钥匙片,随手拉上了门。下楼的时候心想:“如果她不在,钥匙片有什么用?如果心与心产生了隔膜,同床异梦,心灵之门岂是一把钥匙片能够打开的么?”

  走出楼门,穿过花园,看到兰可儿轿车停在栅栏旁,不觉怔了一下,心里涌出百般复杂的感情来。

  洪文来到天敬斋房,门口的迎宾小和尚双手合十向他行过大礼,问:“施主有预约吗?”

  “文慧大师在等我。”洪文挺起胸膛说,心想:“这年头吃白食的比自己掏钱的牛气,能够吃白食意味着权力与地位,掏钱虽是享受劳动成果,另一层意思就是辛苦与地位卑微。”

  “阿弥陀佛,施主请。”小和尚转身在前引路。

  “今天我不是施主,是受主。”洪文本想说一句笑话,无奈小和尚却不懂幽默,只管埋着头在前面走,他跟在后面,想到前次在寺庙里喝茶所遇到的假小和尚,不觉仔细观察眼前和尚的动作,与假小和尚身材窈窕、动作飘逸相比,眼前的小和尚显得沉实笨重了许多,知道天敬斋里的和尚身份没有弄虚作假。

  小和尚引洪文来到菩萨斋房,拉开推拉门,低头站定:“到了,施主请进。”

  文慧大师端坐在上位,洪文大声说着伸手过去:“文慧大师,好久没有聆听教诲了。”

  文慧却双手合十,说了一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门关上以后,文慧和尚扑哧一声笑将起来:“真是罪过,繁文缛节是文明的表现,让宗教显得更神秘,更具有吸引力,但往往又因此让文明社会失去生机,失去创造力,是文明社会沉沦与堕落的开始。”

  “这是佛家教义吗?我听着好听是愤青语录呢。”洪文故意一本正经地说。

  文慧和尚放声大笑起来,说:“施主,你观念落后了,现在出家对多数和尚来说,是一种生存方式,是一种职业,与你们之中许多人加入组织的动机是一样的。”

  “佛斋莫谈政治,莫谈公务。”洪文摇着手道,“看到刚才的小和尚,想起先前那个小和尚林子,我对天敬斋用小和尚站班和招客有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你用和尚不如用尼姑呢,尼姑不也是吃素的标志么?小和尚笨手笨脚,不如尼姑一服素服,你不见说,‘要想俏,一身素’,素服素颜迎客,定能惹得习惯了红颜的男士竞相上门,生意岂不是还在火爆三分?”

  “什么馊主意,尼姑与和尚搞在一起,岂不是让人浮想联翩,贻笑大方?在佛家信徒看来,那不是素食斋房,而是搞皮肉生意的地方了。”文慧和尚说,“当然,你不要以为和尚就没有创意,我们刚开始也有这个想法,请示宗教局时,他们不敢做主,又向上层层请示,最后被高层领导一句话否决。”

  “领导没有时间搞创意,又喜欢自作主张否定创意,这社会哪里还会玩出新鲜的东西来?”洪文玩笑道,“如果是寺院,自然有寺院的规矩,天敬斋是饭店,应当享受国民待遇,法律规定的国民待遇是,凡是法律没有规定的,国民都可以自由地行事,哪一条法律规定,和尚与尼姑不能搞在一起?你不是说过,古代的志书里面,凡是尼姑庵几乎都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吗?难道领导的话可以作为禁止天敬斋开拓业务的天条与天规吗?”

  “当然不是这样,但如果不听从领导的指示,我们天敬斋随时都有可能关门大吉,让天敬斋开业,说明寺院的产业走向世俗化,已经全仗领导沐恩施露了,我们还求什么呢?”

