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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在s市,之所以黑道上的每一个帮派都来争抢货运站,是因为这里的钱来得太快了,而且是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制定游戏规则。任何一个大哥,只要占据了一个货运站,很快就会有很多小弟前来投靠。他们会为你卖命,帮你维护江山,而货运站的收入,足够让帮派里每一个人都有大把的钱可以拿。货运站有着名目繁多的收费项目,就如同封建社会的苛捐杂税,而且收费项目以及收费额度的制定都是由罩着货运站的黑道大哥们制定的。

  北长街是s市一条以休闲娱乐为主的小街道,道路两旁布满了歌厅、

  台球厅、游戏厅和烧烤店,闪烁的霓虹灯、烟雾缭绕中醉酒的脸、穿着低俗而暴露衣服的小姐、留着光头踩着布鞋的混混,构成了这里独有的风情。

  来这里的人,有大哥,也有小痞子,甚至还有学校里的烂仔。

  他们爱这里,因为这里散发着和他们一样的味道,粗鄙而亲切。这里的歌厅有两块钱一瓶的啤酒,五十块钱两小时的小姐,在这里,你永远找不到任何和“高雅”有关的元素。

  也正因为如此,在这里你可以得到真正的放松——你不用装得人模狗样,因为不管你从事着多么崇高的职业,只要来这条街上玩,你就和这里的所有人一样粗鄙;你也不用在喝酒的时候还时时惦记花了多少钱,两块钱一瓶的啤酒对于习惯在黑夜消费的人来说,几乎等于白送,如果你连这都付不起,那你趁早回家睡觉;你更不用担心你的歌声不够优美,这里不是演唱会,没人会认真听你唱什么,这只是个玩的地方,总有姑娘陪着你玩,总有姑娘为你的鬼哭狼嚎鼓掌,只要你能给她们五十块钱。这些姑娘在这个灰色的舞台上展示着自己,给S市带来了无限的风情;同时她们也很廉价,你只需要花费五十块钱,她们就可以陪着你喝酒、唱歌、打情骂俏,直到你累了,摆摆手,她们会很乖巧地走出包房。

  当然,这里不仅有歌声和风情,还有充斥在空气中的暴力气息。你可以在这里轻易发现一些凶狠的眼神,刀光以及血影,就像霓虹灯的闪烁一样稀松平常。

  美美歌厅就在北长街的中段,老三他们在街口就下了车。

  “三哥,怎么个意思?为那个卖烟的小子,不至于跟王飞结仇吧?”有人开口打破了这种沉默的局面。

  老三环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大家也都看着他。他笑了笑,说:“今天出来的,都是自己人。咱们弟兄,资历最浅的在这儿也混了几年了,这辈子还能不能混出来,能不能混大,就看今天晚上了。今天,咱们要把南桥货运站抢过来,这是个机会,都给我好好干。”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不断地环视着大家,看着他们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清楚楚。所有人一下子都明白他的意思了。

  “放心吧,三哥,你说怎么干,弟兄们都听你的!”有人带头表了决心。

  “好!我老三也不强求。今天晚上,愿意干的跟我走,不愿意也没有关系,现在就可以走,以后大家还是朋友。”

  说完,他站在原地看着大家。

  没有任何人动。

  “有没有要走的?”他又问了一遍。

  仍然没有任何人动。

  “好!既然都愿意,那就跟我走。今天晚上要是成了,弟兄们哪个也亏待不了!”

  马同林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老三带着一帮人去找王飞,肯定是有自己的安排,虽然那是他们的事,但也不能说和自己毫无关系,毕竟今天的事是因自己而起的。看样子,今晚肯定会出大事儿,现在老三他们什么处境,他一无所知。

  马同林越想越不安,起身穿上衣服,抄上铁棍子出了门,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哪JL?”

