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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父亲知道母亲这次肯能凶多吉少,善良的母亲这时肯定在陷阱里苦苦挣扎,只有父亲才能将她救出来。母亲那边也是恶作剧演了一半就谢幕了。刘小月一路上都跟母亲唠叨她很爱郑先生,郑先生现在搬进诊室里住了,她想挽救她的婚姻等等。母亲看着她那股真想和郑先生过好的虔诚,即欣慰又感激地跟着刘小月来到卫生院。刘小月让母亲先进去,说自己想上茅房。母亲就进了卫生院,卫生院其他工作人员都下班了,郑先生还在诊室里看书。母亲一看郑先生不是好好地坐在那儿看书吗?不像两三天没吃饭的人,就觉得蹊跷,又一想既然来了,就劝劝郑先生和刘小月和好。母亲轻轻咳嗽了两声。郑先生抬头一看是母亲,喜出望外地赶紧站起来:“你咋来啦?!”母亲没有回答郑先生,而是询问他:“你好吗?”郑先生将母亲拉进屋,让母亲坐下:“我好呀!逍遥自在,似神仙。”母亲纳闷地看着郑先生,这两口子肯定有一个人出毛病哩。郑先生被母亲看得不好意思:“你咋来啦?阿达不舒服吗?”母亲就将刘小月去叫她的经过说了一遍,郑先生一听,心想这臭婆娘又要干啥坏事,赶紧得让雪悦离开,却一时不知道怎么给母亲说。正在这时,郑先生的两个儿子明扬和明亮放学回家,明扬比明亮大三岁。弟兄俩看见母亲在郑先的诊室,都很有礼貌地和母亲打招呼。明扬比明亮老实,也不太说话。郑先生是趁着寒假的时间,给他们俩找了个老师补课,平时回来晚,今个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早就回来了。郑先生看着两个儿子,心里有主意了,就对明扬和明亮说:“你们今个咋回来这么早?”明亮抢先说:“老师的媳妇要回家娘,老师要陪她,就给我们放学了。”郑先生将诊室的门闭上,回过身摸着明亮和明扬的头:“大大给你们讲一个故事。”明扬他们一听有故事听,就放下书包,坐在椅子上等着听故事。母亲看郑先生过得好着哩,就要起身回家,被郑先生阻止了:“嫂子,你还没有看戏就走了,多可惜。”“大大,哪儿唱戏哩?”一听看戏明亮就坐不住了,郑明亮喜欢看戏,是因为他能看到我。郑先生神秘地给明亮“嘘!”一下,小声地说:“戏就在这儿唱,你们别出声,戏子马上就化妆好了,快出场哩。”说着将屋里的灯也熄灭,大家都在屋里就静悄悄地等着看戏。大约有十分钟,卫生院里就有瑟瑟的走路声,有还几个人蹑脚蹑手地进来,刘小月给最后一个进来的人交代:“把好门。”那人“嗯”了一声。郑先生故意小声而幸福地说:“好美,美得很么!”这时候诊室的门被推开。刘小月喊了一声:“小心狗日的从窗子跑了,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别让狗日的跑掉……”她话还没有说完,郑先生将煤油灯点亮了。刘小月的嘴成O形,愣愣地站在那儿。

  郑先生气得脸苍白,却强装着拍手:“好戏,好戏,明扬,明亮,好看吗?”明扬捂着脸跑出去。明亮一看他哥跑出去,恶狠狠地瞪了他妈一眼,也跑出去了。郑先生气得眼泪打转转:“捉奸来啦?是吧!我下午就看见赵改玲来找你,你两个鬼鬼祟祟地走了,我还很纳闷。原来……你和赵改玲这戏唱得好,赵改玲居心叵测地想当导演,也难为你费尽苦心想当个好演员,赵改玲是啥人,你和她同流合污。好好,你好自为之吧!刘小月!咱们夫妻情分到了尽头……雪悦嫂子,我送你回家,以后这个女人说啥话你都不要信,真是最毒妇人心。走!”母亲不知所措地跟着郑先生出来,刚到祥龙口街道,父亲和我风尘仆仆地赶来了。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和郑先生打招呼。刘小月耷拉着头,领着五个男人出来,也没有和我们说话就走了。父亲已经明白怎么一回事,郑先生请我们请回诊室,才告诉父亲刚刚发生的一幕。父亲也将他的遭遇告诉郑先生。郑先生气得脸发紫:“我遇上的都是啥人哩,你们看看,这就是我的亲人,我的亲人都这样糟蹋我哩。”父母也知道了郑先生心里的苦,就劝郑先生想开些。从那以后我的父母再也不劝郑先生和刘小月复婚了。

