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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婚礼

  今天是哲与我的婚礼日。我在笔记本上这样记道。

  这日凌晨我与哲都早早地醒了,在黛青色的晨光中静静地做了爱。同时到达的高潮如同一场温柔的雪崩。在那一刻我几乎是晕眩地意识到今天我将戴上花冠、穿上全世界最美的嫁衣,成为我最爱的男人的新娘!

  他的肌肤紧贴着我温暖的身体,一只手轻抚着我的散发,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我说:“真高兴能在我的生命中遇到你!”

  “我也是。”我凝视着他的眼睛,在床上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总是充满了月光、星星还有一座无边无际的神秘的森林,而我就将要穷尽一生去慢慢地探究那座森林。

  哲起身先下了床,我独自安静地躺了一会儿,然后也下了床走出卧室。

  鸟儿在窗外鸣叫,新的一天已横亘在我们面前,我做了一个深深的呼吸,然后走到舒适柔软的沙发前坐下,查看了一下手机后拨出一串号码。这是我忍了一夜想做的事。

  但没有人接电话,酒店总台帮我转入了录音留言。我一下子有些紧张,不知道怎么开始,录音机录下了几秒钟的空白,然后我就开始说了。

  “妈妈,”我用嘶哑的嗓音叫了她一声,“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说到这里我的鼻子一阵阵地发酸发热。

  我吸吸鼻子,继续说:“不知道你会不会有时间,我想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然后我尽量清晰地一字一句地报了举办婚礼的时间与地址,又把我的手机号报了一遍,尽管我知道她已有了。

  刚放下电话,哲向我走过来。他似乎已经明白了所发生的事,他的脸上绽放了一个我所见过的最大的笑容。我们拥抱在一起。“这么说,她会来?!”他向我求证。

  “我想……”我有一秒钟的不确定,但紧接着我看到父亲在我脑子里写的一个大大的字:“是”,于是我大声地对哲作了个保证:“——是的!她一定会来的!”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们忙碌而兴奋。当我耐心坐在一面大镜子前被一个头顶冲天发型的巨酷无比的化妆师涂涂刷刷的时候,哲亲自开车去火车站接远道而来的父母,还有唐刚。

  从没有坐过飞机的那一对老人坚持着要坐四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来上海。后来我们发现他们两人带来了八大包礼物,里面装着的都是丹巴当地的土特产:风干牛肉、核桃、松茸、几样陶做的厨具,等等。还有两条洁白的哈达,这是益西卓玛托他们带来送给我们的礼物,是她花了一个通宵的时间织出来的。据哲后来说,幸亏有唐刚帮忙扛着这些礼物又在这一路上多加照顾,两位老人平安无事地到达了上海。

  这会儿在婚礼现场的化妆间里,我已化好了妆做好了发型,化妆师替我戴上芬芳的茉莉花冠,阿sa则帮着我穿上了那件淡珍珠色无肩带拖地长裙。打扮停当,我站在镜子前缓缓地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圈,边上的人不由得鼓起掌来。

  “比安吉丽娜·茱丽还要漂亮!”阿sa赞叹道。这是个太高的评价,以至于让我觉得她只是在恭维。

  阿sa今天穿着她自己设计的一条粉色无肩带束腰纱裙,同色的高跟鞋,显得十分地亮丽清新。今天她是我的伴娘。软件设计师Jack没有跟她一起来,她承认已经跟他分手了。

  说完这个消息后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马上向我道歉,觉得在我的婚礼日说这个有些不太吉利。我摆摆手,“没关系。”

  我朝窗外张望了一眼,这会儿在草坪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宾客,司仪也已站到了草坪前方的顶篷下。我留意地朝来宾们看了一会儿,没看到我母亲。“也许十多年没见,已经不认识了。”我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又看了一下手机,也没有任何来电显示在上面。

  露风禅在我们身边跑来跑去,李阿姨已在它脖颈上戴上了那朵绸做的大红花,远远看去,脑袋后面像开了花。它不仅是条会说话的狗,还是条会开花的狗,总带给我无限的快乐与勇气。但这会儿我不得不小心地避开它,以防止它来咬我的拖在地上的裙子。

  这时,哲的父母还有唐刚由哲陪同着走了进来,阿sa一见哲就硬是把他推出了化妆间的门,说什么按照规矩新郎不能在婚礼进行前见到新娘。“这是哪里的规矩?”我听到哲在门外问。“你不用管是哪里的规矩,反正就是规矩。心再痒也得忍着!”阿sa笑嘻嘻的声音。

  大概是好莱坞出产的爱情片看得太多了,我心想着,转身给哲的父母与唐刚让坐。

  两位老人风尘仆仆地刚刚赶到上海,脸上还有一些倦容。但看得出他们很高兴,都穿着上一次哲与我为他们买的新衣,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哲的父亲甚至还戴着一条领带,与他穿的短袖衬衫并不配,但却十分可爱。

  握着两位老人的手,看着他们像菊花一样开放的带着皱纹的笑容,我用我全部的心对着他们叫了一声:“爸爸!妈妈!”他们欢喜地连连点头。哲的母亲从一只随身带的自家做的土布包里翻找了一阵,然后找出一件用手帕包着的东西,她把这件东西郑重地放到我手里。

