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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紫霞告诉父母她就要去家豪的部队和家豪结婚的消息,父母及全家人为他们的决定而欢呼中,家豪已经从军校毕业分配回原单位了,他和紫霞也了解了两三年,他们的决定很成熟。父亲从郑先生那儿有借了三百块钱给紫霞,让她带到部队操办婚礼,懂事的紫霞没有要父亲借来的钱,就去了新疆和家豪结婚。父母的高兴是无法用语音来表明,在父母还沉睡在儿女们的幸福之中的时候。我的计划已经施行了一半,我已经和家莉、彩玲、绣姑商量好了,她们和我一样恐惧和憎恨狐狸精,所以我们的计划是一拍即合的事情。当我将家里的老鼠药分给她们的时候,我们稚嫩的脸上流露出骄傲的表情,我们要将村里的狐狸全部毒死,让狐狸在我们这儿绝种。毒死狐狸之后我们就去河南少林寺,少林寺一定会收留我们这些犯错误的孩子,电影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做错事的娃娃跑到少林寺当和尚,少林寺的方丈很慷慨地就收留了他们。我们就决定去少林寺,等我们家里没有人的时候,我们就把有毒的肉抛向狐狸们。我们看着自家的狐狸口吐白沫一命呜呼了,就去了涎水叔家里,光杆一人的涎水叔下地了,眼下是种冬小麦的季节,包产到户了家家都忙着种地,村里除了几个不能行动的老人,和一帮子小孩子,再没有大人了,这就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机会,很快涎水叔家的白狐也一命呜呼了。我们看着村里这最后一对白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时候,大家兴奋地紧紧地抱在一起。我说我知道我们怎么走就可以到少林寺了,大家也很相信我的话。其实我没骗大家,我真的从紫霞那儿打听好了去少林寺的路,只可惜我当时不知道要去少林寺是用我们的脚丫子走不到,少林寺离我们家是那样的远,我只知道我们随着去县城方向向东走就可以到河南,我将我们要走的路线告诉大家,然后一再强调不准走漏风声,回家悄悄地拾掇自己的东西,东西不要带的太多,带点吃的,有钱都带上,拾掇好了就上雪岭等我,各走各的,注意不要被发现了。大家听明白之后就回家准备去了。我穿上紫霞给我买的那件格子衣服,飞跑着去找郑明亮,我要把他带上,他是我最信任的人,只要他在,路上我们就不会害怕。

  我疯狂地跑到郑明亮家里,我当时的心情很复杂,但是我说不清那种复杂的心情,我觉得我就要和他远走高飞了,和一个自己很在乎的男娃一起远走高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我一定要带上他一起走,这是我下了很大决心的决定。我跑到郑明亮的家门口已是大汗淋漓了,郑明亮正在写作业,听见我的叫声,从屋里跑出来,红着脸看着我,不好意思的将一块手绢递给我:“你真好看。”我没有不好意思,也没有顾及他贪婪的目光,更没有接他的手绢,这会我没有时间和他情意绵绵。我用袖子将脸上的汗水擦干净,将他拉到墙角,将我所做的一切告诉他。他惊讶地张着和碗口一样大的嘴,我看着他的傻样就大笑起来。他却很认真地说:“都到啥时候了你还笑哩,你想好了,真的要走哩,不给家里人说一声就离家出走,你妈会很伤心的哩。”我被他的啰啰唆唆气得瞪起眼珠子:“我只问你,你去不去,痛快点哩,别婆婆妈妈的,我气。”他看见我真的生气了,点点头回家。没有两分钟,他出来了,什么也没有拿,我一下子失望,我知道他不会跟我去。我没理他,我再也不理他了,我在心里暗暗的发誓以后再也不理他,我头也不回地往回跑。此时我的汗水和泪水挂满我的脸上,我擦也擦不干。我跑回家拿了东西,害怕被人发现,看了一眼我可爱的家,有一点不舍,但很快也就消失了,我知道小姐妹们在雪岭上等我,我不能耽搁时间。我出了家门,一个撒欢的跑上雪岭。她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我看出大家脸上写着对我的不满就说:“对不起,对不起,大家向山下看最后一眼,以后再看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们就是武林中的女大侠,我们会飞檐走壁,看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们要做真正的女大侠。”大家被我的话说得情绪高亢了很多,看了一下雪岭脚下的清江村,看了一眼清江河对面的学校,拜拜啦!我们一个撒欢地向县城跑去。