  三月的明媚给我家带来了无限的喜悦,老郭家祖祖辈辈第一个进门的新媳妇都是在春光明媚的三月里,这冥冥之中好像有啥神奇的人或者神奇的力量在安排似的:太奶奶进老郭家的时候是三月;奶奶进老郭家的时候也是三月;我的母亲进老郭家的时候同样是三月;现在这个三月,在父母的再一次东拼西凑下,父母将订婚多年的云彩给家轩娶回家了。

  一家人为了这个喜庆的日子从一年前就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父亲拿那几块自留地当成了财神爷,属于自家的只有这几块自留地,娶云彩进门的那场筵席主打菜都是从自留地里出产的洋芋、萝卜。粮食是一家人从嘴里省下来的,父亲又四处借了一些麦子和苞谷备用,家豪从部队寄回的二百块钱解了父母的燃眉之急。家轩的婚礼在我们兄妹里是最好的一个,也是唯一父亲亲自操办的一个,我已经记不清是谁当的家轩结婚的大总管了,但那天的气氛,我一直记的:

  提前两天,路远的亲戚就来了,这无形增加了家里负担,吃喝拉撒上都是负担,可是父母高兴,这高兴和当年爷爷和奶奶为父亲娶母亲时的高兴一样,父亲拿出自己舍不得抽的“喜盈门”烟给大家一根根发着,他脸上已经是开了花似的。母亲也是笑得跟花儿似的。我记得紫霞回来转了一圈,她给家轩的结婚礼物是一床提花被,她单位有事,不得已她在家里待了一个小时就回单位上班了。邵纯美是前一天下午来到家里,她的到来使父母更高兴,他们悬挂的心有了很大的回落,四个光葫芦已经有两个有实质性的媳妇了,老三也有了有板有眼的对象,就等着拍案了。父母能不乐吗?父亲看着忙出忙进的纯美,在心里有盘算着用家轩婚礼上收下的行门入户的礼钱给家壮也把婚事定了,省得夜长梦多。看着纯美看家壮时的眼神,就知道纯美有多么爱家壮,什么叫火辣辣,这就叫火辣辣。

  所有的亲朋好友都看出来这份纯洁而又美丽的爱情了,所以父亲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了,他的光葫芦们个个都有魅力,可是咱这家庭,硬件设施太暖不住人心哩,看来盖房子也是要干的事情。愁云又弥漫在父亲的心里,但父亲还是计划着啥时候找个媒人去纯美家给家壮提亲合适,估摸着纯美家能要多少彩礼。他们能要多少彩礼,我们老郭家就能给他们多少,这么好的女子要多少也不会过分,哪怕要得彩礼钱让老郭家砸锅卖铁哩,都要给娃把这么好的媳妇娶回家,这是娃们一生的幸福呀,不是闹着耍耍哩。

  父亲一向都将儿女的婚事看的很重要,婚姻大事关系着一个人一生的幸福哩,不能因自家贫穷就抹杀了娃们一生的幸福。贫穷只是一时的痛苦和熬煎,咬咬牙就会过去了。只要心中有爱,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一人一命一福哩,受苦也罢,享福也罢,这都是命里注定,人在这个世上可以顽强的和任何事情抗衡,唯独不能和自己的命运抗衡,上苍给你安排了命运,那么命运里的酸甜苦辣你都要很睿智地去品尝,各种滋味有它特有的内涵。父亲边想边挖了一锅烟,刚叼到嘴里,二大背着他家的大铁锅下来了。二大将几个没有出五伏的叔叔们家里的锅全都背来啦,一排排七八个大铁锅支在院子里,二大再将他家的锅背来就够了。