  文慧和尚说:“最近我读了一些纪伯伦的诗,他的一些诗文被称作小圣经,里面有一篇关于魔鬼与一位祭司的对话,揭示了二者之间相互依存的关系。”

  “说来听听。”洪文很感兴趣。

  “魔鬼受伤了,倒在路边快要死了,一位神学家正好路过魔鬼的身边。魔鬼请求神学家帮他擦洗伤口,救他一命。神学家说自己的职责就是帮助人们驱逐魔鬼,现在魔鬼被神杀伤,怎么还救它呢?魔鬼用一个精彩的故事说了一番理论,说祭司神学家因为人们的恐惧而生,人们恐惧的对象就是魔鬼,如果没有魔鬼,人们没有了恐惧,自然而然不再需要祭司了。魔鬼说,‘我不万恶之源,罪孽灭绝了,同罪恶作斗争的祭司和神学家也不见了,你,你的子子孙孙、你的同事也将销声匿迹,找不到生活的来源和依靠。’神学家恍然大悟,说,‘我知道你存在的价值在于考验事物,你是上帝用来度量人的精神力量的尺子,衡量人的灵魂轻重的天秤,假如你死了,考验便不存在,使人们保持警惕的那种精神力量也随之消亡,引人们的礼拜、祈祷、斋戒的根源也消失,你应该活着,倘使人们知道你已死去,他们就不再害怕地狱了,继而会放弃信仰,为所欲为,放肆造孽了,有你在,人类便会远离不道德的行为。’”

  当故事说完,文慧和尚感慨道:“这一个小故事给我的启发很大,在我们这个曾经多神教的国家里,佛祖死了,其它的众神也都被打倒了,连同众神被打倒的还有魔鬼,以及人们对于神灵与魔鬼的恐惧,由此出现了道德的沉沦,非道德的行为层出不穷。”

  洪文看了看文慧和尚,问:“你的意思是说,难道要我们所有的人都信佛,信神,重新回到封建愚昧的时代?”

  “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读书后的感慨而已,”文慧和尚喝了一口茶,道:“这一则故事说明了事物间相互依存的哲学关系,神灵与魔鬼共生共荣,不正好解释了一些社会现象吗?如果没有了魔鬼,那神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洪文沉思道:“正像纪伯伦的故事所揭示的,魔鬼的存在与恐惧在很大程序上是祭司创造的,目的就是要人们承认祭司的存在及其地位”

  “魔鬼不是说得很明白吗?如果它死了,祭司也就失去了养家糊口的职位,子孙将消灭。”

  “兔走狗烹、鸟死弓藏。” “让兔还在,让鸟不亡,或许就像祭司救活魔鬼同样的理由吧。”洪文心想,看着文慧炯然的目光,好像在自言自语:“最近,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在神灵与魔鬼缺失的年代,什么东西能够拯救人们的理想不泯灭、精神不堕落,道德不沦丧?”

  “爱。”洪文与文慧和尚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个字。

  “对,就是爱。”文慧和尚重复了一句,说:“牧师,包括我们佛家人士之所以在认为神灵与魔鬼缺失的年代,仍然能够坚守宗教的阵地,乐此不彼地乐善好施,绝大多数人就是把爱的光辉普施世界,让民众承沐爱露是他们最大的理想与精神支柱,就我们个人来说,支撑我们长卧青灯古佛旁的精神支柱又是什么?同样是爱,信男善女们眼里虔诚的信赖与爱戴,是和尚和牧师们克制欲望,长期坚守,一生从事单调而重复工作的力量源泉,想一想,人们为了金钱能够这样虔诚、毫无怨言、心怀感激地一生从事同样的工作吗?不能;为了女人人们能够周而复始地过同样单调的生活吗?不能。”

  “是的。”面对文慧和尚神采飞扬的目光,洪文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以前他一向对文慧和尚持有怀疑的态度,认为文慧是个花和尚,没有令人感动的东西,现在看来,他对文慧了解太少了。

  “我有时候也在思考,失去了对神灵的虔诚与景仰,失去了对魔鬼的恐惧与敬畏的时代,理想与宗教逐渐淡出人们视野的时代,支撑这个社会精神价值体系的将是什么东西,支撑人的道德价值观又是些什么东西,在神与魔鬼横行的时候,这两者足以让人们坚守着道德的底钱,小时候掉了几粒饭在地上,如果不拣起来吃掉,老人们便威胁说,糟蹋粮食将会被遭天打雷劈,大人们做了错事,担心遭老天报应;现在,由谁来维持这种道德的底线与操守呢?”