  我们这群没肝没肺的东西,一会儿就将父母、兄弟姐妹、将我们惹下的祸端抛在耳朵背后了,没有一丝的不安和不舍。当时大家一致觉得少林寺就是我们的天堂,我们快乐地向我们的天堂奔跑着。我们穿过县城繁华的街道,县城新鲜感没有迷失我们前进的脚步。我们出了县城的东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夕阳将这个陌生的县城东门口打扮得很迷人,虽然山峦起伏比不是清江村那片的高大、雄伟,但也有它们的自己平凡而美丽的一面,很温顺地多了几份女人的妩媚,它们很安静地向东方延续着。清江河在这儿给自己铺平了一块很宽大的河床,很舒坦地将她蛇一般的身躯展开,欢快地淌过这片黄土地。

  我们和清江河一样不会停留下来。夕阳最后一丝余光躲在山背后,我们懵懂地看着这片陌生的大地,心里的兴奋也随即消失了,我们的心开始紧张起,向东望去,天际黑压压地压在黑黝黝的群山上,很恐怖地蔓延着。我们无主地挪动着我们的双脚,离家越来越远了,我们再不用上气接下气地跑了,我们知道家里人一时半会,是找不到我们的,所以我们很安心的挪动着我们的步伐,这时肚子也开始咕咕地叫了,脸上的汗水滴在衣服上,我们干渴的嗓子眼像燃烧着熊熊烈火,我们奔到清江河里喝了一肚子清凉的河水,一股刺骨的清凉使我们一下子精神起来,我们四个相互看了一眼,懵懂的四张人脸上写满了不到少林寺不死心的决定。我们就要成为侠女了,不再是羡慕电影里的那些行走江湖的漂亮的女子,而我们现在也是行走江湖了,多好呀!等我们学会一身的好武功,我们就劫富济贫,而后将那些坏蛋打得落花流水、稀里哗啦的多过瘾呀!!!这是我们当时所有的精神。可是面对离家第一天的黑夜,大家心里都有些害怕,可是面子上谁也不说自己害怕,我们都怕让自己的好伙伴瞧不起自己,所以都装着无所谓。清江河清凉的水让我们打着饱嗝,看着天色不早了,商量着不能向前走了,万一前面没有村子,我们就要露宿荒山野岭了。虽然大家都是在深山里长大,可是谁也没有经历过露宿荒山野岭。比我大一岁的彩玲很有主见地看着我们:“天快黑了,咱们还不知道离少林寺有多远哩,咱们应该找个人问一下,河南还有多远哩,要是远着哩,咱们就找个村庄里过夜,现在的坏人多,大家不要胡说话,知道不?”我们点头同意了,可是找谁问路,成了我们很郁闷的事,大家都觉得不能胡乱问人,那样会对我们产生不利,也会引起坏人的注意。所以我们小心地思谋了一会儿,决定找一个老实的女人问路,可是这会儿正逢做晚饭的时间,路上压根就看不见女人。

  我们东张西望地向前挪着步伐,寻找着我们一直认为老实的女人,可是寻找了半天也没有看见一个老实的女人,就连女人也只见了三个,可惜这三个和我们擦肩而过的女人用同样怪异的眼神看我们,我们都觉得她们不是好人,真奇怪,我们无意识地学会了观察人。好不容易看见两个不像坏人的女人从我们身边走过,彩玲胆怯地问了一声:“姐姐,你们知道这儿离河南有多远?”其中一个女人冲我们大声地:“你们要去河南呀!远着哩。你们还没有走到河南就会遇上色狼的哩。”绣姑懵懂地大声问:“我们能走到河南吗?”彩玲也喊了一句:“世上只有大灰狼,哪儿有色狼哩,别哄(骗)我们。”那女人笑着:“瓜女子们,你们走不到河南,去坐车吧。对于女人来说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男人,男人就是色狼。”那两个女人说完哈哈大笑了,笑毕了,她们依旧扭着水蛇腰飘飘然地走了。

