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从军行】卢思道

　　朔方烽火照甘泉，长安飞将出祁连。

　　犀渠玉剑良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

　　平明偃月屯右地，薄暮鱼丽逐左贤。

　　谷中石虎经衔箭，山上金人曾祭天。

　　天涯一去无穷已，蓟门迢递三千里。

　　朝见马岭黄沙合，夕望龙城阵云起。

　　庭中奇树已堪攀，塞外征人殊未还。

　　白雪初下天山外，浮云直上五原间。

　　关山万里不可越，谁能坐对芳菲月？

　　流水本自断人肠，坚冰旧来伤马骨。

　　边庭节物与华异，冬霰秋霜春不歇。

　　长风萧萧渡水来，归雁连连映天没。

　　从军行，军行万里出龙庭。

　　单于渭桥今已拜，将军何处觅功名？卢思道的这首《从军行》，是一首用古题古事，为征夫思妇诉说离情的诗。全诗可分作三大部分：始叙闻警出征，久战不归(从开始至“夕望龙城阵云起”)；中述思妇、征夫万里相思(从“庭中奇树”，至“归雁连连映天没”)；最后则说勿因功名而征战不止，表现出希望和平的愿望。

　　第一部分，共十二句。开首四句，是叙述闻警出征。大意是说，北方燃起了战火，报警的烽火传到甘泉、长安；长安城汉将率部出征，紧急行动奔向祁连；良家子弟仗剑执盾，马鞍上乘坐着豪侠少年。“平明”四句，则叙述临阵得胜，大将立功。“右地”，西部地带，汉时曾屯田于此，以备征战。这四句是说，早晨部队还依偃月之阵屯驻于右地，晚上战车便作鱼丽之形追逐敌人；大将们有如李广射虎般才高气壮，又如霍去病破得金人般建立了大功。看来，这一卫边之仗是短兵相接，取得了很大的胜利。卫边既胜就当班师回朝了吧，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天涯”四句，即写战事不息，远至龙庭。这四句是说，战争频频不停歇，一去天涯没完结；远出蓟门去征伐，离此足有三千里。早晨还在黄沙弥漫的马关下，傍晚便望见龙庭滚滚的硝烟。以上，由出征写至得胜、追敌至龙城。自然表现出汉军的强大声势，汉将的功勋。但这不间歇的长期征战，使多少将士离乡背井、突风冒雪，忍受着身心的痛苦啊！又给多少思妇带来痛苦和担心啊！下面，作者突然一转，来写战争中的思妇、征夫的相互思念。

　　第二部分，也是十二句，前六句重写思妇，后六句重写征夫。“庭中”以下六句，写思妇对征人的思念。这六句是说，庭前佳美的树已经叶绿花发，可是那塞外的征人还是没有回来；想来他可能正在白雪纷纷的天山外，或是在浮云飘飘的五原间，远隔千山万水啊难相见，谁能面对花、月而不伤心摧肝？这六句，将思妇置于花发月朗的环境，更衬托出她怀人的痛苦心情。“流水”以下六句，写征人的痛苦和艰辛。乐府民歌《陇头歌辞》有谓：“陇头流水，鸣声幽咽。遥望秦川，心肝断绝。”陈琳《饮马长城窟行》有谓：“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因此本诗说“流水本自断人肠，坚冰旧来伤马骨”。这六句是说，边地流水原本就令人肝肠寸断，塞下冰窟自来就使马骨生寒。边疆的节候物象与内地大不相同，冬天的雪粒、秋天的严霜直到春天也不歇。萧萧的长风渡水而来，成队的大雁在天空隐没。这六句，用流水、寒冰、恶劣的气候、迎风归雁等抒写了征人艰苦的生活和思乡的痛苦。

　　第三部分，末四句，有如作者的评论，委婉地讽刺了以战争求功名的将军，表达了希望和平的愿望。“龙庭”，即龙城，指匈奴王庭。“渭桥”，秦汉时建于长安渭水之上的桥。这里用以指代长安。这四句是说，说从军啊唱从军，行军万里直打到匈奴的王庭；单于已向长安来朝拜，将军将往何处去求功名？言外之意即是说，匈奴已投降了，你总不能再打仗了吧！

　　全诗抒写了征人思妇互相思念的痛苦，对以战争求功名的将军作了委婉的讽刺，表达了企盼和平生活的愿望。就内容而言，本为传统习见的主题，并无特殊创建。但句法多用对偶，随事而转韵，音节自然流畅，具有早期七言歌行的特色。这类作品可视为唐代边塞诗的先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