  “北长街。”

  老三先派了一个人去美美歌厅探探情况。十分钟之后,人回来了。

  “找到没?”老三问。

  “找到了。他们就在二楼正对着楼梯口那个包房,王飞在里面,四个男的,各叫了一个陪酒小姐,一共是八个人。看起来喝得不少,桌子上摆了一堆空瓶子。”

  老三略作思考,说:“那几个娘们儿在那儿太碍事儿,你想办法先把她们弄出来,但是别惊动了他们,然后我们再进去办王飞……还有,你再叫两个人跟着你,我们进去之后,你们在外面看着点儿人,别放任何人出去,一报警就麻烦了。”

  “知道了。”

  老三他们分散站在美美歌厅对面,观望着里面的情形。这家歌厅生意不错,说明这里面漂亮的小姐不少。在这种地方,小姐的质量直接决定生意的好坏。

  “这里的姑娘,是北长街最漂亮的。今天晚上,我们只要成功,以后你们都能拿着大把的钱来这里玩,她们都是你们的。”老三说。

  打前阵的三个人给了妈咪二百块钱,不一会儿,里面的四个小姐就被陆续叫了出来。他们冲外面一挥手,老三带着人就冲了进去。

  “不好意思,占用你们十分钟的时间,都不许喊,谁喊废了谁。”老三压低声音对老板、妈咪和一帮小姐说,说完,带人直冲楼上。

  十几个人一起拥进王飞他们那个包房,抄起家伙就打。王飞眼疾手快,从沙发上蹦起来,跨过桌子想趁乱冲出去,可是人太多了,他根本就跑不掉,立刻就被摁了下来。老三上去就是一刀,砍在他肩膀上。

  一分钟不到,四个人就被制伏了,另外三个已经完全没有反抗能力了。王飞伤势最轻,只挨了那一刀,用手捂着伤口靠在沙发上,说:“你们是谁?”

  “飞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老三。”老三拎着刀,站在王飞面前,“久仰飞哥的大名,一直没机会见面。今天你们两个小兄弟去我的店里收保护费,被我兄弟打出来了。他们不服,据说在飞哥的指示下,今天晚上又叫了几个人去寻仇,有这么回事儿吧?”

  “老三兄弟,为这么点儿小事儿,不至于伤了和气吧?我替弟兄们跟你道个歉,你那边有多少损失,我十倍赔偿。”王飞说。

  “飞哥真是有豪气。不过,那点钱,看在眼里。”

  “直说,你们想干什么?”王飞虽然受了伤,但毕竟是大哥,说话仍有余威。

  “想挑了你的脚筋。”听到王飞说话这么直接,老三也不客气了,冷冰冰地说。

  “有的商量吗?”

  “有,当然有。你把你的人从南桥货运站撤出来,以后那里归我管,我就放了你……”老三顿了一下,接着说,“和你的兄弟们。”说完,他用刀挨个指了一下另外三个人。

  “就他妈你,也配跟飞哥讲条件?!”王飞一个兄弟吼了一声。

  “挑了他。”

  老三话刚出口,那边一个人很利索地撸起他的裤管,一刀砍断了他的脚筋。那人“啊”的一声惨叫,昏死过去。

  “王飞,这么些年,你的钱也赚得差不多了,也该收山让弟兄们过过好日子了,要不然你死了,那么多钱,都得让别人替你花了。值吗?不值。你死了,南桥货运站还是我们的,你白搭一条命进去。”

  “我要是不同意呢?”

  “说实话,今天,我们都是抱着死的心来的,你要是不同意,我挑了你和你兄弟们的手筋脚筋,你觉得有劲吗?对了,还有,你不希望你的老婆孩子出事吧?”

  听到后半句话,王飞的眼里显现出一丝恐慌。其实老三只是在吓唬他,他根本不知道王飞的老婆孩子在哪儿,甚至他连王飞有没有老婆孩子都不清楚。

  “你最好别动他们,不然我跟你拼命。”王飞在挣扎。

  “哈哈……飞哥,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拼命?我动动刀就能把你弄残废了,然后轮奸了你老婆,弄残你孩子,你凭什么跟我拼命?你只能目艮睁睁看着!”