  在寂静的山村里,我们敲开了一户陌生人的家门。我们商量来商量去决定住陌生人家里,这样就不会暴露我们的身份,要不然我们就去彩玲她伯家住了,她伯是祥龙山水库修好后移民到这个村子,彩玲对这儿还算熟悉,我们就敲开了一个孤寡老人的门。老人慈祥,满头的白发,她让我们坐到她家的炕上,给我们端上一梢笼子(筛子)金黄金黄的苞谷面糕糕,我们狼吞虎咽地将一梢笼子的苞谷面糕糕吃完了,眼巴巴地看着老人,我们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的苞谷面糕糕。老奶奶看见我们狼吞虎咽地吃完那些苞谷面糕糕,就出去给我们重新弄吃食了。我们从彩玲的嘴里才知道,老奶奶是一个革命烈属,年轻的丈夫死在什么战场上了,给她留下一个儿子娃,可惜闹饥荒的时候,在一次发洪水的时候,为了上游冲下来的一只羊羔,她年轻的儿子被清江河冲走了,儿媳妇领着娃改嫁了,家里就留下老奶奶一个人。

  老奶奶重新端着一梢笼子苞谷糕糕地放着我们的面前,绣姑童言无忌地问老奶奶:“婆,你咋不改嫁?”老奶奶没有回答我们,眼睛死死地盯着墙上那一对容貌相似、又同样年轻的两张照片,沉思起来。我们知道那是老奶奶的丈夫和儿子。我们也不理老奶奶,只顾自己吃饱。许久,老奶奶等我们吃饱了,才盘问我们起来,我们谎称我们是哪儿哪儿的,来这儿走亲戚,说了很多,可是,反正一句也没有真话。老奶奶没有说啥,就让我们睡了。我们也实在累得不行,现在吃饱喝足看见这炕早想睡了,我们一倒下就睡的和猪一样哩。可是我们并不知道我们的父母这一夜是咋过。

  四家的大人从地里回来已经是夜幕低垂。在吃晚饭的时候,才发现我们失踪了。起先是憨玲娘满村里喊着:“绣姑,噢!绣,回家吃饭。”憨玲娘每次喊绣姑的时候,声音拉得细长细长的很好听。她喊了五六声也听不见绣姑给她答应,还在心里骂着:这死女子,不知道跑到啥地方疯去哩,吃饭也不回来,看今晚给她吃饭才怪哩。紧接着是我二娘站在院塄上,也喊起来:“家莉,家莉,噢!家莉,家莉噢家莉。”还是没人应一声,二娘看见家志端着饭碗从屋里出来,坐在院里的柿子树下的捶布石上,吃着母亲烩的搅团。二娘就问家志:“家志,家莉在你屋里没。”家志忙着吃饭,吧唧着嘴挤出一个“没”字,又低着头吃饭。二娘前两天因我家的芦花鸡吃了她家的鸡食骂过我妈,所以家志不理二娘。二娘还想问,有看见家志那副样子,气一下子就串上了:“屁娃样子哩。”骂完扭身进屋了。家志边把嘴伴奏的叭叭响,边挤出一句:“你才屁样子哩。”母亲端着碗也出来,正好听见家志骂人,母亲东瞧西瞅也没见个人,母亲看了一眼家志,也站在院塄上喊叫我了,没见我的答应,母亲到猪圈里看猪哩。二娘在屋里听见母亲叫我,也不见我的答应,心里踏实了很多,她家的饭桶也不在,也就好了,家莉和饭桶一起跑到啥地方耍去了,一会她们就回了。