  父亲看着二大把他家的大锅背院子里,急忙帮二大接了下来,兄弟俩将锅放在用泥坯子临时垒成的锅台上。二大拿出他的烟锅子在父亲的烟袋里挖一锅烟:“哥,真的替你高兴哩。你看老三的媳妇也不用操心哩。”父亲吧嗒着烟锅:“唉!你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只要将娃娃拉扯大就行,大了人家自己就会蹦跶(折腾)哩。”二大笑着说:“哥,缓一段时间就给老三娃子把婚给定哩,省得夜长梦多哩。”父亲一直在点头,不用二大提醒,父亲心里注意都拿定了,等家轩办完婚事,就请媒人到邵纯美家去提亲。

  热闹的婚礼在我们的院子里举行着,家轩和云彩一对新人洋溢着幸福被人群拥护着。新农村、新思想就体现在新的婚礼模式上,他们没有父母结婚时的传统礼节了,他们的婚礼在证婚人的一项又一项的节奏中鞠了十个躬就完成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吻,这种新式的婚礼场景在这个闭塞的小山村里绝对的史无前例。人们被这个场景撞击得从未有过的心情澎湃,黑灯瞎火才能干的事情,被这对疯子新人演绎得淋漓尽致,这是让人羞红脸,也是让人心里莫明其妙地有了一丝不好意思的渴望……

  这时我看见郑明亮站在人群里看着我,他的目光热情洋溢不亚于家轩和云彩,我不好意思地将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骄傲地趴在父亲的背上。父亲和母亲正幸福地接受家轩和云彩的拜高堂哩,我趴到父亲的背上的时候,很有分量胖身子压得父亲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大家都哄堂大笑,这一笑更让父母紧张,家轩和云彩也紧张起来,不知所措地愣在那儿。父亲为自己没有防备被我压得差点栽倒羞红了脸,更为自己第一次受儿媳妇的礼拜而紧张,自己坐在这儿心里嗵嗵地直跳哩,冷不防被芳儿猛地一压,差点栽倒了,引起一堂哄笑,这死女子,就想让我出丑哩。父亲红着脸看着母亲,片刻的慌乱之后母亲很镇静地坐在那儿,没有一丁点的紧张迹象。父亲看着母亲心里纳闷起来:这个和自己走过多少风风雨雨的女人,凡事不管大小她都紧张得不行,从来都没有出席过像今天这么大的场面,按理她应该比自己还要紧张,紧张得身子像筛糠似的才对哩,可今天这是咋啦,如此镇静哩,她为啥不紧张?看来,这女人是不能用常理推断哩,看我的记性,她家是地主,地主的高贵就在这儿哩,我可不能说她是地主,这地主可是一个明感词。父亲震撼地看着母亲。母亲如此镇静不失大体地坐在那儿,骨子里流露着高贵。

  母亲不失风范地很镇静地坐在那儿,并不是不紧张,开始很紧张,但母亲转眼一想,那有婆婆害怕儿媳的道理,自己是一家的女主人,好不容易从媳妇熬到婆婆了,再害怕媳妇成何其统。现在的婆婆已经不是旧社会的婆婆,不能虐待和控制媳妇,但也不能害怕媳妇。母亲这样一想心里就踏实了,很大方地坐在那儿。

  当家轩和云彩的婚礼热热闹闹、圆圆满满落下帷幕。邵纯美在羡慕中憧憬她和家壮的幸福未来。那幸福只是在她心里,旁人是无法知晓的,但从她的双眸里不难感受到她对幸福的渴望,那种热恋中少女的羞涩洋溢在邵纯美的脸上。一个人最美的时光莫过于初恋了,初恋的感情是最纯洁最美好……所有的亲朋都要走了,喜庆、热闹的气氛接近余热了。邵纯美才不好意思地向母亲说自己要回去了,母亲挽留着纯美,纯美正好随水推舟地就住下了。其实我们家没有人会将她当外人看,大家都很喜欢她,父母在私下里也在琢磨请个媒人去邵家提亲,邵纯美是邵刚他三哥的女儿。高傲的邵刚和四姑退婚后,没过几年在部队不知道犯了啥错误就复原回家了,一下子老老实实地找了一个大不如四姑的女人结婚生子。