  洪文说着,想到与兰可儿的婚外情,心里仍然有一丝淡淡的愧疚,说:“这个问题正是当前社会所面临的重要问题。”

  “嗯。”文慧和尚说,“物流横行,人们肆意妄为,践踏道德,不守法律,贪污腐败成为社会的顽疾,除了我刚才所说的魔鬼与祭司的依存关系,使得祭司纵容了魔鬼以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精神理想的堕落,道德操守的缺失,要改变这种状况,让整个社会的精神大厦不倒,唯有政府承担起种植与撒播爱心之责,使政府在人们的心目中成为爱心与信心的最后底线。”

  “那政府将承担多大的责任呀?这种期待是不是太高了?”

  文慧和尚嘿嘿一笑,见菜上齐后,说:“阿弥陀佛,理想与精神价值观的讨论不足以解决物质问题,我俩还是先吃饭吧。”

  说完,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嘴里念念有词,做饭前祈祷仪式。

  待文慧和尚做完仪式,洪文问:“不是说天敬斋只吃素,不吃肉,怎么端上来的还是鸡鸭鱼肉呢?”

  “阿弥陀佛,心中无鱼肉,自然鱼肉无存,哪里还有什么鱼肉呢?”文慧和尚拿起筷子相邀并介绍,“这几道菜都是本店的名菜,请洪秘书长仔细品尝。”

  洪文见文慧和尚表情神秘兮兮的,于是拿起筷子拈了一块肉塞进嘴里,慢慢品尝,肉片有肉的味道,但比肉细嫩可口得多,又拈了一块进嘴里,仍然不知道是什么肉,好奇地问:“就细嫩可口而言,单凭厨师的手艺,猪肉炒不出这样的味道来,究竟用了什么肉做作料?”

  “猜猜,猜猜?”文慧和尚笑道,“周恩来把烤乳猪说成考鸭,那是故事,表明周总理的聪明与机变,但国宴上不可能出现这样重大的失误,我们天敬斋如果公开用肉料充素菜来糊弄信男善女,他们同样会把我们的店砸了。”

  文慧和尚的话点醒了洪文,他大声说:“黄豆,从黄豆中提炼出来的制品。”

  文慧和尚嘿嘿一笑:“世间的许多东西本性相通,此物与彼物,此人与他人,或表象相同,而精神各异,或表象千差万别,而精神同一,顽固、僵化地承袭传统的教义、谨守陈旧的教规又怎么行呢?”

  “阿弥陀佛,大师教诲,弟子谨记在心。”

  洪文双手合十低头礼敬一番,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吃完饭,文慧和尚开车,洪文坐在副驾座上,一同前往市第一医院肿瘤病房。

  文慧和尚说:“你这个沙粒爱心行为很好,但做了善事需要宣传,才能给他人树立样版与标杆,成为普世的准则,惠及更多的人,你这样默默地做善事,只能惠及一人,不是与爱心沙粒本身的行为意义相去太远了吗?”

  洪文想了想,道:“顺应心声,出乎自然,宣扬反而有可能违背我的内心,许多政治明星最后或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或成为新闻舆论的牺牲品,或干脆就被新兴的网络力量杀来祭旗了,壮大了网络舆论的声威,我,还想安静地过自己的生活呢。”

  文慧和尚说:“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从目前我们读到的诸多人生新闻故事,无论是进入福布斯富豪排行榜名单上的商人,还是被炒得热火朝天的官员,还是理论学界的明星专家,在他们发迹的过程中,因为道德操守的缺失使他们身上带着很大的原罪,随着聚光灯罩在他们身上,随他们发迹而与生俱来的原罪也暴露在公众视野面前,你没有发迹又没有原罪,你担心什么呢?”