  母亲吃完一碗,端着碗站在院塄看着黑压压的河北,又叫了两声:“家芳,家芳。”香月娘从屋里出来也叫着:“彩玲、彩玲,家豪妈,家芳也不在家吗?”“不在,这死女子不知道跑到阿达去哩。”“肯定几个跑啥地方耍去哩。”香月娘和母亲相互安慰了一番,也就没在意。可是到了月亮升起的老高的时候,也不见我们回家,四家人这才真正恐惧了。四个不到十岁的女子能到那儿去,看样子不是去寻猪草,家里的笼子都在院子里,到哪儿耍这时也该回来哩。憨玲娘已经跑到四队里找了一遍,满河谷回荡着憨玲娘叫:“绣姑噢绣姑……”的声音。这时候涎水叔一鼻涕两眼泪哭着喊着:“我的白狐死哩,妈呀呀!我的白狐死哩……”跑到我们家大声地哭泣着:“宝存支书呀,我的白狐死了呀。”父亲不在家。家志一听涎水叔说他家的白狐死了,就赶忙跑到我们家的狐狸笼子一看:“妈,妈,响家的红狐也……死了。”这时慌忙找孩子的几个大人不找娃子了,连爬带滚地跑到自家的狐狸笼子一看,全都傻眼了,狐狸们长长地躺在地上,嘴吐白沫——死了,傻眼的大人们很快就反应过来:“我的狐狸呀……”哭声一片,家志跑到几家的狐狸笼子看了一遍,跑回家扶着哭泣的母亲小声地说:“妈,饭桶会不会离家出走了?”母亲抹着眼泪不解地看着家志,家志冷静地给母亲分析起来:“妈,我看过所有的狐狸,它们的死状态一样嘴吐白沫,好像吃了什么之后才死的,家芳她们又一起不见了,你不觉得很蹊跷吗?我想想,家芳,她们可能知道狐狸死了,不敢回家,她们为啥不敢回家,狐狸一定是她们弄死的,所以她们离家出走哩。”这句话让母亲一下子紧张起来,离家出走,离家出走会去哪儿呢,糟糕的是四个女娃子离家出走,熬煎死人了,母亲额头的汗水已经滚到脸上。憨玲娘嗷嗷地哭着,但心想狐狸死了是小事,娃娃找不见才是大事,得赶紧找娃呀,哭着喊着跑到我家房山后,听见家志给母亲分析的一番话,一下子发疯地哭了起来:“绣姑,你要妈的命呀哩,你咋会离家出走哩,哎呀!你要妈的命呀!呀呀!哎哟呀!……”母亲被这哭声揪得心疼,赶忙出去扶住憨玲娘:“他娘,我们是思谋着瞎说的……”憨玲娘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和鼻涕:“瞎说的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哩,哎哟呀!我那绣姑呀!”又哭起来啦,这时香月娘和二娘闻声而来,平民叔和二大去州城了,二大去收破烂,平民叔去看铁蛋哥和山菊姐了,山菊姐怀孕了,铁蛋哥嫌清江村条件差,就将山菊姐觉接到州城了。地瓜叔去野人沟给憨玲娘的二弟盖房,晚上也不会来。父亲和其他人在刘书记家喝酒,这时才回来。已有九分醉意的父亲刚上院塄,就被屋里女人们的哭声吓得出来一身冷汗,疾步跨进门槛。

  母亲她们看见父亲回来了,都停下了哭声。父亲问明白之后,父亲的醉意被一下子吓醒了,狐狸死了,四个女娃一起离家出走,这是多么严重的问题,父亲擦着头上的冷汗:“没四处找?”憨玲娘哭哭啼啼地:“找哩,没找见,家志说她们离家出走哩,我家绣姑可是好娃哩,肯定有人勾叫(勾引)我家绣姑的哩。”香月娘一下子跳起:“胡说啥哩,谁勾叫谁哩,都是娃娃家,就你日能的胡说。”憨玲娘又哭泣来:“不是勾叫是啥哩,我家绣姑最小了,这黑境半夜,熬煎死人。”二娘也呜呜地哭起来:“这会不是说这些屁话的时间,哥,你说咋办哩。”“谁说屁话哩。”憨玲娘和香月娘异口同声地冲着二娘喊叫着,屋里的气氛一下子都紧张起来。父亲也火了:“都闭嘴,这娃们要把人活活地气死哩,回家看娃走时带啥东西哩,都想一下娃能去那儿,是不是去谁家耍去哩,同学家也有可能……”父亲还没说完,“哐啷”一声母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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