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诗选(1)

　　和子由渑池怀旧①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②。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③，坏壁无由见旧题④。

　　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⑤。

　　①子由：苏轼弟苏辙，字子由。渑（miǎn）池：故址在今河南渑池县西。②“人生”二句：以飞鸿偶然在雪泥上留下爪痕，喻人生漂泊不定，所到之处与其相似。“雪泥鸿爪”由此遂为成语。③老僧：指渑池县寺僧奉闲。④旧题：苏辙原诗“旧宿僧房壁共题”，自注云：“辙昔与子瞻应举，过宿县中寺舍，题其老僧奉闲之壁。”旧题即指苏轼、苏辙昔日题于奉闲僧舍壁上之诗。⑤蹇（jiǎn）驴：极度疲乏之驴。蹇，跛足，用于此处意指疲惫。

　　太白山下早行，至横渠镇，书崇寿院壁①

　　马上续残梦②，不知朝日升。

　　乱山横翠幛③，落月淡孤灯。

　　奔走频邮吏④，安闲愧老僧。

　　再游应眷眷⑤，聊亦记吾曾。

　　①太白山：一名太乙山。为秦岭主峰，坐落在陕西周至、眉县、太白等县。横渠镇：在眉县东。②“马上”句：唐刘驾《早行》诗云：“马上续残梦，马嘶时复惊。”全句的意思是：由于早行，坐于马上，似睡非睡。③翠幛：喻高山青翠之色，有如幔幛。④邮吏：古时驿路上负责邮传的公人。⑤眷眷：依依不舍的样子。

　　郿坞①

　　衣中甲厚行何惧②，坞里金多退足凭③。

　　毕竟英雄谁得似④？脐脂自照不须灯⑤。

　　①郿坞：故址在今陕西眉县北，为东汉末年权相董卓所经营的巢穴。②衣中甲厚：董卓惧人行刺，衣内常穿厚甲。③“坞里”句：据《后汉书·董卓传》，董卓在郿坞藏金两三万斤，银八九万斤，以及大量的绫罗绸缎和够吃三十年的粮食，以备万一在政治上失势，退可以养。④英雄：讥讽董卓的反语。⑤脐脂：据《后汉书·董卓传》，董卓被诛后，暴尸示众。由于他长得肥胖，守尸的士兵便在他的肚脐里装上灯芯，当作灯一连点了好几天。

　　读《开元天宝遗事》三首①其三

　　琵琶弦急袞《梁州》②，羯鼓声高舞臂③。

　　破费八姨三百万④，大唐天子要缠头⑤。

　　①《开元天宝遗事》：五代王仁裕撰。书中多有正史所不载者，可补正史之缺。②袞（gǔn）：滚动，翻转。言琵琶演奏时的声音似在不断地滚动。《梁州》：一作《凉州》，开元时之新曲。③羯鼓：《羯鼓录》曰：“羯鼓出外夷乐，以戎羯之鼓，故曰羯鼓。……如漆桶（原注：山桑木为之），下以牙床承之，击用两杖。其声焦杀鸣烈，尤宜促曲急破，作戟杖连碎之。”臂：臂衣，古人用以套于臂上的饰套。④“破费”句：宋乐史《杨太真外传》：“时新丰初进女伶谢阿蛮，善舞，上（玄宗）与妃子钟念，因而受焉。就按于清元小殿，宁王吹玉笛，上羯鼓，妃琵琶，马仙期方响，李龟年觱篥，张野狐箜篌，贺怀智拍板。自旦至午，欢洽异常。时唯妃女弟秦国夫人端坐观之。曲罢，上戏曰：‘阿瞒（玄宗小名，在禁中多自称阿瞒）乐籍，今日幸得供养夫人，请一缠头。’秦国曰：‘岂有大唐天子阿姨无钱用耶？’遂出三百万为一局焉。”按：八姨即指被唐玄宗所封的秦国夫人。⑤缠头：古代歌舞艺人表演完毕，客人以罗锦为赠，称为缠头。