  文慧和尚的话如针一般点中了洪文的血脉,他连声说:“我不担心,我担心什么呢?我一个小小的处长,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忽然,他找到了充分的理由,底气十足起来:“我为什么叫沙粒,因为我就是一枚平常的、不起眼的沙粒,默默地做一点善事,这一点善事如果能对同围的人产生一点潜移默化的影响,使爱心重新回归,道德重新具备普世的力量,我就心满意足矣。”

  “会的会的,你不用担心,当我们寺院设立了沙粒爱心功德箱以后,每天的捐款达到一两千元,比我们所设功德箱的善款要多几十倍上百倍,市电视台、市人民广播电台已经发起了一次新闻活动,寻找爱心沙粒活动,这个活动由寻找最近演变为充当一枚爱心沙粒,承接与传递爱心的精神文明构建活动,这就是你,一枚小小沙粒所起到的作用。”

  洪文听了颇为感动,喃喃地说:“我不过是为一个身患癌症的女孩捐了几千块钱的款,怎么突然就成了新闻,事情演变成这个样子?”

  文慧和尚说:“这是佛的力量,是佛的幸事,说明在人们的心底,始终藏着一颗大爱之心,它就像秋冬时节埋下的一枚种子,只要遇到春的气候与时节,自然而然地生长出来,展示出来,爆发出来,这是维持我们这个民族生生不息的强大精神动力。”

  “是的,当悲观的情调充斥于耳时,这是我仍然乐观的主要原因。”

  “我们寺院设立了两个沙粒爱心功德箱,一个是针对所有需要帮助的人爱心功德箱,一个是专门针对癌症女孩夏乐天的沙粒爱心功德箱,短短一个星期,爱心人士往功德箱里捐了三万,足够夏乐天几个月的治疗费了。”

  一次小小的善行,居然产生了这么大的社会效果,这是洪文没有预料到的,听了文慧和尚的话,洪文真是又惊又喜。喜的是居然有这么多的人关怀癌症女孩夏乐天,惊的是一旦他的沙粒身份暴露,他将成为受到关注的明星官员,而他的行为并非真像人们所期待的那样完美无缺,到时候将如何面对关注他的人呢?

  走进病房前,洪文一直在思来想去的。就像对所有的事情他都喜欢准备两套方案备选一样,这一次随文慧和尚来探望夏品的妹妹夏乐天,他包里同样准备了两个信封,一个里面装着一万块钱,一个装着五千块钱。

  夏品和宋雯睛早已等候在病房里,洪文和文慧和尚走进病房。文慧和尚微笑着介绍洪文:“我给你把一枚爱心沙粒带来了。”

  夏品激动地站起来紧紧握住洪文的手,叫了一声:“洪秘。”居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洪文避开夏品的目光,看了一眼床上睡着的女孩,然后在宋文睛靓丽的脸上瞟了一下,再一次被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孩征服了,嘴上说:“我,我不是沙粒,我只是文慧大师的朋友,和大师一起来看一看夏乐天,现在怎么样了?”

  “上个星期做了眼球摘除手术。”夏品忧郁地望着床上沉睡的妹妹一眼,“医生说手术效果好,目前病情较为稳定。”

  洪文知道夏品的意思,上次他来见过,挺漂亮的一个姑娘,因为患了脑癌,一只眼珠像一枚铁丸一般突出眼眶,几根筋像网一样连扯着,情形着实令人恐怖。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洪文真的不相信还有这种的病症。夏家父母早已过逝,兄妹俩相依为命,夏乐天全靠哥哥一人照顾,妹妹得的又是这样的病,可见夏品身上压着多重的担子。他对每一个来探望妹妹病情的人都心怀感激,尤其是对沙粒的爱心活动,唤起了社会对夏乐天的关注,从经济上缓解了他的压力,他委托报纸电视台,以及文慧和尚帮助寻找沙粒,要当面感谢他的爱心帮助,但一直未果。

