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旱情持续了一个多月，直到麦口，才落了场透犁雨。而这时的桃树园早已是绿油油了。撤出水泵那天，友四意外从入水口掏出了两块手帕。友四清洗了手帕，看到了明天当年没看清的字迹。那是首七言绝句，最后两句是：炎夏才为明天展，点点滴滴表真情。友四看得稀里糊涂。让他更为惊奇的是两块手帕诗句一样。读诗抓关键词语。从明天二字友四似乎明白了一点。于是拿着手帕来找明天。

　　明天已长成了小伙，嘴上有了绒毛，又生得白净，乍一看像是城里的小青年。朱友四将两块手帕放在桌上。能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吗？尽管友四态度和蔼，明天仍然紧张的快要窒息。过了许久才说：“这手帕是金凤和银凤的。”最后他向友四简单地叙述了那天在桃花潭的情景。你爱他们吗？或者，她们中你更爱哪一个？明天一时语塞。在明天的印象中，金凤温柔，和他说话轻声细语；银凤乘戾和他说话总粗声粗气。明天自然是爱金凤不爱银凤。友四等了半天，见明天不说话，收起手帕走了。

　　友四先进了屋里，然后进桃园找夫人。朱夫人在引水。抽水时，友四就安排夫人做这项工作。夫人每挖一下，水就前进了一点。现在水已到了桃园南端，基本上覆盖了整个桃园。看着鲜活起来的桃树，友四心里安慰了许多。

　　友四接过铣一边开沟引水，一边问夫人，你看金凤银凤，谁最招人喜爱？夫人说：“论长相是老二银凤，论招人喜爱是老大金凤。”“这个我知道，我是问你这两个孩子在男孩面前谁更讨人喜欢？”“这就不好说了吧，情人眼里出西施。有喜欢性格活泼的，有喜欢温柔的。”“是啊！”友四点头说：“女孩子嘛，总讨人喜欢的，同时也会去喜欢她喜欢的人。都大了，应该管一管了。”“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也没什么意思。我在桃花潭抽水，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什么？”“是两块一样的手帕，上面写着一样的诗句。可我就弄不明白那两块手帕怎么就到了桃花潭底？瓜离不了秧，孩子离不开娘。金凤银凤是在你手底长大的，她们心里想的什么，你应该知道吧？”“你说的什么？”夫人莫名地看着丈夫。友四只好明白的说：“我是说金凤和银凤都在爱二赖头家的明天。她们的意思都写在手帕上。那两块手帕被我压在枕头下，你回去看吧。”回到屋里，夫人展开手帕，脑海一片空白。在夫人的记忆深处，两个孩子纯洁的像两个小天使，每天围绕着她，给她的生活增添不少欢乐，现在两块手帕摆在了面前，多么的让人担心。

　　去吧，将这个还给她们。就说是我在桃花潭捡上来的。叫她们以后别和明天来往。这天晚上，夫人对两个女儿说道：“妈给你们看样东西。”两个孩子刚放下饭碗准备回房间做作业，听到母亲召唤双双来到母亲面前。那表情如在等待成绩单。金凤微笑着，目光中充满期待，而银凤一下抓住母亲的手臂摇晃着说：“妈，拿出来看看吧。”夫人将两块手帕摆上桌面，说道“这是你们爸爸从桃花潭里捞上来的。他说了，只要你们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把手帕还给你们。”两个孩子一下子懵懂了，这不就是给明天擦汗的那块手帕吗？怎么到妈手上？那上面表明的心迹应该让桃花潭为她们收藏起来，并成为永久的秘密。现在这秘密被父亲发现了。怎么办？正当两个孩子面面相觑时，母亲又说话了。说出来吧，只要改正，不会惩罚你们的。其实情爱早在两个女孩子心中扎下了根。

　　大人永远不知道他们在教育孩子上会犯错误。两个孩子说了几年前发生在桃花潭那件事之后，夫人以为所有事随之过去，这就使两个孩子的失踪成为可能。后来躺在了床上，银凤依旧心潮难平。她倒不在乎桃花潭的事已被父亲知道，在意的是她姐姐金凤。从姐姐手帕上的两句诗看，姐姐也是爱明天的。买手帕时，姐姐曾提到过明天，但并没有在那上面写诗。看来诗是后来写上去的。怎么会一样？一定是姐姐抄袭自己的。想到这儿，银凤简直愤怒了，拿着手帕的手抖动了。还在手帕坠落桃花潭以前，正值豆蔻年华的银凤就以九十几分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而金凤的成绩只在八九十。银凤便认为自己比姐姐优秀。银凤不但成绩好，歌唱得也好。她在歌唱的时候总溜神明天。许多个日子里，银凤在桃园歌唱。唱的是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模仿的惟妙惟，连银凤自己也陶醉了。看着如醉如痴的明天，银凤天真地认为明天已经被她迷住了。现在出现了金凤，银凤自然无法入睡。

　　在某个清风送爽的早晨，银凤晨读之后，直截了当地问明天爱不爱他。明天合上了书本，没说爱也没说不爱。要说漂亮，银凤无疑是漂亮的。无论是皮肤还是身材，银凤都够的上一个美人的条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明天眼前会无端地浮现出银凤那双大大的眼睛。而就在这无可挑剔的美丽面前，明天总拘谨的要窒息。明天爱金凤，这是银凤无法接受的。当明天表明了态度后，银凤吼叫道我不许你爱姐姐，不许你爱她。不许你爱。银凤杏眼圆睁，将一根指头戳在明天的脑门上。银凤这一戳，将她与明天之间的故事暂时画上了句号。

　　这年，友四的桃子运到县城没人要。消息传开，桃树园如刮过一阵龙卷风，人们伸长了脖子。还在抗旱时，有人就诅咒朱友四，希望友四的桃园来个一扫光。现在那个咒语变成了事实，便要看友四的洋相。也有想说上两句风凉话的：财神爷还没起来么；说我们不会管理桃树，你会管理呀，桃子拉到城里没人要。这些闲人就站在门口。而朱夫人坐在门里做自己的针线。见夫人不理不睬，那些无聊的人便知趣的走开了。

　　然而半个月之后，那些闲人惊奇的发现，友四坐着一辆卡车进了桃树园。车上装着一台没有人能认识的机器。人们伸长了脖子像看肘鼓一样看那台机器。机器不是人，可以借助语言动作向人们说明自己的构造、作用与性能。桃树园人虽然临近县城，但是要他们说出这台机器的名称及用途可能是头上冒汗也说不出的。看着人们的呆相，朱友四便来到车边。车上是位头上无毛的男人，看上去比友四年轻。友四附在他耳朵边嘀咕了两句。突然间汽笛猛响，看热闹的人如遇火警立刻闪到一边。汽车开到一低洼处停下了。缆绳解开，几块木板靠向车后。友四散了一圈烟，说大家搭把手。乡下人不惜力，别说有烟，就是没烟只要吱一声没有不奋勇上前的。等那车后斗门打开，众人蜂拥而上，拖的拖，推的推，一时竟将那机器拖了下来。有人就从商标上明白机器是做空心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