　　出颍口初见淮山，是日至寿州①

　　我行日夜向江海，枫叶芦花秋兴长。

　　平淮忽迷天远近，青山久与船低昂。

　　寿州已见白石塔，短棹未转黄茅冈②。

　　波平风软望不到，故人久立烟苍茫。

　　①颍口：颍水流入淮河之处，在今安徽寿县西正阳关。寿州：治所在今安徽寿县。②黄茅冈：白居易《山鹧鸪》：“黄茅冈头秋日晚，苦竹岭下寒月低。”写其在江州时所见。江西万载县西北有黄茅岭，但同江州、寿州均无涉。此处用“黄茅冈”，当泛指某一荒山野岭。

　　虞姬墓①

　　帐下佳人拭泪痕②，门前壮士气如云。

　　仓黄不负君王意③，只有虞姬与郑君④。

　　①虞姬墓：在安徽定远县南六十里。虞姬，项羽的姬妾，常随项羽于军中。刘邦大军围困项羽于垓下，项羽夜饮悲歌，虞姬以歌和之。②佳人：指虞姬。③仓黄：即仓皇，急迫之时。④郑君：指郑荣。郑荣原本是项羽的部下，后被汉军所俘。刘邦命项羽的旧臣不要避讳项羽的名“籍”字，改名为“籍”，只有郑荣拒不奉命，因而被逐。

　　游金山寺①

　　我家江水初发源②，宦游直送江入海③。

　　闻道潮头一丈高，天寒尚有沙痕在。

　　中泠南畔石盘陀④，古来出没随涛波。

　　试登绝顶望乡国，江南江北青山多。

　　羁愁畏晚寻归楫⑤，山僧苦留看落日⑥。

　　微风万顷靴文细⑦，断霞半空鱼尾赤⑧。

　　是时江月初生魄⑨，二更月落天深黑。

　　江心似有炬火明，飞焰照山栖乌惊。

　　怅然归卧心莫识，非鬼非人竟何物？

　　江山如此不归山⑩，江神见怪警我顽。

　　我谢江神岂得已，有田不归如江水。

　　①金山寺：在今江苏镇江西北金山上，旧名泽心寺，一名龙游寺、江天寺，俗名金山寺，为我国著名古刹之一。金山于宋时尚为屹立在长江中之小岛，后来同陆地相连。②“我家”句：江，指长江，诗人故乡在今四川眉山，地处岷江中游，岷江又为长江上游的支流，故谓其家为长江之源头。③宦游：外出为官。④中泠（líng）：泉名，在金山西北，以该泉泉水冲茶，被认为天下第一。盘陀：形容巨石形状怪异。⑤羁愁：游子的忧愁。归楫：指返回镇江的客船。楫，为划船之具，这里代指船。⑥山僧：指金山寺长老宝觉、圆通。苦留：情感真挚地再三挽留。⑦靴文：鞋上的纹理，“文”字同“纹”。靴纹细腻，用以比喻微风吹皱的江水。⑧断霞：指出现在天之西方的晚霞。⑨初生魄：指农历初三的月亮。苏轼游金山寺，时在十一月初三。⑩“江山”句：意谓江山如此美好却不回归故里。“江神”句：承接“江心”句，意谓黑夜江心所见之怪异景象，当是江神对我迷恋仕途的一种警示。谢：道歉。岂得已：即不得已。“有田”句：意谓一旦置有产业，即回归故乡，如果仍迷恋仕途不归，有如江水。古人常指水发誓，如《左传·僖公二十四年》晋公子重耳（即晋文公）对其舅父子犯说：“所不与舅氏同心者，有如此水。”