  宋雯睛把一根椅子递给文慧和尚后,又拿过一根送到洪文面前,然后顺着眉默默地站到窗前。洪文观察着宋文睛的行为,心想:“要是这种事放在城里姑娘身上,她们早已抛弃男友寻找新的幸福去了,哪里还愿望与夏品一起承担超常的家庭负担呢?眼见得这姑娘心地是何等的善良了。”

  夏乐天刚睡着,几个人小心地说着话。问候过姑娘的病情,文慧和尚从包里拿出寺院沙粒爱心功德箱的捐款,递到夏品手中,说了具体的数字,要夏品打一个收据。夏品接过钱转递到宋雯睛手上,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写了收据递给文慧和尚,说:“大师,你能不能帮我找到沙粒,找到我妹妹的这位救星?”

  文慧和尚说:“阿弥陀佛,沙粒就是地上的一枚尘埃,一株小草,只要我们每一个人都充满了爱心,只要你对沙粒心怀感恩之心,沙粒不就在你眼前,在你心里,还需要找吗?”

  “唉。”夏品不理解文慧和尚的佛家用语,拳头狠狠地擂在另一只掌心,表情有些焦躁。

  洪文经过深思熟虑,见时机差不多了,从包里摸出五千元的信封,递到夏品手上,说:“请夏局长收下,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洪文想过,捐得太多,担心夏品或其它人想得太多,误解他的行为,不如捐在自己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不让他人产生复杂的想法。

  夏品拿着信封喃喃地说:“这,这,如何是好,叫我以后怎么报答洪秘书长的恩情?”

  “说什么报答不报答,我们从自然界摘取了生存的果实,我们报答过自然吗?爱心沙粒的行为就像在我们的心里播种了一枚爱心种子,生了根发了芽而已。”

  又说过一些安慰的话,担心吵醒病人,洪文给了文慧和尚一个眼色,两人站了起来,出到走廊,夏品跟着出来,再一次说着感谢的话,然后握手告别。

  下楼出到院外,文慧和尚说:“你这枚著名的沙粒还不愿意显露真容?”

  “沙粒就是沙粒,哪来什么著名与普通呢?要在茫茫的沙滩上找一枚沙粒很容易,要找某一枚指定的沙粒,无异于大海捞针。”

  “为善而不留言,使善变得更纯真,说明佛家慧根植入了你的心里。”

  “我倒是希望这种大爱之慧植入每一个人的心里,拯救当下公共道德缺失的状态呢。”

  “我善则天下善,从我做起,从个人做起,道德所具有的太阳般的光辉必将温暖全社会。”

  两人在医院门前就此别过,洪文跑到办公室里上网,浏览股市行情分析文章。下午时间,兰可儿打电话来,询问洪文到什么地方,怎么不声不响就溜之大吉,连房子的钥匙也不要,是不是不再想与她有任何关系?

  洪文解释道:“人在则情在,你不在的日子里,我到一所空房子里有什么意义呢?把天下比做一间大房子,我们还随时随地在一起呢。”

  兰可儿大笑起来,说洪哥幽默,然后与洪文告假,说有一桩紧急的生意要到缅甸跑一趟,回来再联系。

  果然此后差不多二十来天时间打不通兰可儿的电话。有关人事的议论越来越多,洪文的前程就悬在兰可儿的手里,他心里越来越焦急,每天都试着打兰可儿的电话。这一天兰可儿的手机终于打通了,洪文被堵了二十多天的心思也被疏通。

  兰可儿那边出现声音,洪文不待听清她说什么,劈头一句:“可儿,我的老天,你跑爪洼国去了吗?怎么电话老打不通?”

  “我刚回到昆明,下午三点的飞机,五点左右到南原,等我一起吃晚饭吧,老公。”

  这回洪文听清了,尤其是最后两个字,这是兰可儿第一次以老公的称呼叫他,洪文心里一热,故意问道:“你叫我什么?”

