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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从八点十分到十点,这么长的时间,叶赛宁去哪里了?

  再说,从他报案的派出所看,“汇泉阁”所在地不属于鼓楼派出所管辖。当然他也有可能去别的什么人的家。但是,凭老枪直觉,这里有猫腻!

  叶赛宁这次不再那么幸运了。刀戳中了心脏。虽被抢救回来了,但是情况仍然危险。这身体真正开始受难了,不停地呻吟。有时候他会一改原来的固执,向医生投去求助的目光。但是医生也不是神仙。所有的人都不能救你了,难受在你身上。即使我们把自己也弄痛了,也不能让你赦免。但更多的时候,他仍然叫着要去死。当然他已经无力做什么了,只是翻来覆去的折腾,这无疑会加速他的死。秀贞似乎已不着急了,她只是木木地看着他,或者趴着打盹。瓶挂完了,叫了护士,她也会在外面兜一圈,上上厕所什么的。倒好像是雇来的钟点工。人是没有绝对欠谁的债的,即使是再好的夫妻。归根结底,只有自己救自己。自己不救自己,谁拿你也没办法。

  但是老枪还是想救救这个人。他这么痛不欲生,究竟是为了什么?那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枪想到了刘探。恰好上次刘探帮了忙,就以此为理由,请对方吃饭,让赵大人去请公安林,再拉刘探。

  公安林和刘探来了。分烟,点烟,刘探拿出自己的打火机,说明自己有。斟酒,敬酒。添酒时,刘探用食指和中指在桌面上弯曲着做跪状。气氛不一样了。老枪夸刘探们破案神速,又为自己之前的言语道了一番歉。刘探把烟在烟缸里抖了抖,说:某种程度上说,你说得也没错。他说起了叶赛宁案的破案内幕:两个劫匪因为分赃不均,闹到大街上,被警察抓了,然后就牵连出了叶赛宁的手机案。

  老枪说:这世界可真够乱的!都是贼了,还敢闹到大街上?真不可思议!

  大家笑。刘探又说,还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叶赛宁并没有报案,是警车经过那里,看到他站在后港巷,盘问他,他才说被抢了,追到巷子里来的。

  老枪很吃惊:这个书呆子!

  赵大人道:是不可思议!中国人就是法制意识淡薄,很多不报案。

  刘探道:也难怪。现在破案是越来越难了。反侦察手段在不断提高。那些家伙,他们是吃饱了就是琢磨这个的,那么多眼睛在瞄着法律空子,他们脑子尖得很,不尖也早被我们干掉。他们是天生吃这碗饭的,而我们呢?是因为工作才进公安队伍的;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他们可以不择手段,我们却不能,我们是人民警察,有法律法规约束,手段过了点,他们就会告我们,说你警察也怎样怎样。处理警察可是很严的。

  老枪点头:确实,各家都有难念的经。

  公安林也道:所以我们需要大家理解和支持。互相理解吧。化解矛盾,不要什么事都闹到公安法院,能和解的,就和解,和谐社会,就是这个意思。

  老枪道:可是偏有人就不这样,想不开!他说了叶赛宁的事,说了他第二次自杀。公安林问:抢救过来了没?

  老枪道:抢救是抢救了,但是思想问题没解决,还会再自杀的。

  刘探道:这确实很难办。你就是盯着他,也不可能一分一秒盯着。身体是他自己的,手脚在他身上。那次那个女人不是?跟儿子生气的那个。他对公安林。

  公安林想起来:那次可真把我们吓死了,她居然爬上了高压电塔!还手乱抓!