　　腊日游孤山，访惠勤、惠思二僧①

　　天欲雪，云满湖，楼台明灭山有无②。

　　水清出石鱼可数，林深无人鸟相呼。

　　腊日不归对妻孥，名寻道人实自娱③。

　　道人之居在何许？宝云山前路盘纡④。

　　孤山孤绝谁肯庐？道人有道山不孤。

　　纸窗竹屋深自暖，拥褐坐睡依团蒲⑤。

　　天寒路远愁仆夫，整驾催归及未晡⑥。

　　出山回望云木合⑦，但见野鹘盘浮图⑧。

　　兹游淡薄欢有余，到家怳如梦蘧蘧⑨。

　　作诗火急追亡逋⑩，清景一失后难摹。

　　①腊日：腊本祭名，腊日有两说，一说为冬至后第三个戌日，一说为腊月初八。后一说比较流行。孤山：在杭州西湖之中，为湖山之胜处。惠勤、惠思：均为余杭人，工诗，能文。惠勤为欧阳修的老友，欧阳修特别称许惠勤，故苏轼到职三日即去访之。②“楼台”句：意谓由于天阴欲雪，楼台和山峦若隐若现，似有似无。③道人：六朝时对僧人的别称，此指惠勤、惠思。④宝云山：五代吴越王钱氏在西湖之北建宝云寺，寺中有宝云庵山。盘纡：曲折迂回。⑤褐：褐衣，为粗劣之衣，这里指僧衣。团蒲：即蒲团，用蒲草编成的圆形坐垫，僧人用以坐禅等。⑥及未晡：直到未时和申时。未，未时，相当于下午一点至三点。《玉篇》：“晡，申时也。”申时相当于下午三点到五点，此时已近黄昏。⑦云木合：云气与树木浑然一体。⑧鹘（hú）：即隼，一种猛禽，形似鹰。浮图：佛塔。⑨怳：同“恍”，恍惚不清。蘧（qú）蘧：梦醒后情景历历在目貌。⑩亡逋：逃亡者，这里指暂时丢失的记忆。

　　吉祥寺赏牡丹①

　　人老簪花不自羞，花应羞上老人头。

　　醉归扶路人应笑，十里珠帘半上钩②。

　　①吉祥寺：在杭州，多牡丹。《咸淳临安志》卷七十六，谓吉祥寺“寺地广袤，最多牡丹。名人巨公皆所游赏，具见题咏”。②“十里”句：杜牧《赠别》：“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全句的意思是：诗人由于观赏牡丹，簪花醉归，引得人们纷纷出门围观。

　　雨中游天竺灵感观音院①

　　蚕欲老，麦半黄，前山后山雨浪浪②。农夫辍耒女废筐③，白衣仙人在高堂④。

　　①天竺灵感观音院：在杭州城西二十里。②浪（láng）浪：形容雨势大。③辍耒：意指停止农事。耒，翻土的农具。废筐：指不再采摘桑叶。④白衣仙人：指观音菩萨的塑像。佛家认为观音衣白，故云。

　　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五绝①其一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其二

　　放生鱼鳖逐人来②，无主荷花到处开。

　　水枕能令山俯仰③，风船解与月裴回④。

　　其四

　　献花游女木兰桡⑤，细雨斜风湿翠翘⑥。

　　无限芳洲生杜若⑦，吴儿不识楚词招⑧。

　　其五

　　未成小隐聊中隐⑨，可得长闲胜暂闲⑩。

　　我本无家更安往，故乡无此好湖山。

　　①望湖楼：又名看经楼、先德楼，五代时吴越钱氏所建，在西湖边昭庆寺前。②放生鱼鳖：据《咸淳临安志》，宋真宗天禧四年（1020），太子太保杭州通判王钦若，奏请以杭州西湖为放生池，禁捕鱼类。游人将鱼鳖放生水中，为君王祈福。逐人来：向着游人游来，写湖中之鱼类不惧游人的情态。③“水枕”句：水枕，躺在船上，船又在水中，故称水枕。全句的意思是：枕在船中看山，由于水浪的作用，致使所见山峰忽而前倾，忽而后仰。④“风船”句：裴回，同“徘徊”。全句的意思是：随风自在飘荡的游船，好像是有意同月亮一道在徘徊。⑤桡（ráo）：本指船桨，这里借指船。木兰桡，美称游船。任昉《述异记》：“木兰川在浔阳江七里洲中，有鲁班刻木兰为舟，至今犹在。”⑥翠翘：古时女子头上所戴的首饰。这里用以代指游女。⑦杜若：香草名，又名山姜。⑧“吴儿”句：吴儿，泛指杭州一带的年轻男子。楚词招：用《楚辞》所写的方式去向游女献殷勤。全句的意思是：杭州之青年男子，不懂得到芳洲去采杜若以遗（wèi，馈赠）游女。本句乃戏谑之语。⑨小隐、中隐：分指隐居于山林和官府。苏轼认为小隐胜于中隐，不同于白居易认为大隐和小隐均不如中隐。⑩“可得”句：长闲，白居易《和裴相公闲行》：“偷闲意味胜长闲。”作者这里反用其意。全句的意思是：怎样方能得以长久闲居，胜似这片时的休闲生活。无家：苏轼嘉祐二年（1057）二十一岁时离开故乡眉山，后因为父母吊丧，曾两次短期还蜀，此后均在外地，故乡已无父母，故称“无家”。