  “老公,老公,我的老公,我非常非常想你。”兰可儿在电话活泼泼地撒着娇说。

  “这么久杳无音信,电话也没有一个,还说非常想我,假话。”洪文假装嗔怒道。

  “真话。”兰可儿说,“不给你打电话是有特殊原因的,这一趟生意穿越热带丛林,可谓九死一生,差一点回不来见你了,这一次我给你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天大的喜讯,还有一个坏消息。”

  洪文心里一紧:“什么坏消息,是不是陈部长那里没有说通?”

  “你呀,”兰可儿娇嗔道,“我看当官就是你的情人,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天皇老子,除了当官的话题,难道没有其它的话题了吗?放心吧,我关心的事情我已经在电话里说清了,他爽快答应帮忙,钱已经打到了部长大人的帐户上,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一阵喜悦的洪流淹没了洪文的心,让他紧张得几乎透不过气来,问:“他还说了些什么没有?具体安排在什么地方?”

  “这个,这个,”兰可儿吱吱唔唔地说,“具体要看情况而定,”哎,你是关心你自己呀,还是关心我呀。”

  事情有了消息,悬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洪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换了温情的语气:“说你的消息吧。”

  兰可儿迈了一个关子:“你想先听好消息呢,还是先听坏消息?”

  “先听坏消息,再听好消息能够冲淡坏消息带来的坏情绪。”

  “嗯,坏消息是,我,我,怀孕了,怀上了你的孩子。”

  “什么?”洪文虽然遭受上一次的惊吓,有了一些教训,但一想到情人怀孕以后可能带来的麻烦,仍然吃惊不小,“你不是说安全期,所以没有采取措施的吗?”

  “洪哥是过来人,不是知道安全期只是相对安全,不绝对安全的道理吗?”

  洪文拍了一下脑袋。兰可儿怕他不相信似的,“我已经用试纸试过,符合怀孕的情况,所以上午来到昆明,特意上医院检查,这回是确证无疑了。”

  “那,好消息呢?”洪文问,既然麻烦出现了,而且是个大麻烦,他得冷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

  “就是老公你要重新做一回爸爸了,我年龄也不小了,这次决定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我认为你的种子聪明健康,很好,我要把儿子培养得像他老爸一般聪明能干,有出息。”

  这对洪文哪是什么好消息,而是无异于被五雷轰顶,脸色变得铁青,紧握手机的手轻轻的颤抖,许久说不出话来。

  “老公,难道你不愿意接受我和儿子吗?我和儿子不会破坏你现在的家庭,不会找你的任何麻烦,真的,哪怕你不认我,只要认我们的这个儿子就行。”

  洪文嘴里嗯嗯地胡乱应着,心里想:“俗话说有本事的人把别人的肚子搞大,现在看来真的搞大别人的肚子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啊。”转念又想,“谁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哪一个的孽种?怎么就铁定认我做爸爸呢?”这话目前还不能说,怀孕的女人情绪会出现异常的变化,万一情绪遭到激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不仅他的政治前途玩完,就是家庭也会被弄破裂。

  洪文决定先采取安抚为主的策略,对兰可儿说了一番宽慰的话。兰可儿就像机灵的猴子,得了杆儿就上树,欢欣地说:“我还以为你不要自己的儿子呢,老公,你真是宽宏大量,我决定回到南原,和你一起带着儿子,我们全家到香港旅游一圈,去看一看花花世界,让我们还没出世的儿子接受良好的胎教,你说好吗?”

  “行,这主意很不错。”她已经决定了,洪文还能说什么呢。

  “这是我们全家的第一次出门旅游,你可要好好准备哦。”兰可儿即说,“你先预订下星期的机票,我回来就帮你跑出港手续,好吗?”

  “好,好。”洪文说,心想兰可儿真是一个会玩和会花钱的女人。他这段时间炒股赚了不少钱,到香港旅游的花销不是问题,问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在他看来就像埋在他人生前面的定时炸弹,引有可能引爆而造成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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