  沉默了足足有两分钟,王飞说:“我打个电话,让他们撤出来。”

  马同林打车赶到北长街的时候,并没有找到老三他们。老三他们已经走了,那天晚上,老三召集起了所有的兄弟,冲进了南桥货运站。此后,他不断招兵买马,壮大自己的势力,迅速成为s市黑道上一股重要的力量。

  马同林打车到了南桥货运站,见到老三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了。老三叫了几个弟兄作陪,拉着马同林去吃饭。马同林不想去,这些事堵在他心里,让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你傻啊?天大的事儿也得吃饭啊!有什么事儿,到了饭桌上再说,吃饱了才有劲儿干他们!”老三不改一贯的豪气。

  马同林想想,这话说得也对,就跟他们去了。饭桌上,马同林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来来回回跟老三说了一遍。

  老三皱着眉头不说话,只抽烟,貌似在思考,等马同林说完,他说:“没听太明白,你也别说了,就直接说那个人叫什么吧。”

  “良子。”

  “这人干什么的?”

  “现在和我一样,贩烟的,不过干的时间还不长。以前是干什么的不清楚,据说有黑道背景。”马同林一五一十把自己能提供的都提供了。

  “黑道?操!都什么社会了,还有人敢说自己是黑道!”老三骂了一句,然后指着一个兄弟说,“你现在出去,找个僻静地方打几个电话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人知道这么个人。”

  那人出去之后,老三跟马同林说:“甭管他是谁,咱谁都别怕,该怎么着怎么着,谁挡咱们的道……”说到这儿,他用手比划了一个刀砍的动作。

  马同林点点头,说:“三哥现在生意怎么样?”

  “什么生意?”老三一脸茫然。

  “就是你在货运站的生意啊。”

  “哈哈……这他妈叫生意啊?不过好歹比以前光彩点儿,以前是偷,现在……现在叫什么?”

  “抢。”有人接了一句。

  “对,现在是抢,哈哈哈……跟你不一样,兄弟,你是做正当生意的。”

  正当生意?马同林心想,也只有在老三他们眼里,自己做的才是正当生意。

  老三他们所谓的“抢”,其实就是在南桥货运站收保护费。

  S市是个交通枢纽,也是北方一个大型的商品集散地,每天都有大量来自全国各地的车把货拉到S市销售,老三的收入就来自于这里。

  他手下有百十号人,除了十几个原来的兄弟是本地人,其余充当打手的大多来自东三省。S市几乎所有的大哥都喜欢招东北人当打手,因为他们身强力壮,脑子也直,容易受人控制。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讲义气。很多在S市混起来的东北人,身上都有这两个特点:一是义气,讲义气的人总是会得到更多的帮助;二是下手狠,反正也一无所有,因此无所畏惧。

  自从当年把王飞从这里打跑之后,老三就带着他的弟兄们一直占据着这个货运站。作为一个异军突起的帮派,这几年的时间里,他们受到过无数次冲击。很多有势力的大哥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南桥货运站这块肥肉,很多如同当年的老三他们一样的小帮派也想靠南桥货运站在这条道上站住脚,而这一切,都只能通过武力来解决。这些年的冲突中,无数的人流过血,受过伤,有的残废了,有的倒下之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所幸的是,最终老三他们顶住了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并且不断发展壮大自己的力量,现在已经是S市黑道上一股强大的势力。

  在S市,之所以黑道上的每一个帮派都来争抢货运站,是因为这里的钱来得太快了,而且是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制定游戏规则。任何一个大哥,只要占据了一个货运站,很快就会有很多小弟前来投靠,他们会为你卖命,帮你维护江山,而货运站的收入,足够让帮派里每一个人都有大把的钱可以拿。