　　答任师中次韵①

　　闲里有深趣，常忧儿辈知②。

　　已成归蜀计，谁借买山资③。

　　世事久已谢，故人犹见思。

　　平生不饮酒，对子敢论诗。

　　①任师中：任伋，字师中。庆历年间进士。与兄孜均为眉山名士。次韵：又作“和韵”、“步韵”，指依照原诗用韵次序和人之诗。②“常忧”句：刘义庆《世说新语·言语》：“谢太傅谓王右军曰：‘中年伤于哀乐，与亲友别，辄作数日恶。’王曰：‘年在桑榆，自然至此，正赖丝竹陶写。恒恐儿辈觉，损欣乐之趣。’”③山：土地，泛指田舍。资：钱财。

　　望海楼晚景五绝①其二

　　横风吹雨入楼斜，壮观应须好句夸。

　　雨过潮平江海碧，电光时掣紫金蛇②。

　　其四

　　楼下谁家烧夜香，玉笙哀怨弄初凉③。

　　临风有客吟秋扇④，拜月无人见晚妆⑤。

　　①望海楼：又名望湖楼，即中和堂之东楼，在杭州西湖南凤凰山腰，登临其上可观钱塘江潮。②掣紫金蛇：像紫金色的蛇一样划破天空。③“玉笙”句：玉笙，嵌有玉饰的笙。弄，演奏。全句的意思是：在初凉之夜，笙吹奏出哀怨的曲调。④秋扇：喻女子年老色衰而见弃。⑤晚妆：代指拜月的女子。

　　冬至日独游吉祥寺

　　井底微阳回未回①？萧萧寒雨湿枯荄②。

　　何人更似苏夫子③，不是花时肯独来！

　　①井底微阳：井内微微的暖气。《逸周书》：“十有一月，微阳动。”阳，指暖气。②荄（gāi）：草根。③苏夫子：诗人自指。

　　吴中田妇叹①

　　今年粳稻熟苦迟，庶见霜风来几时②。

　　霜风来时雨如泻，杷头出菌镰生衣③。

　　眼枯泪尽雨不尽，忍见黄穗卧青泥。

　　茅苫一月垅上宿④，天晴获稻随车归。

　　汗流肩赪载入市⑤，价贱乞与如糠粞⑥。

　　卖牛纳税拆屋炊，虑浅不及明年饥。

　　官今要钱不要米⑦，西北万里招羌儿⑧。

　　龚黄满朝人更苦⑨，不如却作河伯妇⑩！

　　①吴中：今江苏一带，春秋时属吴地。②“庶见”句：庶，庶几，表示推测之词。全句的意思是：用不了几天，秋季可能就要来到了。③杷：一种收割农具。出菌：指长霉。衣：指铁锈。④茅苫：茅草棚，是为抢救庄稼而在田垄上搭建的临时住处。⑤赪（chēng）：红色。⑥乞与：给予。粞（xī）：碎米。⑦“官今”句：王安石变法中的青苗法、免役法规定不以实物而以钱来收支。⑧“西北”句：羌儿：代指宋时西北地区的各少数民族。据《宋史·兵志》五“番兵”条，熙宁五年，王韶招抚沿边的蕃部，用去大量的钱财。⑨龚黄：指汉时渤海太守龚遂和颍川太守黄霸。二人为官比较体恤百姓。这里用明褒暗贬的手法讽刺变法的官员。⑩河伯妇：据《史记·滑稽列传》，战国魏文侯时，邺地受水灾最甚，遂生“河伯娶妇”的迷信陋习，即每年都要把一年轻女子投入河中，算是嫁给河伯，想以此免除水灾。