  这种事真是让人头疼!刘探说,一个老有自杀的社会,很麻烦,但是反过来呢,一个都没有自杀的社会,又是很可悲的。

  老枪没想到刘探会这么说,这么有哲理。他对刘探刮目相看了。赵大人瞥了瞥老枪,说:怎么样?遇到高人了吧?你这个作家。

  我算什么作家!老枪说,并不完全是谦词。我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人家可是从实践中悟出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赵大人又说,冲老枪使了个狡黠的眼色。老枪忽然觉得赵大人有点讨厌,自己是真的觉得刘探不错的。但是他也知道,确实已经到了可以切入正题的当口。他说:那是,所以来麻烦高人了!举杯。

  刘探笑了,舒舒坦坦地喝了一口,说:什么高人不高人。

  是贵人,老枪又说,贵人相助。这事还真只能您可以帮得上。

  老枪说了想跟劫匪见个面,想了解当时的具体情况。刘探不说话了。赵大人猜到他的心理,说:他不会做不恰当的事的,不会去揍那家伙。

  赵大人故意这么说,为了活跃气氛。公安林笑了,道:还别说,这种事还真发生过。

  但是刘探没有笑,仍然说:这不行,你不是刑侦人员。

  赵大人灵机一动:我是法制记者,作为采访,总可以吧?

  公安林道:这倒是一个办法!

  刘探犹豫着:可是你没有采访证。他指老枪。他伸手去摸上袋,老枪立刻意识到他是去摸烟,赶忙把自己的烟递过去,点上,刘探的手指轻轻点着老枪点烟的手。狠吸了一口,皱眉,道:这是原则的事。不过,救人也是原则。他这么说,好像在宽慰自己。没法子,就是这样,有时候必须用无原则来捍卫更高原则。

  好吧!刘探突然大声说。老枪感觉这一声简直有点悲壮。他也悲壮起来,感觉身体里的血和刘探的血流在了一起。

  第二天老枪就随赵大人采访那劫匪。看他那样子,老枪还真想揍他一顿。这是一个刁蛮的家伙,虽然有警察押着,但仍然歪着脑袋,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你怎么会想到去抢劫?赵大人问。问话总要这样开始。

  不回答。

  又问了一遍。仍然不回答。

  再问一遍时,对方好像被惹火了,应道:没钱!

  没钱?怎么不去做工?你又不缺胳膊少腿的。

  找不到工。对方应。

  赵大人愣。他明白自己这话问得太幼稚了。哪里有工?但是他不能让对方气焰嚣张起来,他喝道:找不到,就该去抢劫吗?

  对方一夹肩膀,一个笑。那你说怎么办?

  这边又愣了。无论是赵大人,还是老枪,哪里知道怎么办?

  你们当然不知道怎么办,对方说,这不是你们想的问题。他的贼眼溜着赵大人和老枪身上,停在了老枪别在腰间的手机。这手机,挺贵的吧?

  这是我的劳动所得!老枪正色道。

  劳动所得?对方道,你们一劳动就有所得,就得了这么多,就什么都有。我怎么就没有?

  老枪一愣。

  他突然伸手要摸老枪的手机。老枪一躲。他本来可以借此反击,揍对方一下的,可是老枪提不起气来了。好在边上的警察喝住了对方。

  这手机为什么就是你的,不是我的?他仍然嘟哝。

  所以你就要去枪了?老枪道。这是一句重复的废话,老枪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终于想出了一句反击的话:所以你到这种地方来了!

  是运气不好。对方油油地应。

  是你罪有应得!赵大人道,去干这种事,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下场!

  为什么?

  法律!

  法律怎么知道?

  被害者难道就不会去报警?老枪道。

  不会。对方肯定道。

  为什么?

  对方贼幽幽地笑了:他不敢。

  为什么不敢?

  他不看看自己也干了什么了?

  老枪一惊,心中猛地被撕开了一个裂缝。你倒说说,他干了什么了?那天晚上,就是情人节第二天晚上,在后港巷外。

  不是巷外,是后港巷里!对方说。

  后港巷里?后港巷怎么了?

  后港巷“梦之屋”发廊,你去问问吧!我怎么知道。对方翻了翻白眼。

  赵大人和老枪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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