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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学校

  这一天晚上哲带我走访他的朋友益西卓玛所在的村子里的小学。她就是与哲从小一起长大的哲的父母一心想让他娶的那个漂亮藏族姑娘,她高中毕业后没有像哲那样考上大学,而是留在了山里的小学做老师,据说学校里连她在内一共才三个老师。

  夜里路险不方便开车,而学校离哲父母家并不远,我们决定走过去。

  一路上哲一手拿着手电筒,另一手牵着我,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引路,山路弯弯曲曲,碎石子经常到硌到我的脚,身体一滑,幸亏有哲及时拉住了我,才免于跌倒。而耳旁却传来几块碎石掉进我们右侧深谷的声音,那声音在夜的寂静中额外清晰响亮,我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没事,拉紧我就行了。”哲安慰我。

  “不能想象你在这样的路上走了二十年,好佩服!”我气喘吁吁地说。这时的气温比日间骤降了十多度,我没从上海带够衣服,临时问哲的母亲借了件羽绒服穿在了身上。而哲只套了件单薄的外套,但他坚持说不冷。

  “还要走多久?”我问,觉得双脚越走越冷,在崎岖不平的路面上磕磕绊绊地,腿已打起了哆嗦。

  “快了,再有五分钟。”哲停了下来回过头对我说,大口呼出来的气在他嘴边化作了一团白雾。他抬起头,用手一指天空,“看!多美……”

  我看了看天空,果然,不知不觉间在我们的头顶已升起了一轮明月,明月的四周则无数道银河向各个方向辐射开去。从没在上海的天空见过如此璀灿如此繁多的星星,每一颗似乎都在说话都在跳舞,壮观而骇人。

  我收回了仰视的目光,与哲相视一笑,重新一起大步地赶路,适才的倦意仿佛已消失无踪了。

  很快前方就出现了几点昏黄的灯光,“到了!”哲说。

  益西卓玛与几个学生已等在学校的门口,看到我们的出现他们兴奋不已,立刻向我们迎过来。益西卓玛先跟哲热烈地拥抱了一下,然后对我做了一个合掌的手势,接着又伸出手抱了抱我。她结实而饱满的脸庞在月光下闪着美丽的银光,浑身有一股牛奶混合着草药的气息,如在夜色中的一株强壮而多汁的植物,给人以难忘的印象。

  她转过头来跟身后的几个孩子招招手,他们却羞怯地站在原地不动,借着月光能大致地看出他们大多衣衫破旧,其中大一些的大约有十多岁的样子,一个个子最矮的孩子看着只有六七岁。

  哲用当地话跟卓玛说了些什么,她显出高兴的样子,对着他做了个合掌感谢的手势,然后用普通话对我说:“走吧!”

  我们被几个孩子簇拥着走进了学校。校园不大,但还算整洁,一幢楼房似乎是新粉刷过的,前面的操场上开辟了一个篮球场,而操场的另一边什么也没有,只在地上随意地放置了几根躺倒的大木头。

  卓玛说学校一共有四十个学生,都是藏族人。我们见到的这几个学生家离学校太远,平时就住在学生宿舍里。她则住在他们隔壁的教师宿舍里。

  走进卓玛住的房间,一下子感觉暖和了许多。屋子里有两只烧着的炉子,一只上面烧水,另一只上面放了陶制药罐,从罐子里飘出说不出名的草药味。卓玛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然后指挥着孩子们用炉子刚烧开的热水给我们做酥油茶,又拿出炒花生来招待我们。我问卓玛另一只炉子上面烧着的是什么药。她解释说这是今天刚从山上采来的草药,煮了给两个得了感冒的学生喝。

  她用手指指那两个生病的孩子,说了他们的名字。其中一个叫登珠的就是我先前留意过的那个个子最矮的男孩,有一双大大的乌溜溜的眼睛,脸蛋上有太阳晒出来的两团红。登珠今年八岁,是个孤儿,学校已减免了他的学费,但其他的费用包括生活费在内最起码要一百五十元一学期,都是卓玛从她微薄的工资里拿出来在替他出。

  卓玛介绍说这个学校的硬件设施在布科乡算是好的一个了,因为大寨村里出了几个包括哲在内的成功人士,他们在过去几年里给学校捐了不少钱。这次哲来是跟卓玛了解目前学校所需要的帮助。

  卓玛说学校现在还需要太阳能热水器一套,这些住宿的孩子一直没有洗脸洗澡的热水,还要用来做广播操与文艺表演的音响一套,一些科普书籍,体育用品,学校唯一的一只篮球刚刚用坏了,另外还需要给特困学生的一些衣物。卓玛指指屋子里的这些住宿学生说,他们每学期要向学校交纳一背篓的柴火,每月交三十斤的粮食,同时由县政府每月补贴这些住宿学生五十元伙食费。这些学生住在河谷和山上的村寨里,家庭主要经济来源是果木与药材,大多数家庭每年平均收入为一千元左右。

  我听了这些数字,浑身如针扎,我身上正穿着的这套内衣就要一千块钱。

  哲突然站起来说:“去看看学生宿舍吧。”

  卓玛看看桌上还热着的两杯茶,问要不要先喝茶再走。哲看看我,我摇摇头,“还是先去看看吧。”哲对卓玛说。

  学生宿舍就在隔壁。一个房间里放了四张上下铺的床,床上仅有一张薄薄的木板,上面各垫着一张小小的藏毯。学生盖的都是从家里带来的薄薄的被褥。而窗户上的玻璃已有破洞,夜晚冷冽的风不时地从洞里刮进来。“我会找人马上修一下。”哲指指那块玻璃对卓玛说。

  回到卓玛的教师宿舍里,我尝试着生平第一次喝了藏族的酥油茶,有点咸有点涩,但在粗砺的味觉刺激过后,舌尖上却又突然泛起了一丝淡淡的香与甜。我看看周围站着的几个藏族孩子被晒得干燥而黝黑的脸上绽放的笑容,想起脚下这片沧桑中深藏着温柔与诗意的土地,这人、这土地也恰好契合了酥油茶给我的独特体味。

  我一口一口小心品尝着酥油茶,直到喝得干干净净。而坐在我旁边的哲也已结束了与卓玛的谈话,他们说的是当地话,但不用翻译我也能猜得出哲己决定给学校提供他们目前所需要的全部捐助。

  离开大寨村小学的时候,夜色已深。我们走在崎岖的山路上频频转头挥手。直到看不见站在学校门口的卓玛与她的学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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