  往事给父母心里埋下了一个疙瘩,母亲还怕引起四姑伤心,这一次四姑从州城回来祝贺家轩结婚,细心的母亲从四姑眷恋的眼神中知道四姑在州城过得并不幸福,自从四姑去了州城之后,这是第一次回来,当四姑站在照碑岭看着那一汪汪碧水的祥龙山水库,她心里的感触很多,也勾起她对邵刚的思念,那毕竟是四姑的初恋和最心仪的一个对象呀!当四姑第一眼看见邵纯美的时候,就有了一种时曾相识的感觉,邵纯美的眼神里流露着她们邵家人特有多情、傲慢,四姑也悄悄地问母亲邵纯美的情况,母亲对四姑撒谎,这个女子是野人沟里家妮的一个同学。人多四姑也不好意询问邵纯美的家庭情况,四姑在家轩结婚的第二天,就匆匆回州城了。

  此时,家里基本没有了外人,在农家人人都有忙不完的活,不过新人这几天是不用干活,其他人照旧从眼睛一睁开就忙起,春耕已经接近尾声,因为我家里办喜事,所以比别人家要忙活点。邵纯美在家里待了七八天,帮母亲将家里收拾利索,和家妮一起给猪寻草。家里实在紧张没地方,每天晚上家妮领着纯美去平民叔家和彩虹一起睡。纯美在第九天吃早饭的时候告诉母亲她该回家了,母亲也就没有强留,吃完饭,母亲将晒干的米饭给纯美包了一包,晒干的白米饭是给家轩过喜事办席面剩下的,农家人永远不会糟蹋一粒粮食。邵纯美提着母亲给她准备的一包晒干的白米饭,轻轻拽了拽家壮衣角,就出门了。家壮明白邵纯美的意思,他红着脸接过邵纯美手里的包,和邵纯美相跟着从照碑岭背后小路走到清江河边向下河湾走去。

  这一路上邵美纯的心里很甜蜜,纯美这几天目睹了家轩和云彩的新婚燕尔,是那样的澎湃和甜蜜,家轩毫无顾忌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云彩拥抱在怀里,有时趁云彩不注意的时候,家轩在云彩的脸上亲吻,有几次纯美都看见了他们亲热,纯美的心情也跟着他们的动作澎湃起来,心里一阵阵地狂热,火急火燎地使她头上直冒虚汗,就像有一股很强烈的火焰烧焦了纯美的心一样,看见家壮之后纯美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家壮,也恨不得让家壮咬自己一口,这种冲动一直折磨着纯美。现在家壮就走在纯美的前面,他笔直的后背,像一块吸铁石一样的吸引着纯美的眼睛和心,纯美不由自主地想家壮就是自己一生的港湾,他一定和他二哥一样多情和热情,因为他们是一个娘、老子生的娃,他们的父母就很恩爱,他们的血液流着老郭家人的热情。家壮,壮,我的男人……哼!不害羞,他还不是你的男人,你和他还没有睡过哩,睡了之后才能算你的男人。邵纯美现在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两个邵纯美矛盾地融合在一起,一个是渴望家壮属于自己的邵纯美,一个是属于理智的邵纯美,两个邵纯美让她自我矛盾,又让她更觉得奇怪:男人和女人第一次睡觉是啥感觉?!邵纯美呀邵纯美,你中了什么魔了,一个大姑娘的咋不知道羞,这是你能想的问题吗?纯美在心里提醒自己,她的脸红得和鸡冠似的,依旧默默无语地跟在家壮的后面。家壮已经将包扛在肩旁上,也是默默无语。这时正好是上工的时间,路上不时地有人经过,家壮不好意思地和他们打着招呼。家壮看着人来人往的路上也不好意思和纯美说话。两个人都知道再走一段路,就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月亮湾了,月亮湾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路上的行人很少,所以叫月亮湾,月亮湾是个宁静的地方,他俩都认准那儿是个说话的地方,这就是心有灵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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