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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无心罗雀罗得了一网全收 有意钓鱼钓不着两头齐跳(2)

    张媒婆道:“他说这诗已送还小姐了。”

    管小姐道:“口虽说还,却实实未还我。”

    张媒婆道:“若是未还,我再叫卜公子着人去催。”

    管小姐道:“催也无用。只消与卜小姐讲明了受聘做诗之事,使他心允,这长孙相公自然还我原诗了,又何必催。”

    张媒婆道:“小姐说得有埋。待我去与他讲妥了,再来请教小姐。”

    遂辞了出来,一径走到卜尚书家来,要寻卜公子说话。不期卜公子寻不见,恰在穿堂里撞见柳乳母,领了红丝小姐之命,出来打听做诗消息。原是认得的,因问道:“张妈妈一向不见,今日来寻哪个?”

    张媒婆道:“我寻公子说话。”

    柳乳母道:“听见说公子拜客去了,妈妈寻公子做甚么?”

    张媒婆道:“为公子要求管小姐的亲事,故来寻他。”

    柳乳母道:“管小姐的亲事讲妥了么?”

    张媒婆道:“我那边管小姐的亲事,倒已讲得妥妥贴贴。只为这边红丝小姐的事,说得不了不结,连那边也弄得耽耽搁搁,倒要我白走了两遍。今日寻他不见,这遭又是白走的了。”

    柳乳母听了,心下暗惊,装做不知。老实问她,恐她避嫌疑不肯说,只得转做得知的一般。假说道:“红丝小姐的事,听见她说妥了,有甚不了不结?”

    张媒婆道:“这样做媒的,我不好骂她,不该把人饭与他吃。行来的玉支机聘物,公子既受了,红丝小姐咏玉支机的诗笺,又作答聘送与长孙相公收了,就该当面讨出管小姐的诗来,缴还管小姐,使管小姐得以作主,我替公子求的事不就成了。谁知这边的媒人,只顾这边卜小姐的亲事,便不管那边公子的亲事,岂不是不了不结。”

    柳乳母道:“媒人做事,固不老到,这个甚么长孙相公,却也不通文理。你既受了这边卜小姐的诗笺,那边管小姐的原诗,缘何又肯定不还,终不成两个都与你娶了吧。”

    张媒婆道:“也莫要错怪了他,他也说得有理。他说他是穷秀才,在人家门下教书,管侍郎老爷爱他有才,故破格将儿女许嫁与他,这也要算做千载难逢的美事了。今不期又遇着公子怜才,又将红丝小姐许嫁他。他慕卜小姐的美才,自然情愿。但疑惑这件事,自是公子的高情,内里太太与小姐未必知道。况老爷在朝,全然不晓。倘明日一旦嫌他贫贱,不肯嫁他,他单拿着小姐这首诗,哪里去叫屈?这边又不成,那边又弄脱了,岂不两失。他因此拿着管小姐的原诗,尚不肯还。虽然虑得也是,倒不知这边公子与小姐转是实心实意。”

    柳乳母道:“这样两头挑的亲事,我劝张妈妈得管也好,得不管也罢了,后来恐怕有是非。”

    张媒婆道:“姆姆说得是,我心中也是这等想。等公子来家,回复了他吧。”说罢就去了。

    柳乳母打听了这个确信,连忙一五一十的报与红丝小姐。小姐听了,暗想道:“我哥哥好没来由,你要夺娶管小姐,难道再无个别样算计,却拿妹子做香饵,怪道前日苦苦逼我做那首玉支机诗去。我只道是偶然题咏,谁知有许多委曲,只得要禀明母亲,讨回这首诗来才好。若不讨回,倘或书生无赖,招摇开去,爹爹闻知,只道我女孩儿不守闺训,轻将笔墨付人,那里分辩便迟了。今日便得罪哥哥,也说不得了。”

    遂同柳乳母走到母亲郑氏房里来,将哥哥如何骗他做诗,并乳母探知媒婆之言,细细说了一遍,道:“孩儿静守闺中,从无片纸一字示人。母亲所知,前日哥哥以玉支机索题,孩儿只认做哥哥无心中要试试妹子之才,故信笔题了。谁知哥哥受了甚么人家的玉支机之聘,竟将此诗做答聘之用。此事关孩儿名节不小,只得禀知母亲,求母亲唤了哥哥来,吩咐他将孩儿笔迹取回,将玉支机退去,庶可遮饰前羞。倘不早退,倘那人借口猖扬,爹爹闻知,却如何区处?”

    郑氏听了,大不快活。因叫人将卜成仁请了来,说道:“你这件事做得大无道理。就是一时遇了才子,要为妹子择婚,也该对我说声,问问妹子肯也不肯。就是不下气对我说,难道父亲也不该着人去请命,竟擅自受聘,十分无礼。”

    卜成仁忙分辩道:“母亲不要错怪孩儿。哪有个妹妹真真结亲孩儿敢不禀明父母,私自受聘之理。况我一个尚书人家,怕没有公子王孙共结丝罗,却将妹子许与一个赤贫的寒儒,与他结亲。只不过为孩儿要娶管小姐,借此要他退管小姐之婚,难道实实与他不成,孩儿纵愚也不至此。”

    郑氏道:“婚姻之事从来一言为定,便生死不移。且他行来的玉支机聘物,你又受了他的,你又哄了妹子诗去与他答聘。又闻得有一个秀才作媒,诸礼俱备,怎么叫做耍他?”

    卜成仁道:“玉支机的聘物。原是孩儿上价县中赎出来的,怎算得他的聘物。玉支机既算不得聘物,则咏玉支机的诗,如何算得答聘?这个强秀才,不是替他来做媒,原是孩儿请他来替孩儿做证见的。三件俱虚,怎的不是耍他?”

    郑氏道:“你既要耍人,难道再无别策,却拿妹子出名。你妹子一个闺中淑女,先被你们说得狼狼藉藉,叫她明日怎生嫁人?”

    卜成仁道:“此乃隐秘之事也,没甚人知道。”

    红丝小姐道:“此事自是哥哥一时失检点,哥哥也不必辩了。事已做过,母亲也不必追究既往了。如今只求哥哥念手足之情,替妹子异此惜耻,将妹子题的这幅诗笺,设个法儿取了回来还我,便是哥哥的好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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