  货运站有着名目繁多的收费项目,就如同封建社会的苛捐杂税,而且收费项目以及收费额度的制定都是由罩着货运站的黑道大哥们制定的。

  每一辆拉货的车进入货运站,都要先交进门费;进去之后,会有人帮你卸货,当然这些人都是帮派里的人,你只能选择让他们卸货,不能从外面雇人卸货。从外面雇人,卸一件货是两块钱,他们帮你卸,一件是一百块钱;你把车停下卸货,还要交停车费;你卸完货出去,要交出门费;货卸在货场里,要交占地费;你雇三轮车或者面包车来拉你的货,出门的时候仍然要按件收取你的拉货费。这已经成了S市货运市场上约定俗成的规矩,任何一个想在这里做生意的老板,都必须遵守,这些费用,都算在生意的成本里。

  黑道的敛财之道,永远带着强势和胁迫的味道。

  每一辆从外地拉货到S市的车都必须进入货运站卸货,当然,你也可以不进货运站,直接在路边卸货,但是,你要有足够好的运气不被任何一个黑道帮派发现,一旦被发现,他们会烧了你的车,抢了你的货——因为你坏了这条道上的规矩,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任何一个靠货运站吃饭的黑道上的人都会自觉维护这个秩序。

  老板们运货做生意,当然不想给自己惹这种麻烦,所以他们基本上都会自觉地遵守这个秩序,把货拉到货运站再卸——拉到哪个货运站都是一样的,因为所有的货运站都被黑道帮派占据了,你只需要选择给哪位大哥掏钱。当然,也有个别不服的,不愿意掏这种冤枉钱,那下场就是车被烧掉,货被抢,人被打。以前有人验证过,现在已经没人挑战这个秩序了。

  老三占据的这个南桥货运站,也是S市比较重要的货运站之一,因此他们一直财源滚滚。每一个给大哥卖命,看守货运站的小弟到年底都能拿到一笔数万元的分红。每年,除了给小弟们分红的钱之外,老三还能剩下三百多万。这种获利速度和获利模式是人人都会眼红的,但这都是拿命换来的。

  有一年春节,老三只留了十几个人和他一起看守阵地,其余的人都让他们拿钱回家过年了。除夕夜,他们刚刚摆上宴席准备喝酒,一个帮派的人开着三辆面包车,拉着二十多个人来突袭抢站。老三他们听到动静,立刻抄起家伙冲了出去。

  老三年轻的时候练过多年的武,下手也狠,一般情况下,三五个拿刀的人根本近不了身。他留下看守阵地的人,也都是经过他挑选的精英,经过一番血雨腥风的砍杀,最终打退了这些来犯的人。那场搏斗,老三这边伤了七八个人,对方所有人全部受伤,死了一个。从那之后,老三名声大振,一些没什么实力的小帮派都不敢轻易打南桥货运站的主意了。

  类似这样的黑帮之间的火并,在S市并不鲜见。S市一直黑道猖獗,大大小小的帮派不计其数,每一个大哥都想立起来,每一个帮派都想变强大,都要经历这种火并。这里的黑道不同于南方,南方的黑社会已经被资本和金钱严重渗透和控制,但这种痕迹在这里几乎被最小化了,对这些大哥来说,利益不是最重要的,而让自己保持无比的强势以及维护暴力解决_一切的理念似乎更为重要。

  老三当年还没起来的时候,就曾有老板想年薪百万雇他做私人保镖,但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虽然相比于江湖上的刀光剑影,做私人保镖更安全,但他无疑失去了自己赖以生存的阵地,失去了他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失去了属于他的自由、属于他的强势。即使给再多的钱,也不过是别人的一枚棋子,这和S市的黑道精神是完全相悖的,即使落魄到再去公交线上做扒手,老三也绝不可能拿着百万年薪去给人当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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