　　赠孙莘老七绝①其一

　　嗟予与子久离群，耳冷心灰百不闻②。

　　若对青山谈世事，当须举白便浮君③。

　　其四

　　夜桥灯火照溪明，欲放扁舟取次行④。

　　暂借官奴遣吹笛⑤，明朝新月到三更⑥。

　　①孙莘老：孙觉，字莘老，高邮人。时为湖州知州。②“嗟予”二句：苏轼由于反对王安石变法，政治上失意，自觉孤独，有离群之感。③举白：端起大酒杯。浮：罚酒。④取次：随意。⑤官奴：官妓。⑥“明朝”句：意谓放舟漫游直至次日三更新月上时。

　　秀州报本禅院乡僧文长老方丈①

　　万里家山一梦中，吴音渐已变儿童②。

　　每逢蜀叟谈终日，便觉峨眉翠扫空③。

　　师已忘言真有道④，我除搜句百无功⑤。

　　明年采药天台去⑥，更欲题诗满浙东。

　　①秀州：州名，治所在今浙江嘉兴。报本禅院：唐宣宗时建，宋时改称本觉寺。方丈：寺中之住持。②“吴音”句：吴音，指浙江话。儿童，指诗人的小孩。全句的意思是：自己的小孩已逐渐用吴音说话。③“每逢”二句：蜀叟：指文长老。因文长老为蜀人，故同为蜀人之苏轼，一见到文长老就有说不完的话；家乡的峨眉山色也立即浮现到了眼前，占据了全部思维空间。④师：禅师，对僧人的尊称，指文长老。忘言：忘记所有尘世俗事。⑤搜句：指写诗。⑥采药天台：意谓访道求仙。采药，采取长生不老之药。天台，山名，相传有神仙居于其中。

　　王复秀才所居双桧二首①其二

　　凛然相对敢相欺，直干凌空未要奇②。

　　根到九泉无曲处③，世间惟有蛰龙知④。

　　①王复：住杭州候潮门外。②未要（yāo）奇：不是为了求取奇名。③九泉：地下之极深处。④蛰龙：藏伏之龙。

　　法惠寺横翠阁①

　　朝见吴山横②，暮见吴山纵。

　　吴山故多态，转侧为君容③。

　　幽人起朱阁④，空洞更无物，

　　惟有千步冈，东西作帘额⑤。

　　春来故国归无期⑥，人言秋悲春更悲⑦。

　　已泛平湖思濯锦⑧，更看横翠忆峨眉⑨。

　　雕栏能得几时好？不独凭栏人易老⑩。

　　百年兴废更堪哀，悬知草莽化池台。

　　游人寻我旧游处，但觅吴山横处来。

　　①法惠寺：五代时吴越王钱氏所建，在杭州清波门南，旧名兴庆寺，宋初改名为法惠寺。②吴山：一名胥山，因上有伍子胥祠得名，在杭州城内东南。今名城隍山。③转侧：出自《诗经·周南·关雎》：“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形容卧不安席。这里是写吴山变化万千。④幽人：指修建横翠阁的僧人。⑤“惟有”二句：承上言阁内并无多的陈设，只有千步冈（吴山）横亘东西，有似横翠阁的窗帘。⑥故国：故乡。⑦人言秋悲：宋玉《九辩》起句云：“悲哉秋之为气也，草木摇落而变衰。”⑧平湖：指杭州西湖。濯锦：濯锦江，即成都之锦江，这里用以代指蜀地。⑨“更看”句：意谓看见了眼前的吴山，更加怀念故乡的峨眉山。⑩“雕栏”二句：化用南唐李煜词句。悬知：预料到。草莽化池台：为池台化草莽的倒装句。草莽，代指胜景之衰败。池台，代指胜景之鼎盛。“游人”二句：诗人设想的将来之事。这两句的意思是：将来总有一天，游人追寻我今天的游处，恐怕法惠寺横翠阁已荡然无存，而只有朝横暮纵的吴山还在。

　　饮湖上初晴后雨二首①其二

　　水光潋滟晴方好②，山色空濛雨亦奇③。

　　欲把西湖比西子④，淡妆浓抹总相宜⑤。

　　①湖：指杭州西湖。②潋滟：湖水波光荡漾貌。③空濛：由于水汽而朦胧不清貌。④西子：即西施，春秋时著名的越国美女。⑤淡妆浓抹：淡雅的妆束，浓艳的妆束。