  我看看她,然后打开手帕,里面赫然是一只金灿灿的雕花金手镯。她两只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用急促的声调跟我说了一阵话。这时唐刚做起了翻译,她是祝我跟哲能恩爱幸福,天长地久,最后她还为我腹中的孩子送上了最美好的祝福。后来我才得知这只手镯是她的母亲当初送给她的嫁妆,她一辈子只用过三次:出嫁时,生下哲办满月酒时,哲考上大学的那一年去丹巴县城照全家福时。除此之外,她一直都小心地收存在箱子的最底下舍不得用。

  我收下了这个礼物,对着她鞠了一躬。她高兴地笑起来,又拉着我的手说了很多话。最后她翘起大拇指,我微笑着点点头。

  离婚礼的进行大约还有十分钟的样子。音乐突然开始变得震天地响,我不时地朝窗外的草坪上聚集的人群里看,又不停地看墙上的钟,不由得变得焦急起来。阿sa注意到了我坐立不安的样子,悄悄地把我拉到化妆间边上的洗手间里。这是我们能发现的唯一还能听得到说话声的地方。

  “你没事吧?”她问。

  “没事。”我摇摇头。她用询问的眼光盯了我一会儿,然后说:“那好,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就一个人在这儿静一静吧。”

  我点点低着的头,很快听到门被关上了,我独自一人呆在了洗手间里。看看镜里的自己,又看看攥在手里的手机,还是没有她的电话。我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很快洗手间的门被用力敲响,传来阿sa的声音,“快点快点,该上场了!”我长长地吸了口气,打开门走了出去。

  草坪上坐了好几排的宾客,在当中留出了一条通道。通道的那一头就是顶篷,婚典主持人站在顶篷下中间的位置。哲已站在一边,他的旁边是他最好的朋友优优。优优是今天的伴郎。在草坪的周围站了不少记者,哲是上海出名的公众人物,我跟我的店也算是小有名气。这些记者并不在邀请名单上,但他们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早早地就出现在这里。

  这时,在草坪一侧的乐队奏起了轻快而浪漫的曲子。我在阿sa的陪同下站在门口,作出场前的最后一次深呼吸,露风禅安静地几乎是庄严地伫立在我们后面。

  我闭上眼,那一刻脑子里出现了一行字,我马上意识到这是来自父亲的信息。这行字是:“爸爸永远祝福你!”我睁开眼,浮上了一个微笑,轻轻对着空中说了句:“谢谢爸爸!”

  在阿sa的陪伴下我开始一步步地穿过注视着我的宾客们,走向在通道的另一头等待着我的哲——我的丈夫!

  我听不见主持人都说了些什么,我与哲并肩站在一起,我们的手紧紧地握着。然后我意识到是互换戒指的时候到了,把事先准备好的戒指给哲戴上,哲也把那只光彩夺目的钻戒戴在我的左手无名指上。

  接着他俯脸过来温柔地在我的唇上留下一个长长的吻。全场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还有记者们的闪光灯。我们微笑着转过身,向沸腾的宾客们挥手,然而就在此时我的表情却在一刹那间凝固了。

  母亲!

  我看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站在最末一排宾客们的后面。她看上去明显地老了,也瘦了,但依旧是那么美丽,穿着我一眼就能认出的她在多年前自己做的那件红色旗袍,她笔直地站在那里。

  我一下子挣开我的新郎的手,撩起裙子的长摆飞快地向我母亲跑去。全场一下子安静下来了,连现场演奏的乐队也停了下来。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对这突然而至的变故不知所措。只有哲一个人猜到发生了什么。

  我仍旧在飞快地跑着。我看到在不远处的母亲已泪流满面,她不得不一手扶住前面的椅子以防止自己跌倒。周围的世界一片寂静,我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我的心已快要跳出喉咙口,就在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我突然地跌倒了。

  听到全场发出一阵惊呼声,其中哲的叫喊声特别地大,这提醒了我,我已是个孕妇,紧接着我感觉到左膝一阵剧痛。

  可这些都在一瞬间统统如潮水般退去,我已被母亲温柔地扶起,然后我就被她紧紧地拥入怀里。

  “妈妈……”我听到自己低低地叫了一声。

  “宝贝!”妈妈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就像她小时候哄我入睡的那样,“妈妈对不起……妈妈回来了!”

  我拼命地点着头,一边流着泪一边替她擦去不断从眼角涌出的滚烫的泪水。

  哲带着露风禅不知在什么时候已到了我们边上。他有些担心地靠过来抱了抱我,低声问我没事吧。看到我点点头他微笑起来,然后他伸出手跟我母亲用力地握了一握。

  “我猜您就是wei的母亲吧,我是哲,wei的丈夫。非常高兴您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从心底里要对您说一声:谢谢您!欢迎您!”母亲凝望着哲诚挚的笑脸,泪水更加止不住地流出来,嘴里说着:“谢谢!谢谢!”

  露风禅一直不停地舔着我的裙子与母亲的脚,发了疯似的摇着尾巴,喉咙里发出呜呜声,这会儿我们都忍不住低头去看它。

  “它叫露风禅。”我擦去眼泪对母亲介绍说。狗的脖颈上戴着的红绸花依旧很醒目。

  母亲蹲下来摸摸它的脑袋,它竟然快乐地躺倒在地连打了几个滚。母亲不由得好奇起来,问我们:“从哪里找了条这样可爱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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